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No. 201
大莊嚴論經卷第一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前禮最勝尊, 離欲邁三有,
亦敬一切智, 甘露微妙法,
并及八輩眾, 無垢清淨僧,
富那脇比丘, 彌織諸論師,
薩婆室婆眾, 牛王正道者,
是等諸論師, 我等皆敬順。
我今當次說, 顯示莊嚴論,
聞者得滿足, 眾善從是生。
可歸不可歸, 可供不可供,
於中善惡相, 宜應分別說。
(一)
說曰:我昔曾聞,乾陀羅國有商賈客,到摩突羅國。至彼國已,時彼國中有一佛塔,眾賈客中有一優婆塞,日至彼塔恭敬禮拜。向塔中路有諸婆羅門,見優婆塞禮拜佛塔皆共嗤笑。更於餘日天甚烝熱,此諸婆羅門等食訖遊行而自放散,或在路中、或立門側,有洗浴者、有塗香者,或行或坐。時優婆塞禮塔迴還,諸婆羅門見已喚言:「來優婆塞,就此坐。」語優婆塞言:「爾今云何不識知彼摩醯首羅、毘紐天等而為致敬,乃禮佛塔,得無煩耶?」時優婆塞即答之曰:「我知世尊功德少分,是故欽仰恭敬為禮。未知汝天有何道德,而欲令我向彼禮乎?」諸婆羅門聞是語已,瞋目呵叱:「愚癡之人!汝云何不知我天所有神德,而作是言?」諸婆羅門即說偈言:
「阿修羅城郭, 高顯周三重,
懸處於虛空, 男女悉充滿,
我天彎弓矢, 遠中彼城郭,
一念盡燒滅, 如火焚乾草。」
時優婆塞聞是偈已,大笑而言:「如斯之事吾之鄙薄,所不敬尚。」以偈答言:
「命如葉上露, 有生會當滅,
云何有智者, 弓矢加殘害?」
時諸婆羅門等聞是偈已,咸共同聲呵優婆塞言:「是癡人,彼阿修羅有大勢力好為惡事,我天神德力能殺害,云何乃言非有智耶?」時優婆塞被呵責已,喟然長歎,而說偈言:
「美惡諦觀察, 智者修善業,
能獲大果報, 後則轉受樂,
云何於過惡, 反生功德想?
邪見既增長, 歎惡以為善,
以是惡業故, 後獲大苦報。」
諸婆羅門聞是語已,竪目舉手懍癘攘袂瞋忿戰動,而作是言:「汝甚愚癡,不吉之人,此等諸天不加恭敬而恭敬誰?」時優婆塞意志閑裕而語之言:「吾雖單獨,貴申道理,不應以力朋黨競說。」時優婆塞復說偈言:
「汝等所供養, 兇惡好殘害,
汝若奉事彼, 以為功德者,
亦應生恭敬, 師子及虎狼,
觸惱生殘害, 惡鬼羅剎等,
愚人以畏故, 於彼生恭敬。
諸有智慧者, 宜應深觀察,
若不為殘害, 乃可生恭敬,
諸有功德者, 終無殘害心。
修行諸惡者, 無不壞殘害,
不能善分別, 功德及過惡。
功德起惡心, 過生功德想,
殘害逼迫者, 凡愚增敬順,
於善功德者, 反生輕賤心,
世間皆顛倒, 不別可敬者。
乾陀羅生者, 解知別善惡,
是故信如來, 不敬自在天。」
彼時婆羅門聞是語已,即作是言:「咄乾陀羅!出何種姓、有何道德而名佛乎?」時優婆塞說偈答言:
「出於釋氏宮, 具足一切智,
眾過悉耘除, 諸善皆普備,
於諸眾生中, 未始不饒益,
覺了諸法相, 一切悉明解,
如是之大仙, 故稱號為佛。」
時諸婆羅門,復說偈言:
「汝言佛大仙, 應作逼惱事,
此閻浮提中, 瞻默監持陀,
婆塞婆私吒, 提釋阿坻耶,
如是諸大仙, 名稱世所聞,
能結大神呪, 殘滅諸國土。
汝名佛大仙, 亦應作斯呪,
汝佛有大德, 應作逼惱事,
若不作呪害, 云何名大仙?」
時優婆塞不忍聞彼誹謗之言,以手掩耳,而說偈言:
「咄莫出惡語, 謗言佛有呪,
毀謗最勝尊, 後獲大苦報。」
時婆羅門,復說偈言:
「佛若無呪術, 不名有大力,
若無惱害者, 云何名大仙?
我但說實語, 何故稱誹謗?」
時諸婆羅門, 撫掌大笑言:
「是故汝癡人, 定墮於負處。」
時優婆塞語婆羅門言:「汝莫怪笑!汝言如來無大功德亦無大力,斯是妄語。如來實有大功德力永斷呪根,終不復作惱害之事。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即說偈言:
「以貪瞋癡故, 則作大惡呪,
當結惡呪時, 惡鬼取其語,
於諸罪眾生, 而行惱害事。
佛斷貪瞋癡, 慈悲廣饒益,
永除惡呪根, 但有眾善事,
是故佛世尊, 都無有惱害,
以大功德力, 拔濟無量苦,
汝今何故言, 佛無大勢力?」
時諸婆羅門聞是偈已,瞋恚心息,語優婆塞言:「我於今者欲問少事,勿見瞋也。咄優婆塞!佛若無惡呪,云何而得受他供養?既不為損又不能益,云何而得稱為大仙?」優婆塞言:「如來大慈悲,終無惡呪損減眾生,亦復不為利養之事,但為饒益故受供養。」而說偈言:
「大悲愍群生, 常欲為拔苦,
見諸受惱者, 過於己自處,
云何結惡呪, 而作惱害事?
眾生體性苦, 生老病死逼,
如癰著燥灰, 云何更加惡?
常以清涼法, 休息諸熱惱。」
諸婆羅門聞是語已,即便低頭思惟斯語:「此是好事。」心欲生信。「汝健陀羅善別勝處,汝能信此甚為希有!是故歎汝。健陀羅者名不虛設,言健陀者,名為持也,持善去惡故得斯號。」而說偈言:
「能持此地者, 是名善丈夫,
善丈夫中勝, 實是健陀羅。」
時優婆塞作是思惟:「此婆羅門心欲信解皆可成器,我今當更為分別說佛之功德。」時優婆塞顏貌熙怡而作是言:「見汝信佛,我甚歡喜。汝今幸可少聽我語,功德過惡汝宜觀察。」而說偈言:
「觀察佛功德, 一見皆滿足,
戒聞及定慧, 無與佛等者。
諸山須彌最, 眾流海第一,
世間天人中, 無有及佛者。
能為諸眾生, 具受一切苦,
必令得解脫, 終不放捨離。
誰有歸依佛, 不得利益者?
誰有歸依佛, 而不解脫者?
誰隨佛教旨, 而不斷煩惱?
佛以神足力, 降伏諸外道,
名稱普遠聞, 遍滿十方剎。
唯佛師子吼, 說諸行無我,
所說恒處中, 不著於二邊。
天上及人中, 皆作如是說,
不能善分別, 結使諸業報。
如來涅槃後, 諸國造塔廟,
莊嚴於世間, 猶虛空星宿。
以是故當知, 佛為最勝尊。」
諸婆羅門聞是語已,有生信心者,有出家者、得道者。
復次,應分別論。所謂論者即是法也。夫於法所宜善思惟,若能思惟則解其義。
我昔曾聞,有婆羅門名憍尸迦,善知僧佉論、衛世師論、若提碎摩論,如是等論解了分別。彼婆羅門住華氏城中,於其城外,有一聚落。彼婆羅門有少因緣,詣彼聚落,到所親家。時其親友以緣事故餘行不在,時憍尸迦婆羅門語其家人:「汝家頗有經書以不?吾欲並讀待彼行還。」時所親婦即為取書,偶得《十二緣經》而以與之。既得經已,至於林樹間閑靜之處,而讀此經。聞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病死憂悲苦惱,是名集諦。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識滅,識滅則名色滅,名色滅則六入滅,六入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病死憂悲苦惱眾苦集聚滅。初讀一遍猶未解了,至第二遍即解無我。外道之法著於二見:我見、邊見,於一切法深知生滅無有常者,而自念言:「一切外論皆悉無有出生死法,唯此經中有出生死解脫之法。」心生歡喜,尋舉兩手而作是言:「我於今者,始得實論,始得實論。」端坐思惟深解其義,容貌熙怡如花開敷,復作是言:「我今始知生死繫縛,解出世法,乃悟外道所說諸論甚為欺誑,不離生死。」歎言:「佛法至真至實,說有因果,因滅則果滅。外道法中甚為虛妄,說言有果而無其因,不解因果,不識解脫。自觀我昔深生怪笑,云何乃欲外道法中度生死河?我昔外道求度生死,譬如有人沒溺恒河波浪之中,懼失身命,值則攀緣,既不免難沒水而死。我亦如是,遇彼外道求度生死,然其法中都無解脫出世之法,沒生死河喪善身命墮三惡道。今見此論,當隨順行,得出生死。外道經論如愚狂語,九十六種道悉皆虛偽,唯有佛道至真至正。六師之徒及餘智者,咸自稱為一切智人,斯皆妄語。唯佛世尊是一切智,誠實不虛。」時憍尸迦即說偈言:
「外道所為作, 虛妄不真實,
猶如小兒戲, 聚土作城郭。
醉象踐蹈之, 散壞無遺餘,
佛破諸外論, 其事亦如是。」
時憍尸迦婆羅門,深於佛法生信敬心,捨外道法除去邪見,晝夜常讀《十二緣經》。時其所親方與諸婆羅門歸還其家,問其婦言:「我聞憍尸迦來至於此,今何所在?」婦語夫言:「彼婆羅門向借經書,我取與之,不識何經。然其得已披攬翻覆,彈指讚歎熙怡異常。」夫聞其言即往其所,見憍尸迦端坐思惟,即問之言:「汝於今者何所思惟?」時憍尸迦說偈答曰:
「愚癡無智慧, 周迴三有中,
如彼陶家輪, 輪轉無窮已,
我思十二緣, 解脫之方所。」
爾時親友即語之言:「汝於是經乃能深生希有之想,我釋種邊而得此經,將欲洗却其字,以用書彼毘世師經。」憍尸迦婆羅門聞是語已呵責親友:「汝愚癡人!云何乃欲水洗斯經?如是妙法宜用真金而以書寫,盛以寶凾種種供養。」即說偈言:
「設我有財寶, 以真金造塔,
七珍用廁填, 寶案妙巾袠,
莊嚴極殊妙, 而用以供養,
雖作如是事, 尚不稱我意。」
時其親友聞斯語已,甚懷忿恚而作是言:「今此經中有何深妙未曾有事?何必勝彼毘世師經,欲以真金種種珍寶而為供養?」時憍尸迦聞是語已,愀然作色而作是言:「汝今何故輕蔑佛經至於是乎?彼毘世師論極有過患,云何乃用比於佛語?如毘世師論,不知法相錯亂因果,於瓶因果淺近之法,尚無慧解分別能知,況解人身身根覺慧因果之義?」爾時其親友語憍尸迦言:「汝今何故言毘世師論不解因果?彼論中說破瓦以為瓶因,云何而言不解因果?」憍尸迦言:「汝毘世師論實有是語,然無道理。汝今且觀,如因於縷以為經緯然後有疊,瓶瓨亦爾,先有瓶故然後有瓦,若先無瓶云何有瓦?復次破瓦無用、瓶瓨有用,是以破瓦不得為因。現見陶師取泥成瓶、不用破瓦,又見瓶壞後有破瓦,瓶若未壞,云何有破?」時親友言:「汝意謂若毘世師論都無道理,我等寧可徒勞其功而自辛苦。」時親友徒黨諸婆羅門聞是語已心生愁惱:「若如其言,毘世師論即於今日不可信耶?」憍尸迦言:「毘世師論非但今者不可取信,於昔已來善觀察者久不可信。所以然者?昔佛十力未出世時,一切眾生皆為無明之所覆蔽,盲無目故,於毘世師論生於明想。佛日既出,慧明照了,毘世師論無所知曉,都應棄捨。譬如鵄鵂夜則遊行能有力用,晝則藏竄無有力用。毘世師論亦復如是,佛日既出,彼論無用。」
親友復言:「若如汝言,毘世師論不如佛經,然此佛經寧可得比僧佉論耶?」憍尸迦言:「如僧佉經說有五分,論義得盡:第一言誓,第二因,第三喻,第四等同,第五決定。汝僧佉經中無有譬喻可得明了如牛犎者,況辯法相而能明了?何以故?汝僧佉經中說鉢羅陀那不生如常,遍一切處亦處處去。如僧佉經中說鉢羅陀那不從他生而體是常,能生一切、遍一切處去至處處。說如是事多有?過。何以故?於三有中無有一法但能生物不從他生,是故有過。復次遍一切處能至處處,此亦有過,何以故?若先遍者,去何所至?若去至者,遍則不遍。二理相違其義自破。若如是者,是則無常。如其所言,不從他生而能生物,遍一切處去至處處。是語非也。」
親友婆羅門聞是語已,語憍尸迦言:「汝與釋種便為朋黨,故作是說。然佛經中亦有大過,說言生死無有本際,又復說言一切法中悉無有我。」時憍尸迦語親友言:「我見佛法生死無際,一切無我,故吾今者敬信情篤。若人計我,終不能得解脫之道,若知無我則無貪欲,無貪欲故便得解脫。若計有我則有貪愛,既有貪愛遍於生死,云何能得解脫之道?復次,若言生死有初始者,此初身者,為從善惡而得此身?為不從善惡自然有耶?若從善惡而得身者,則不得名初始有身。若不從善惡得此身者,此善惡法云何而有?若如是者,汝法則為半從因生半不從因,如是說者有大過失。我佛法無始,故無罪咎。」
于時親友語憍尸迦:「有縛則有解,汝說無我則無有縛,若無有縛誰得解脫?」憍尸迦言:「雖無有我猶有縛解。何以故?煩惱覆故則為所縛,若斷煩惱則得解脫,是故雖復無我猶有縛解。」
諸婆羅門復作是言:「若無我者,誰至後世?」時憍尸迦語諸人言:「汝等善聽!從於過去煩惱諸業,得現在身及以諸根,從今現在復造諸業,以是因緣得未來身及以諸根。我於今者,樂說譬喻以明斯義。譬如穀子,眾緣和合故得生芽,然此種子實不生芽,種子滅故芽便增長,子滅故不常,芽生故不斷;佛說受身亦復如是,雖復無我,業報不失。」
諸婆羅門言:「我聞汝說無我之法洗我心垢,猶有少疑今欲諮問。若無我者,先所作事云何故憶而不忘失?」答曰:「以有念覺與心相應,便能憶念三世之事而不忘失。」又問:「若無我者,過去已滅現在心生,生滅既異,云何而得憶念不忘?」答曰:「一切受生,識為種子入母胎田,愛水潤漬身樹得生,如胡桃子隨類而生,此陰造業能感後陰,然此前陰不生後陰,以業因緣故便受後陰,生滅雖異相續不斷。如嬰兒病,與乳母藥,兒患得愈,母雖非兒,藥之力勢能及於兒。陰亦如是,以有業力便受後陰憶念不忘。」
諸婆羅門復作是言:「汝所讀經中但說無我法,今汝解悟生歡喜耶?」時憍尸迦即為誦《十二緣經》而語之言:「無明緣行,行緣識,乃至生緣老死憂悲苦惱。無明滅則行滅,乃至老死滅故憂悲苦惱滅。以從眾緣,無有宰主,便於其中解悟無我,非經文中但說無我。復次,以有身故則便有心,以有身心諸根有用識解分別,我悟斯事便解無我。」又問:「若如汝言,生死受身相續不斷,設有身見有何過咎?」答曰:「以身見故造作諸業,於五趣中受善惡身形,得惡形時受諸苦惱。若斷身見不起諸業,不起諸業故則不受身,不受身故眾患永息,則得涅槃。云何說言身見非過?復次,若身見非過咎者,應無生死,不於三有受生死苦,是故有過。」時婆羅門逆順觀察十二緣義,深生信解,心懷慶幸,略讚佛法,而說偈言:
「如來在世時, 說法摧諸論,
佛日照世間, 群邪皆隱蔽。
我今遇遺法, 如在世尊前,
釋種中勝妙, 深達諸法相。
所言如來者, 真實而不虛,
逆順觀諸法, 名聞普遍滿。
向佛涅槃方, 恭敬合掌禮,
歎言佛世尊, 實有大悲心。
諸仙中最勝, 世間無倫疋,
我今歸依彼, 無等戒定慧。」
憍尸迦言:「汝今云何乃爾深解佛之功德?」親友答言:「我聞此法,是故知佛無量功德,如沈水香黑重津膩,以是因緣燒之甚香遠近皆聞。如是我見如來定慧身故,便知世尊有大功德。我於今者雖不覩佛,見佛聖跡則知最勝,亦如有人於花池邊見象足跡則知其大,覩因緣論雖不見佛,知佛聖跡功德最大。」見其親友深生信解,歎未曾有而作是言:「汝於昔來讀誦外典亦甚眾多,今聞佛經須臾之頃解其義趣,悉捨外典,極為希有。」即說偈言:
「除去邪見論, 信解正真法,
如是人難得, 是故歎希有。
不但歎於汝, 亦歎外諸論,
因其理鄙淺, 我等悉捨離。
「以彼諸論有過咎故,令我等輩得生厭離生信解心,佛實大人無與等者,名稱普聞遍十方剎。外諸邪論前後有過,猶如諂語不可辯了,由彼有過,令我棄捨得入佛法,猶如春夏之時人患日熱皆欲離之,既至冬寒人皆思念。外道諸論亦復如是,誠應捨離如夏時日,然由此論得生信心亦宜思念,猶如寒時思念彼日。」
于時親友問憍尸迦:「我等今者當作何事?」憍尸迦言:「今宜捨棄一切邪論,於佛法中出家學道。所以者何?如夜闇中然大炬火,一切鴿鳥皆悉墮落,佛智慧燈既出於世,一切外道悉應顛墜,是故今欲出家學道。」於是憍尸迦從親友家,即詣僧坊求索出家,出家已後得阿羅漢。何因緣故說是事耶?以諸外道常為邪論之所幻惑故,說十二因緣經論而破析之。
(三)
復次,夫取福田當取其德,不應簡擇少壯老弊。
我昔曾聞,有檀越遣知識道人詣僧伽藍請諸眾僧,但求老大不用年少。後知識道人請諸眾僧,次到沙彌,然其不用。沙彌語言:「何故不用我等沙彌?」答言:「檀越不用,非是我也。」勸化道人即說偈言:
「耆年有宿德, 髮白而面皺,
秀眉齒缺落, 背僂支節緩,
檀越樂如是, 不喜見幼小。」
時寺中有諸沙彌,盡是羅漢,譬如有人觸惱師子棖其腰脉令其瞋恚,諸沙彌等皆作是語:「彼之檀越愚無智慧,不樂有德唯貪耆老。」時諸沙彌即說偈言:
「所謂長老者, 不必在白髮,
面皺牙齒落, 愚癡無智慧。
所貴能修福, 除滅去眾惡,
淨修梵行者, 是名為長老。
我等於毀譽, 不生增減心,
但令彼檀越, 獲得於罪過,
又於僧福田, 誹謗生增減。
我等應速往, 起發彼檀越,
莫令墮惡趣。」 彼諸沙彌等,
尋以神通力, 化作老人像,
髮白而面皺, 秀眉牙齒落,
僂脊而柱杖, 詣彼檀越家。
檀越既見已, 心生大歡慶,
燒香散名花, 速請令就坐。
既至須臾頃, 還服沙彌形,
檀越生驚愕, 變化乃如是,
為飲天甘露, 容色忽鮮變。
爾時沙彌即作是言:「我非夜叉亦非羅剎,先見檀越選擇耆老,於僧福田生高下想,壞汝善根,故作是化令汝改悔。」即說偈言:
「譬如蚊子[口*(隹/乃)], 欲盡大海底,
世間無能測, 眾僧功德者。
一切皆無能, 籌量僧功德,
況汝獨一己, 而欲測量彼?」
沙彌復言:「汝今不應校量眾僧耆少形相,夫求法者不觀形相唯在智慧。身雖幼稚,斷諸結漏得於聖道,雖老放逸是名幼小,汝所為作甚為不是。若以爪指欲盡海底,無有是處,汝亦如是,欲以汝智測量福田而知高下,亦無是處。汝寧不聞如來所說四不輕經?王子、蛇、火、沙彌等都不可輕。世尊所說菴羅果喻,內生外熟、外生內熟,莫妄稱量前人長短,一念之中亦可得道。汝於今者極有大過,汝若有疑今悉可問,從今已後更莫如是於僧福田生分別想。」即說偈言:
「眾僧功德海, 無能測量者,
佛尚生欣敬, 自以百偈讚,
況餘一切人? 而當不稱歎,
廣大良福田, 種少獲大利。
釋迦和合眾, 是名第三寶,
於諸大眾中, 勿以貌取人。
不可以種族, 威儀巧言說,
未測其內德, 覩形生宗仰。
觀形雖幼弱, 聰慧有高德,
不知內心行, 乃更生輕蔑。
譬如大叢林, 薝蔔雜伊蘭,
眾樹雖參差, 語林則不異。
僧雖有長幼, 不應生分別。
迦葉欲出家, 捨身上妙服,
取庫最下衣, 猶直十萬金。
眾僧之福田, 其事亦如是,
供養最下者, 獲報十万身。
譬如大海水, 不宿於死屍,
僧海亦如是, 不容毀禁者。
於諸凡夫僧, 最下持少戒,
恭敬加供養, 能獲大果報。
是故於眾僧, 耆老及少年,
等心而供養, 不應生分別。」
爾時檀越聞是語已身毛為竪,五體投地求哀懺悔:「凡夫愚人多有?咎,願聽懺悔,所有疑惑幸為解釋。」即說偈言:
「汝有大智慧, 以斷諸疑網,
我若不諮問, 則非有智者。」
爾時沙彌即告之曰:「恣汝所問,當為汝說。」檀越問言:「大德!敬信佛僧何者為勝?」沙彌答曰:「汝寧不知有三寶乎?」檀越言:「我今雖復知有三寶,然三寶中豈可無有一最勝耶?」沙彌答曰:「我於佛僧不見增減。」即說偈言:
「大姓婆羅門, 厥名突羅闍,
毀譽佛不異, 以食施如來。
如來既不受, 三界無能消,
擲置於水中, 烟炎同時起。
瞿曇彌奉衣, 佛勅施眾僧,
以是因緣故, 三寶等無異。」
爾時檀越聞是語已,即作是言:「如其佛僧等無異者,何故以食置于水中,不與眾僧?」沙彌答言:「如來於食都無悋惜,為欲顯示眾僧德力,故為是耳。所以者何?佛觀此食,三界之中無能消者,置於水中水即炎起。然瞿曇彌故以衣奉佛,佛迴與僧,眾僧受已無有變異。是故當知僧有大德,得大名稱佛僧無異。」時彼檀越即作是言:「自今以後於眾僧所,若老若少等心恭敬不生分別。」沙彌答言:「汝若如是,不久當得見諦之道。」即說偈言:
「多聞與持戒, 禪定及智慧,
趣向三乘人, 得果并與向。
譬如辛頭河, 流注入大海,
是等諸賢聖, 悉入僧大海。
譬如雪山中, 具足諸妙藥,
亦如好良田, 增長於種子,
賢善諸智人, 悉從僧中出。」
說是偈已而作是言:「檀越!汝寧不聞經中阿尼盧頭、難提、黔毘羅此三族姓子,鬼神大將名曰伽扶白佛言:『世尊!一切世界,若天若人若魔若梵,若能心念此三族姓子者,皆能令其得利安樂。』僧中三人尚能利益,況復大眾?」即說偈言:
「三人不成僧, 念則得利益,
如彼鬼將言, 未得名念僧,
尚獲是大利, 況復念僧者?
是故汝當知, 功德諸善事,
皆從僧中出。 譬如大龍雨,
唯海能堪受; 眾僧亦如是,
能受大法雨。 是故汝應當,
專心念眾僧。 如是眾僧者,
是諸善之群, 解脫之大眾,
僧猶勇健軍, 能摧魔怨敵。
如是眾僧者, 勝智之叢林,
一切諸善行, 運集在其中,
趣三乘解脫, 大勝之伴黨。」
爾時沙彌說偈讚已,檀越眷屬心大歡喜,皆得須陀洹果。
大莊嚴論經卷第一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二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四)
復次,夫聽法者有大利益,增廣智慧,能令心意悉皆調順。
我昔曾聞,師子諸國,爾時有人,得摩尼寶大如人膝,其珠殊妙世所希有,以奉獻王。王得珠已,諦視此珠而說偈言:
「往古諸王等, 積寶求名稱,
聚會諸賓客, 出寶自矜高。
捨位命終時, 捐寶而獨往,
唯有善惡業, 隨身不捨離。
譬如蜂作蜜, 他得自不獲,
財寶亦如是, 資他無隨己。
往昔諸國王, 為寶之所誑,
儲積已待他, 無一隨己者。
吾今當自為, 必使寶隨己,
唯佛福田中, 造作諸功德,
隨己至後世, 善報不朽滅。
臨當命終時, 一切皆捨離,
舉宮室親愛, 大臣諸猛將,
悲戀送亡者, 至塚則還家。
象馬寶輦輿, 珍玩及庫藏,
人民諸城郭, 園苑快樂處,
飄然獨捨逝, 都無隨從者。」
王說偈已即詣塔所,以此寶珠置塔棖上,其明顯照猶如大星,若日出時照王宮殿,暉曜相映倍於常明。珠之光明日日常爾,於一日中卒無光色,王怪其爾即遣人看。既至彼已不見寶珠,但見棖下血流污地,尋逐血跡至迦陀羅林,未到彼林已見偷珠人竄伏樹間。偷珠之人當取珠時,墮棖折䏶故有是血,即執此人將詣王邊。王初見時甚懷忿恚,見其傷毀復生悲愍,慈心視之而語之言:「咄哉男子!汝甚愚癡,偷佛寶珠,將來之世必墮惡趣。」即說偈言:
「怪哉甚愚癡, 無智造大惡,
如人畏杖捶, 返受於斬害。
畏於貧窮苦, 興此狂愚意,
不安少貧乏, 長受無窮厄。」
爾時一臣聞是偈已,即白王言:「如王所說,真實不虛。」即說偈言:
「塔為人中寶, 愚癡輙盜竊,
斯人無量劫, 不得值三寶。
如昔有一人, 信心歡喜故,
耳上須曼花, 以用奉佛塔,
人天百億劫, 極受大快樂。
十力世尊塔, 盜寶而自營,
以是業緣故, 沈沒於地獄。」
復有一臣懷忿而言:「如此愚人罪咎已彰,何須呵責?宜加刑戮。」王告臣言:「莫出此語!彼人已死何須更殺?如人倒地宜應扶起。」時王即說偈言:
「此人已毀行, 宜速拔濟之,
我當賜財寶, 令懺悔修福,
使其得免離, 將來大苦難。
我當與錢財, 使彼供養佛,
若彼不向佛, 罪過終不滅。
如人因地跌, 還扶而得起,
因佛獲過罪, 亦因佛而滅。」
時王即便大賜錢財,教令佛邊作諸功德。爾時偷者即作是念:「今者大王!若非佛法中調順之人,計我?罪應被斬害。此王能容,實是大人赦我重罪。釋迦如來甚為奇特,乃能調化邪見國王作如斯事。」說是語已,還到塔所匍匐向寺,合掌歸命,而作是言:「大悲世尊世間真濟,雖入涅槃猶能以命賑賜於我,世間咸皆號為真濟,名稱普聞遍諸世界,及於今者濟我生命,是故真濟名不虛設。」即說偈言:
「世間稱真濟, 此名實不虛,
我今蒙救拔, 知實真濟義。
世間皆熾然, 多諸欝蒸惱,
慈悲清涼月, 照除熱惱苦。
如來在世時, 於曠野鬼所,
拔濟首長者, 是事未為難。
於今涅槃後, 遺法濟危厄,
令我脫苦惱, 是乃為甚難。
云何世工匠, 奇巧合聖心,
圖像舉右手, 示作安慰相,
怖者覩之已, 尚能除恐懼,
況佛在世時, 所濟甚弘多,
今遭大苦厄, 形像免濟我。」
(五)
復次,夫少欲者,雖有財物心不愛著,猶得稱之名為少欲。
我昔曾聞,有優婆塞,彼優婆塞時有親友信婆羅門法。時彼親友善信婆羅門,弊衣苦行五熱炙身、恒食惡食臥糞穢中,即喚優婆塞言:「汝可就此觀婆羅門,汝頗曾見清身自苦高行之士少欲知足如此人不?」優婆塞言:「如此高行可誑於汝。」即共親友問婆羅門:「汝今苦行為何所求?」婆羅門曰:「我今苦行欲求為王。」時優婆塞語親友言:「此人今者,方求大地庫藏珍寶,宰割自恣貪嗜美味,宮人侍御好樂女色,種種音樂而以自娛。雖作大臣長者有諸財寶不適其意,乃欲希求一切大地人民珍寶,何以稱之為少欲耶?汝但見其身行苦行,便謂少欲,不知此人所求無厭,謂為少欲。」即說偈言:
「所謂少欲者, 非必惡衣食,
無諸資生具, 以之為少欲。
此人於今者, 心如大河海,
貪求無厭足, 云何名少欲?
今修此苦行, 貪渴五欲故,
此人實虛偽, 詐現少欲相,
為貪故自苦, 實非少欲者。」
說是偈已,優婆塞復作是言:「今者此人具諸貪欲瞋恚愚癡,仙聖所行無有少分。是故當知,夫少欲者不在錢財多諸寶物。何以知之?如頻婆娑羅王富有國土象馬七珍,猶名少欲。所以者何?雖有財寶心不貪著樂於聖道,以是之故,雖復富有七珍盈溢,心無希求名為少欲。雖無財寶希求無厭,不得名為少欲知足。」即說偈言:
「若以無衣食, 倮形尼乾等,
造作諸勤苦, 以為苦行者;
餓鬼及畜生, 貧窮諸衰惱,
斯等處艱難, 亦應名苦行。
彼人亦如是, 徒為自疲勞,
形雖作苦行, 而心懷貪著,
希求無厭足, 不名為少欲。
雖復具眾物, 心無所染著,
修行樂聖道, 是乃名少欲。
譬如諸農夫, 以穀種田中,
貪收多果實, 不名為少欲。
身如惡癰瘡, 將適須眾具,
意求於道故, 是名少欲者。
為治惡癰瘡, 少受資生具,
心不貪後有, 是真名少欲。
心意不諂曲, 亦不求名利,
雖有資生具, 名聞具實德,
能有如斯事, 是乃真少欲。」
(六)
復次,雖復持戒,為人天樂,是名破戒。
我昔曾聞,有一沙門與婆羅門於空林中夏坐安居,于時沙門數數往返婆羅門所,與其共事不存親踈正處其中。所以者何?若與親昵恐其生憍慢,若與其踈謂為憎惡。即說偈言:
「以杖置日中, 竪臥俱無影,
執杖倚亞者, 其影則脩長。
彼人亦如是, 親踈宜得中,
令漸通泰已, 然後為說法。
「此婆羅門無有智慧,不別賢愚供事極苦,是以我今不宜親昵亦不應踈。何以故?事愚人苦,不解供事亦名為苦。」種種方便共相習近,漸相體信得與言語。爾時比丘問婆羅門:「汝今何故舉手向日,臥灰土上裸形噉草,晝夜不臥翹足而立,行此苦行為何所求?」婆羅門答曰:「我求國王。」此婆羅門於後少時身遇病患,往問醫師療疾之方。醫師報言:「宜須食肉。」於是婆羅門語比丘言:「汝可為我至檀越家,乞索少肉以療我疾。」于時比丘作是思惟:「我今化彼正是其時。」作是念已,化為一羊繫著其邊,婆羅門問比丘言:「汝為索肉,今在何處?」比丘答言:「羊即是肉。」婆羅門大生瞋恚而作是言:「我寧殺羊而食肉耶?」於是比丘說偈答言:
「汝今憐一羊, 猶尚不欲殺,
後若為國王, 牛羊與猪豕,
鷄犬及野獸, 殺害無有量,
汝在御座上, 厨宰供汝食。
汝若瞋恚時, 當言斬彼頭,
或言截手足, 又時教挑目。
汝今憐一羊, 方欲多殺害,
若實有悲心, 宜捨求王意。
如人臨刑戮, 畏苦多飲酒,
華林極敷榮, 猛火將欲焚。
又如著金鎖, 雖好能繫縛,
王位亦如是, 恒有恐懼心。
威力諸侍從, 莊嚴以珍寶,
不見後過患, 凡夫貪願求。
既得造諸惡, 墜墮三惡道,
如蛾貪火色, 投中自燋滅。
雖有五欲樂, 名稱普聞知,
恒多懷恐懼, 憂苦患極深。
猶如捉毒蛇, 逆風持炬火,
不捨危害至, 亦如臨死苦。
王者遊出時, 頂上戴天冠,
眾寶自瓔珞, 上妙莊嚴服,
名馬眾寶車, 乘之出遊巡,
道從數百千, 威勢極熾盛。
若有寇敵時, 寶鎧自嚴身,
勝則多殺害, 負則失身命。
妙香以塗身, 上服以香熏,
所食諸餚饍, 百味恣其口。
所須皆隨意, 無有違逆者,
行來若坐臥, 舉動悉疑畏。
親友亦不信, 雖復為親友,
恒有危懼心, 云何名為樂?
如魚吞鉤餌, 如蜜塗利刀,
亦如網羅摾, 魚獸貪其味。
不見後苦患, 貴富亦如是,
終受地獄苦, 地獄垣牆壁,
屋地皆熾然, 罪人在其中,
火出自燒身, 受苦無有量。
汝當自思惟, 所為樂既少,
眾苦患甚多, 是故應念苦。
莫求貴自在, 捨汝願求心,
唯有求解脫, 眾苦悉消除。」
婆羅門聞是偈已默然不答,合掌向比丘白言:「尊者!善有辯才開悟我心,設使得彼三十二天王者亦不甘樂。」即說偈言:
「善意巧方便, 明智能觀察,
為我除邪願, 示導正真路。
善友當如是, 世間所稱讚,
常應近是友, 無有諍惱患。
善導我心意, 迴邪入正道,
示我善惡相, 令得於解脫。」
(七)
復次,依邪道者得眾苦患,修正道者增長信心及以名稱,有智之人應觀邪正。
我昔曾聞,有一人於行路側作小苦行,若有人時臥棘刺上,若無人時別居餘處。有人見已而語之言:「汝今亦可徐臥刺上,何必縱體傷毀甚多?」此人聞已深生瞋忿,放身縱體投棘刺上,轉劇於前。時有一優婆塞在其傍立,是苦行者見已自擺,轉復增劇。優婆塞即語之言:「汝於前者但以小刺,今復乃用瞋恚之棘而以自刺。先所刺者傷毀甚淺,貪瞋之刺乃為深利。臥棘刺者苦止一世,貪瞋刺苦及無量身,以刺刺身此瘡易滅,貪瞋刺瘡歷劫不差,是故宜速除深毒刺。」即說偈言:
「汝今應勤拔, 心中深毒刺,
宜以利智刀, 割斷貪瞋棘。
貪瞋深著人, 世世不可祛,
愚小諸邪見, 不識正真道。
苦身臥棘刺, 以苦欲離苦,
人見臥棘刺, 無不遠逃避。
唯汝於斯苦, 抱持不放捨,
我見如此事, 乃知有邪正。
是故重自歸, 十力之世尊,
大悲拔眾苦, 開示正道者,
涉彼邪徑眾, 導以八正道。
外道邪見等, 為苦所欺誑,
極為信著苦, 流轉無窮已。
諸有智慧者, 見此倍增信,
外道甚愚惑, 苦盡得解脫。
出世大仙說, 眾具悉備足,
得修八正道, 修道故解脫。
以是故當知, 安樂獲解脫,
非如汝外道, 受苦得涅槃。
依心故造作, 善惡等諸業,
汝當伏心意, 何故橫苦身?
身為眾結使, 妄修種種苦,
是苦修道者, 地獄應是道。
然此地獄中, 斬截及糞屎,
熾然燒炙等, 具受眾苦毒。
彼雖受諸苦, 不得名苦行,
智慧祛三業, 垢穢皆消除。
釋迦文佛教, 教諸一切人,
應求天甘露, 又宣說止觀,
亦莊餝智慧, 是名真苦行。
何用徒勞身? 造作無益苦,
此苦甚長遠, 深廣無崖限。
譬如有惡子, 不得其孝養,
但作諸罪累, 由彼受眾苦。」
是時彼外道, 而作如是言:
「諸仙修苦行, 亦復得生天。」
優婆塞說偈, 而答於彼言:
「諸仙生天上, 非因臥棘刺,
由施戒實語, 而得生天上,
汝雖作苦行, 都無有利益。
猶如春農夫, 不下於種子,
至秋無果實, 而可得收穫。
汝等亦如是, 不種善根子,
但修諸苦行, 畢竟無所獲。
夫欲修道者, 當資於此身,
以美味飲食, 充足於軀命。
氣力既充溢, 能修戒定慧,
斷食甚飢渴, 身心俱擾惱。
不令心專定, 云何獲聖果?
雖復食餚饍, 不貪著美味,
但為戒實語, 施忍及禪定,
斯等為種子, 能獲善果報。
身雖受飢渴, 而心望美味,
因時尚不甘, 況當獲美果?
若有殘害心, 使他生畏怖;
若除殘害心, 能施無畏者,
是則名行法。 若復生殘害,
稱之為非法。 美味充足者,
終無害他意, 以無害心故,
無有損於彼, 設起大慈心,
然得大善果。 汝雖行自餓,
飢渴而睡眠, 亦復無益事。」
外道作是言: 「如汝起慈心,
不必能利益, 而得大果報。
自餓而睡眠, 其事亦如是,
雖無益於彼, 亦得善果報。」
優婆塞答言: 「慈心除瞋害,
以除瞋害故, 能獲善果報。
汝法作苦行, 增長於瞋故,
便起身口惡, 云何得善果?
慈心則不爾, 若起慈心時,
能除滅瞋害; 以無瞋害故,
則起身口善。 無益而苦行,
云何同慈善? 譬如師子吼,
諸獸無在前; 如來無礙辯,
其事亦如是, 一切諸外道,
無敢抗對者。 說法摧外道,
默然無詶答。」
(八)
復次,夫身口業不能自在,要由於意。
我昔曾聞,有比丘尼至賒伽羅國,於彼國中,有婆羅門,五熱炙身額上流水,胸腋懷中悉皆流汗,咽喉乾燥脣舌燋然無有涎唾。四面置火,猶如融金,亦如黃髮,紅赤熾然,夏日盛熱以炙其上,展轉反側無可避處,身體燋爛如餅在?。此婆羅門常著縷褐五熱炙身,時人因名號縷褐炙。時比丘尼見是事已,而語之言:「汝可炙者而不炙之,不可炙者而便炙之。」爾時縷褐聞是語已,極生瞋恚而作是言:「惡剃髮者!何者可炙?」比丘尼言:「汝若欲知可炙處者,汝但炙汝瞋忿之心,若能炙心是名真炙。如牛駕車,車若不行乃須策牛不須打車,身猶如車,心如彼牛,以是義故汝應炙心,云何暴身?又復身者如林如牆,雖復燒炙將何所補?」即說偈言:
「心如城主, 城主瞋恚, 乃欲求城,
無所增益。 譬如師子, 有人或以,
弓箭瓦石, 而打射之。 而彼師子,
逐逐彼人。 譬如癡犬, 有人打擲,
便逐瓦石, 不知尋本。 言師子者,
喻智慧人, 能求其本, 而滅煩惱。
言癡犬者, 即是外道, 五熱炙身,
不識心本。」 婆羅門言: 「何名炙心?」
比丘尼言: 「四諦之智, 如四火聚,
修道如日。 夫智慧者, 以四諦火,
修道淨日, 以此五法, 而炙其心。
而此身者, 不得自在, 何故苦身?
若欲苦者, 當苦於彼, 能苦身本。
行來坐臥, 非身所為, 但為心使;
若非身作, 過在於心, 何故苦身?
心若離身, 身如木石。 是以智者,
宜責其心, 不應苦身。 又汝以此,
五熱炙身, 以為苦行, 而得道者;
地獄眾生, 受苦無量, 種種楚毒,
亦應得道。」 婆羅門曰: 「為此苦行,
發心造作, 得名修道; 地獄眾生,
逼迫受苦, 是故不應, 說言修道。」
比丘尼曰: 「若自發心, 而得福者,
小兒把火, 亦應得福, 然實不得。
以是推之, 汝之所作, 五熱炙身,
亦無有福。」 婆羅門曰: 「嬰孩小兒,
無有智慧, 是以無福。 我有智慧,
造作如此, 五熱炙身, 是故有福。」
比丘尼言: 「若以有智, 修於苦行,
便有福者; 採真珠人, 刺身出血,
珠乃可得, 亦應有福。」 婆羅門曰:
「以貪心故, 雖復出血, 不名為福。」
比丘尼言: 「汝為苦行, 貪天上樂,
亦應無福。 若以貪求, 無果報者,
遊獵之人, 不應得報。 若使魚獵,
不得報者, 汝今為此, 苦行之事,
亦不應得, 天上樂報。 汝今何故,
身心迴轉, 欲以苦行, 得於天樂?
我佛法中, 無有如斯, 五熱炙身,
受苦行法, 得彼天樂。 欲得天樂,
修實語等, 諸善功德, 雖復貪怖,
得生天樂。 譬如服藥, 或貪或怖,
既服之已, 藥力必行。 若住實語,
諸功德者, 或貪或怖, 必得天樂。」
時婆羅門, 辭窮理屈, 不能加報,
默然而住。 時左右人, 於佛法中,
生清淨信, 深樂正法。 各相謂言:
「善哉佛法, 有大智力, 甚深難測。
外道之智, 極為淺薄。 譬如爆火,
若觸人身, 人無不畏。 佛法爆火,
亦復如是, 觸婆羅門, 能令其怖。
我等今者, 得聞佛法, 善勝之論,
咸應歸向, 佛涅槃處, 恭敬禮拜,
南無世尊, 音聲善柔, 敷演說法。
女人智淺, 飲佛甘露, 能大眾中,
說法無畏。 誰於佛語, 而不恭敬?
斯比丘尼, 智慧微淺, 能用滅結,
牟尼尊語。 猶故能令, 此婆羅門,
不能加報, 默然而住。」
(九)
復次,欲如肉摶眾鳥競逐,有智之人深知財患而不貪著。
我昔曾聞,修婆多國時有比丘,於壞垣壁見有伏藏,有大銅瓮滿中金錢,將一貧優婆塞而示之處,即語之言:「可取是寶以為資生。」時優婆塞問比丘言:「何時見此?」比丘答言:「今日始見。」優婆塞言:「我見是寶非適今日,久來見之,然我不用。爾今善聽!我當說寶所有過患。若取是寶為王所聞,或至於死,或被讁罰,或復繫閉,如斯等苦不可稱數。」即說偈言:
「我見是寶來, 歷年甚久遠,
此寶毒螫害, 劇彼黑毒蛇。
是故於此寶, 都無有貪心,
觀之如毒蛇, 不生財寶想。
繫閉被讁罰, 或時至死亡,
一切諸災害, 皆由是寶生。
能招種種苦, 為害甚可怖,
故我於寶所, 不生貪近想。
群生迷著寶, 謂之為珍玩,
寶是危害物, 妄生安善想,
有如斯過患, 何用是寶為?
如是膿污身, 趣自支軀命,
會當捨敗滅, 何用珍寶為?
譬如火投薪, 無有厭足時,
人心亦如是, 希求無厭足。
汝若憐愍我, 教我少欲法,
云何以財寶, 而以見示語?
夫少欲知足, 能生大利樂;
若其多欲者, 諸根恒散亂,
貪求無厭足, 希望增苦惱。
然此多欲人, 常生於欲想,
貪利無有極, 如摩竭魚口。
而彼少欲人, 無貪求苦故,
心恒懷悅豫, 歡慶同節會。」
時優婆塞讚歎少欲知足之法,彼比丘生希有想而讚之言:「善哉善哉!真是丈夫。雖無法服心已出家,能順佛語知少欲法,而此少欲諸佛所讚。」比丘言:「汝之所說總而言之,深見譏呵令我愧踖。汝今處家,妻子眷屬僮僕使人,正應貪求以用自營,能隨佛語讚歎少欲。假使有人以鐵為舌,無有能呵少欲知足。我今雖復剃除鬚髮身服法衣相同沙門,然實不知沙門之法,而方教汝多欲之事,不能稱述法王所讚少欲之法,是諸善源,如佛修多羅中亦說少欲為沙門本。如來昔日乞食訖,若有餘食,或時施與諸比丘等,或復置於水中用與諸蟲。爾時有二比丘乞食不足,而有飢色從外來入,佛既見已而語之言:『今有餘食,汝能食不?』一比丘言:『如來世尊說於少欲有大功德,我今云何貪於此食而噉之耶?』一比丘言:『如來世尊所有餘食難可值遇,梵釋天王等皆悉頂戴而恭敬之。我今若食,當益色力安樂辯才。如是之食甚難值遇,云何不食?』於時世尊讚不食者:『善哉比丘!能修佛教行少欲法。』此一比丘雖順佛語,食佛餘食,佛不讚歎。是故當知,少欲之法,佛所印可教戒之本。」即說偈言:
「欲得法利者, 應當解少欲,
如此少欲法, 聖莊嚴瓔珞。
今世除重擔, 無憂而快樂,
乃是大涅槃, 宅室之初門。
關制魔軍眾, 要防之隘路,
度於魔境界, 無上之印封。
持戒如巨海, 少欲如海潮,
能為眾功德, 密緻之覆蓋,
貪求疲勞者, 憩駕止息處。
親近少欲者, 如似?牛乳,
酪酥醍醐等, 因之而得出,
少欲亦如是, 出生諸功德。
能展手施者, 此手名嚴勝,
受者能縮手, 嚴勝復過彼。
若人言施與, 是語價難量,
受者言我足, 難量復過彼。
若欲得法者, 應親近少欲,
十力說少欲, 即是聖種法。
少欲無財物, 增長戒聞慧,
如此少欲法, 出家之法食。
雖有渴愛等, 終不能擾惱,
且置後世樂, 現在獲安隱。」
(一○)
復次,夫知足者雖貧名富,不知足者雖富是貧,若聖智滿乃名大富。
我昔曾聞,有優婆塞,有人譏呵云最貧窮,而優婆塞樂佛所讚知足之法即順法相,而說偈言:
「無病第一利, 知足第一富,
善友第一親, 涅槃第一樂。」
時優婆塞說偈已語彼人言:「如佛所說知足則富,汝今何故稱我貧窮?」復說偈言:
「雖有諸珍寶, 豐饒資生具,
不信三寶者, 說彼最貧窮。
雖無諸珍寶, 及以資生具,
能信三寶者, 是名第一富。
我今敬三寶, 以信為珍玩,
汝以何因緣, 說我為貧窮?
帝釋毘沙門, 雖富眾珍寶,
如其布施時, 不能一切捨。
我心愛知足, 於諸財寶物,
無有貪著意, 一切悉能捨。
富貴者庫藏, 多有眾珍寶,
水火及盜賊, 悉皆能侵奪。
彼若喪失時, 則生大苦惱,
良醫及妙藥, 不能治彼苦。
我以信為寶, 無能侵奪者,
心意坦然樂, 無諸憂患苦。」
說是偈已復作是言:「是故當知,雖有庫藏象馬七寶資生之具,不知足者猶名為貧,是以佛說知足最富。」眾人聞是語已皆歎善哉,真是正說,有大智慧,名大丈夫。各相語言:「自今已後雖無財寶但有信心,我等見之稱為富者。苦集錢財皆為樂故,為欲供給室家眷屬令無乏故,如斯之樂正為現身。信心之寶為於累世,於人天中財寶自恣,是故知信為第一財寶。如此信財於生死中,極受快樂無諸苦惱。金銀珍寶能生災患,晝夜憂懼畏他劫掠,然有八危,以貪著故累世受苦。以有信故,能得戒財施財定財慧財,若無信者云何得有如是等財?是以信財為最第一。我有是財,故於人前自言大富,我於往昔深積善業,是以今者因信心知足。」而說偈言:
「因有信心故, 則不造諸惡,
一切諸功德, 以信為使命。
信亦如河箭, 駛流甚迅速,
能令於心意, 速疾至善法。
誰有多財寶, 能勝信巨富?
雖有財富者, 失財則貧窮,
若其命終時, 捨之而獨逝。
無隨至後世, 信財不喪失,
恒常自隨逐, 累劫受快樂。
世人積財寶, 能生彼貪欲,
信財則不爾, 見則生歡喜。
於諸財寶中, 信財最為上,
顯示此義者, 牟尼之所說。
是故我非貧, 信財最為勝,
餘者不名財, 唯信是實財。
以信布施者, 財物得增長,
不信施彼者, 果報轉尠少。」
大莊嚴論經卷第二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三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一一)
復次,若有弟子能堅持戒為人宗仰,一切世人并敬其師。
我昔曾聞,有諸比丘曠野中行,為賊剽掠剝脫衣裳。時此群賊懼諸比丘往告聚落,盡欲殺害。賊中一人先曾出家,語同伴言:「今者何為盡欲殺害?比丘之法不得傷草,今若以草繫諸比丘,彼畏傷故終不能得四向馳告。」賊即以草而繫縛之,捨之而去。諸比丘等既被草縛,恐犯禁戒不得挽絕,身無衣服為日所炙,蚊虻蠅蚤之所唼嬈,從旦被縛至於日中,轉到日沒晦冥大闇,夜行禽狩交橫馳走,野狐群鳴鵄梟雊呼,惡聲啼叫甚可怖畏。有老比丘語諸年少:「汝等善聽!人命促短如河駛流,設處天堂不久磨滅,況人間命而可保乎?命既不久,云何為命而毀禁戒?諸人當知!人身難得,佛法難值,諸根難具,信心難生,此一一事皆難值遇,譬如盲龜值浮木孔。佛之正道不同於彼九十五種邪見倒惑無有果報,修行佛道必獲正果,云何悋惜如此危脆不定之命毀佛聖教?若護佛語,現世名聞具足功德,後受快樂。如佛說偈:
「『若有智慧者, 能堅持禁戒,
求人天涅槃, 稱意而獲得。
名稱普聞知, 一切咸供養,
必得人天樂, 亦獲解脫果。
伊羅鉢龍王, 以其毀禁戒,
搯傷樹葉故, 命終墮龍中,
諸佛悉不記, 彼得出龍時。
能堅持禁戒, 斯事為甚難,
戒相極眾多, 分別曉了難。
如劍林棘聚, 處中多傷毀,
愚劣不堪任, 護持如是戒。』」
是諸比丘為苦所逼,不得屈申及以動轉,恐絕於草傷犯禁戒,自相謂言:「我等修行亦如彼稱,均平處所不令增減,今在怖難恐懼之處,執志不虧始別儜健,以斯賤命當貿貴法、人天之樂及涅槃樂,我等今者更無所趣,唯當護戒至死不犯。」即說偈言:
「我等往昔來, 造作眾惡業,
或得生人道, 竊盜婬他妻,
王法受刑戮, 計算不能數;
復受地獄苦, 如是亦難計;
或受畜生身, 牛羊及鷄犬,
麞鹿禽狩等, 為他所殺害,
喪身無涯限, 未曾有少利。
我等於今者, 為護聖戒故,
分捨是微命, 必獲大利益。
我等今危厄, 必定捨軀命,
若當命終後, 生天受快樂。
若毀犯禁戒, 現在惡名聞,
為人所輕賤, 命終墮惡道。
今當共立要, 於此至沒命,
假使此日光, 曝我身命乾,
我要持佛戒, 終不中毀犯。
假使諸惡狩, 摑裂我手足,
終不敢毀犯, 釋師子禁戒。
我寧持戒死, 不願犯禁生。」
諸比丘等聞老比丘說是偈已,各正其身不動不搖,譬如大樹無風之時枝葉不動。時彼國王遇出田獵,漸漸遊行至諸比丘所繫之處。王遙見之,心生疑惑作是思惟:「彼裸形者為是尼揵?為是沙門?」作是念已遣人往看,諸比丘等深生慙愧障蔽其身,使人審知釋子沙門。何故知之?右肩黑故。使即還返白言:「大王!彼是沙門非為尼揵。」即說偈言:
「王今應當知, 彼為賊所劫,
慙愧為草繫, 如鈎制大象。」
于時大王聞是事已,深生疑怪默作是念:「我今宜往彼比丘所。」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青草所繫手, 猶如鸚鵡翅,
又如祠天羊, 不動亦不搖。
雖知處危難, 默住不傷草,
如林為火焚, ?牛為尾死。」
說是偈已往至其所,以偈問曰:
「身體極丁壯, 無病似有力,
以何因緣故, 草繫不動轉?
汝等豈不知, 身自有力耶?
為呪所迷惑, 為是苦行耶?
為自厭患身? 願速說其意。」
於是比丘以偈答曰:
「此草甚脆弱, 頓絕亦不難,
但為佛世尊, 金剛戒所縛,
守諸法禁故, 不敢挽頓絕。
佛說諸草木, 悉是鬼神村,
我等不敢違, 是以不能絕。
如似呪場中, 為蛇畫境界,
以神呪力故, 毒蛇不能度,
牟尼尊畫界, 我等不敢越。
我等雖護命, 會歸於磨滅,
願以持戒死, 終不犯戒生。
有德及無德, 俱共捨壽命,
有德慧命存, 并復有名稱;
無德喪慧命, 亦復失名譽。
我等諸沙門, 以持戒為力,
持戒為良田, 能生諸功德,
生天之梯隥, 名稱之種子,
得聖之橋津, 諸利之首目。
誰有智慧者, 欲壞戒德缾?」
爾時國王心甚歡喜,即為比丘解草繫縛,而說偈言:
「善哉能堅持, 釋師子所說,
寧捨己身命, 護法不毀犯。
我今亦歸命, 如是顯大法,
歸依離熱惱, 牟尼解脫尊,
堅持禁戒者, 我今亦歸命。」
(一二)
復次,若人內心賢善,則多安隱利益一切,是故智者應修其心恒令賢善。
我昔曾聞,有諸比丘與諸估客入海採寶,既至海中船舫破壞。爾時有一年少比丘捉一枚板,上座比丘不得板故將沒水中,于時上座恐怖惶悸,懼為水漂,語年少言:「汝寧不憶佛所制戒,當敬上座?汝所得板應以與我。」爾時年少即便思惟:「如來世尊實有斯語,諸有利樂應先上座。」復作是念:「我若以板用與上座,必沒水中洄澓波浪,大海之難極為深廣,我於今者命將不全;又我年少初始出家未得道果,以此為憂,我今捨身用濟上座,正是其時。」作是念已,而說偈言:
「我為自全濟, 為隨佛語勝,
無量功德聚, 名稱遍十方。
軀命極鄙賤, 云何違聖教?
我今受佛戒, 至死必堅持。
為順佛語故, 奉板遺身命,
若不為難事, 終不獲難果。
我若持此板, 必渡大海難,
若不順聖旨, 將沒生死海。
我今沒水死, 雖死猶名勝,
若捨佛所教, 失於人天利,
及以大涅槃, 無上第一樂。」
說是偈已,即便捨板持與上座。既受板已,于時海神感其精誠,即接年少比丘置於岸上。海神合掌白比丘言:「我今歸依堅持戒者,汝今遭是危難之事能持佛戒。」海神說偈,讚比丘曰:
「汝真是比丘, 實是苦行者,
號爾為沙門, 汝實稱斯名。
由汝德力故, 眾伴及財寶,
得免大艱難, 一切安隱出。
汝言誓堅固, 敬順佛所說,
汝是大勝人, 能除眾患難。
我今當云何, 而不加擁護?
見諦能持戒, 斯事未為難,
凡夫不毀禁, 此乃名希有。
比丘處安隱, 清淨自謹慎,
能不毀禁戒, 此亦未為難;
未獲於道跡, 處於大怖畏,
捨己所愛命, 護持佛教戒,
難為而能為, 此最為希有。」
(一三)
復次,若不見道跡,雖復多聞,不能得拔生死之苦,是故智者應求見諦。
我昔曾聞,兄弟二人俱共出家,兄得羅漢,弟誦三藏。時彼羅漢語三藏言:「汝可坐禪。」三藏報曰:「我當坐禪。」羅漢比丘復語之言:「汝寧不聞佛之所說,夫行道者如救頭然?」即說偈言:
「今日造此事, 未必到明旦,
人命不可保, 宜速修善業,
死大軍來至, 無可求請處。
若其命終時, 不知從何道?
冥冥隨業緣, 莫知路遠近。
命如風中燈, 不知滅時節,
汝言明當作, 斯言甚虛妄。
死虎極暴急, 都無有容縱,
一旦卒來到, 不待至明日。
死王多殘害, 汝應生怖畏,
當知身危脆, 命速難可保。
應勤觀內身, 捨棄多聞業,
求離世解脫, 超拔生死根。
死若卒至時, 悔熱無所及,
今若見道跡, 後無悔熱患。
佛法中堅實, 所謂得道跡,
多聞業虛偽, 應捨莫愛悋。
雖多聞博達, 不獲道跡者,
譬如盲執燈, 照彼自不覩。
若欲求自利, 必須見道跡,
處眾師子吼, 言辭善巧妙,
敷演諸法相, 分別釋疑難。
能令聽法眾, 皆發歡喜心,
又使一切人, 悉得於調順。
雖有如是事, 臨終心錯亂,
墮於惡道中, 智者所嗤笑。
汝之所說法, 言詞字句滿,
次第說因果, 美味悅心意,
甜如甘蔗漿; 雖能作斯事,
不能自調順, 未斷三惡趣,
自求得解脫, 空用是事為?
凡夫不可信, 宜速求見諦。
汝有大名稱, 咸云善說法,
雖有空名譽, 於汝將何益?
當觀察內身, 嘿然修禪定。
昔來多聞者, 其數甚眾多,
無常所遷謝, 存者極尠少。
勤苦求名譽, 雖得復散失,
佛說有為法, 一切悉無常。
過去恒沙佛, 成就三達智,
除滅於三障, 一念觀三世,
斯等諸世尊, 名聞滿十方,
今皆般涅槃, 名字亦隨滅。
是故汝今者, 應勤修精進,
捨離於名稱, 專求於解脫。」
三藏答言:「正爾當作。」未久之間身遇重病,恐命將終深生悔恨,而說偈言:
「怪哉我今日, 於佛聖法中,
戒聞雖具足, 而不得見諦。
我今若死者, 與狗亦無別,
洄流沒生死, 如彼陶家輪。
我今可哀愍, 未得證道跡,
師長垂慈矜, 勸我學禪思。
我不奉法教, 都不習少分,
是故於今者, 不得見真諦。
我執釋迦文, 大明之法燈,
而為無明首, 不能自照了,
以不能照故, 永沒生死苦。」
其諸同學聞其病患咸來瞻視,見其恐懼皆悉驚愕,各作是言:「汝寧不聞佛之所說?多聞之人有智慧力能知無常,是故汝今不應憂怖。」時病比丘即便說偈答同學言:
「我先蒙教誨, 當習坐禪法,
今日至明日, 窳惰自欺誑。
令此一生中, 空過無所獲,
是身如聚沫, 我不深觀察。
橫計為堅實, 不覺死卒至,
專著多聞法, 生於最勝想,
忽為死蟒吞, 悔恨無所及。
如修多羅言, 應當習坐禪,
專精莫懈倦, 滅結之所說。
佛有如是教, 不能隨順行,
悔熱火所燒, 令我心燋惱。
我今甚闇劣, 譬如孾愚者,
於彼六道中, 不知趣何道?
未知將來世, 得聞佛語不?
周迴三有中, 為遇何等人?
亦不知未來, 為作何事業?
或能喪本心, 興起於三毒,
不修諸善事, 但造於眾惡。
嗚呼大苦哉, 我為自欺誑,
已得離諸難, 應獲出世道。
云何為癡悞, 放逸而自恣?」
時諸同學聞說偈已,重安慰言:「汝既多聞又堅持戒,宜應自寬,何為憂怖乃至如是?」病比丘言:「我今病困,諸賢見捨必死無疑。」涕泣流淚而白兄曰:「願少近我,由我愚惑,不奉兄教,今者病篤必就後世。願兄垂愍,當見拔濟令離大苦。」即說偈言:
「同處佛法中, 汝稱沙門寶,
數數教誡我, 愚劣不承順。
我以斯事故, 倍復生悔熱,
盛夏欝蒸氣, 猛焰燒燋然。
我之背恩教, 悔熱復過彼,
我今無所恃, 唯當歸依汝。
於後受身時, 觀察莫忘我,
令後值佛法, 復還得出家。
不虛著法服, 願必獲道果,
學問諸餘業, 捨之不復為,
專精求解脫, 更無餘志求。
假使將來世, 求於見諦者,
皮肉及筋骨, 髓脈消乾竭,
身命趣自在, 終不捨解脫。
又願未來身, 常勤修善法,
晝夜六時中, 精進初不廢。」
時病比丘說是偈已心懷惶悸,其兄見之生大憂愍,而作是言:「善哉善哉!子今乃能深生悔恨發于誓願,但先教汝不用我語,驚悔於後將何所及?」而說偈言:
「疾病以困篤, 大命不云遠,
支節皆舒緩, 刀風解其形。
湯藥所不療, 醫師捨之去,
左右咸稱言, 怪哉決定死。
諸親婦女等, 對而悲啼哭,
臨終大恐怖, 驚畏苦難喻。
設當平健時, 知死有斯苦,
誰不發道意, 克獲解脫果?
盛年無患時, 懈怠不精進,
但營眾事務, 不修施戒禪。
後遭重病疾, 諸根如火然,
臨為死所吞, 方悔求修善。」
彼病比丘即便命終,還生人中。時阿羅漢以天眼觀,知其生處,數到其家。此兒漸大乳母抱持,將詣僧坊至羅漢所,捉兒不堅失手撲地,頭打石上兒大瞋恚,捨身命終墮地獄中。時阿羅漢復以天眼而觀察之,見在地獄生苦難處,即說偈言:
「嗚呼大毀敗, 生處難可救,
佛力尚難拔, 況我能救濟?
繫心慧無漏, 非苦所能修,
地獄中苦惱, 無有暫樂心,
尚無暫樂心, 云何得繫念?
以無繫念故, 不得慧無漏。
如是之難處, 云何可救拔?
地獄受大苦, 不可以方喻。
設復強為譬, 人中死為苦,
少可得為喻, 彼苦恒過此。
如火著乾薪, 無有暫冷時,
地獄苦亦爾, 無有暫憩息。
地獄中陰身, 皆如融鐵聚,
熱惱燒然苦, 不可得稱計。
宜應除懈怠, 晝夜不休息,
勤修於正道, 必使盡苦際。
是故先修道, 克獲解脫果,
然後以多聞, 而作妙瓔珞。」
(一四)
復次,見此事已應生驚悟,尊豪榮位無得常者。
我昔曾聞,栴檀罽尼吒王將欲往詣罽尼吒城,於其中路見五百乞兒,同聲乞匃言:「施如我。」王聞是語便生悟解,即作是念:「彼覺寤我,我於往日曾更貧苦,今若不施後亦如彼。」即說偈言:
「由其先世時, 多饒錢財寶,
說言無可施, 今獲斯貧賤,
設我今言無, 後亦同於彼。」
時有輔相名曰天法,下馬合掌而白王言:「此諸乞兒咸言如我。」王答臣言:「我聞其語,然我所解與汝有異。汝之所解,謂為乞索錢財雜物。我所解者當為汝說,汝今善聽!」即說偈言:
「此諸乞兒等, 故來覺寤我,
以斯貧賤形, 示我令得見。
自言受此身, 慳不惠施故,
放逸所欺誑, 受是苦惱形,
愚劣諸乞兒, 示我如此義。
自言曾為王, 猶如星中月,
寶蓋覆頂上, 左右眾妓直,
侍從悉莊嚴, 聞者皆避路。
雖有如此等, 種種眾妙事,
由不布施故, 今受貧賤苦。
福樂迷汝心, 不覺後有苦,
人帝應當知, 我今甚毒苦,
宜當修布施, 莫使後如我。」
輔相天法聞是偈已,深生歡喜,合掌白王:「如佛言曰:『見他受苦當自觀察。』王於今者實合佛意,見彼乞兒則能覺寤。善哉大王!意細乃爾,能覺是事,善解分別佛所說義。大王稱實能持大地,真是地主不虛妄也。所以者何?能善分別佛法深義,聰慧明達,是故稱王為大地主。」即說偈言:
「地主常應爾, 此意為無上,
此意難可恒, 能自利亦難。
人身極難得, 信心亦難生,
財寶難可足, 福田復難遇。
如是一一事, 極難得聚會,
譬如大海中, 盲龜值浮孔。
如斯之難事, 大王盡具有,
是故於今者, 不應恣心意。
人身如電光, 暫發不久停,
雖復得人身, 危脆不可保。
臨終兩肩垂, 諸節皆舒緩,
雖有四威儀, 進止不自由。
眼目已上眄, 將為死毒中,
親屬在其側, 覩之咸悲泣。
以手觸其身, 安慰言勿懼,
既見親慰喻, 益更增悲感。
決定知已去, 涉於死長途,
雖有眾財物, 不可為資糧。
諸脈斷絕時, 顏色皆變異,
命來催促已, 如油盡燈滅。
當於如斯時, 誰能修布施,
持戒及忍辱, 精進禪智等?
如斯時未至, 宜應勤用心。」
(一五)
復次,若命終時,欲齎財寶至於後世,無有是處,唯除布施作諸功德;若懼後世得貧窮者,應修惠施。
我昔曾聞,有一國王名曰難陀,是時此王聚積珍寶規至後世,嘿自思惟:「我今當集一國珍寶使外無餘。」貪聚財故,以自己女置婬女樓上,勅侍人言:「若有人齎寶來求女者,其人并寶將至我邊。」如是集歛一國錢寶,悉皆蕩盡聚於王庫。時有寡婦唯有一子心甚敬愛,而其此子見於王女儀容瓖瑋姿貌非凡,心甚耽著,家無財物無以自通,遂至結病,身體羸瘦氣息微惙。母問子言:「何患乃爾?」子具以狀啟白於母:「我若不得與彼交往,定死不疑。」母語子言:「國內所有一切錢寶盡無遺餘,何處得寶?」復更思惟:「汝父死時,口中有一金錢,汝若發塜可得彼錢,以用自通。」即隨母言,往發父塜開口取錢。既得錢已至王女邊。爾時王女遣送此人并所與錢以示於王,王見之已語此人言:「國內金寶一切蕩盡,除我庫中,汝於何處得是錢來?汝於今者必得伏藏。」種種拷楚徵得錢處。此人白王:「我實不得地中伏藏。我母示我,亡父死時置錢口中,我發塜取故得是錢。」時王遣人往撿虛實,使人既到果見死父口中錢處,然後方信。王聞是已而自思忖:「我先聚集一切寶物,望持此寶至于後世;彼父一錢,尚不能得齎持而去,況復多也?」即說偈言:
「我先勤聚集, 一切眾珍寶,
望齎諸錢物, 隨己至後世。
今觀發塜者, 還奪金錢取,
一錢尚不隨, 況復多珍寶?」
復作是思惟: 「當設何方便,
得使諸珍寶, 隨我至後世?
昔者頂生王, 將從諸軍眾,
并象馬七寶, 悉到於天上;
羅摩造草橋, 得至楞伽城。
吾今欲昇天, 無有諸梯隥;
欲詣楞伽城, 又復無津梁;
我今無方計, 持寶至後世。」
時有輔相聰慧知機,已知王意而作是言:「王所說者正是其理,若受後身必須財寶,然今珍寶及以象馬,不可齎持至於後世。何以故?王今此身尚自不能至於後世,況復財寶象馬者乎!當設何方令此珍寶得至後身?唯有施與沙門婆羅門、貧窮乞兒,福報資人必至後世。」即說偈言:
「莊嚴面目者, 臨水見勝好,
好醜隨其面, 影悉現水中。
莊嚴則影好, 垢穢則影醜,
今身如面貌, 後受形如影。
莊嚴形戒慧, 後得可愛果,
若作惡行者, 後受報甚苦。
信心以財物, 供養父母師,
沙門婆羅門, 貧窮困厄者,
即是後有水, 於中見面像,
施戒慧業影, 亦復彼中現。
王有眾營從, 宮人諸婇女,
臣佐及吏民, 音樂等倡妓。
如其命終時, 悲戀送塜間,
到已便還家, 無一隨從者。
後宮侍直等, 庫藏眾珍寶,
象馬寶輦輿, 一切娛樂具,
國邑諸人民, 苑園遊戲處,
悉捨而獨逝, 亦無隨去者。
唯有善惡業, 隨逐終不放。
「若人臨終喘氣麤出,喉舌乾燋不能下水言語不了,瞻視不端筋脈斷絕,刀風解形支節舒緩,機關止廢不能動轉,舉體酸痛如被針刺。命盡終時,見大黑闇如墜深坑,獨遊曠野無有黨侶,唯有修福為作親伴而擁護之。若為後世,宜速修福。」即說偈言:
「若人命終時, 獨往無伴黨,
畢定當捨離, 所愛諸親友,
獨遊黑闇中, 可畏恐怖處,
親愛皆別離, 孤焭無徒伴,
是故應莊嚴, 善法之資糧。」
為滿此義故,婆羅留支以六偈讚王,即說偈言:
「雖有諸珍寶, 積聚如雪山,
象馬眾寶車, 謀臣及呪術,
專念死時至, 不可以救免,
宜修諸善業, 為己得利樂。
目如青蓮者, 應勤行戒施,
死為大恐畏, 聞者皆恐懼。
一切諸世間, 無不終沒者,
以是故大王, 宜應觀死苦。
目如青蓮者, 應當修善業,
為己得利樂, 宜勤行戒施。
人命壽終時, 財寶不隨逐,
壯色及盛年, 終不還重至。
目如青蓮者, 應當修善業,
為己得利樂, 宜勤行戒施。
彌力那侯沙, 耶耶帝大王,
及屯豆摩羅, 娑伽跌利不,
翹離奢勢夫, 踰越頻世波,
如是人中上, 眾勝大王等,
軍眾及群官, 悉皆滅沒去,
欣慼相續生, 意念次第起。
目如青蓮者, 應當修善業,
使己受快樂, 宜勤行戒施。
財寶及榮貴, 此事難可遇,
福祿非恒有, 身力有增損。
一切無定相, 地主亦非常,
如此最難事, 今悉具足得。
目如青蓮者, 應具修諸善,
使己受快樂, 宜勤修戒施。
勁勇有力者, 能越渡大海,
專念健丈夫, 能超度諸山。
設作如斯事, 未足名為難,
能利益後世, 是事乃為難。」
(一六)
復次,此身不堅,是故智者應當分別供養尊長,是則名為以不堅法易堅固法。
我昔曾聞,牟尼種中有王名曰阿育,信樂三寶,若於靜處見佛弟子,不問長幼必為下馬接足而禮。爾時彼王有一大臣,號名耶賒,邪見不信,見王禮敬諸比丘等,深生謗毀,而白王言:「此諸沙門皆是雜種而得出家,非諸剎利及婆羅門,亦雜毘舍、首陀羅等。又諸皮作及能織者,巧作塼瓦剃鬚髮師,亦有下賤旃陀羅等,大王何故而為作禮?」王聞是語默然不報。別於後時集諸大臣,勅諸人言:「我於今者須種種頭,不聽殺害,仰汝等輩得自死者。」即語諸臣:「汝今某甲仰得是頭,復告某甲仰得彼頭。」如是展轉遍勅諸臣,仰得異頭不聽共同;別告耶賒:「今又仰汝取自死人頭,各各皆使於市中賣。」如是頭等,餘頭皆售,唯有人頭,見者惡賤,遠避而去無肯買者。眾人見之咸皆罵辱而語之言:「汝非旃陀羅、夜叉、羅剎,云何乃捉死人頭行?」被罵辱已還詣王邊,而白王言:「我賣人頭不能令售,返被呵罵。」王復語言:「若不得價,但當虛與。」時彼耶賒尋奉王教,入市唱告欲虛與人。市人見已復加罵辱,無肯取者。耶賒慚愧還至王所,向王合掌,而說偈言:
「牛驢及象馬, 猪羊諸畜頭,
一切悉獲價, 競共諍買取。
諸頭盡有用, 唯人頭穢惡,
無有一可用, 虛與不肯取,
而返被呵罵, 況復有買者?」
王問耶賒:「汝賣人頭,何故不售?」耶賒白王:「人所惡賤,無肯買者。」王復問言:「唯此一頭為可憎惡?一切人頭悉可惡乎?」耶賒答王:「一切人頭悉可惡賤,非獨此一。」王復問言:「如是我頭亦復如是為人惡耶?」耶賒聞已懼不敢對,默然而住。王復語言:「我於今者施汝無畏,以實而說,我今此頭亦可惡耶?」耶賒對曰:「王頭亦爾。」王復語言:「為審爾不?」耶賒復言:「審爾。大王!」王告耶賒:「若此人頭貴賤等同皆可惡者,汝今云何自恃豪貴種姓色智以自矜高,而欲遮我禮敬沙門諸釋種子?」即說偈言:
「唯有此人頭, 見者咸譏呵,
賣之無所直, 虛與惡不近。
遙見皆生瞋, 言不祥鄙惡,
此頭膿血污, 鄙賤甚可惡。
以斯下賤頭, 貿易功德首,
雖向彼屈申, 毫釐無損減。」
王告耶賒言: 「汝雖見比丘,
雜種而卑賤, 不能覩其內,
真實有道德。 汝愚癡邪見,
迷惑錯亂心, 計己婆羅門,
獨有解脫分, 自餘諸種姓,
無得解脫者。 若欲為婚姻。
當求於種族; 若求善法者,
安用種族為? 若其求法者,
不應觀種姓, 雖生上族中,
造作極惡行, 眾人皆呵責,
是則名下賤。 種族雖卑微,
內有實道行, 為人所尊奉,
是則名尊貴。 德行既充滿,
云何不禮敬? 心惡使形賤,
意善令身貴, 沙門修諸善,
信戒施聞具, 是故可尊尚,
宜應深恭敬。 造作惡行者,
汝今寧不聞, 釋種具大悲,
牛王正道者, 所說之法耶?
以三危脆法, 貿易三堅法,
佛無有異語, 故我不敢違,
若違世尊教, 不名為親善。
譬如壓甘蔗, 取汁棄其滓,
人身亦如是, 為死之所壓。
屍骸委在地, 不能復進止,
供敬修諸善, 是故應當知。
以此敗壞身, 貿易堅牢法,
猶如火燒舍, 智者出財物,
如水沒伏藏, 亦應速出寶,
此身終敗壞, 宜貿易堅法。
愚人不分別, 堅與不堅法,
死軍卒來至, 如入摩竭口,
當於如是時, 驚恐大怖畏。
如酪取生酥, 及以於醍醐,
取已酪缾破, 不生大苦惱。
此身亦如是, 取其堅實善,
於後命盡時, 終不生悔恨。
不修諸善行, 憍慢而縱逸,
死法卒來至, 破身之缾器,
其心極燋熱, 猶為火所燒。
憂結喻如火, 酪缾喻如身,
汝不應遮我, 修善取堅法。
愚癡黑暗者, 自言我尊貴。
我執十力尊, 言說之燈炬,
照察己身中, 貴賤無差別,
皮肉筋骨等, 三十六種物,
貴賤悉同等, 有何差別相?
名衣及上服, 眾具有別異。
智者宜勤身, 作恭敬禮拜,
伇使行諸善, 是名取堅法。
何故說斯者? 此身如電遄,
泡沫及沙聚, 芭蕉無堅實。
如此危脆身, 修善百劫住,
堅於須彌山, 及以於大地。
智者應如是, 貿易堅實法。」
大莊嚴論經卷第三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四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一七)
復次,若諍競者聞斷結名,所諍事解,若人欲得供養恭敬,應斷諸使。
我昔曾聞,有差老母,入於林中採波羅樹葉賣以自活,路由關邏,邏人稅之。于時老母不欲令稅,而語之言:「汝能將我至王邊者,稅乃可得,若不爾者終不與汝。」於是邏人遂共紛紜往至王所,王問老母:「汝今何故不輸關稅?」老母白王:「王頗識彼某比丘不?」王言:「我識,是大羅漢。」又問:「第二比丘王復識不?」王言:「我識,彼亦羅漢。」又問:「第三比丘王復識不?」王答言:「識,彼亦羅漢。」老母抗聲而白王言:「是三羅漢皆是我子,此諸子等受王供養,能使大王受無量福,是即名為與王稅物。云何更欲稅奪於我?」王聞是已歎未曾有。「善哉老母!能生聖子,我實不知。知彼羅漢是汝子者,應加供養恭敬於汝。」於是老母,即說偈言:
「吾生育三子, 勇健超三界,
悉皆證羅漢, 為世作福田。
王若供養時, 獲福當稅物,
云何而方便, 稅奪我所有?」
王聞是偈已身毛皆竪,於三寶所生信敬心,流淚而言:「如此老母宜加供養,況稅其物?」王說偈言:
「自從今已後, 如斯老母比,
生子度三有, 器堪受供養,
不聽稅財物, 咸應加恭敬,
設有同伴侶, 駝驢及車乘,
多載眾珍寶, 為此老母故,
不應格稅彼。 況此一母人,
單己賣樹葉, 更無餘錢物,
而當有稅奪? 設我山巖窟,
經行修道處, 行人於彼中,
滅結斷諸漏, 尚應敬彼處,
尊重而供養。 況如此老母,
能生聖子者, 而當不修敬?」
復次,示放逸果,欲令眾生不放逸故。
我昔曾聞,有大商主子名曰億耳,入海採寶,既得迴還與伴別宿,失伴慞惶,飢渴所逼。遙見一城謂為有水,往至城邊欲索水飲。然此城者是餓鬼城,到彼城中四衢道頭,眾人集處空無所見,飢渴所逼,唱言水水。諸餓鬼輩聞是水聲,皆來雲集。「誰慈悲者欲與我水?」此諸餓鬼身如燋柱以髮自纏,皆來合掌作如是言:「願乞我水。」億耳語言:「我渴所逼故來求水。」爾時餓鬼聞億耳為渴所逼自行求水,希望都息,皆各長歎作如是言:「汝可不知此餓鬼城,云何此中而索水耶?」即說偈言:
「我等處此城, 百千萬歲中,
尚不聞水名, 況復得飲者?
譬如多羅林, 熾然被火焚,
我等亦如是, 支節皆火然。
頭髮悉蓬亂, 形體皆毀破,
晝夜念飲食, 慞惶走十方。
飢渴所逼切, 張口馳求索,
有人執杖隨, 尋逐加楚撻。
耳常聞惡音, 未曾有善語,
況與一渧水, 漬我喉舌者。
若於山谷間, 天龍降甘露,
皆變成沸火, 而注我身上。
若見諸渠河, 皆變成流火,
池沼及河泉, 悉見其乾竭,
或變成濃血, 臭穢極可惡。
設欲往馳趣, 夜叉捉鐵捶,
撾打不得近。 我等受此苦,
云何能得水, 以用惠施汝?
我等先身時, 慳貪極嫉妬,
不曾施一人, 將水及飲食。
自物不與他, 抑彼令不施,
以是重業故, 今受是苦惱。
施得大果報, 春種秋獲子,
我等不種子, 今日受是苦。
放逸慳貪惜, 受是苦無窮,
一切苦種子, 無過於貪嫉,
應當勤方便, 除去如是患。
施為善種子, 能生諸利樂,
是故應修施, 莫如我受苦。
等同在人中, 身形無差別,
造業既不同, 受報亦復異。
富貴饒財寶, 貧者來請求,
諸天同器食, 飯色各有異。
若墮畜生中, 業報亦不同,
有得受福樂, 有受苦惱者。
以此貪毒故, 人天及畜生,
為慳嫉所挊, 所在皆損減。
餓鬼熾然苦, 支節煙焰起,
如似樹赤華, 醉象以鼻端,
遠擲虛空中, 華下被身赤。
賢聖作是說, 貪嫉最苦器,
見於乞求者, 其心則惱濁,
惱濁剎那中, 則能作鄙漏。
愚癡慳不施, 以種貧窮本,
貪心而積聚, 即墮於惡道,
如此慳貪者, 眾苦惱根本。
是故有智者, 應斷除慳貪,
誰有欲自樂, 名稱恭敬等,
而捨於正道, 隨逐曲惡徑?
今身得苦惱, 來世亦復然,
世界結使業, 能遮淨施報,
所謂是慳貪, 眾怨中最大。
是身大臃腫, 衣食及湯藥,
一切眾樂具, 貪嫉所遮斷。
貪嫉極微細, 細入難遮制,
當以施牢門, 心屋使緻密。
莫聽彼貪嫉, 而得進入中,
貪嫉設入心, 渠河及大海。
能遮使不飲。」 億耳見放逸,
乃有是過惡, 即厭惡生死,
還歸求出家。 既得出家已,
精勤修定慧, 逮證羅漢果。
(一九)
復次,若無過者得譏呵人,若自有過呵於彼者,他反蚩笑。
我昔曾聞,倮形婆羅門與諸沙門同道而行。有一年少比丘,笑彼倮形以無慚愧。時彼倮形眾中有婆羅門少解佛法,語比丘言:「長老!不可以汝出家幖幟輕慢欺人,不可以汝出家形貌能斷煩惱,若未能斷生死流轉未有出期,汝於後身未脫倮形,何故見笑?汝於今者,生死之中如兜羅樹華,隨風東西未有定時,汝應自笑不應笑他。知汝後時為趣何道?如灰覆火,結使在心,未必可保。汝今莫自謂有慚愧,覩汝所為未得脫於諸見之網。夫慚愧者,定不入於諸見之網,若不起惡覺,是名慚愧。汝自不入決定數中,云何笑他?」時諸比丘聞倮形婆羅門如法而說,默無所答。餘比丘聞已歎言正說:「能斷結者名有慚愧,若不斷結名比丘者,伎人剃髮應是比丘,然諸伎人雖復剃髮不名比丘,當知得見四真諦法名真沙門。何以故?如經中說:『不見四諦邪正不定,邪正不定所見錯謬。』是故應當勤修四諦,若見諦者所見真正,永離邪趣。」
(二○)
復次,善觀察者,見於好色無有欲意多生厭惡,見好色時不起愛瞋。
我昔曾聞,有一寺廟,多諸比丘。中有法師,三明六通,言辭巧妙,具足辯才,知自他論善能問答,應機說法悅適眾心,能然法燈照除愚冥,使城內外所有人民於日日中皆來聽法,既聽受已,乃至少年皆不放逸。時彼城中有舊婬女,咸皆歎息作如是言:「我等今者無人往返,受若斯苦為當久近?」彼婬女女盛年端正,聰慧非凡善知世論,女人所有六十四藝悉皆明達。見母憂慘,即問母言:「今者何故憂苦乃爾?」母告女言:「今此城中一切人民悉樂聽法,更無往返至我邊者,資財空匱無由而得,我以此事是故愁耳。」女聞是已,自恃端正語其母言:「我今自嚴往至彼會,能令彼會一切眾人悉隨我來。」作是語已,尋自沐浴眾香塗身,瓔珞上服首戴華鬘,足所著履眾寶莊校,右手執杖行步妖孆,逶迤弄姿種種莊嚴,如華樹行,猶如天人,將諸侍從,華鬘瓔珞嚴身上服亦皆殊妙。此諸從者,或執金缾,或持拂扇,或捉香花,侍衛彼女。將諸妓人而自圍繞,並語並笑,或舉右手指麾道徑,復有黃公耳插眾華,玄黃朱紫綵畫其身,歡笑戲謔種種巧嘲,亦復舉手指前指後,於其路中香氣四塞鼓樂弦歌,往至寺所處一空室,待眾集會。說法時到,無數千人皆來聚集。爾時法師頭髮極白秀眉覆目,善調諸根其心無畏,如師子王,即昇高座而說偈言:
「我觀淺智者, 莫由昇此座,
怯弱如野干, 戰懼不自寧。
吾今昇此座, 處眾無所畏,
喻如狩中王, 哮吼摧邪論。」
爾時法師即為大眾次第說法。時彼婬女為欲擾動時眾心故,即於門中而現其身,其所將從散入人間,各指婬女語眾人言:「此女端嚴姿容可愛,汝等且觀,用聽法為?」時彼諸人聞是語已,即便顧盻心意不安。爾時法師未解其意,怪其所以,即問眾人:「汝等何故視瞻改常心意錯亂?汝豈不知,死來迅速猶如奔馬,是故宜勤修諸善行。」即說偈言:
「十力大法炬, 普照於世界,
慧明未潛隱, 宜速修善業。
堅意集善行, 晝夜勿懈倦,
一切智語燈, 不久當隱沒。
若其隱沒後, 眾生盡黑闇,
雖有日光照, 猶名為大瞑。」
爾時眾會聞是偈已,敬奉法教攝意聽法。時彼婬女見眾人等攝心斂意,復作姿態,眾會覩已,心還散亂。爾時法師復說偈言:
「彼女作姿態, 令會生渴愛,
為欲情所牽, 奪其專念心。
用敬吾教故, 遮制令還止,
如何彼妖?, 惑亂眾人目?
譬如青蓮鬘, 漂鼓隨波動,
眾心亦如是, 熠燿不暫停。」
爾時眾人情既耽惑,觀此妙色失慚愧心,更相指示,而說偈言:
「斯女美姿容, 今來甚為吉,
如彼月初生, 墜落在于地,
容貌超時倫, 淨目極美妙,
將非藍婆女, 為帝釋所遣,
或是功德天, 然手不執花。」
復有一人,而說偈言:
「咄哉此女人, 儀容甚奇妙,
目如青蓮花, 鼻?眉如畫,
兩頰悉平滿, 丹脣齒齊密,
凝膚極軟懦, 莊麗甚殊特,
威相可悅樂, 煒耀如金山。」
時諸優婆塞,愛其容貌,心意錯亂。時彼婬女左右侍從,見斯事已深自慶幸,叱叱而言:「我等今者所作甚善,能使眾會注意乃爾。」彼時法師怪諸四眾搔擾改常,以手搴眉顧瞻時會,見是婬女儀容端正,及其侍從皆悉莊嚴,婬女處中曒若明星,奪愚人心令失正念。時彼法師觀女人意,為以何事而來此耶?即默入定,知其邪惑不為聽法。然此法師雖斷瞋恚外現忿色,發聲高唱語婬女言:「汝如蟻封而欲與彼須彌山王比其高下,豈可不聞昔佛在世,第六天王不自量力,敢於佛所現作逼嬈,世尊神力乃以死尸而繫其頸,慚耻無顏人天所笑?汝意便謂佛法教學以為滅耶?專精聲聞豈可無耶?諸勝丈夫都沒盡耶?汝若如是宜堅自持。」時彼法師即以神通變此婬女,膚肉墮落唯有白骨,五內諸藏悉皆露現,即於眾前喚此婬女:「汝於向者興起惡心,敢與佛法而共諍競。」時此婬女以此骨身在眾前立。爾時法師,即說偈言:
「汝向妙容色, 挺特眾所觀,
今膚肉盡變, 唯有空骸骨。
汝先悅素白, 今始見實相,
頂骨類白珂, 形色如藕根,
眼匡骨[舀*頁]?, 兩頰如深溝,
機關悉解落, 筋脉粗相綴,
在內諸藏等, 懸空而露現。
其所將從者, 自見生厭惡,
況復餘大眾? 而當樂見之。」
爾時骨人為彼法師變其形已,身心俱困不能自申,即叉骨手歸向法師。爾時法師告骨人言:「汝之容色瓔珞嚴身種種校飾,但惑凡夫,令其深著沒三有池。汝今若能除去姿態捨莊嚴具,吾當示汝寂淨妙身,令汝得知不淨市肆。而此身者薄肉覆上穢惡充溢,外假脂粉以惑愚目,凡夫耽惑為欲所盲,故生染著。何有智者諦觀察已當愛翫之?」時諸會者覩斯事已咸生厭患,各相謂言:「世尊所說信實不虛,一切諸法如幻如化如水聚沫如金塗錢,但誑惑人。向者女人所有美色容止可觀,於今忽然但見骨聚,儀容端正作諸姿態,狀若蠱道,如是之事今何所在?」
有一優婆塞,以指支頰諦觀此女,而說偈言:
「牟尼說眾生, 為欲愛所盲,
盲無慧目故, 不得趣涅槃。
譬如任婆葉, 蜜著虫所唼,
為貪之所惑, 至死而不捨。
諸不放逸人, 諦實觀身相,
而不起欲覺, 喻如白鶴王,
常處於清池, 不樂於塜間。」
復有優婆塞而作是言:「見此姿容便生欲想,觀彼白骨即用除滅。」而說偈言:
「觀彼骸骨聚, 能生人怖畏,
如似毘陀羅, 呪術之機關,
愚者謂之實, 便生樂著心。
如道深坑穽, 以草覆其上,
此身亦如是, 當作如是觀。
諦實知是已, 誰當起欲想?」
爾時惑著愚無智者聞是偈已,低頭避之,遂不喜聞。時彼女人自見其身為人所患,五體投地,即說偈言:
「我先愚無識, 不自量己力,
願迴聽法眾, 一切將歸家。
今始知釋子, 勢力甚奇特,
變我妙姿貌, 覩者生厭患。
我如孾愚者, 所為極輕躁,
敢以牛跡水, 欲比于大海。
唯願垂哀矜, 聽我歸誠懺。」
爾時大眾見彼女人諸骨相拄,猶如葦舍,甚生怪愕,彼骨聚中云何乃能作如是說?又見五藏悉皆露現,譬如屠架所懸五藏,蠢蠢蠕動,猶如狗肉,諸藏臭穢劇於廁溷。我等云何乃見此事?即說偈言:
「今觀女人身, 唯筋連枯骨,
但見空骨聚, 和合出言音。
女中有骨耶? 骨中有女耶?
譬如曠澤中, 蘆葦之叢林,
因風共相鼓, 便出大音聲。
如斯因假法, 不見女自體,
若無自體者, 女相安所在?
遍推諸法中, 昔來未曾有。
我諦觀身相, 去來及進止,
屈申與俯仰, 顧視并語言,
諸節相支拄, 骨肋甚稀踈,
筋纏為機關, 假之而動轉。
如是一一中, 都無有宰主,
而今此法者, 為有為無耶?
我為狂癡惑, 為澹陰亂目?
云何如是中, 妄生有女相?
縛葦作機關, 多用於綖縷,
譬如融真金, 注水則發聲。」
爾時法師知諸四眾皆生厭惡,告婬女言:「汝於今者欲何所作?」女白法師:「願捨舍不?」即說偈言:
「大頭仙舍不? 變天女藍婆,
使其作草馬, 具滿十二年。
汝今作舍不? 使我作塜間,
世間未曾見, 如是之舍不?
善自在大德, 愍我願除却。」
爾時法師即便微笑,而說偈言:
「善女汝但起, 我無瞋恚心,
剃頭著袈裟, 終無舍不法。
有欲愛著彼, 損彼生苦惱,
作好作惡者, 便能生瞋恚。
瞋恚作舍不? 我滅瞋恚結,
斷除於無明, 體性是無結。
我欲救眾生, 云何作舍不?
生老病死等, 苦惱諸眾生。
云何有智人? 而當作舍不?
猶如惡毒瘡, 加復燥惡灰,
薄皮覆機關, 凡愚生愛惑,
我以神足力, 開汝不淨篋。」
說是偈已,還攝神足,女服本形。爾時法師告眾會言:「汝等宜勤修善。」即說偈言:
「顛倒欲想行, 喻若風起塵,
正觀離欲面, 洗濯欲塵埃。
有欲及離欲, 處所未必定,
善觀得解脫, 貪惑而增欲。
是故應常修, 專精離欲想,
離欲眾善寂, 獲剋諸禪樂。」
時彼聽法眾, 或得不淨觀,
有得須陀洹, 於修離欲想。
或得阿那含, 復有出家者,
勤修不懈怠, 逮得阿羅漢。
(二一)
復次,無戀著心一切能施,得大名稱現世獲報,是故應施不應悋著。
我昔曾聞,弗羯羅衛國有一畫師,名曰羯那,有作因緣詣石室國,既至彼已詣諸塔寺,為畫一精舍得三十兩金。還歸本國,會值諸人造般遮于瑟,生信敬心,問知事比丘:「明日誰作飲食?」答言:「無有作者。」復問:「彼比丘一日之食須幾許物?」答言:「須三十兩金。」時彼畫師即與知事比丘三十兩金。與彼金已還歸于家,其婦問言:「汝今客作,為何所得?」夫答婦言:「我得三十兩金用施福會。」其婦聞已甚用忿恚,便語諸親稱說夫過,所得作金盡用施會,無有遺餘用營家業。爾時諸親即將彼人,詣斷事處而告之曰:「錢財叵得役力所獲,不用營家及諸親里,盡用營設於諸福會。」時斷事官聞是事已,問彼人言:「竟為爾不?」答言:「實爾。」時斷事官聞是事已生希有想,即便讚言:「善哉丈夫!」脫己衣服并諸瓔珞及以鞍馬,盡賜彼人,而說偈言:
「久處貧窮苦, 傭作得錢財,
不用營生業, 以施甚為難。
雖復有財富, 資生極豐廣,
若不善觀察, 不能速施與。
遠觀察後身, 知施有果報,
勇猛能捨財, 離於慳塵垢,
有是行法人, 持施使不沒。」
時彼畫師聞此偈已歡喜踊躍,著其衣服乘此鞍馬便還其家。時彼家人見著盛服乘馬至門,謂是貴人,心懷畏懼,閉門藏避。畫師語言:「我非他人,是汝夫主。」其婦語言:「汝是貧人,於何得是鞍馬服乘?」爾時其夫以偈答言:
「善女汝今聽, 我當隨實說,
今雖捨施僧, 施設猶未食,
譬如未下種, 芽莖今已生,
福田極良美, 果報方在後。
此僧淨福田, 誰不於中種?
意方欲下種, 芽生眾所見。」
時婦聞已得淨信心,即說偈言:
「如佛之所說, 施僧得大果,
如今所布施, 真得施處所。
敬心施少水, 果報過大海,
一切諸眾中, 佛僧最第一,
開意方欲施, 華應已在前。」
(二二)
復次,夫修施者在勝信心,兩錢布施果報難量。
我昔曾聞,有一女人至晝闇山,見眾人等於彼山中作般遮于瑟。時彼女人於會乞食,既覩眾僧心懷歡喜,而讚歎言:「善哉聖僧!譬如大海眾寶窟宅,眾人供養;我獨貧窮無物用施。」作是語已,遍身搜求了無所有,復自思惟:「先於糞中得二銅錢。」即持此錢奉施眾僧。時僧上座得羅漢果豫知人心,而彼上座常自珍重,見彼女人有深信心,為欲增長彼功德故,不待維那,躬自慇懃起為呪願,即舉右手高聲唱言:「大德僧聽!」即說偈言:
「大地及大海, 所有諸寶物,
如此童女意, 悉能施與僧。
留心善觀察, 行道為修福,
使得解脫道, 離貧窮棘刺。」
時彼童女極生大心,如師所說我作難作,便捨一切資財珍寶等無有異,悲欣交集,五體投地歸命諸僧,以此兩錢置上座前,涕泣不樂,即說偈言:
「願我生死中, 永離於貧窮,
常得歡慶集, 親戚莫別離。
我今施僧果, 唯佛能分別,
由此功德故, 速成所願果,
所種微善心, 身根願速出。」
時彼女人出彼山已坐一樹下,樹蔭不移上有雲蓋。時彼國王適喪夫人出外遊行,見彼雲蓋往至樹下,見此童女心生染著,將還宮內,用為第一最大夫人。即作是念:「我先發願今已稱心。」即白國王:「多齎寶物施設供具,詣晝闇山供養眾僧,寶珠瓔珞種種財物,持用奉施。」彼時上座不為呪願。爾時大眾疑怪所以,而作是言:「先者貧賤兩錢施時起為呪願;今者乃為王之夫人,珍寶瓔珞種種財物而用布施,不為呪願?」時彼上座語眾僧言:「我先為彼呪願之時不為財物,乃恐童女心意錯亂,故為呪願。」即說偈言:
「不以錢財多, 而獲大果報,
唯有勝善心, 乃得大果報。
彼女先施時, 一切悉捨施,
佛智能分別, 非我所能知。
今雖財寶多, 不如彼時心,
十六分中一。 若心擾濁施,
譬如諸商賈, 少於諸財物,
心期於大報。 所施物雖小,
心意勝廣大, 以是故未來,
得報亦無量。 如阿輸迦王,
淨心用土施, 亦如舍衛城,
窮下之女人, 飯漿施迦葉。
施土得大地, 飯漿天中勝,
施少心淨廣, 得報亦弘大。
譬如白淨衣, 以油渧其上,
垢膩遂增長, 亦猶油渧水。
油渧雖微小, 遍於池水上,
以是故當知, 心勝故報大。」
大莊嚴論經卷第四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五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二三)
復次,若人親近有智善友,能令身心內外俱淨,斯則名為真善丈夫。
我昔曾聞,有一比丘次第乞食至大婆羅門家。時彼家中遇比丘已,屋棟摧折打破水瓮,牸牛絕靷四向馳走。時婆羅門即作是言:「斯何不祥?不吉之人來入吾家,有此變怪。」比丘聞已即答之言:「汝頗見汝家內諸小兒等,[月*於]瘦腹脹面目腫不?」婆羅門言:「我先見之。」比丘復言:「汝舍之中有夜叉鬼,依汝舍住吸人精氣,故令汝家諸小兒等有斯疹疾,今此夜叉以畏於我恐怖逃避,以是令汝樑折瓮破牸牛絕靷。」婆羅門言:「汝有何力?」比丘答言:「我以親近如來法教有此威力,故令夜叉畏我如是。」婆羅門復作是言:「云何名為如來法教?」于時比丘次第為說佛法教誡,令婆羅門夫婦聞已心意解悟,俱得須陀洹果。時婆羅門,即說偈言:
「善哉上德者, 善說真實法,
佛教從耳聞, 入我心屋宅,
使我家安隱, 為我作擁護。
唯願於今者, 少聽我所說,
破我心意舍, 折我愚癡樑。
善為我驅遣, 吸功德夜叉,
除諸見羅剎, 惑盜以為瓮,
身見水盈滿, 今者已破壞。
癡乳牛奔走, 挽絕無明靷,
如向所見事, 悉集我身中。
諸色猶如鏡, 影像在中現,
無始生死中, 未曾見斯事,
我今因於汝, 始見四聖諦。
今值善知識, 緣會故相遇,
除我心貪患, 去我家中鬼。
世間久已傳, 四圍陀所說,
應作於大祀, 莊嚴種種物,
備具祀場上, 恒河等大濟,
洗浴除罪過, 速疾得生天。
我昔來修行, 未曾得果報,
然我未能知, 為定得不得?
祀祠及洗浴, 不如近善友。
我今近善友, 已獲其果證。
不生又不死, 解脫趣涅槃,
永離怖畏處, 非是財寶求。
假王威勢力, 投巖赴焰火,
嚴切寒冬月, 凍冰儭其體,
盛夏欝蒸時, 五熱以炙身,
編椽及棘刺, 寢臥於其上,
越山渡大海, 祀火而呪說。
如是苦行等, 不能得涅槃,
唯有修禪智, 戒聞及專精。
如此法事等, 為何從而獲?
必因善知識, 然後能具得。」
(二四)
復次,若人為惡應墮地獄,遇善知識能滅其罪,得生人天。
我昔曾聞,有婆迦利人至中天竺,時天竺國王即用彼人為聚落主。時聚落中多諸婆羅門,有親近者為聚落主說羅摩延書,又婆羅他書說,陣戰死者命終生天,投火死者亦生天上,又說天上種種快樂,辭章巧妙而作是說,使聚落主心意駭動,謂必有是。即作火坑,聚香薪?作婆羅門會,諸人雲集來至會所,時聚落主將欲投火。此聚落主與一釋種比丘先共相識,爾時比丘來至其家,見聚落主於其家中種種莊嚴,比丘問言:「欲作何等?」聚落主言:「我欲生天。」比丘問言:「汝云何去?」尋即答言:「我投火坑便得生天。」比丘問言:「汝頗知天道不?」答言:「不知。」比丘問言:「汝若不知,云何得去?汝今行時,從一聚落至一聚落,尚須引導而知途路,況彼天上道路長遠?忉利天上去此三百三十六萬里,無人引導,何由能得至彼天上?若天上樂者,彼上座婆羅門,年既老大貧於財物,其婦又老面首醜惡,何所愛樂?何不將去共向天上?」時彼聚落主既聞語已,作是思惟:「若投火坑得生天者,彼婆羅門應共我去。所以者何?彼婆羅門貧窮困苦無可愛戀,應當捨苦就彼天樂;若其不去,徒作欺誑欲殺於我。」作是念已,即便前捉上座婆羅門手,欲共投火俱向天上。時婆羅門挌不肯去。何以故?婆羅門等但為錢財來至會所。時聚落主見婆羅門不欲入火,即說偈言:
「如所聞上天, 眾樂不可計,
觸物生貪著, 視東而忘西。
計其家所有, 一切眾樂具,
比方於天上, 猶若以芥子,
以方於太山, 若其必少欲,
而無貪著者, 我今觀察汝,
貪欲劇熾火。 若不用婦女,
看守醜老妻, 而來至此會,
貪求於錢財, 用供給其家。
若愛戀其子, 不欲生天者,
計彼生天力, 過足護汝子。
若不知天道, 何故使我往?
設知天道者, 何故格不去?
云何憙教人, 欲使我投火?
或貪我財物, 欲得分取用?
云何無悲愍, 苦酷乃如是?
或是先世怨, 必是大欺誑,
與死作伴黨, 勸令我生天。
勸㢡我令死, 強逼我入火,
教人遠家居, 修於苦行法。
投淵及赴火, 自餓示斷食,
觀其教旨意, 欲令門斷絕。
斯諸婆羅門, 樂為殺害事,
是故我捨離, 當入於佛法。
佛法大慈悲, 終不傷害物,
大火焚山野, 麋鹿皆避走。
由其愛性命, 求覓清涼處,
我今亦應爾, 歸誠求救護。」
爾時比丘見婆迦利心已厭患諸婆羅門,於三寶所深生信敬,讚言:「善哉善哉!慧命!汝於今者始在天道。」即說偈言:
「佛語至天道, 及以解脫道,
此語決定至, 中間終無錯。
一切智說道, 廣略之別相,
無害實語等, 施及伏諸根。
是道與天道, 斯非諸苦行,
投淵赴火等, 之所能獲得。
此可作死緣, 非天解脫因,
往古人壽長, 諸仙壽亦長。
厭患此身故, 不欲久住世,
先習諸禪定, 斷於欲界結,
自知捨是身, 必生於梵天。
無由得喪命, 投淵而赴火,
由此喪命故, 得生梵天中。
禪定斷結故, 而得生梵天,
不由投巖火, 得生於天上。
彼有同伴仙, 以天眼觀察,
此死生何處? 見生梵天中,
先見投淵死, 謂以此生天。
餘者愚不見, 謂為投淵火,
得生梵天上, 是故生倒見。
諸餘婆羅門, 愚癡無智慧,
不觀修禪定, 斷除諸結使,
但覩投淵火, 謂得生天上。
由是倒惑故, 遂生諸經論,
愚者皆信受, 投淵而赴火。
智人善觀察, 捨棄而不為,
修行諸善法, 以為天道因。
投淵赴火等, 非是修善行,
可得脫死緣, 亦非生天因;
身心依佛法, 是名寂滅道。
用是外道為? 無果徒受苦,
鑽水求醍醐, 雖勞永難得。」
(二五)
復次,夫修施者當離八危,若積財寶危難甚多,智人修施是乃堅牢。
我昔曾聞,有一國王謫罰商賈,而告之言:「汝所有財悉䟽示我。」估客至家,思惟先來所施之物,施諸乞兒一飡之食,乃至并施鳥獸所有穀草,悉䟽示王。王見是已問言:「如此之事何故䟽來?」估客答言:「王先約勅所有財物悉䟽示我,我所有財䟽牒者是。」即說偈言:
「五家共有者, 今悉在家中,
我今所牒者, 無有能侵奪。
如此所牒者, 王賊及水火,
皆所不能侵。 假設七日出,
須彌及巨海, 一切悉融消,
如此所施物, 不能燒一毫。
錢財寄父母, 兄弟及姉妹,
一切諸親友, 悉皆有敗失;
唯有所施物, 終不可敗衰。
施為行寶藏, 世世恒隨人,
施為極親友, 無有能壞者,
貧窮之巨海, 極大可怖畏,
施是堅牢船, 唯有惠施者,
能得度彼岸。 我知施果報,
是故無畏說, 所牒是我財。
家中有財寶, 五家之所共,
是故不敢牒, 言是我所有。」
王聞是語心生歡喜,讚言:「善哉!汝是福勝人,我今不用汝所有物。如汝所說,施是汝財,餘財悉共。」爾時國王即說偈言:
「若行惠施者, 自手而過與,
應發歡喜心, 勿生悔恨想,
是故未來世, 人天受快樂。
所有資財物, 眼見己財寶,
分散屬諸家, 不能速疾施,
無能侵奪者。 若人慳不施,
終為他所奪, 現在惡名聞,
來生多貧乏, 是為最愚癡。
見他人屋宅, 及以眾財寶,
死後眾家用, 毫釐不逐己。
目覩如此事, 不能生厭惡,
速疾捨財物, 財不五家共,
唯有修惠施。 死時一切捨,
無有隨己者, 決定必捨離,
然不得施報。 以見是事故,
智者必應施, 二事俱名施,
應當自施與。 檀越如大象,
津膩香常流, 如是智檀越,
功德利充滿, 世人所讚歎。
饒財慳不施, 為世所嗤笑。
設復有財錢, 見乞方背去,
雖復饒財寶, 名為貧衰患。
施者雖貧窮, 常名有財富,
慳貪雖多財, 不脫貧衰患。
檀越以水施, 洗除心貪垢,
慳無善樂報, 趣於死徑路,
必墜深坑穽。 種種眾寶物,
象馬與牛羊, 神逝氣絕時,
一切悉捨去, 臨終生苦惱,
以是生眷戀, 怖畏大熱惱。
修施者臨終, 歡樂無悔恨。
慳嫉智者譏, 施者貧與富,
恒常受快樂。 慳者如塜間,
人皆避遠離, 慳貪者雖存,
其實同餓鬼。 施者有名稱,
一切所欽仰, 智者之所愛,
命終生天上。 諸有愛己者,
云何不修施? 施為善好伴。
勝妙之資糧, 不用車馬乘,
一切眾侍衛。 施為行寶藏,
後世之津樑, 布施離眾難,
五家不能侵。 何有愛己者,
而當不修施? 若施百千萬,
後身得少許, 尚應修布施,
況少修惠施, 大獲於福報?
是故有智者, 應當修布施。」
(二六)
復次,若聞正說,能解於縛。
我昔曾聞,德叉尸羅國有罪之人閉僧坊中,於其夜中眾僧說法,其被閉者來至僧中次坐聽法。有一比丘說於生死逆順之經,說言:「佛告諸比丘:『凡愚之人不聞法者,不知色、不知色習、不知色味、不知色過患、不知色出要、不知色厭,一切眾生如實不知如是過患。若為色縛,是名真縛。何謂色縛?視見端正,是名色縛。為色縛者內盡被縛。而此色者於生死中不知其根,生死大河無濟渡處,不知生死出要,於生死中被諸繫縛,從此身縛乃至後身。』」時被閉者,聞說是法思惟其義,憶持不忘讀誦通利。時王遣人解其繫縛,所親知識眷屬將從,欣其得脫皆來問訊。時被縛者,即說偈言:
「汝見我縛解, 慰問生歡喜,
凡夫愚癡者, 常縛未曾解。
色縛於凡夫, 五陰悉羈繫,
生能縛於物, 死縛亦復然。
今身至後世, 未始不繫縛,
輪迴羈縛中, 數數受生死。
我從彼師所, 聞說如是言,
此語我耳聞, 一切種智說。
一切諸結使, 繫縛於我心,
如牛軛所縛。 我有如斯縛,
於中未解脫, 云何汝等輩,
言我從縛解。 汝等於我所,
若實愛念者, 當為見啟王,
令我得出家。 正見跡在前,
寂滅之彼岸, 若獲如是事,
乃可名解脫。 若得出家者,
便為是離縛, 真實得解脫。」
爾時眷屬聞是語已,啟白於王,便得出家。既出家已。精勤修道得阿羅漢。而彼罪人閉繫僧坊,以聽法故尚得解脫,況故聽法!是故行人於塔寺所宜往聽法。
(二七)
復次,病苦篤時言教不行,漫現強健,所可作事宜應速作。
我昔曾聞,法王阿育身遇重患,得諸財物,盡用施僧。又從諸臣索種種寶,時諸臣等不肯復與,唯得半菴摩勒果欲以奉僧,便集臣相而告之言:「即於今日誰為王者?誰言教行?」諸臣答言:「唯有大王威德所領,遍閻浮提言教得行。」王說偈言:
「汝稱我為王, 教令得行者,
將順於我意, 故作如是說。
汝等作斯言, 悉皆是妄語,
我言教已壞, 一切不自由。
唯有此半果, 於中得自在,
富貴是凡鄙, 咄哉可呵責。
譬如山頂河, 瀑疾不暫停,
吾雖為人帝, 貧窮忽至我,
貧窮世所畏, 速疾至我所。」
說是偈已,又復讚歎世尊所說真實不虛,復說偈言:
「富貴雖熾盛, 會必有衰滅,
富貴人希樂, 衰滅世憎惡,
此言不虛妄, 瞿曇之所說。
我於往日時, 設有諸言教,
心念而發言, 言必不墜落,
鬼神奉承命, 遍於四海內,
聞者咸受用, 無有違逆者。
如河衝大山, 激水還迴流,
衰敗如大山, 遮吾都不行。
我昔有言教, 無敢有逆者,
未曾有姦惡, 寇難見拒違,
覆蓋於大地, 無能違逆者,
男女與大小, 無敢不敬從,
設有違教者, 我悉能摧伏。
諸有苦難者, 安慰救濟之,
病苦及貧窮, 無不療治者。
我今福德盡, 貧窮忽然至,
困厄乃如斯。 我是阿育王,
云何遭此苦? 如阿輸伽樹,
斫根令斷絕, 花葉及枝莖,
一切皆萎乾, 我今亦如是。」
「富貴幻化不得久停。」顧見傍醫而作是言:「咄可惡賤富貴暫有,猶如電光,如焰速滅又如象耳動搖不停,亦如蛇舌鼓動不息,又如朝露見日則乾。曾從他聞說如是偈:
「『富貴利難止, 輕躁不暫停,
智者應善知, 無得憍放逸,
此身及後世, 宜當求自利。
若得富貴者, 雖復慳守護,
百方皆毀敗, 富貴猶在行,
如蛇行不直。 若善觀察者,
於其強健時, 宜速作福德。
若復遭病苦, 心應常修福,
不必在形骸。 其家親屬等,
若知必死者, 己雖有財物,
不得自在施。 安利獲錢財,
值遇福田處, 便可速施與。
若於身強健, 及己病苦時,
宜常修布施, 等無有別異。
然此諸財物, 唯有過患耳。
若當臨死時, 親戚及婦兒,
雖是己財物, 若欲用惠施,
護遮不肯與, 危惙在須臾,
所願不自由。』」
爾時阿育王剃髮時過,著垢膩衣參差不整,羸瘦戰悼喘息麤上,向於如來涅槃方所,自力合掌憶佛功德,涕淚交流,而說偈言:
「今合掌向佛, 是我最後時,
佛說三不堅, 貿易於堅法。
我今合指掌, 用易堅牢法,
如似融石山, 求取於真金。
不堅財物中, 日夜取堅法,
我今餘福利, 持用奉最上。
今我此福業, 不求帝釋處,
及與梵果報, 況復閻浮王?
以此布施果, 及恭敬信向,
願得心自在, 無能割截者,
得聖淨無垢, 永離眾苦患。」
阿輸伽王以半菴摩勒捨施眾僧,喚一親近而語之言:「汝頗憶我先畜養不?取我今者最後之教,持此半果奉鷄頭末寺眾僧,稱我名字,阿輸伽王最後頂禮比丘僧足,如我辭曰:『於閻浮提得自在者,果報衰敗失自在力,唯於半果而得自在,願僧憐愍,受我最後半果之供,令我來世得報廣大,願餘人等莫令如我,於最後時不得自在。』」爾時侍人即奉王命,齎此半果詣僧坊中,集一切僧禮僧足已,叉手合掌白眾僧言:「阿輸伽王禮眾僧足。」作是語已,涕泣盈目哽噎氣塞,持此半果示眾僧已,即說偈言:
「一蓋覆天地, 率土言教行,
譬如日中時, 遍炙於大地。
福業既已消, 崩落忽來至,
為業所欺弄, 敗壞失榮貴,
如日臨欲沒。 信心致禮敬,
又以此半果, 用奉施眾僧,
以表無常相, 示豪貴遷動。」
爾時諸上座聞是偈已,慘惻不樂生悲愍心,受其半果以示大眾,而作是言:「我等今可生厭離心。佛婆伽婆於修多羅作如是說:『見他衰患,應當深心生於厭離。』諸有心者見如此事,誰不憐愍生厭患心?」即說偈言:
「勇猛能施者, 諸王中最勝,
牟梨中大象, 名曰阿輸伽。
富有閻浮提, 一切皆自由,
今為諸群臣, 遮制不自從。
一切皆制止, 唯半菴摩勒,
於此得自在, 用施於眾僧。
富有極廣大, 一切得自在,
生於自高心, 今日安所在?
凡愚應觀此, 速疾改易心,
富利都敗失, 唯有此半果,
令諸比丘僧, 皆生厭患心。」
時僧上座言:「末此半果著僧羹中。」而作是言:「大檀越阿育王最後供養,何故說此一切財富悉不堅牢?以是之故,佛婆伽婆說:『不堅之財易於堅財,不堅之身易於堅身,不堅之命易於堅命。』檀越!應生歡喜,以不堅之財隨逐於己至於後世,宜常修施莫使斷絕。」
(二八)
復次,凡愚之人若有輕毀於彼賢人,賢人終不生於瞋恚,得他毀罵生隨順語。
我昔曾聞,有一人於其家中施設客會,多作花鬘以與眾會,眾人得鬘皆戴頂上。有一賢者極為貧悴,詣客會中,次得花鬘不著頭上以置傍邊。眾人皆言:「此人貧窮欲賣此鬘,是以不著。」時優婆塞聞是語已,答言:「實爾。我若賣時,極得貴價,然後當與。」即說偈言:
「如昔日須鬘, 本曾賣一花,
九十一劫中, 天上受快樂,
今日最後身, 得於涅槃樂。
如似放牛女, 以臭惡草花,
眾人所不喜, 女人賣此花,
得生忉利天。 如彼女所賣,
我今欲向佛, 亦欲賣此花,
能發如是心, 希有極難值。
如此賣花者, 三界中無比。」
爾時諸人問優婆塞:「誰能少施獲大福報?」時優婆塞語眾人言:「今當為汝說善堅法。花鬘萎乾便即棄捨,佛捨王位如棄萎花。」即說偈言:
「佛捨轉輪位, 如棄萎花鬘,
七覺嚴其心, 清淨無垢穢。
莊嚴悉已備, 安用是花為?
但我專精心, 以鬘施佛塔。
今我賣上佛, 世間無倫疋,
如是法商主, 終無貧窮時。
此賣最為勝, 名稱有功德,
我今持此花, 欲以供養塔。」
(二九)
復次,譬如幻師以此陰身作種種戲,能令智者見即解悟。
我昔曾聞,有一幻師有信樂心,至晝闇山為僧設食。供養已訖,幻尸陀羅木作一女人端正奇特,於大眾前抱捉此女,而嗚唼之共為欲事。時諸比丘見此事已咸皆嫌忿,而作是言:「此無慚人所為鄙褻。」知其如是不受其供。時彼幻師既行欲已,聞諸比丘譏呵嫌責,即便以刀斫刺是女,分解支節挑目截鼻,種種苦毒而殺此女。諸比丘等又見此事,倍復嫌忿:「我等若當知汝如是,寧飲毒藥不受其供。」時彼幻師而作是言:「爾眾比丘見我行欲便致瞋忿,見我斷欲殺彼女人復致嫌責;我當云何奉事眾僧?」時諸比丘見其如是,紛紜稱說擾動不安。爾時幻師即捉尸陀羅木用示眾僧,合掌白言:「我向所作即是此木,於彼木中有何欲殺?我欲安於眾僧身故設是飲食,欲令眾僧心得安故為此幻耳,願諸比丘聽我所說。豈可不聞?佛於修多羅中說一切法猶如幻化,我今為欲成彼語故,故作斯幻。如斯幻身無壽無命;識之幻師運轉機關,令其視眴俯仰顧眄,行步進止或語或笑,以此事故深知此身真實無我。」即說偈言:
「先觀彼相貌, 想像起倒惑,
橫生女情想, 入於欲網羂。
深實觀察者, 知身都無我,
如彼善幻師, 以木為女人。
意行於顛倒, 愚謂為眾生,
於此幻偽中, 妄起男女想。
智者善觀察, 陰界及諸入,
緣假成眾生, 分分各別異。
和合眾分故, 能作於諸業,
諸行無男女, 亦無有壽命。
色欲及細滑, 威儀并處所,
如此四種欲, 迴轉嬰愚心。
一切智亦說, 幻偽欺世間,
如彼幻網中, 化作諸色像。
生死網亦然, 現五道差別,
憂喜與瞋忿, 愁惱及鬪諍。
如彼眾擾亂, 猶如鬼遍身,
心起諸作業, 同彼鬼無異。
從心起於風, 因風造作業,
眾生見造業, 種種諸色像。
於此業行中, 起威儀形色,
不解其容止, 便橫計我想。
此身名機關, 脂髓皮肉髮,
三十六物等, 和合以為身。
愚者計眾生, 而實無宰主,
但以風力故, 俯仰而屈伸。
以依於心故, 則能起五識,
然此心識者, 念念皆遷滅。
愚者起癡覺, 計此身有我,
口業若干種, 身業亦復然。
言笑及威儀, 皆如幻所作,
此中無有我, 用離宰主故。
而斯虛偽法, 無壽無知見,
妄起於想像, 陷沒諸凡夫。」
如彼幻師所說之事真實無異,時諸比丘聞其說已皆得見諦,是故當知諸法如幻,能知是者,則便能斷諸行之源。
(三○)
復次,施戒及論其事淺近,善根熟者能樂深法。
我昔曾聞,有阿育王初得信心,數請眾僧入宮供養日日聽法,施張帳幕遮諸婦女而使聽法。時說法比丘以諸婦女多著世樂,但為讚歎施戒之法。有一妓女宿根淳熟,不避王法分受其罪,即便撥幕到比丘所,白比丘言:「佛所說者唯有施戒?更有餘耶?」比丘答言:「姉妹!我意不謂乃有如是利根之人,故作此說。若欲聽者,當更為汝說諸深法。」告女人言:「佛說一切世間所未聞法,所謂四諦。」即為女人分別說之,女人聞已得須陀洹道。爾時女人作如是言:「雖違王法得大義利。」即說偈言:
「聞說四真諦, 法眼淨無垢,
以此危脆命, 貿佛法堅命。
假設於人王, 今來害我者,
我以得慧命, 終無悔恨心。」
時諸宮人見此妓女干冒王法,心懷戰懼恐同其罪。時此妓女見是事已,手自執刀到於王前,五體投地伏罪請死。復說偈言:
「王制極嚴峻, 無敢違犯者,
我為聽法故, 冒犯分受死。
我今渴於法, 冒突至僧所,
如春熱渴牛, 求水不避杖,
突入清流中, 飲足乃還歸。
大王應當知, 佛法難聞值,
譬如優曇花, 難可得值遇。
三界大真濟, 所說諸妙法,
我得聞斯說, 云何不欣樂?
其所說法者, 乃實是燈炬,
滅結大鼓聲, 天人之橋津,
又聞解脫鈴, 歡喜娛樂音。
菩薩於昔日, 苦行勤求法,
投巖及割肉, 以求無上道。
既得為人說, 甚難可值遇,
我得值斯法, 云何不聽受?
此身如聚沫, 芭蕉及泡焰,
四大蛇纏擾; 今斯法施會,
難可得聞值, 何惜鄙穢身,
而當不聽法? 而此危幻身,
雖復能進止, 顧視諸威儀,
來去及坐臥, 看示及語言,
實非是眾生, 而作眾生想,
種種諸威儀, 一切皆如幻,
不久當散毀, 捨棄於塚間。
屍骸同木石, 烏鳥所殘食,
雨漬令腐敗, 猶泥人毀壞。」
爾時彼王聞斯偈已而告之言:「汝能至意聽如是法,今證何事?」妓女即說偈言:
「今不覆藏時, 我宜當實說,
已證須陀洹。 應發歡喜心,
至心而善聽。 我今自見法,
終不隨他信, 心無有疑網,
已閉三惡趣, 生死作邊際,
我已離有獄。 於六十二見,
牢縛今已解, 不久當遠離,
趣向甘露城。 十力坊所道,
陰界及諸入, 我悉如是見,
觀身如蛇篋, 陰如拔刀賊,
欲如怨詐親, 諸根如空聚,
六塵破村賊, 陷下之愛河。
已悟如斯事, 求彼安隱處。」
王聞是已於佛法中倍生敬心,而作是言:「嗚呼佛法!大力世尊厭生死道,嗚呼佛法!有信向者皆得解脫。何以知之?女人淺智尚能解悟,過六師故,我今向阿耨多羅調御丈夫坊處生歸依心,南無救一切眾生大悲者,開甘露法,男女長幼等同修行。」即說偈言:
「若謂女人解, 名為淺近者,
諸餘深智人, 敬尚方能悟。
如是甚深義, 為智所敬者,
乃是牟尼尊, 最勝正導說。
所說之妙法, 聞者極欣樂,
專念而攝心, 能令不放逸。
所說不為論, 亦不為摧滅,
外道諸語論, 一切自破壞。
不曾自稱譽, 名聞遍世間,
雖說實功德, 不名自稱譽。
威德雖熾盛, 湛然具寂滅,
既具一切智, 不恃而自高。
所作雖勇健, 而復善調順,
解脫諸矜高, 然復不鄙劣。
說法久流布, 無能譏呵者,
無害者所說, 種種多差別。
然諸一切人, 無能說其過,
言說雖豐廣, 無有厭患者。
所說雖同俗, 而理出世間,
善逝之所說, 文字世流布。
然常未曾有, 化度恒新異,
如是妙言論, 無不合掌禮。
誰不讚世尊, 善論大師子,
譬如春夏時, 陰晴皆益物。
佛語亦如是, 多種利眾生,
能去眾人疑, 對治善宣釋。
能令離三有, 顯示安隱處,
亦能令眾生, 或喜或驚怖。
亦能令稱適, 亦能使悲感,
亦能得利悅, 滅結所說法。
真實是神變, 應說者必說,
不惜人情意, 所說雖剛麤,
然不違法相。 最勝智慧者,
如似大海水, 初中及邊際,
等同於一味。 佛法亦如是,
初中後皆善, 聽之悉清淨。
明智聽彼語, 勇捍意滿足,
聽聞此語已, 不樂外典籍。
言辭悉具足, 才辯甚美妙,
亦不自矜高, 所說不怯弱。
一切中最勝, 顯著義具足,
實是一切智, 外道體義少。
以智莊嚴辭, 言辭極美妙,
然無有義味, 諂偽邪媚說。
世間大愚闇, 執汝之法炬,
入於真諦處, 如入己舍宅。
善逝諸弟子, 我能得擁護,
諸大弟子等, 善調伏諸根。
彼所說弟子, 我今言深信,
於諸大眾前, 稱宣說是語。
從今日已去, 聽諸釋子等,
經常入我宮, 從今日體信。
沙門釋子等, 自恣聽入宮,
能以甘露法, 滿足女人心。
女心既寂靜, 趣於解脫處,
是故常應聽, 甚深四諦義。」
大莊嚴論經卷第五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六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三一)
復次,有實功德堪受供養,無實功德不堪受人信心供養。
我昔曾聞,拘沙種中有王名真檀迦膩吒,討東天竺,既平定已,威勢赫振福利具足,還向本國,於其中路有平博處,於中止宿。爾時彼王心所愛樂,唯以佛法而為瓔珞,即在息處遙見一塔,以為佛塔,侍從千人往詣塔所,去塔不遠下馬步進,著寶天冠嚴飾其首,既到塔所歸命頂禮,說是偈言:
「離欲諸結障, 具足一切智,
於諸仙聖中, 最上無倫疋。
能為諸眾生, 作不請親友,
名稱世普聞, 三界所尊重。
棄捨於三有, 如來所說法,
諸論中最上, 摧滅諸邪論。
我今歸命禮, 真實阿羅漢。」
爾時彼王,以念如來功德之故稽首敬禮,當作禮時塔即碎壞,猶如暴風之所吹散。爾時彼王見是事已甚大驚疑,而作是言:「今者此塔無觸近者,云何卒爾無事散壞?如斯變異必有因緣。」即說偈言:
「帝釋長壽天, 如是尊重者,
合掌禮佛塔, 都無有異相。
十力大威德, 尊重高勝人,
大梵來敬禮, 佛亦無異相。
我身輕於彼, 不應以我壞,
為是呪術力, 厭道之所作。」
王說偈已,以塔碎壞心猶驚怖,而作是言:「願此變異,莫作災患當為吉祥,令諸眾生皆得安隱。我從昔來五體投地禮百千塔,未曾虧損一塵墮落,今者何故變異如是?如斯之相我未曾見。」即說偈言:
「為天阿修羅, 而共大戰鬪?
為是國欲壞, 我命將不盡?
將非有怨敵, 欲毀於我國?
非穀貴刀兵, 不有疾疫耶?
非一切世間, 欲有災患耶?
此極是惡相, 將非法欲滅。」
爾時近塔村人見王疑怪,即便向王作如是言:「大王!當知此非佛塔。」即說偈言:
「尼揵甚愚癡, 邪見燒其意,
斯即是彼塔。 王作佛心禮,
此塔德力薄, 又復無舍利,
不堪受王敬, 是故今碎壞。」
迦膩吒王倍於佛法生信敬心,身毛皆竪悲喜雨淚,而說偈言:
「此事實應爾, 我以佛想禮,
此塔必散壞, 龍象所載重,
非驢之所堪。 佛說三種人,
應為起塔廟, 釋迦牛王尊,
正應為作塔。 尼揵邪道滅,
不應受是供, 不淨尼揵子,
不應受我禮。 此塔崩壞時,
出於大音聲, 喻如多子塔。
佛往迦葉所, 迦葉禮佛足。
『是我婆伽婆, 是我佛世尊。』
佛告迦葉曰: 『若非阿羅漢,
而受汝禮者, 頭破作七分。』
我今因此塔, 驗佛語真實。」
如此木石無有心識,而為尼揵作明證驗,知非一切智。王見是已於大眾前歡喜踊躍,倍生信心容顏怡悅,而作是言:「南無婆伽婆!一切所尊解脫之師,釋迦牟尼佛師子吼言:『此法之外,更無沙門及婆羅門。』佛語真實無有錯謬。諸有眾生一足二足、無足多足,有色無色、有想無想,乃至非想非非想,於此眾中唯有如來最為尊勝。舉要言之,佛所說者今日皆現,一切外道不如草芥,況復尼揵師、富蘭那迦葉?」即說偈言:
「我是人中王, 不堪受我禮,
況復轉輪王, 阿修羅王等!
此塔於今日, 如為大象王,
牙足之威力, 摧破令碎壞。
身具四種結, 故名尼揵陀。
猶如大熱時, 能除彼熱者,
名為尼陀伽; 如來佛世尊,
能斷一切結, 真是尼陀伽。
以是於今者, 尼揵諸弟子,
及諸餘天人, 皆應供養佛。
佛種族智慧, 名稱甚廣大,
如此之塔廟, 天人阿修羅,
若其禮敬時, 無有傾動相。
猶如蚊子翅, 扇於須彌山,
雖盡其勢力, 不能令動搖。」
是故若人欲得福德,宜應禮拜佛之塔廟。
(三二)
復次,若人學問,雖復毀行,以學問力尋能得道,以是義故應勤學問。
我昔曾聞,有一多聞比丘住阿練若處,時有寡婦數數往來此比丘所,聽其說法。于時學問比丘於此寡婦心生染著,以染著故所有善法漸漸劣弱,為凡夫心結使所使,與此婦女共為言要。婦女言:「汝今若能罷道還俗,我當相從。」彼時比丘即便罷道。既罷道已,不能堪任世間苦惱,身體羸瘦不解生業,未知少作而大得財,即自思惟:「我於今者作何方計得生活耶?」復作是念:「唯客殺羊,用功極輕兼得多利。」作是念已求覓是處,以凡夫心易朽敗故造作斯業,遂與屠兒共為親友。於賣肉時,有一相識乞食道人,於道路上偶值得見,見已便識頭髮蓬亂,著青色衣身上有血,猶如閻羅羅剎,所執肉稱悉為血污。見其稱肉欲賣與人,比丘見已即長歎息作是思惟:「佛語真實!凡夫之心輕躁不停,極易迴轉。先見此人勤修學問護持禁戒,何意今日忽為斯事?」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汝若不調馬, 放逸造眾惡,
云何離慚愧, 捨棄調伏法?
威儀及進止, 為人所樂見,
飛鳥及走獸, 覩之不驚畏。
行恐傷蟻子, 慈哀憐眾生,
如是悲愍心, 今為安所在?」
凡夫之人其心不定,正可名為沙門婆羅門數,是故如來不說標相;若得見諦真實,是名為沙門及婆羅門。復說偈言:
「勇捍而自稱, 謂己真沙門,
為此不調心, 忽作斯大惡。」
說是偈已,尋即思惟:「我於今者作何方便令其開悟?如佛言曰:『若教人時,先當令其於四不壞生清淨信,此四不壞能令眾生得見四諦。』今當為說作業根本。」作是念已而語之言:「汝於今者極善稱量。」時賣肉者作是念言:「此比丘既不買肉,何故語我極善稱量?」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此必有悲愍, 而來見濟拔!
如斯之比丘, 久離市易法,
見吾為惡業, 故來欲救度。
實是賢聖人, 為我作利益!」
說是偈已,尋憶昔者為比丘時造作諸行,念先所誦經名曰苦聚欲過欲味。思憶此已,即以肉稱遠投於地,於生死中深生厭患,語彼比丘:「大德,大德!」而說偈言:
「欲味及欲過, 何者為最多?
我以慚愧䩙, 捉持智慧秤。
思量如此事, 心已得通達,
不見其有利, 純覩欲衰患。
以是故我今, 宜應捨離欲,
往詣於僧坊, 復還求出家。
我今為欲作, 身苦極下賤,
雖是現在身, 即如墮惡道。
我昔出家時, 濾水而後飲,
悲愍護他命, 無有傷害心。
今日如惡鬼, 食人精血者,
我今樂殺害, 習而不能捨。
善哉佛所說, 親近於欲者,
無惡而不造。 我今為欲使,
衰苦乃至此。 一切種智說,
四諦我未證, 從今日已去,
終不更放逸。 十力尊所說,
前為放逸者, 後止更不作,
如月離雲翳, 明照于世間。
是故我今當, 專心持禁戒,
設頭上火然, 衣服亦焚燒,
我當堅精進, 修行調順法,
斷難伏結使, 必令得寂滅。
假毀絕筋脈, 形體皆枯乾,
不見四諦者, 我終不休息,
先滅結使怨, 得勝報施恩。」
爾時比丘知其心念,彼智慧火方始欲然,即說偈言:
「汝今若出家, 必應得解脫,
迦梨與僧鉗, 及以質多羅,
如此等比丘, 皆七返罷道,
後復還出家, 獲得阿羅漢。
十力世尊戒, 汝亦不毀犯,
汝不起邪見, 汝有多聞智,
生於厭離善, 修習寂靜樂。
汝有多聞燈, 結使風所滅,
汝還修多聞, 必至無畏方。
為結之所漂, 當依修定力,
修定得勝力, 明了見結使。
由汝常修集, 故樂出家法,
心近善功德, 為結使所壞,
修集於正道, 是意捉結使,
如象絕䩭靽, 自恣隨意去。」
時罷道比丘即捨惡業,出家精勤得阿羅漢果。
(三三)
復次,若欲莊嚴無過善業,是故應當勤修諸善。
我昔曾聞,有一田夫聰明黠慧,與諸徒伴共來入城。時見一人,容貌端正莊嚴衣服,種種瓔珞服乘嚴麗,多將侍從,悉皆嚴飾瓌瑋可觀。彼聰明者語諸行伴:「不好不好。」同伴語言:「如此之人威德端正,深可愛敬有何不好?」聰明者言:「我自不好,亦不以彼用為不好,由我前身不造功德,致使今者受此賤身,無有威勢人所不敬。若先修福,豈當不及如此人者,是故我今應勤修善,必使將來有勝於彼。」即說偈言:
「彼捨於放逸, 修善獲福利,
我由放逸故, 不修功德業,
是以今貧賤, 下劣無威勢,
我今自愧責, 故自稱不好。
我今自觀察, 窮賤極可愍,
結使所欺誑, 放逸之所壞,
自從今以後, 勤修施戒定,
必使將來生, 種姓好眷屬,
端正有威德, 財富多侍從,
眾事不可嫌, 為世所尊敬;
莫如今日身, 自悔無所及。
惡心為我怨, 欺我致貧賤,
心能自悔責, 修善得快樂。
設造惡業時, 眾善都不生,
制心修善者, 榮樂無不具。
世間語不虛, 善惡報差別,
佛說八正道, 能至於涅槃。
若心著財利, 富貴及榮勝,
求於後有者, 不免衰老患,
我當勤精專, 趣向無畏方。
譬如醉畫師, 畫作諸形像,
醒已覺其惡, 除滅作勝者。
先世愚癡故, 造作今惡身,
今當滅惡業, 將來求勝報。
見惡果報已, 智者深自責。」
(三四)
復次,若聞善說應當思惟,必得義利,是故智者常應聽受善妙之法。
我昔曾聞,舍衛國中佛與阿難曠野中行,於一田畔見有伏藏。佛告阿難:「是大毒蛇。」阿難白佛:「是惡毒蛇。」爾時田中有一耕人,聞佛、阿難說有毒蛇,作是念言:「我當視之,沙門以何為惡毒蛇?」即往其所見真金聚,而作是言:「沙門所言是毒蛇者,乃是好金。」即取此金,還置家中。其人先貧衣食不供,以得金故,轉得富饒衣食自恣。王家策伺怪其卒富,而糺舉之繫在獄中,先所得金既已用盡,猶不得免,將加刑戮。其人唱言:「毒蛇。阿難!惡毒蛇。世尊!」傍人聞之,以狀白王,王喚彼人而問之曰:「何故唱言:『毒蛇。阿難!惡毒蛇。世尊!』」其人白王:「我於往日在田耕種,聞佛、阿難說言毒蛇,是惡毒蛇。我於今者,方乃悟解實是毒蛇。」即說偈言:
「諸佛語無二, 說為大毒蛇,
阿難白世尊, 實是惡毒蛇。
惡毒蛇勢力, 我今始證知,
於佛世尊所, 倍增信敬心,
我今臨危難, 是故稱佛語。
毒蛇之所螫, 正及於一身,
親戚及妻子, 奴婢僮僕等,
一切悉無有, 而受苦惱者;
財寶毒蛇螫, 盡及家眷屬。
我今於財寶, 及與親戚等,
視如惡毒蛇, 瞋恚發作時。
智者宜速離, 如捨惡毒蛇,
應速求出家, 行詣於山林。
誰有智慧者, 見聞如此事。
而當著財寶, 封惑迷其心?
我謂得大利, 而反獲衰惱。」
王聞偈已,深知是人於佛語中生信解心,即說偈言:
「汝今能信敬, 悲愍之大仙,
所說語真實, 未曾有二言。
先所伏藏財, 盡以用還汝,
更復以財寶, 而以供養汝。
能敬信調御, 善逝實語故,
大梵之所信, 拔梨阿修羅,
天王及帝釋, 我等與諸王,
城中諸豪族, 婆羅門剎利,
尊勝智見人, 無不信敬者。
能同我信故, 現得於花報,
今信最信處, 應獲第一果。」
(三五)
復次,諸欲求利者,或得或不得,有真善心者不求自得利實,無真善心者為得貪利,故應作真善心。
我昔曾聞,有一國王,時輔相子其父早喪,其子幼稚未任紹繼,錢財已盡,無人通致可得見王,窮苦自活。遂漸長大有輔相才,理民斷事一切善知,年向成立盛壯之時,形體姝大勇猛大力才藝備具,作是思惟:「我今貧窮,當何所作?又復不能作諸賤業。今我無福,所有才藝不得施行,復不生於下賤之家,又聞他說是偈言:
「『業來變化我, 窮困乃如是,
父母之家業, 今無施用處。
下賤所作業, 非我所宜作,
若我無福業, 應生下賤家。
生處雖復貴, 困苦乃如是,
賤業極易知, 然我所不能。
當作私竊業, 使人都不知,
正有作賊業, 覆隱人不覺。
腰繫二箭筒, 并持鋼利劍,
縛?手秉弓, 種種自莊嚴,
喻如師子兒, 都無有所畏。』」
說是偈已作是思惟:「設劫餘處或令他貧,我當劫王。」作是念已,至王宮中詣王臥處,王覺有賊怖不敢語,持王衣服并諸瓔珞取安一處。時王頭邊有一器水,邊復有灰,飢渴所逼,謂灰是麨和水而飲,飲已飽滿,乃知是灰。即自思惟:「灰猶可食,況其餘物?我寧食草,何用作賊?先父以來不為此業。」即棄諸物還來歸家。王見空出,歎言善哉!即喚其人而語之言:「汝今何故既取此物,還置於地而便空去?」白言:「大王!聽我所說。」即說偈言:
「何故作非理? 以為飢渴故,
灰水止飢渴, 是故息賊心。
今知是飢渴, 易可得止息,
我飲灰水已, 擲器著地中,
慚愧生悔恨, 不復更造惡。
大王應當知, 我非凡庶人,
乃是輔相子, 由家窮困故,
故來至王宮, 造作非法事。
從今日已去, 常欲飲灰水,
食草而自活, 不為偷盜業。
我家昔先人, 自有家禮教,
寧當自滅身, 不毀舊法訓。」
王見此事歎未曾有,稱種姓子真實不虛,雖有?過尋能改悔,即說偈言:
「貧窮壞志耐, 并棄於慚愧,
凡下鄙惡人, 速疾造惡業。
以己家法鉤, 能制非法象,
汝能自抑心, 不違家教法,
能有是賢行, 還襲汝父處。
汝今除癡心, 能作難有事,
我今極歡喜, 用汝為輔相。
不須覆觀察, 我已見汝行,
心堅志勇健, 兼復有智能。
我今自見知, 斯事實難有,
才業倍勝父, 以心真善故。」
是故智者,當作真實,不應虛偽。
(三六)
復次,現在結使雖復不起,若未斷結,結使之得猶故成就,如以冷水投熱湯中。
我昔曾聞,有一師共一弟子,於其冬日在煖室中,見有火聚無有烟焰。師語弟子:「汝見是火無烟焰不?」弟子言:「見。」師語弟子:「汝著乾薪烟即時起。」復言:「口吹,火焰乃出。」師為弟子,而說偈言:
「先火無烟焰, 慈心不淨觀,
現在結不生, 如火無烟焰。
如火得乾薪, 烟焰俱時起,
心火遇因緣, 值惡知識時,
瞋恚烟便起, 若覩好色時,
貪欲火熾然。 是故應斷得,
成就具三明, 為斷貪瞋癡,
應勤修精進。 明行足斷心,
結使草不生, 喻如常行道,
眾卉皆不出。 貪欲及瞋恚,
未遇緣不起, 根本未斷故,
遇緣還復發。 喻如得瘧病,
四日定發現, 於三二日時,
遇緣還復發。 又似世俗定,
掩按結不起, 都無有患相。
欲如毒樹根, 不拔芽還生,
如人耻白髮, 并剃其黑者,
剃之未久間, 白髮尋還生。
不永斷結使, 其事亦如是,
欲結及瞋恚, 逼戒行機關,
對治隱不起。 不造身口業,
便生難有想, 結使後還起,
毀犯於戒行。 貪嗜著五欲,
如蛇隱入穴, 還出則螫人。」
(三七)
復次,施為解脫不為財物,若為財物不名為施,若為解脫則得無生及涅槃樂,是故智者應為解脫而行布施。
我昔曾聞,有一檀越詣僧房設會,檀越知識道人語上座言:「今日檀越飲食精細,好為檀越耐心說法。」是時上座已得三明六通具八解脫,善知他心深觀察之,為何事故而設此會,乃知此會為財利故。爾時上座為此檀越說三惡道苦,而作是言:「善哉善哉!檀越汝今所設供養,極是時施,色香美味皆悉具足,極為清淨,三惡道中無所乏少。」時知識道人語上座言:「何以為他呪願三惡道中都無所乏?」時僧上座語彼道人子:「我雖年老倒錯說法,然此檀越不習於戒,結使所使,我觀彼心故作是說,此檀越為五欲樂及財寶畜生。」即說偈言:
「施者所生處, 財寶極廣大,
以恃財寶故, 能令起憍慢。
憍慢越法度, 盲冥愚凡夫,
以越法度故, 則墮三惡趣。
處於三惡道, 猶如己舍宅,
若生人天中, 如似暫寄客。
是故戒施伴, 俱受於涅槃,
戒能得生天, 施能備眾具,
所作為解脫, 必盡於苦際。
譬如種藕根, 花葉悉具得,
其根亦可食。 修行於施戒,
親近解脫林, 快樂喻花葉,
根喻於解脫。 是故修戒施,
必當為解脫, 不應為世利。」
(三八)
復次,離諸難亦難,得於人身難,既得離諸難,應當常精勤。
我昔曾聞,有一小兒聞經中說:「盲龜值浮木孔,其事甚難。」時此小兒故穿一板作孔受頭,擲著池中,自入池中低頭舉頭欲望入孔,水漂板故不可得值。即自思惟:「極生厭惡,人身難得,佛以大海為喻,浮木孔小盲龜無眼,百年一出實難可值。我今池小其板孔大,復有兩眼日百出頭,猶不能值,況彼盲龜而當得值?」即說偈言:
「巨海極廣大, 浮木孔復小,
百年而一出, 得值甚為難。
我今池水小, 浮木孔極大,
數數自出頭, 不能值木孔。
盲龜遇浮木, 相值甚為難,
惡道復人身, 難值亦如是。
我今值人身, 應當不放逸,
恒沙等諸佛, 未曾得值遇。
今日得諮受, 十力世尊言,
佛所說妙法, 我必當修行。
若能善修習, 濟拔極為大,
非他作己得, 是故自精勤。
若墮八難處, 云何可得離?
世間業隨逐, 墜墮於惡道。
我今當逃避, 得出三有獄,
若不出此獄, 云何得解脫?
畜生道若干, 歷劫極長久,
地獄及餓鬼, 黑闇苦惱深。
我若不勤修, 云何而得離,
嶮難諸惡道? 今日得人身,
不盡苦邊際, 不離三有獄,
應當勤方便, 必離三有獄。
我今求出家, 必使得解脫。」
(三九)
復次,財錢難捨,智者若能修於小施莫起輕想。
我昔曾聞,須和多國昔日有王名薩多浮,時王遊獵偶值一塔,即以五錢布施彼塔。有一旃陀羅遙唱善哉!即遣使捉將至王所。時王語言:「汝今見我布施小故譏笑我耶?」彼人白王:「施我無畏然後當語。我於昔日於嶮道中劫掠作賊,捉得一人急拳其手。我即思惟:『此人拳手必有金錢。』語令開手其人不肯,我捉弓箭用恐彼人,語言放手猶故不肯。我即挽弓向之,以貪寶故即便射殺,殺已即取得一銅錢。寧惜一錢不惜身命。如今大王無逼惱者,能持五錢用施佛塔,是故我今歎言善哉!」即說偈言:
「挽弓圓如輪, 將欲害彼命,
彼寧喪身命, 不肯輸一錢。
我見如此人, 捨命不捨錢,
是故我今者, 見有捨錢者,
生於希有想, 歎言難可作。
不見有弓刀, 強逼大王者,
亦無有畏忌, 開意捨難捨,
苦求乃得錢。 是故我今日,
見有捨財者, 心生未曾有。
我自見其證, 極苦不肯捨,
大王今當知, 慳心難可捨。」
(四○)
復次,善觀察所作,當時雖有過,後必有大益。
我昔曾聞,有一比丘常被盜賊,一日之中堅閉門戶,賊復來至扣門而喚,比丘答言:「我見汝時極大驚怖,汝可內手於彼向中,當與汝物。」賊即內手置於向中,比丘以繩繫之於柱,比丘執杖開門打之,打一下已語言:「歸依佛。」賊以畏故,即便隨語歸依於佛。復打二下語言:「歸依法。」賊畏死故復言歸依法。第三打時復語之言:「歸依僧。」賊時畏故言歸依僧。即自思惟:「今此道人有幾歸依?若多有者必更不見此閻浮提,必當命終。」爾時比丘即放令去,以被打故身體疼痛久而得起,即求出家。有人問言:「汝先作賊造諸惡行,以何事故出家修道?」答彼人言:「我亦觀察佛法之利然後出家。我於今日遇善知識,以杖打我三下,唯有少許命在不絕。如來世尊實一切智者,若教弟子四歸依者,我命即絕。佛或遠見斯事教出比丘打賊三下,使我不死,是故世尊唯說三歸不說四歸,佛愍我故說三歸依不說四歸。」即說偈言:
「決定一切智, 以憐愍我故,
是以說三歸, 不說有第四。
為於三有故, 而說三歸依,
若當第四者, 我則無歸依。
我今可憐愍, 身命於彼盡,
我見佛世尊, 遠覩如斯事,
生於未曾有, 是故捨賊心。
有因麤事解, 或因細事悟,
麤者悟麤事, 細者解細事。
由我心麤故, 因麤事解悟,
我解斯事故, 是以求出家。」
大莊嚴論經卷第六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七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四一)
復次,利養亂於行道,若斷利養善觀察瞋。
我昔曾聞,有一比丘在一園中,城邑聚落競共供養,同出家者憎嫉誹謗。比丘弟子聞是誹謗,白其師言:「某甲比丘誹謗和上。」時彼和上聞是語已,即喚謗者善言慰喻,以衣與之。諸弟子等白其師言:「彼誹謗人是我之怨,云何和上慰喻與衣?」師答之言:「彼誹謗者於我有恩,應當供養。」即說偈言:
「如雹害禾穀, 有人能遮斷,
田主甚歡喜, 報之以財帛。
彼謗是親厚, 不名為怨家,
遮我利養雹, 我應報其恩。
雹害及一世, 利養害多身,
雹唯害於財, 利養毀修道。
為雹所害田, 必有少遺餘,
利養之所害, 功德都消盡。
如彼提婆達, 利養雹所害,
由彼貪著故, 善法無毫釐,
眾惡極熾盛, 死則墮惡道。
利養劇猛火, 亦過於惡毒,
師子及虎狼。 智者觀察已,
寧為彼所傷, 不為利養害。
愚者貪利養, 不見其過惡,
利養遠聖道, 善行滅不生。
佛已斷諸結, 三有結都解,
功德已具滿, 猶尚避利養。
眾中師子吼, 而唱如是言:
『利養莫近我, 我亦遠於彼。』
有心明智人, 誰當貪利養?
利養亂定心, 為害劇於怨,
如以毛繩戮, 皮斷肉骨壞,
髓斷爾乃止。 利養過毛繩,
絕於持戒皮, 能破禪定肉,
折於智慧骨, 滅妙善心髓。
譬如嬰孩者, 捉火欲食之,
如魚吞鉤餌, 如鳥網所覆,
諸獸墜穽陷, 皆由貪味故。
比丘貪利養, 與彼亦無異,
其味極尠少, 為患甚深重。
詐為諂侫者, 止住利養中,
親近憒閙亂, 妨患之種子,
如似疥搔瘡, 搔之痒轉增,
矜高放逸欲, 皆因利養生。
此人為我等, 遮於利養怨,
我以是義故, 應盡心供養。
如是善知識, 云何名為怨?
由貪利養故, 不樂閑靜處,
心常緣利養, 晝夜不休息。
彼處有衣食, 某是我親厚,
必來請命我, 心意多攀緣。
敗壞寂靜心, 不樂空閑處,
常樂在人間, 田利毀敗故。
不樂寂定法, 以捨寂定故,
不名為比丘, 亦不名白衣。」
(四二)
復次,俱得漏盡,教學差別。
我昔曾聞,尊者目連教二弟子,精專學禪而無所證。時尊者舍利弗問目連言:「彼二弟子得勝法不?」目連答言:「未得。」舍利弗又問言:「汝教何法?」目連答言:「一教不淨,二教數息。然其心意,滯而不悟。」時舍利弗問目連言:「彼二弟子從何種姓而來出家?」答言:「一是浣衣,二是鍛金師。」時舍利弗語目連言:「金師子者應授安般,浣衣人者宜教不淨。」目連如法以教弟子,弟子尋即精勤修習得羅漢果。既成羅漢,歡喜踊躍,即便說偈讚舍利弗:
「第二轉法輪, 佛法之大將,
於諸聲聞中, 得於最上智,
有勝覺慧力, 嗚呼舍利弗!
指導示解脫, 隨順本所習,
指導開悟我, 二俱速解脫。
行自境界中, 獲得所應得,
行他境界者, 如魚墮陸地。
我常在河側, 習浣衣白淨,
安心於白骨, 相類易開解,
不大加功力, 速疾入我意。
金師常吹㰆, 出入氣是風,
易樂入安般。 眾生所翫習,
各自有勝力, 今者舍利弗,
佛法之鞅䩙。 佛說舍利弗,
第二轉法輪, 真實是所應,
心得自在者, 能使我二人,
善知禪徑路。 我如不調象,
法中之大將, 言教調順我,
使到安隱處, 故我大歡喜。」
(四三)
復次,善根熟者雖復逃避,如來大悲終不放捨。
我昔曾聞,如來無上良厚福田,行來進止常為福利,非如世間所有田也。欲示行福田異於世間田,行福田者往至檀越下種人所,入舍衛城分衛,乃至為菩薩時入王舍城乞食,城中老少男女大小,見其容儀心皆愛敬,餘如佛本行中說。昔佛在時眾生厭惡,善根種子極易生芽,佛所應化為度人故入城乞食,即說偈言:
「若以深信心, 禮敬佛足者,
是人於生死, 便為不久住。
能行善福田, 供養作因緣,
必獲大果報。 能以信敬心,
以土著佛鉢, 終不無果報。」
如來入城現神足時,一切人民各各相語:「佛來入城。」餘如諸經中。佛來入城時,所有嚴麗種種具足,男女大小聞佛入城一切擾動,猶如大海風皷濤波出大音聲,閻浮提界亦未曾有如是形相。爾時城中除糞穢人,名曰尼提,髮長蓬亂垢膩不淨,所著衣裳悉皆弊壞。若於道中得弊納者,便用補衣,欲示宿世不善業故,背負糞瓨,欲遠棄去。於路見佛瞻仰尊顏,如覩大海,圓光一尋以莊嚴身,如真金聚無諸垢穢,所著袈裟如赤栴檀,亦如寶樓觀之無厭,即說偈言:
「金色如華敷, 衣如赤栴檀,
衣服儀齊整, 清淨如銅鏡。
如似秋月時, 日處虛空中,
世尊處大眾, 嚴淨如秋月。」
爾時眾生見佛世尊生大歡喜,畜生見佛,眼根悅樂,況復人也!即說偈言:
「見色無比類, 深心極愛敬,
堪為禪定器, 威光倍赫奕。
邪見毒惡心, 覩佛猶悅豫,
觀其諸形體, 觸目視無厭。
覩見心悅豫, 身體悉照曜,
瞻之轉熾盛, 形體圓滿足。
無可嫌呵處, 種姓可歎美,
無能譏論者, 明智善丈夫。
相續出是種, 世人寶嚴飾,
以助形容好。 佛身相好具,
不假外莊嚴, 相好眾愛樂,
顯好常隨身。 世人自瓔珞,
不得常為好。 蓮華悉開敷,
阿輸伽敷榮, 嚴飾於大地,
顯好不如佛。 淨目眾相好,
熾然莊嚴身, 喻如摩尼鎧,
眾寶而校飾。 亦猶池水中,
眾華以莊嚴。 如是等比類,
不及如來身, 善逝之形體,
相好炳然著。 猶如虛空中,
淨無雲翳時, 眾星莊嚴月,
善行美妙器, 瞻仰無厭足,
如飲甘露味, 猶如淨滿月,
為人所愛樂。 妙相以莊嚴,
善調伏威德, 眾德備足者,
誰能具稱歎? 諸過惡已壞,
譬如生死中, 眾伎變現形,
永無能變現。 髣髴似佛者,
雖作眾妙像, 不及佛儀相。
佛之妙容相, 天人中無比。」
又復世尊不齊相好殊妙可歎,眾行皆備功德悉具,說偈讚言:
「如來所言說, 智者所欽仰,
威儀及舉止, 終無有過失。
牟尼中最勝, 觸事未曾有,
覺慧無動搖, 讚毀意不異。
以有十力故, 摽相極寂靜,
滿足而正直, 功德利益聚。
行步甚詳雅, 為人所愛樂,
言說義深廣, 視瞻極審諦。
詳雅有次敘, 一切皆捨離,
食飲無貪著。 舉要而言之,
無有不可愛。」
爾時尼提見無上調御諸根寂定,及比丘等根不散亂圍繞侍從,心倍愛敬,復說偈言:
「諸根悉寂靜, 調根者圍遶,
著於新色衣, 前後隨導從。
眾釋中勝導, 金色不動搖,
四眾常圍遶, 如赤雲繞日。」
爾時尼提既見佛已,自鄙臭穢,背負糞瓨,云何見佛?迴趣異道以不見佛,心懷愁惱:「我於先世不造福業,為惡所牽今受此苦。我今不愁斯下賤業,眾人皆得到於佛前,我今見臭穢故不得往。」以是之故懊惱燋心,即說偈言:
「佛出世甚難, 難可得值遇,
人天阿修羅, 八部咸圍遶。
我雖今遭值, 臭穢不得近,
明了有惡業, 罪報捨棄我。」
思惟是已,更從異巷捨而遠避。然佛世尊大慈平等隨逐不捨,即現彼巷尼提前立。尼提見已復生驚怖:「我向避佛今復覩見,當何處避?」驚怖憂惱而自責言:「我甚薄福,諸佛香潔,我當云何以此極穢逼近於佛?若當逼近罪益深重,先世惡業使我乃爾。」即說偈言:
「天以栴檀香, 上妙曼陀花,
種種眾供具, 持來奉世尊。
佛來入城時, 香水以灑地,
人天皆供養, 真是應供者。
云何執糞缾, 而在於佛前?」
復自念言:「當設何方念而得合所?」又更捨佛入於異巷。如來如前復在彼巷,尼提見已倍復怪惱,而說偈言:
「圓光周一尋, 色炎若干種,
城中諸人等, 合掌而圍遶,
帝釋執持拂, 人天皆供養。
我向避異巷, 復從此道來?」
作此偈已復自念言:「今者世尊人天中上,我之鄙穢眾生中下,我今云何以此臭穢而近世尊?」即便迴避入於異巷。爾時世尊先在彼立,既覩佛已慚耻却行,糞缾撞壁尋即碎壞,糞汁流灌澆污衣服,自見穢污慚愧懊惱,顏色變異,而自念言:「先雖臭穢尚有缾遮,今缾破壞穢惡露現,甚可慚恥。」甚自鄙責而說偈言:
「歎言咄怪哉, 我今如趣死,
臭穢遍身體, 云何當自處?
三界最勝尊, 而來趣近我,
塞遮我前路, 遂無逃避處。
怪哉極可惡, 內外皆不淨,
慚恥大苦惱, 如似衰老至。」
爾時大眾咸見世尊隨尼提後,時彼眾中有一比丘作是念言:「如來入城不於豪貴并卑賤家而從乞食,但隨尼提。何故如是?此必有緣。」復自念言:「此事可解。」即說偈言:
「此必功德器, 為佛所追隨,
如珠落糞穢, 撓攪而覓取。
如來錄其心, 不擇貴與賤,
不求種姓真, 妙勝作是說。
譬如醫占病, 看病腹鞕軟,
隨患投下藥, 亦不觀種族。
如來以平等, 觀察心堅軟,
亦不擇種姓, 與藥下煩惱。」
爾時尼提於隘巷中遇值世尊,慚愧踡縮無藏避處,合掌向地作如是言:「汝今能持一切眾生,願開少處容受我身。」即說偈言:
「如來於今者, 轉來逼近我,
我身甚臭穢, 不得近世尊,
善哉開少分, 願容受我身。」
爾時如來大悲熏心,安樂利益一切眾生,和顏悅色到尼提邊,世尊以柔軟雷音而安慰之,令彼身心怡悅快樂。佛命尼提,尼提聞已周慞四顧。「如佛所命,三界至尊豈可喚我鄙賤之人?將無有人與我同字喚於彼耶?」佛心平等斷於愛憎,世尊舉手向彼尼提,其指纖長爪如赤銅,指間網縵以覆其上,掌如蓮花,柔軟淨潔相輪之手,欲使尼提生勇悍心,即與尼提而說偈言:
「汝有善根緣, 故我至汝所,
我今既來至, 汝何故逃避?
應當住於此, 汝今身雖穢,
心有上善法, 殊勝之妙香,
今在汝身外, 不宜自鄙賤。」
于時尼提聞佛喚已,舉目覩佛其心勇悍,合掌向佛而作是言:「無歸依者為作歸依,於諸眾生無有因緣而生子想,其心平等實是真濟。今佛世尊與我共語,如以甘露灑我身心。」即說偈言:
「假使大梵王, 與我共談議,
天帝之尊重, 屈臨見携抱,
轉輪大聖王, 同坐一器食,
不如三界尊, 垂哀賜一言。
今我蒙慈眷, 歡喜過於彼,
簡練去穢惡, 不善相已滅,
善相具足生, 自在者濟拔,
令我受快樂。 世尊足上塵,
帝釋以頂戴, 猶名福所護,
況我極鄙劣, 親承佛音教,
而自稱我名, 當不生欣慶?」
佛告尼提:「汝於今者能出家不?」于時尼提聞是語已心生歡喜,即說偈言:
「如我賤種類, 頗任出家不?
世尊垂哀愍, 設得出家者,
如取地獄人, 安置著天上。」
佛告尼提:「汝今不應作是思惟。」即說偈言:
「如來不觀察, 種族及貴富,
唯觀眾生業, 過去善種子。
一切煩惱縛, 不盡得解脫,
生老病死等, 苦樂悉皆同。
云何婆羅門, 獨能得解脫,
餘人不能得? 文字及音聲,
豈唯婆羅門? 餘姓亦復知。
譬如渡河津, 不但婆羅門,
餘姓亦復能。 一切諸所作,
唯婆羅門能, 餘人不能耶?
汝今但應當, 信我故出家。
如我佛法中, 悲心無偏黨,
不同諸外道, 有所隱藏法。
濟度悉平等, 佛法無損減,
說法無偏黨, 平等示正道,
為一切眾生, 作安隱正路。
譬如大市中, 市買一切物,
我法市亦爾, 不擇其種姓,
富貴及貧賤。 譬如清流水,
剎利婆羅門, 毘舍及首陀,
無有遮護者, 不限人非人,
一切皆來飲, 我法亦如是。
我今亦不齊, 比丘比丘尼,
普為於世間, 人天之大醫。
「我不必為貴撰擇賢王等,亦度下賤優波離等。我不齊為大富長者須達多等,亦度貧窮須賴多等。我不齊為大智舍利弗,亦為鈍根周利槃特等。我不齊為少欲知足摩訶迦葉,亦為多欲婆難陀等。我不齊為耆舊宿德優樓頻螺迦葉,亦為幼稚須陀耶等。我不齊為憍慢婆迦賴等,亦為極惡鴦掘摩羅手捉劍者。我不齊為多智男子而為說法,亦為淺智女人而為說法。我不齊為出家之眾而作真濟,亦為極惡在家之人而為說法。我不齊為少欲之人而為說法,亦為在家幼子五欲自恣說四真諦。我不齊為放捨眾務逋多梨說,亦為經理國事多諸世務頻婆娑羅王等說。我不齊為斷酒之人說,亦為極醉郁伽等說使得道跡。我不齊為樂修定離越等說離生死法,亦為失子狂亂心婆私吒說。我不齊為賢德等優婆塞種中生者說法,亦為邪見弟子阿須拔提等說。我不齊為盛壯羅吒和羅說法,亦為衰老羅拘羅等說。我不齊為宿舊婆拘羅說得羅漢,亦為七歲沙彌須陀延說使得羅漢。我不齊為十六波羅延心中難問答所疑,亦為六十聚落嬰愚貪欲求女人者說。我不齊為滿願子等大論牛王辯才無盡者說,亦為淺智達摩地那比丘尼說,使得深智,能解大丈夫有所問難。我不齊為富貴大王夫人彌拔提等說使得道果,亦為下賤僮使鳩熟多羅等說使得道跡。我不齊為貞婦毘舍佉說,亦為婬女蓮華等說。我不齊為大德辯才女人瞿曇彌等說,亦為七歲沙彌尼至羅能摧伏外道者說。」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依我佛法中, 速疾應出家,
因智得甘露, 不由種族姓。
四大及以空, 貴賤等同有,
無智則不得, 不必在種姓。」
爾時尼提即奉佛教,尋便出家得阿羅漢。時舍衛城中長者婆羅門聞尼提得出家,皆生譏論瞋忿嫌恨,而作是言:「彼尼提者鄙穢下賤今得出家,若設會時尼提來者,污我舍宅床蓐。」舉國紛紜,遂至上徹波斯匿王。時王聞已語諸臣言:「汝等今者勿用紛紜,我今當往詣世尊所啟白如來,更不聽斯下賤者使得出家。」時王將侍從往詣祇洹,見一比丘坐大石上縫糞掃衣,有七百梵天在其左右,有合掌禮敬者,有取縷者,有貫針者,如修多羅中廣說。時諸天等說偈讚言:
「觀察諸根寂, 容儀威德盛,
得具於三明, 利根不退轉,
眾善悉備滿, 容納糞掃衣。
七百威德天, 上從梵宮來,
歸命來敬禮, 度於彼岸者。」
時波斯匿王不識尼提,而語之言:「汝今為我往白世尊,波斯匿王今在門外欲來見佛。」時彼尼提聞已即從石沒,如入於水踊身佛前,而白佛言:「波斯匿王今在門外,欲見世尊。」世尊語言:「還從本道可往喚前。」尼提奉命還從石出喚波斯匿王。時波斯匿王頂禮問訊白世尊言:「向彼比丘是何大德?為諸天供養奉侍左右,又能於石出入無礙。」說偈問言:
「佛智淨無礙, 無事不通達,
我欲所問者, 佛已先知之,
先事且小住, 我欲有所問。
向見一比丘, 石上而出入,
如鷗在水中, 浮沈得自在。」
爾時世尊告波斯匿王言:「向者比丘若欲知者,是王所疑鄙賤尼提即其人也。」王聞是已悶絕躃地,即自悔責而作是言:「我為自燒,云何乃於如是大德生於譏嫌?」見是事已,於佛法所得未曾有,倍生信心即禮佛足,而說偈言:
「譬如須彌山, 眾寶所合成,
飛鳥及走獸, 至山皆金色。
昔來雖曾聞, 今始方證知,
佛如須彌山, 無量功德聚。
有來依佛者, 變為貴種族,
佛不觀種姓, 富貴及名聞。
猶如醫占病, 亦不觀種姓,
但授諸良藥, 令其病得愈。
貴賤資氣同, 皆出於不淨,
成就得道果, 等同無差別。
一切種姓同, 證果都無異。」
爾時世尊為欲增長波斯匿王淳信心故,說四種姓可淨,若婚娶時取四種姓,此四種姓皆可得淨。佛告大王:「若取婦嫁女應擇種姓,此佛法中唯觀宿世善惡因緣,不擇種姓;唯觀信施,不觀珍寶;索戒清淨,不索家門清淨;索定自在,不索種姓端嚴;觀其智慧,不觀所生。」即說偈曰:
「如鍊山石中, 而取於真金,
譬如伊蘭木, 相瑳便火出,
亦如淤泥中, 出生青蓮花,
不觀所生處, 唯觀於德行。
「若生上族有德行者應當供養,若生下賤種有德行者亦應供養。諸有智者應當供養,有德之人種姓有別德行無異,猶如伊蘭及栴檀木俱能出火,熱與光明無有別異。」佛語真實無有過失,深入人心使王得解。波斯匿王頂禮佛足五體投地,南無歸命調御丈夫.一切種智,於一切義無有障礙,十力勇猛四無所畏,婆伽婆.三藐三佛陀,於一切眾生作不請親友,於四種姓都無偏黨,略說如是。即說偈言:
「一切種智海, 淨意度彼岸,
世界佛獨悲, 心意無穢惡。
為一切眾生, 作於最親友,
獨一說解脫, 然示種種道。
依智多方便, 外道狂顛倒,
麤澁之苦行, 專迷著種姓。」
波斯匿王禮佛及尼提足已,還舍衛城。
(四四)
復次,雖不入見諦,修學多聞力,諸魔不能動,應勤修學問。
我昔曾聞,有一魔化作比丘來至僧坊。有一法師在眾中說法,化比丘言:「我得羅漢道,若有所疑今悉可問。」于時眾僧語法師言:「疏其所說。」時彼法師問化比丘:「云何斷結?云何入定?」化比丘顛倒說法。時法師語眾僧言:「此非羅漢,其語不可疏。」時化比丘踊身虛空作十八變。時會大眾譏呵法師:「如此之人,師今云何說非羅漢?」爾時法師雖被譏呵,以多聞力故猶說言非。「若是羅漢,云何所說顛倒然復能飛?我於今者知復云何?」即說偈言:
「我於功德所, 都無嫉怨心,
以阿毘曇石, 磨試知是非。
如似被金塗, 磨時色不顯,
金若不真者, 以石磨則知。
佛以智印印, 與印不相應,
甘露城極深, 無印不得入,
欲入甘露城, 我欲笑於彼。」
諸人問言:「若非羅漢云何能飛?」于時法師復說偈言:
「或是因陀羅, 或是幻所作,
佛法中棘刺, 必是魔所為。」
時化比丘還復本身,深生歡喜。「嗚呼佛法極精妙,依聞能如是決定分別我。」即說偈言:
「首羅居士等, 已得法眼淨,
不可得動搖, 此事不可奇。
以己智力故, 汝今不見諦,
心堅不可動, 此事實希有。
無有聖智力, 而我不能動,
是事為希有, 歸依佛涅槃,
彼言真實故, 智者不動搖。
佛一切種智, 說觀察羅漢,
無有能壞者, 猶如大海潮,
終不過其限。 假使火作冷,
風性確然住, 如來所說語,
都無有變異。 以是故佛語,
於諸論最上, 如似日光明,
除滅一切闇。 應供極真實,
機辯顯分明, 善察者分別;
不能觀察者, 不見如此理。
實語與妄語, 此二相違遠,
佛語及外論, 其事亦如是。」
大莊嚴論經卷第七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八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四五)
復次,治身心病唯有佛語,是故應勤聽於說法。
我昔曾聞,漢地王子眼中生瞙遍覆其目,遂至闇冥無所覩見,種種療治不能瘳除。時竺叉尸羅國有諸商估來詣漢土,時漢國王問估客言:「我子患目,爾等遠來頗能治不?」估客答言:「外國有一比丘名曰瞿沙,唯彼能治。」時王聞已即大資嚴,便送其子向竺叉尸羅國,到彼國已至尊者瞿沙所,而作是言:「吾從遠方故來療目,唯願哀愍為我治眼。」爾時尊者許為治眼,多作銅盞賦與大眾,語諸人言:「聞我說法有流淚者置此椀中。」因即為說《十二緣經》。眾會聞已啼泣流淚,以椀承取聚集眾淚向王子所。尊者瞿沙即取眾淚置右掌中,而說偈言:
「我今已宣說, 甚深十二緣,
能除無明闇, 聞者皆流淚。
此語若實者, 當集眾人淚,
人天夜叉中, 諸水所不及,
以洗王子眼, 離障得明淨。」
尋即以淚洗, 膚翳得消除。
爾時尊者瞿沙以淚洗王子眼得明淨已,為欲增長大眾信心,而說偈言:
「佛法極真實, 能速除翳障,
此淚亦能除, 如日消冰雪。」
是諸大眾見是事已,合掌恭敬倍生信心,得未曾有身毛驚竪,即說偈言:
「汝所作希有, 猶如現神足,
醫藥所不療, 淚洗能除患。」
時諸比丘聞法情感悲泣雨淚,尊者瞿沙告諸眾會:「雖為是事,此不為難。如來往昔億千劫中修行苦行,以是功德集此十二因緣法藥,能令聞者悲感垂淚。婆須之龍吐大惡毒,夜叉惡鬼遍滿舍宅,吉毘坻陀羅根本厭道,此淚悉能消滅無遺,是乃為難!況斯翳障,猶如蚊翅而除滅之,何足為難?設大雲霧幽闇晦冥惡風暴雨,此淚亦能消滅。是時狂醉象軍及以步兵鎧仗自嚴,以淚灑之軍陣退散。一切種智所修集法,其誰聞者而不雨淚?然以此淚能禳災患,唯除宿業。」彼時王子既得眼已歡喜踊躍,又聞說法厭患生死,得須陀洹果,生希有想,即說偈言:
「誰得聞佛法, 而不生歡喜?
我已深敬信, 至心聽說法。
耳聞希有事, 目患亦消除,
慧眼與肉眼, 俱悉得清淨。
治眼中最上, 無過於大仙,
我今稽首禮, 眾醫中最勝。
以一智寶藥, 開我二眼淨,
世間有心人, 誰不敬信者?
若設有少智, 云何不生信?
釋迦牟尼尊, 眾生之慈父,
言說甚美妙, 柔和可愛樂,
濟拔事已竟, 得達于彼岸。
意根法微細, 作意當解了,
乃至邊地人, 亦能得開悟。」
(四六)
復次,若得四不壞淨,寧捨身命終不毀害前物,是故應勤修四不壞淨。
我昔曾聞,有一罪人應就刑法,時旃陀羅次當刑人。彼旃陀羅是學優婆塞得見諦道,不肯殺人,典刑戮者極生瞋忿,而語之言:「汝今欲違王憲法耶?」優婆塞語典刑戮者言:「汝甚無智,王今何必苦我殺人?雖復色身屬王作旃陀羅,聖種中生名曰法身,不屬於王,非所制也。」即說偈言:
「釋迦牟尼尊, 具一切種智,
因時能教化, 滅除一切過。
閻羅王之法, 果時始教化,
臨苦為說苦, 易壞亦可違。」
時典刑戮者,以此人違犯王禁,即將詣王,言:「此旃陀羅不用王教。」王語之言:「汝何故不用王教?」白言:「大王!今應生信發歡喜心。」而說偈言:
「除我三毒垢, 獲得寂滅因,
無上之大悲, 十力世尊所,
受持於禁戒, 乃至蚊蟻子,
猶不起害心, 何況於人耶?」
時王語言:「汝若不殺,自命不全。」此優婆塞見諦氣勢,便於王所抗對不難,而作是言:「此身隨王,王於我身極得自在。如我意者,雖帝釋教我猶不隨。」王聞此語極大瞋忿,勅令使殺。彼旃陀羅父兄弟七人盡不肯殺,王遂殺之有二人在,至第六者勅使殺之亦不肯殺,王又殺之,至第七者又不肯殺,王復殺之。老母啟王:「第七小者為我寬放。」王言:「今此人者是汝何物?」老母答言:「皆是我兒。」王復問言:「前六者非汝子耶?」答言:「亦是。」王言:「汝何以獨為第七子耶?」爾時老母,即說偈言:
「大王應當知, 六子皆見諦,
悉是佛真子, 決定不作惡,
是故我不畏。 今此第七子,
猶是凡夫人, 脫為身命逼,
造作諸惡業。 是故我今者,
求王請其命, 人王得自在,
唯願活此子。 臨終時恐怖,
或能造諸惡, 凡夫臨死時,
但覩其現身, 不見於後事,
能觀後世報, 非凡夫境界。」
爾時大王而作是言:「我於外道未聞是語,今說因果了如明燈。」旃陀羅口作如是說,王生決定意,名為賢聖村,非是旃陀羅,雖名旃陀羅,實修苦行者,自命尚不惜,況應諸親屬,護戒劇護財,不顧身命及以眷屬唯持禁戒。即說偈言:
「世人觀種族, 不觀內禁戒,
護戒為種族, 設不護戒者,
種族當滅壞。 我是旃陀羅,
彼是淨戒者, 彼生旃陀羅,
作業實清淨, 我雖生王種,
實是旃陀羅。 我無悲愍心,
極惡殺賢人, 我實旃陀羅。」
爾時大王將諸眷屬,詣於塜間供養其屍,王復說偈言:
「此覆善功德, 如灰而覆火,
口雖不自說, 作業已顯現。
帝釋常供養, 如是堅行者,
不惜己身命, 而護於戒行。」
爾時彼王將諸群臣、數千億婆羅門等,步詣塜間而作是言:「如是大士雖名旃陀羅,實是大仙人。」積聚死屍為其墮淚,王復說偈言:
「勇健持戒者, 以刀分解身,
尸骸委在地, 血泥以塗身,
以持禁戒故, 今日捨此身。
堅心不犯惡, 守戒而至死,
得佛法味者, 智者皆應爾。」
王復說偈言:
「愚癡之所盲, 貪欲之垢污,
著我所諸根, 掉動而不定。
不計於惡業, 但取現在樂,
結使垢塗污, 智者常觀察。
身財危脆想, 亦如河岸樹,
終不造惡業, 智水洗心垢。」
爾時大王近旃陀羅身,敬尚法故繞屍三匝,長跪合掌,而說偈言:
「南無歸命法, 善能觀察者,
捨於短促命, 而不捨於法。
假設入火林, 見諦毀禁戒,
終無有是處, 此即是明證。
此人持佛語, 終無有二志,
臥於泥血中, 以護佛戒故。
此屍以火焚, 即變為灰土,
持戒善法名, 同於世界盡。」
以何因緣而說此事?欲示證道無有變異。佛說見諦終無毀破,四大可破,四不壞淨終不可壞。
(四七)
復次,心有憍慢無惡不造,慢雖自高名自卑下,是故應當斷於憍慢。
我昔曾聞,佛成道不久,度優樓頻螺迦葉兄弟眷屬千人,煩惱既斷鬚髮自落,隨從世尊往詣迦毘羅衛國,如佛本行中廣說。閱頭檀王受化調順,諸釋種等恃其族姓生於憍慢,佛婆伽婆,一身觀者無有厭足,身體豐滿不肥不瘦,婆羅門等苦行來久,身形羸弊,雖內懷道外貌極惡,隨逐佛行甚不相稱。爾時父王作是念言:「若使釋種出家以隨從佛,得相稱副。」作是念已,擊鼓唱言:「仰使釋種家遣一人令其出家。」即奉王勅,家遣一人度令出家。時優波離為諸釋等剃髮鬚之時涕泣不樂,釋等語言:「何故涕泣?」優波離言:「今汝釋子盡皆出家,我何由活?」時諸釋等聞優波離語已,出家諸釋盡以所著衣服瓔珞嚴身之具成一寶聚,盡與優波離,語優波離言:「以此雜物足用給汝終身自供。」優波離聞是語已,即生厭離而作是言:「汝等今皆厭患珍寶嚴身之具而皆散棄,我今何為而收取之?」即說偈言:
「是諸釋種等, 棄捨諸珍寶,
如捐惡糞掃, 并及諸草葉,
彼捨於愛著, 云何方貪取?
我設取寶聚, 內心必貪著,
計為我所有, 是則為大患。
諸釋捨所患, 我今設取者,
是為大過患。 譬如人吐食,
狗來噉食之, 我收他所棄,
與狗有何異? 我今畏寶聚,
如離四種毒, 善根內觸發,
不貪戀寶聚。 我今必棄捨,
欲向世尊所, 求索出家法。」
時優波離說此偈已,復說偈言:
「見他得勝法, 始生欣尚心,
願令我己身, 同彼獲勝事,
我今欲自出, 當勤作方便。」
時優波離復作念言:「我今決定必當出家,但當勤求。千婆羅門先於佛所已得出家,釋種剎利姓其數五百亦得出家,婆羅門剎利二姓俱貴,然我首陀其姓卑下,復為賤役,於彼勝中求索出家,為可得不?我於今者有何勢力?云何此中而得出家?」即說偈言:
「剎利姓純淨, 婆羅門多學,
生處如摩尼, 皆共聚集此。
我身首陀種, 云何得參豫?
如似破碎鐵, 間錯於真金。
婆伽婆佛陀, 我聞具種智,
今我當往彼, 悲愍一切者。
應淨不應淨, 應出不應出,
一切外道眾, 不知解脫處;
唯有滅結者, 能知於解脫。」
時優波離說是偈已到世尊所,胡跪合掌右膝著地,而說偈言:
「於四種姓中, 俱得出家不?
涅槃解脫樂, 我等可得耶?
善哉救世者, 大悲普平等,
哀愍願聽我, 得及出家次。」
爾時世尊知優波離心意調順,善根淳熟應可化度,即舉相好莊嚴右手以摩其頂,而告之言:「聽汝出家。外道祕法不示弟子,如來不爾,大悲平等而無偏黨等同說法,示其勝道而拔濟之,猶市賣物不選貴賤,佛法亦爾,不擇貧富及以種姓。」即說偈言:
「誰渴飲清流, 而不充虛乏?
誰秉熾然燈, 而不滅黑闇?
一切種智法, 普共一切有,
誰有修行者, 不得勝妙義?
譬如食石蜜, 貴賤等除陰,
剎利婆羅門, 佛法普平等,
得盡三有時, 諸姓等無異。
譬如三種藥, 對治風冷熱,
藥不擇種姓, 貴賤皆能治。
法藥亦如是, 能治貪恚癡,
四姓悉皆除, 高下無差別。
又如火燒物, 不擇好惡薪,
毒螫亦如火, 不擇貴與賤。
猶如水洗浴, 四姓皆除垢,
盡苦之邊際, 諸種普得離。」
爾時世尊猶如晴天無諸雲翳,出深遠聲猶如雷音,如大龍王,亦如牛王,如迦陵頻伽聲,亦如蜂王,又如人王,如天伎樂,出梵音聲告優波離:「樂出家不?」優波離聞是聲已心生歡喜,叉手白佛:「願樂出家。」佛告之曰:「優波離!善來比丘!汝今於此善修梵行。」聞是語已鬚髮自落袈裟著身,威儀齊整,諸根寂定,如舊比丘。五百釋種皆白四羯磨受具足戒,佛言:「我今當以方便除諸釋種憍慢之心。」爾時世尊語諸釋種:「汝等今者應當敬禮諸舊比丘。」上座憍陳如、阿毘馬師比丘等次第為禮,優波離最在下坐,釋賢王於諸釋中最為導首。爾時諸釋敬順佛教,次第禮足至優波離,見其足異,尋即仰觀見優波離面,時諸釋等甚用驚怪,猶如山頂瀑水流注觸崖迴波,而作是言:「我等日種剎利之姓,世所尊重,云何今者於己僕使卑下之姓剃髮之種而為禮敬?我等今當向佛世尊具說上事。」白佛:「世尊!優波離所亦敬禮耶?」佛告釋種:「今我種,此法斷憍慢處。」時諸釋種白佛言:「此首陀羅種。」佛告之曰:「一切無常,種姓不定,無常一味,種姓亦爾,有何差別?」時諸釋種復白佛言:「世尊!此剃髮之種,我等日姓中出。」佛告釋等:「一切世間如夢如幻,種姓之中有何差別?」諸釋種等白佛言:「世尊!此是僕使,我等是主。」佛答釋言:「一切世間皆為恩愛而作奴僕,未脫生死,貴賤無異,捨汝憍慢。」時諸釋等端嚴殊特如華敷榮,合掌向佛,懷疑猶豫而作是言:「必使我等禮優波離足耶?」佛告釋種:「非獨於我,一切諸佛出家之法悉皆如是。」時諸釋等聞佛重說出家法已,儼然而住如樹無風,心意愁惱皆同聲言:「我等云何違佛教勅?宜順佛教。」先舊智人作如是語:「如來所以先度優波離者,為欲摧破諸釋種等憍慢心故。」諸釋於是捨棄憍慢順出家法,亦為未來貴族出家所順法故,拔陀釋等久習憍慢今拔其根,為優波離接足作禮。當禮之時,大地城郭山林河海悉皆震動,諸天唱言:「釋種今日憍慢山崩。」即說偈言:
「嗚呼捨憍慢, 種族色力財,
隨順於佛教, 如樹隨風傾。
日種剎利姓, 頂禮優波離,
除捨我慢心, 諸根皆寂定。
諸大勝人等, 真實無諂偽,
福利眾德備, 其數如竹林。
名聞婆羅門, 貴族剎利等,
如是名德眾, 入於牟尼法,
莊嚴諸聖眾, 如星圍繞月,
羅列在空中, 嗚呼法熾盛。
如來之大海, 最上功德水,
湛然溢其中, 眾河之所歸。
世間眾勝智, 無不歸佛法,
人天眾增長, 苦是出要道。
如來善分別, 說法滅憍慢,
弟子眾一味, 如海等一味。」
以何因緣而說此事?佛法出於世,為斷憍慢故。
(四八)
復次,得見諦者,不為天魔諸外道等之所欺誑,是故應勤方便必求見諦。
我昔曾聞,首羅居士甚大慳悋,舍利弗等往返其家,而說偈言:
「惡道深如海, 亂心如濁水,
為慳流所漂, 言則稱無物。
嫉妬之大河, 邪見魚鼈眾,
充滿如是處, 漂流不止息。
今當拔慳根, 成就施果報,
大悲之世尊, 無畏之釋子,
見諸沒苦厄, 我等應救濟。」
爾時尊者摩訶迦葉,早起著衣持鉢向首羅長者家,而讚布施。時彼長者以不喜故如矟刺心,語迦葉言:「汝為受請?為欲乞食?」迦葉答言:「我常乞食。」長者語言:「汝若乞食宜應及時。」迦葉即去。如是舍利弗、目連等諸大弟子次第至家,都不承待。爾時世尊往到其家,語首羅言:「汝今應修五大施。」首羅聞已心大愁惱,作是思惟:「我尚不能修於小施,云何語我作五大施?如來法中豈無餘法?諸弟子等教我布施,世尊今者亦教布施。」作是念已,白佛言:「世尊!微細小施尚不能作,況當五大施乎?」佛告長者:「不殺名為大施,不盜、不邪婬、不妄語、不飲酒,如是等名為五大施。」聞是語已心大歡喜,作是思惟:「如此五事不損毫釐得大施名,何為不作?」作是念已,於世尊所深生歡喜信敬之心,而作是言:「佛是調御丈夫,此實不虛,自非世尊誰當能解作如是說?誰不敬從無敢違者?」即說偈言:
「色貌無等倫, 才辯非世有,
世尊知時說, 梵音辭美妙,
所說終不虛, 聞者盡獲果。」
說是偈已深於佛所生歡喜心,即入庫藏取二張[(畾/且)*毛]欲用施佛,又自思惟,猶以為多欲與一張。又復更思,嫌其少故還與二張。佛知心念,即說偈言:
「施時鬪諍時, 二俱同等說,
二德都不住, 儜劣丈夫所,
施時鬪諍時, 等同所作緣。」
爾時首羅聞是偈已,如來世尊知我所念,歡喜踊躍破於慳悋捉㲲施佛。佛知首羅至心歡喜,如應說法,破首羅二十億我見根,得須陀洹。爾時世尊即從坐起還其所止,首羅歡喜送佛,還于其家,心生欣慶。爾時魔王見首羅歡喜,作是念言:「我今當往詣首羅所破其善心。」作是念已,化作佛身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至首羅家,即說偈言:
「身如淨金山, 圓光極熾盛,
自在化變現, 庠步如象王,
來入首羅門, 如日入白雲,
覩者無厭足, 明如百千日。」
爾時光照首羅家,首羅驚疑為是何人?即說偈言:
「如融真金聚, 充滿我家中,
猶日從地出, 其光倍常明。」
說是偈已極生歡喜,如彼甘露灑于其身而作是言:「我有大福,如來今者再入我家,雖復再來不為希有。何以故?如來世尊常以慈悲濟度為業。」復說偈言:
「頭如摩陀果, 膚如淨真金,
眉間白毫相, 其目淨脩廣,
如開敷青蓮, 寂定上調伏,
無畏徐庠步, 容貌殊特妙,
圓光滿一尋, 如用自莊嚴,
勇猛自唱言, 我今真是佛。」
爾時魔王極自莊嚴在首羅前,告首羅言:「我先說五受陰苦因習而生,修八正道滅五受陰,此是邪說。」時彼首羅聞是說已甚生疑怪:「貌相似佛所說乃非,我為是夢?為心顛倒?聽其所說甚為貪嫉,是何惡人化作佛形,如華聚中有黑毒蛇。我今審知此定是魔,如賣針人至針師家求欲賣針。汝今波旬!聽我佛子之所宣說。」偈言:
「鵝翅扇須彌, 尚可令傾動,
欲令見諦心, 傾動隨汝者,
終無有是處。 汝可惑肉眼,
不能惑法眼, 佛知此事故,
而作如是說。 肉眼甚微劣,
不能別真偽, 若得法眼者,
即見牟尼尊。 我得法眼淨,
見於滅結者, 終不隨汝語,
汝徒自疲勞, 不能見惑亂。
吾今諦知汝, 實是惡波旬,
見四真諦人, 終不可移動。
如以金塗錢, 欲誑賣金家,
此事亦難成, 外現其金相,
其內實是銅。 猶如以虎皮,
用覆於驢上, 形色惑肉眼,
出言知汝虛。 如火有冷相,
風相恒常住, 假使日光闇,
月可作熱相, 不能使見諦,
而有動轉心。 設使滿世界,
草木及瓦石, 麋鹿禽狩等,
悉皆作佛像, 不能動我意,
令有變異相, 況汝一魔身,
而能動搖我? 首羅種種說,
苦切責波旬, 猶如勇健人,
入陣擊儜者。 時魔即恐怖,
速疾還天宮。 師子王住處,
象到尋突走; 波旬亦如是,
見諦所住處, 諸魔不敢停。」
(四九)
復次,不得禪定,於命終時不得決定。
我昔曾聞,婆須王時有一侍人名多翅那迦,王所親愛,為讒謗故繫於獄中,又更譖毀,王大忿怒遣人殺之。時諸眷屬皆來圍繞,而語之言:「汝聰明知見過於人表,汝今云何其心擾動?今死時至,何事最苦?」那迦答言:「畏死恐怖,心不能定。」即說偈言:
「我先於父母, 諸親及眷屬,
離別生憂惱, 以為苦中極。
方今死時苦, 彼苦皆輕微,
思計眾苦中, 死苦亦不大。
莫知所生處, 心身燋熱惱,
今去極速疾, 不知所趣處。
身既不離欲, 誰能不驚懼?
精神甚荒擾, 如盲涉長路。
竟知何所向? 心意極頹捨,
猶如沙聚散, 無可遮制處。
如佛之所說, 心存由心使,
我今倒錯亂, 難得生善處。
由心自在故, 隨意取諸趣,
今我心躁擾, 不能持令住。
我昔來愚淺, 貪著五欲樂,
不能觀內身, 繫念於善處。
依止何山林, 端坐而繫念,
如此上妙事, 今方生願羨,
彼得伏藏禪, 安樂寂靜故。
我念牟尼說, 三偈之句義,
放逸行非法, 修行非所作,
棄捨於義利, 貪著所愛處。
方欲修善處, 不覺死卒至。
離彼平正道, 逐此邪嶮徑,
如軸折頓住, 坐守極愁惱。
越於如實法, 修行非理事,
愚凡夫死至, 軸折守愁惱。
「何緣故說是?先不善觀察而作死想,臨終驚怖方習禪觀,以不破五欲故,莫知所至悔恨驚怖。」即說偈言:
「智者應繫念, 除破五欲想,
精勤執心者, 終時無悔恨。
心意既專至, 無有錯亂念,
智者勤捉心, 臨終意不散。
專精於境界, 不習心專至,
臨終必散亂。 心若散亂者,
如調馬用磑, 若其鬪戰時,
迴旋不直行。」
不善觀者不攝五根,設臨終時心難禁制,如庫藏中鎧鉀朽故,臨敵將戰器鉀散壞,不習撿心命終亦爾。
(五○)
復次,有實功德應當供養,智者宜應恭敬有德。
我昔曾聞,阿越提國,其王名曰因提拔摩,有弟名須利拔摩,為諍國故二人共鬪。須利拔摩擲羂羂因提拔摩頭,羂已急挽,因提拔摩極大恐怖,作是願言:「今若得脫,當於佛法中作般遮于瑟會。」作是願時羂索即絕,於佛法僧深生信敬,即勅大臣名浮者延蜜多,營般遮于瑟。于時大臣即奉王教設般遮于瑟,使人益食。時彼大臣處上座頭,坐見上座比丘留半分食,呪願已訖,以此餘食盛著鉢中從坐起去,如是再三。大臣見已生不信心,作是思惟:「如此比丘必不清淨。」作是念已具以此事上白於王。王問大臣:「卿極得信心?」臣答王言:「不得信心。何以故?上座比丘留半分食從坐起去,必以此食與他婦女,我生疑惑。」王聞是語,兩手覆耳,告大臣曰:「莫作斯語,汝今莫妄稱量於人。汝無智力,云何而能分別前人?如佛言曰:『若妄稱量眾生,必為自傷。』汝莫作是顛倒邪見。」即說偈言:
「戒定慧寂滅, 得多聞覺慧,
此是善逝子, 隱藏於功德,
猶如灰覆火, 久處智戒行。
世尊之所說, 汝不共住止,
云何知其行? 佛說菴羅果,
喻於四種人, 唯善丈夫者,
善能知分別。 有佛世尊說,
及與佛等者, 乃可稱量人。
是故汝不應, 輕蔑佛弟子,
橫生分別想。 譬如伏藏中,
以土覆其上, 誰知下有寶?
汝住不須去, 自當往觀察。
我從今已往, 躬當供養僧,
愚癡服好藥, 便變成於毒。」
爾時大王躬詣僧中,供養眾僧,手自斟酌。爾時上座如前留食,呪願已訖即便持去。王即逐上座後,語上座言:「上座年老可以鉢盂與我令捉。」于時上座難不與鉢,強隨索鉢,乃至真陀羅村不欲與鉢。時彼上座,即說偈言:
「我知汝淨信, 悲愍能拔濟,
王雖生濁世, 威儀甚嚴整,
上世諸勝王, 猶故不能及。
不知我戒行, 但見其出家,
未曾有往來, 亦無有返報,
而能深愛敬, 恩過於慈父。
雖不見汝心, 諸根皆和悅,
日出於空中, 密雲覆不現,
雖有此翳障, 花敷知日出。
知王有深信, 奇特未曾有,
能卑下自屈, 欲為我執鉢,
榮貴福利具, 然能不憍逸。
諸王得自在, 憍慢盲其目,
用造諸惡業, 顛墜多缺失。
勇捍有智力, 善解用財施,
觀身如幻炎, 知取堅實法。
略說而言之, 一切皆增長,
如汝自調順, 教化中最上。
賢勝所行道, 共眾隨順行。
「我今既受王供,王以下心從我索鉢,供養已足,不須取鉢。」爾時彼王遂更慇懃,重隨索鉢,比丘念言:「今王何故欲得我鉢?」即入定觀,知王欲用調伏大臣故,是以索鉢。即說偈言:
「凡夫愚闇人, 欲動須彌山,
我今當與鉢, 以護其心意。
欲當有毀譽, 我心都無異,
於我生不信, 損減眾多人。」
說是偈已捨鉢與王。王尋捉鉢,猶如象鼻捉青蓮花,逐比丘去到旃陀羅家。時彼比丘命王入舍,王不肯入於門前住。比丘老母先得阿那含果,具足天眼能知他心,又知他人善根因緣。時彼老母即白王言:「王勿怯弱,來入我舍。」即說偈言:
「汝不應生疑, 此首陀會舍,
非旃陀羅家, 首子得羅漢。
第三須陀洹, 我是一切智,
佛之優婆夷, 住於阿那含。
汝但觀戒行, 莫問出生處,
但取我道德, 莫觀家眷屬。
最後生此家, 功德有殊勝,
如似沙石間, 能出好真金。
伊蘭能出火, 淤泥生蓮花,
觀人取道德, 何必其族姓?
伊蘭與栴檀, 然火皆熟物,
二俱有所成, 功德等無異。」
王聞老母說是偈已,「嗚呼乃是法中大人,佛體大悲使旃陀羅獲不死處不擇種姓,佛所說法旃陀羅中作師子吼。」王又思惟:「若供養種族失於功德,若供養功德不應分別旃陀羅也。」王復說偈言:
「但當供養德, 不應觀生處,
婆羅門說喻, 淤泥生蓮花。
天與阿修羅, 敬戴著頂上,
婆羅門有過, 智者皆棄捨。
彼若造作惡, 可說無過耶?
然實是過罪。 旃陀有德者,
豈可不取耶? 實復有功德。
如此旃陀羅, 我應生供養。
如是旃陀羅, 山林修苦行,
此名為仙聖, 非是旃陀羅。
旃陀羅殺鹿, 王者食其肉,
彼之所造箭, 亦復取用射。
以是因緣故, 我應隨順行,
旃陀有德者, 云何不採取?」
說此偈已王入其家,長跪合掌作是思惟:「先禮老母?應先禮佛?如來世尊示旃陀羅如此正道,能示一切眾生安隱正道,應先禮佛。」即說偈言:
「南無苦行仙, 醫王中最上,
我今以佛故, 敬禮於下賤。
如依須彌山, 烏鹿同金色,
從他聞此事, 我今現證知。
依佛須彌山, 賤者皆可貴,
一切種智海, 淨意度彼岸。
唯佛救世間, 慈等無惡意,
於諸眾生等, 能為最親厚。
能於一解脫, 分別說多種,
外道狂顛倒, 橫分別種姓。」
爾時大王說是偈已,作禮而去。
大莊嚴論經卷第八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九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五一)
復次,瞋恚因緣佛不能諫,是故智者應斷瞋恚。
我昔曾聞,拘睒彌比丘以鬪諍故分為二部,緣其鬪諍各競道理經歷多時。爾時世尊無上大悲,以相輪手制諸比丘,即說偈言:
「比丘莫鬪諍, 鬪諍多破敗,
競勝負不息, 次續諍不絕,
為世所譏呵, 增長不饒益。
比丘求勝利, 遠離於愛欲,
棄捨家妻子, 意求於解脫,
宜依出家法, 莫作不應作。
應當以智鉤, 迴於傲慢意,
不適生鬪諍, 怨害之根本。
依止出家法, 不應起不適,
譬如清冷水, 於中出熾火。
既著壞色衣, 應當修善法,
斯服宜善寂, 恒思自調柔。
云何著是服, 竪眼張其目,
蹙眉復聚頞, 而起瞋恚想?
應當念被服, 剃頭作標相,
一切皆棄捨, 云何復諍競?
如此之標相, 宜應斷鬪諍。」
時彼比丘合掌向佛白佛言:「世尊!願佛恕亮,彼諸比丘輕蔑於我。云何不報?」即說偈言:
「彼之難調者, 忍之倍見輕,
生忍欲謙下, 彼怒益隆盛。
於惡欲加毀, 猶如斧斫石,
彼人見加毀, 我亦必當報。」
爾時世尊猶如慈父,作如是言:「出家之人應勤方便斷於瞋恚,設隨順瞋極違於理,瞋恚多過。」即說偈言:
「瞋如彼利刀, 割斷離親厚,
瞋能殺害彼, 如法順律者。
患瞋捨出家, 不應所住處,
嫌恨如屠枷, 瞋乃是恐怖。
輕賤之屋宅, 醜陋之種子,
麤惡語之伴, 燒意林猛火。
示惡道之導, 鬪諍怨害門,
惡名稱床褥, 暴速作惡本。
「諸瞋恚者為他譏嫌之所呵毀,汝今且當觀如是過。」即說偈言:
「瞋劇於暴虎, 如惡瘡難觸,
毒蛇難喜見, 瞋恚者如是。
瞋者睡亦苦, 毀壞善名稱,
瞋恚熾盛者, 不覺己所作,
及與他所作。 於分財利時,
不入其數中, 若於戲笑處,
眾人所不容。 如是諸利處,
由瞋都不入, 瞋者叵愛樂,
其事極眾多。 常懷慚恥恨,
雖以百舌說, 說猶不可盡,
略舉而說之。 地獄中受苦,
不足具論盡, 瞋恚造惡已,
悔恨身心熱。 是故有智者,
應當斷瞋競。」
爾時如來為諸比丘種種說法,而其瞋忿猶故不息,以是因緣諸天善神皆生瞋恚,而說偈言:
「猶如濁水中, 若置摩尼珠,
水即為澄清, 更無濁穢相。
如來之人寶, 為於諸比丘,
隨順方便說, 種種妙好法。
斯諸比丘等, 心濁猶不淨,
寧作不清水, 珠力可令清。
不作此比丘, 聞佛所說法,
而其內心意, 猶故濁不清。
如日照世間, 除滅諸黑闇,
佛日近於汝, 黑闇心過甚。」
如來世尊呵諸比丘如斯重擔,有悲愍心,復更為說長壽王緣。而此比丘蹙眉聚頞猶故不休,而作是言:「佛是法主,且待須臾,我等自知。」于時如來聞斯語已即捨此處,離十二由旬在娑羅林一樹下坐,作是思惟:「我今離拘睒彌鬪諍比丘。」爾時有一象王避諸群象來在樹下,去佛不遠合目而住,亦生念言:「我得離群極為清淨。」佛知彼象心之所念,即說偈言:
「彼象此象牙極長, 遠離群眾樂寂靜,
彼樂獨一我亦然, 遠離鬪諍群會處。」
說是偈已入深禪定。爾時諸比丘不受佛說後生悔恨,天神又忿,舉國聞者咸生瞋恚,唱言叱叱。時諸比丘各相謂言:「我等云何還得見佛?當共合掌求請於佛。」即說偈言:
「我等違佛教, 三界世尊說,
瞋恚惡罪咎, 住在我心中,
悔恨熾猛火, 焚燒於意林。
善哉悲愍者, 願還為我說,
我今發上願, 必當求解脫,
從今日已往, 寧捨於身肉,
終不違佛教。」
佛知諸比丘心之所念,即說偈言:
「欲瞋恚所禁, 惱亂不隨順,
我今應悲愍, 還救其苦難,
嬰愚作過惡, 智者應忍受。
譬如人抱兒, 懷中種種穢,
不可以糞臭, 便捨棄其子。」
說是偈已從草敷起,欲還僧坊。爾時天龍夜叉阿修羅等,合掌向佛,而說偈言:
「嗚呼有大悲, 大仙正導者,
彼諸比丘等, 放逸之所盲,
競忿心不息, 觸惱於世尊。
如來大悲心, 猶故不背捨。
悲哀無瞋嫌, 意欲使調順,
如似強惡馬, 捶策而令調。」
爾時如來既至僧坊光明照曜,諸比丘等知佛還來。尋即出迎,頭頂禮敬而白佛言:「我等鬪諍使多眾生起瞋忿心,極為眾人之所輕賤,我等今者皆墮破僧,唯願世尊還為說法使得和合。」于時如來為諸比丘說六和敬法,令諸比丘還得和合。是故佛說斷於瞋恚。
(五二)
復次,應當觀食,世尊亦說正觀於食。
我昔曾聞,尊者黑迦留陀夷為食因緣故佛為制戒,佛說種種因緣讚戒讚持戒,少欲知足行頭陀事。佛集比丘僧,讚一食法,乃至欲制一食戒法。時比丘僧咸各默然,猶如大海寂默無聲。時諸僧中有一比丘名婆多梨,白佛言:「世尊!莫制是戒,我不能持。」佛告比丘:「於過去生死為是飲食,生死之中受無窮苦,流轉至今。乃往過去無量世時有四禽獸,仙人第五。爾時烏者作如是言:『諸苦之中飢渴最苦。』劫初之時光陰天下,時有一天,最初以指先甞地味,既甞其味,遂取食之。爾時彼天者,今彼婆多梨是也。即於彼時彼婆多梨先甞地味,今亦復爾。」但為飲食,彼婆多梨不為法故從坐而起,更整衣服白佛言:「世尊!莫制一食法。」即說偈言:
「我今不能持, 世尊一食戒,
若一人不善, 不應制此戒。」
一切比丘聞是偈已皆悉低頭,思惟既久而作是言:「咄哉不見揣食過患,為揣食故於大眾中而被毀辱。」即說偈言:
「寧共鹿食草, 如蛇呼吸風,
不於佛僧前, 為於飲食故,
違佛作是說。」
佛告婆多梨:「聽汝檀越舍食半分食,餘者持來在寺而食。」時婆多梨猶故不肯。當爾之時佛制一食戒,第二第三亦如是請佛,佛猶不肯即制戒。婆多梨即離佛去,極生悔心而說偈言:
「我違佛所說, 云何舌不斷?
云何地不陷, 故復能載我?
羅剎毘舍闍, 惡龍及與賊,
無敢違語者。 為於飲食故,
頑嚚違佛語, 寧以刀開腹,
吞噉於蛆虫, 土食以滿腹,
云何為食故? 乃違十力教。
我今自悔責, 喻如無心者。」
爾時婆多梨說是偈已慚愧自責,三月之中恥不見佛。自恣時近,晝夜愁惱而自燒然,羸瘦毀悴失於威德。時諸比丘有慈心者深生悲愍,即說偈言:
「今諸比丘等, 縫衣而洗染,
不久當散去, 汝莫後生恨。
汝今速向佛, 敬禮蓮花足,
應向尊重處, 盡力求哀請,
當勤用功力, 乃可得懺謝。」
婆多梨聞此偈已哽噎墮淚,復說偈言:
「世尊有所說, 世皆無違者,
由我愚癡故, 敢違於佛語。
我之極輕躁, 眾中無慚愧,
不見後時笑, 為眾所惡賤,
不思此過惡, 輒作如是說。
此事僧應作, 及非我所請,
由我無定心, 卒發如是語。」
同梵行者聞此偈已,即欲請佛求哀懺悔,婆多梨復說偈言:
「我今慇重心, 求哀願得懺,
慚愧當何忍, 舉目視世尊?」
諸比丘等語婆多梨言:「世尊若有煩惱漏者,汝可怖畏;今佛世尊久斷諸漏,汝今何故畏難不去?」婆多梨復說偈言:
「我疑自罪過, 如見淨滿月,
無瞋容貌勝, 三界慈哀顏。
我今欲觀見, 慈悲為我說,
為愚癡所盲, 而不受佛語。
譬如人欲死, 不服隨病藥,
違失慈愍教, 今受悔恨惱。」
諸同梵行者而語之言:「可共我等詣世尊所,勸共見佛,向佛說過。」時諸比丘復問之言:「汝今決定懺悔耶?」時婆多梨即說偈言:
「若我今禮佛, 寧使身散壞,
佛不使我起, 我亦終不起,
若佛與我語, 身心皆滿足。」
爾時婆多梨與諸比丘往詣佛所,時佛世尊在大眾中,時婆多梨在於佛前舉身投地,而說偈言:
「聽我懺悔過, 人之調御師,
體性悲愍者。 我如強戾馬,
越度調順道, 假設不得食,
眼陷頰骨現, 枯竭而至死。
寧受如此苦, 不違於聖教。
釋梵尊勝天, 敬戴奉所說;
我之愚癡故, 不順於佛語。」
如來善知時非時等,及苦責數悉皆通達。佛告婆多梨:「設有阿羅漢臥於糞穢污埿之中,我行背上。於意云何?彼阿羅漢有苦惱不?」婆多梨言:「不也。世尊!」「汝若得阿羅漢、阿那含、斯陀含、須陀洹,終不違教。由汝凡夫愚癡空無所有,喻如芭蕉中無有實,廣說如修多羅。」時人謂婆多梨得阿羅漢,聞佛說已知婆多梨是具縛凡夫,諸比丘皆生不信。聞彼不得阿羅漢,如此貴族出家若不獲得阿羅漢者,云何卑賤種姓尼提出家得阿羅漢?佛欲使漏盡者便得漏盡,若不欲使漏盡便不得漏盡。佛知諸比丘心念,告諸比丘:「若修奢摩他、毘婆舍那必能盡漏,若不修者不能得漏盡。若知若見已,雖生卑賤得羅漢果。如婆多梨不知不見,雖生勝族而不得阿羅漢。是故如來平等說法而無偏黨。」
(五三)
復次,狂逸之甚莫過貪欲,是故應當勤斷貪欲。
我昔曾聞,世尊往昔修行菩薩道時,時世空虛無佛賢聖出現於世。爾時有王名曰光明,乘調順象出行遊觀,前後導從歌舞唱妓,往到山所嶮難之處。王所乘象遙見牸象,欲心熾盛哮吼狂逸,如風吹雲,欲往奔赴不避險岨。時調象師種種鉤?不能令住,時光明王甚大驚怖,語使鉤?不能禁制,如惡弟子不隨順師,象去遂疾,王大驚迫,心生苦惱意謂必死,即說偈言:
「如見虛空動, 迅速挩諸方,
皆悉而來聚, 普見如輪動,
大地皆迴轉。 其象走遂疾,
譬如山急行, 諸山如隨之,
巖谷㵎中河。 諸樹傷身體,
王怖極苦惱, 發願求山神,
使我得安全。 鈎?傷身體,
欲盛不覺苦, 象走轉更疾,
喻如於暴風。 棘刺鈎?身,
并被山石傷, 頭髮皆蓬亂,
塵土極坌污, 衣服復散解,
瓔珞及環玔, 破落悉墮地。」
爾時大王語調象師言:「如我今者命恐不全。」復說偈言:
「汝好勤方便, 禁制令使住,
我今如在秤, 低昂墮死處。」
爾時象師盡力鉤?不能禁制,數數歎息顏色慚恥淚下盈目,䫌面避王不忍相見,復語王言:「大王!我今當作何計?」即說偈言:
「盡力誦象呪, 古仙之所說,
鉤?勢力盡, 都不可禁制。
如人欲死時, 呪術及妙藥,
越度必至死, 良藥所不救。」
爾時大王語象師言:「我等今者墮於是處,當作何計?」象師白王:「更無餘方,唯當攀樹。」王聞是語以手攀樹,象即奔走逐於牸象。象既去後,導從諸人始到王所,王即徐步還向軍中。爾時象師尋逐象跡,經於多日,得象還軍。時王在大眾中,象師乘象向於王所,時王瞋忿而作是言:「汝先言象調順可乘,云何以此狂象而欺於我?」象師合掌而白王言:「此實調順,王若不信我今當現象調順之相使王得知。」爾時象師即燒鐵丸以著其前。爾時彼人語象吞丸。時王不聽語彼人言:「汝說調順云何狂逸?」象師長跪合掌而白王言:「如此狂逸,非我所調。」王語之曰:「為是何過,非汝所調?」彼即白王:「象有貪欲以病其心,非我所治。大王當知!如此之病杖捶鉤?所不能治,貪欲壞心亦復如是。」即說偈言:
「欲為心毒箭, 不知從何生?
因何得增廣? 云何可得滅?」
王聞貪欲不可治療,語象師言:「此貪欲病無能治耶?」象師答言:「此貪欲病不可擁護捨而不治。」即說偈言:
「當作諸方便, 勤求斷欲法,
不知其至趣, 懷精勤退還。
棄捨五所欲, 出家修苦行,
為斷欲結故, 應精勤修道。
或有恣五欲, 言道足自斷,
若干種作行, 望得遠離欲。
如是等處處, 望拔欲根本,
欲林難可拔。 人天阿脩羅,
夜叉鳩槃茶, 一切有生類,
微細心欲羂, 繫縛諸眾生,
迴轉有林中, 無由能自拔。」
王聞貪欲不可斷故甚生怪惑,即說偈言:
「無有能斷滅, 如此欲怨者,
乃無有一人, 能滅貪欲耶?
人天中乃無, 能滅此欲乎?」
爾時象師而答王言:「轉從他聞,唯佛世尊世界大師有大慈心,一切眾生悉皆如子,身如真金,大人之相以自莊嚴,有自然智,知欲生起滅欲因緣,有無礙心悲愍一切。」時王聞佛大人之聲,即起合掌如華未敷,於大眾前發大誓願:「我以正法護於國土及捨財施,以此功德願我未來必得成佛,斷除眾生貪欲之患。」
以何因緣而說此事?眾生不知欲因緣及對治故,說是修多羅。
(五四)
復次,佛觀久後使得信心,故不卒為事。
我昔曾聞,尊者優波毱多林下坐禪,時魔波旬以諸花鬘著其頂上。爾時尊者從禪定起,見其花鬘在於項上,即入定觀誰之所為?知是魔王波旬所作,即以神力以三種死屍繫魔王頸。時彼魔王覺屍著頸,遙見尊者知是所作。爾時尊者,即說偈言:
「花鬘嚴飾具, 比丘所捨離,
死屍極臭穢, 愛欲者厭惡,
佛子共捔力, 戰諍誰能勝?
我今是佛子, 捨棄汝花鬘,
汝若有力者, 除去汝死屍。
大海濤波流, 無能禁制者,
唯有鐵圍山, 水觸則迴返。」
爾時魔王聞是語已欲去死屍,雖盡神力不能使去,如蚊蟻子欲動須彌山王,雖復竭力亦不能動。時魔波旬不能却屍,尋即飛去,而說偈言:
「若我不能解, 使餘諸勝天,
威德自在者, 其亦必能解。」
爾時尊者復說偈言:
「帝釋及梵天, 無能解是者,
設入熾然火, 及在大海中,
不燋亦不爛, 如此屍著汝,
不乾不朽壞, 所在隨逐汝,
無能救解者。 摩醯首羅天,
及以三天王, 毘沙門天王,
乃至到梵天, 如是諸天等,
雖復盡神力, 無能為解者。」
爾時梵天王見魔盡力不能却屍,而告之言:「汝莫生憍慢。」即說偈言:
「十力之弟子, 以己神通力,
由汝輕挊故, 今故毀辱汝。
誰當有此力, 而為汝解者?
猶如大海潮, 無能制波浪,
譬如以藕系, 用以懸雪山。
雖盡我神力, 不能為汝脫,
我雖有大力, 不及彼沙門。
如似燈燭明, 不如大火聚,
火聚雖復明, 不如日之光。」
魔王聞斯偈已語梵天言:「我當依誰可脫此患?」梵天說偈以答魔言:
「汝速疾向彼, 求哀而歸依,
神通樂名聞, 汝盡敗壞失,
如似人跌倒, 扶地還得起。」
魔作是念:「如來弟子,梵等勝天力無及者,乃為諸梵之所推敬。」魔說偈言:
「佛之弟子等, 梵王所尊敬,
況復如來德, 云何可格量?
我極作惱亂, 猶故忍悲愍,
而故不為我, 作諸衰惱事,
能忍護惜我, 何可得稱說?
我今始知佛, 真實大悲者,
體性極悲愍, 不生怨憎心,
身如金山王, 光明踰於日。
愚癡冥我心, 皆作惱亂事,
彼精進堅實, 未曾有麤語,
恒常見悲愍, 令我心不悅。」
爾時欲界自在魔王,而作是言:「遍觀三界無能解者,我今唯還歸依尊者乃可得脫。」作是語已向尊者所,五體投地頂禮足下,作如是語:「大德!我於菩提樹下乃至造作百種諸惱以亂於佛,猶不苦我。」即說偈言:
「婆羅聚落中, 婆羅門村邑,
瞿曇來乞食, 我令空鉢去,
即日不得食, 然不加毀我。
我曾作惡牛, 并及毒蛇身,
五百車濁水, 令佛不得飲,
皆知是我作, 不曾出惡言。
我所作既少, 汝極毀辱我,
人天阿修羅, 一切皆輕蔑,
毀我壞名稱, 以屍苦惱我。」
爾時尊者告魔王言:「汝今不善惡物,云何聲聞比於世尊?」即說偈言:
「云何以葶藶, 用比於須彌?
螢火之微明, 以比於日光?
一掬之少水, 比方於大海?
佛有大悲心, 聲聞無大悲。
如來以大悲, 恕汝種種過,
我亦隨佛意, 欲生汝善根。」
爾時魔王聞斯語已,復說偈言:
「聽我說佛德, 福利威光盛,
彼之所有分, 斷諸愛欲者,
忍辱不起嫌, 我以愚癡故,
日日常觸惱, 如母愛一子。」
優波毱多語波旬言:「汝聽我語,於如來所數作諸惡,欲得洗除生諸善根,無過念佛世尊最上。」即說偈言:
「如是因緣故, 知佛見長遠,
未曾於汝所, 生於不愛心。
彼第一智尊, 欲成汝信心,
常發親愛語, 智者少生信,
便得涅槃樂。 今我略為汝,
說法愚癡冥, 黑闇之過患,
汝今生信故, 則為洗除盡。」
爾時魔王身毛皆竪,如波曇花種種起觸惱,猶如子作過,父猶愛之,心過大地忍,不曾見過責,是彼仙中勝,若少信佛洗除前過。時彼魔王在尊者前,念佛功德禮尊者足,作如是言:「尊者救我與我敬心,汝當發心却我頸懸。我雖惱觸,願起慈心為我除捨。」尊者答言:「共汝作要,後乃當脫。」魔言:「何等是言要?」尊者答言:「汝從今日莫惱比丘。」魔即白言:「我更不惱觸。」尊者言:「汝之所知,佛去百年始有我出。」即說偈言:
「三界之真濟, 我見彼法身,
不見金色身, 無惱為我現,
示我佛形相, 我今極希望,
愛於如來形。」
爾時魔王語尊者言:「我亦作要誓言。汝若見形莫為卒禮,以一切種智慎莫禮我,我作佛相慎莫為禮。」即說偈言:
「以謙敬念佛, 為我作禮者,
則為燒滅我。 我有何勢力,
能受離欲敬? 喻如伊蘭芽,
為象鼻所押, 破壞無所任。
我若受敬者, 其事亦如是。」
尊者答言:「我不歸命,汝亦不負言要。」魔復語尊者言:「待我須臾間。」即入空林中,而說偈言:
「我先惑手羅, 現金熾盛身,
佛身不思議, 我作如是形,
身現熾光明, 踰過於日月,
悅樂眾人目, 明如飲甘露。」
尊者答言:「汝今為我如先好作。」魔答言:「諾,我今當作。」即為却屍。爾時魔王即入空林,現作佛形如作伎家,種種自莊嚴,如來之色貌,現於大人相,能生寂滅眼,喻如新畫像。當作開發時,莊嚴於此林,看視無厭足。圓光一尋化作佛形,舍利弗侍右,目連處左,阿難隨後執持佛鉢。
尊者摩訶迦葉、阿尼盧頭、須菩提,如是等諸大聲聞千二百五十人侍佛左右,猶如半月現佛相貌,向尊者優波毱多所。尊者見佛相貌極生歡喜,即從坐起觀佛形相,咄哉惡無常,無有悲愍心,妙色金山王,云何而破壞?牟尼身如是,為無常所摧滅。爾時尊者作觀心,其意欲擾亂,我今實見佛掌如蓮華,而作如是言:「嗚呼盛妙色,不可具廣說。」即說偈言:
「面過蓮花敷, 目如青蓮葉,
身形殊華林, 相好過於月,
甚深喻如海, 安住如須彌,
威德過於日, 行過師子王,
眼瞬如牛王, 色殊於真金。」
爾時尊者倍生喜敬,大喜充滿轉增歡喜,即說偈言:
「嗚呼清淨業, 獲是美妙報,
業緣之所得, 非是現作業。
百千億劫中, 身口作淨行,
修施及戒忍, 并禪與智慧。
決定作正行, 以是自莊嚴,
眾人眼所愛, 清淨無垢穢。
現是形相時, 怨家皆歡喜,
況我於今日, 而當不愛敬?」
如是思憶,唯作佛想不念於魔,即從坐起,五體投地而為作禮。魔時即驚作如是言:「大德何故違要?」尊者言:「作何言要?」魔言:「先要莫禮,今何故禮?」尊者從地起,即說偈言:
「眼所愛樂見, 擬心禮於佛,
我今實不為, 恭敬禮汝足。」
爾時魔王言:「汝五體投地為我作禮,云何說言我不敬汝。」尊者語魔言:「我不敬禮,汝亦不違言誓,喻如以埿木造作佛像,世間人天皆共禮敬。爾時不敬於埿木,欲敬禮佛故,我禮佛色像,不為禮魔形。」聞是語已還復本形,禮尊者足還昇天上。
以何因緣而說此事?諸大聲聞等欲使諸檀越普供養眾僧令不所乏,又令比丘亦聞法奉行,以是故應為四眾說法。若欲讚佛者,應當作是說,雖斷欲結使,不覺為作禮。
大莊嚴論經卷第九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
馬鳴菩薩造
後秦三藏鳩摩羅什譯
(五五)
復次,若人讚佛得大果報,為諸眾人之所恭敬,是故應當勤心讚敬。
我昔曾聞,迦葉佛時有一法師為眾說法,於大眾中讚迦葉佛,以是緣故命終生天,於人天中常受快樂。於釋迦文佛般涅槃後百年,阿輸伽王時,為大法師得羅漢果,三明六通具八解脫,常有妙香,從其口出。時彼法師去阿輸伽王不遠,為眾說法,口中香氣達於王所。王聞香氣心生疑惑,作是思惟:「彼比丘者為和妙香含於口耶?香氣乃爾。」作是念已,語比丘言:「開口。」時比丘開口都無所有。復語漱口。既漱口已猶有香氣。比丘白王:「何故語我張口漱口?」時王答言:「我聞香氣心生疑故,使汝張口及以漱口,香氣踰盛,惟有此香,口無所有。」王語比丘:「願為我說。」比丘微笑,即說偈言:
「大地自在者, 今當為汝說,
此非沈水香, 復非花葉莖,
栴檀等諸香, 和合能出是。
我生希有心, 而作如是言,
由昔讚迦葉, 便獲如是香。
彼佛時已合, 與新香無異,
晝夜恒有香, 未曾有斷絕。」
王言:「大德久近得此香。」比丘答曰:「久已得之,王今善聽。往昔過去有佛名曰迦葉,我於彼時精勤修集而得此香。」時王聞已生希有心,而問比丘:「我猶不悟,唯願解說。」時彼比丘而白王言:「大王!至心善聽!我於迦葉佛時作說法比丘,在大眾前,生歡喜心讚歎彼佛。」即說偈言:
「金色身晃曜, 歡喜生讚歎,
因此福德力, 在在受生處,
身身隨此業, 常有如此香,
勝於優鉢羅, 及以瞻蔔香。
香氣既充塞, 聞者皆欣悅,
如飲甘露味, 服之無厭足。」
爾時大王聞斯語已,身毛皆竪,而作是言:「嗚呼!讚佛功德乃獲是報。」比丘答言:「大王!勿謂是果,受報如此。」復說偈言:
「名稱與福德, 色力及安樂,
已有此功德, 人無輕賤者。
威光可愛樂, 意志深弘廣,
能離諸過惡, 皆由讚佛故。
如斯之福報, 賢智乃能說,
受身既以盡, 獲於甘露迹。」
爾時大王復問比丘:「讚佛功德其事云何?」爾時比丘說偈答言:
「我於大眾中, 讚佛實功德,
由是因緣故, 名稱滿十方。
說佛諸善業, 大眾聞歡喜,
形貌皆熙怡, 由前讚佛故。
顏色有威光, 說法得盡苦,
彼如來所說, 與諸修善者。
作樂因緣故, 得樂之果報,
云何名之佛? 說言有十力。
諸有得此法, 不為人所輕,
況諸說法者, 昇於法座上,
讚立佛功德, 降伏諸外道。
以讚佛德故, 獲於上妙身,
便為諸人說, 可樂之正道。
以是因緣故, 猶如秋滿月,
為眾之所愛。 讚歎佛實德,
窮劫猶難盡, 假使舌消澌,
終不中休廢。 常作如是心,
世世受生處, 言說悉辯了。
說佛自然智, 增長眾智慧,
以是因緣故, 所生得勝智。
說一切世間, 皆是業緣作,
聞已獲諸善, 由離諸惡故。
生處離諸過, 貪瞋我見等,
如油注熱鐵, 皆悉消涸盡。
如此等諸事, 何處不適意?
我以因緣箭, 壞汝諸網弓,
復已言辯父, 思惟善說母。」
爾時大王聞斯偈已,即起合掌,而作是言:「所說極妙,善入我心。」王說偈言:
「聞說我意解, 歎佛功德果,
略而言說之, 常應讚歎佛。」
以何因緣而說此事?為說法者得大果報,諸有說法應生喜心。
(五六)
復次,有大功德猶修無倦,況無福者而當懈慢?
我昔曾聞,尊者摩訶迦葉,入諸禪定解脫三昧,欲使修福眾生下善種子獲福無量,於其晨朝著佛所與僧伽梨衣,而往乞食。時有覩者,即說偈言:
「讚歎彼勝者, 著於如來衣,
人天八部前, 佛分座令坐。」
時佛亦復讚歎迦葉,即說偈言:
「汝今修行善, 如月漸增長,
如空中動手, 無有障礙者,
身如清淨水, 無有諸塵翳,
佛常於眾前, 讚歎其功德。
乃至未來世, 彌勒成佛時,
亦復讚歎彼, 而告大眾言:
『此是牟尼尊, 苦行之弟子,
具十二頭陀, 少欲知足中,
最名為第一, 此名為迦葉。』
人天八部前, 讚歎其功德。」
爾時帝釋見彼迦葉行步容裕,遙於宮殿合掌恭敬,其婦舍之,而問之言:「汝今見誰恭敬如是?」爾時帝釋即說偈答:
「處於欲火中, 繫念常在前,
雖與金色婦, 同室無著心。
身依於禪定, 心意亦快樂,
入城聚落中, 而欲行乞食。
以智慧耕地, 壞破過惡草,
是名善福田, 所種果不虛。」
爾時舍之以敬重心仰視帝釋,而白之言:「汝最尊貴居放逸處,猶有善心修於福德。」帝釋以偈答言:
「以施因緣故, 我最得自在,
天人阿修羅, 愛重尊敬我,
晝夜憶念施, 故我得如是,
如得多伏藏, 眾寶盈滿出。」
尊者迦葉到貧里巷樂受貧施。爾時帝釋化作織師貧窮老人,舍之亦化為老母著弊壞衣,夫婦相隨坐息道邊。爾時尊者見彼夫婦弊衣下賤,即作是念:「世之窮下不過是等。」即至其所欲往安慰。織師疾起取尊者鉢,以天須陀食滿鉢奉之。爾時尊者得是食已,內心生疑,即說偈言:
「彼人極貧賤, 飲食乃殊妙,
此事可驚疑, 極是顛倒相。」
說是偈已,而作是念:「今當問誰?須自觀察。」即說偈言:
「我是善種子, 斷除他人惑,
天人有所為, 猶當為解釋,
況我今有疑? 云何當問他?」
說是偈已,即以慧眼見是帝釋,而作是言:「嗚呼樂修福者,方便求尊勝。」即說偈言:
「能捨尊勝相, 現形貧賤人,
羸悴極老劣, 衣此弊壞衣,
捨毘闍延堂, 化住息道邊。」
說此偈已,尊者微笑,復說偈言:
「我欲使無福, 得成勝福業,
汝福已成就, 何故作觸嬈?
以食施於我, 具勝五妙欲,
世尊久為汝, 斷除三惡道,
汝不知止足, 方復求福業。」
爾時帝釋還復釋身,在眾人前禮尊者足,而作是言:「尊者迦葉為何所作?」即說偈言:
「我見施獲報, 獲得諸勝利,
資業已廣大, 倍生於信心。
大德為何故, 而乃遮止我?」
爾時帝釋,重說偈言:
「人聞說施者, 猶尚能布施,
況我見施報, 明了自證知?
父母及親友, 拔濟欲利益,
無能及布施, 離於生死苦。
施報如形影, 處處與安樂,
生死嶮難中, 唯施相隨逐。
於雨風寒雪, 唯施能安樂,
如行嶮惡路, 資嚴悉具足。
施能為疲乏, 安隱之善乘,
嶮惡賊難處, 施即是善伴。
施除諸畏恐, 眾救中最厚,
處於怨賊中, 施即是利劍。
施為最妙藥, 能除於重病,
行於不平處, 用施以為杖。」
爾時帝釋說是偈已,供養尊者還昇天宮。
以何因緣而說是事?智慧之人明順施福,欲使人勤修福業,帝釋勝人猶尚修福,何況世人而不修施?聲聞之人帝釋供養,況復世尊?
(五七)
復次,雖少種善必當求佛,少善求佛猶如甘露,是以應當盡心求佛。
我昔曾聞,有一人因緣力故發心出家,欲求解脫即詣僧坊,值佛教化不在僧坊。彼人念言:「世尊雖無,我當往詣法之大將舍利弗所。」時舍利弗觀彼因緣,過去世時少有厭惡修善根不?既觀察已,乃不見有少許善根,一身既無,乃至百千身中都無善根。復觀一劫又無善根,乃至百千劫亦無善根。尊者舍利弗語彼人言:「我不度汝。」彼人復至餘比丘所,比丘問言:「汝為向誰求索出家?」彼人答言:「我詣尊者舍利弗所,不肯度我。」諸比丘言:「舍利弗不肯度汝,必有過患,我等云何而當度汝?」如是展轉詣諸比丘都不肯度,猶如病者大醫不治,其餘小醫無能治者。既不稱願,於坊門前泣淚而言:「我何薄福無度我者,四種姓中皆得出家,我造何惡獨不見度?若不見度我必當死。」即說偈言:
「猶如清淨水, 一切悉得飲,
乃至旃陀羅, 各皆得出家。
如此佛法中, 而不容受我,
我是不調順, 當用是活為?」
作是偈已,爾時世尊以慈悲心欲教化之,如母愛子,如行金山光映蔽日,到僧坊門,即說偈言:
「一切種智身, 大悲以為體,
佛於三界中, 覓諸受化子,
猶如牛求犢, 愛念無休息。」
爾時世尊清淨無垢,如花開敷,手光熾盛,掌有相輪網縵覆指,以是妙手摩彼人頭,而告之言:「汝何故哭?」彼人悲哀白世尊言:「我求出家,諸比丘等盡皆不聽,由是涕泣。」世尊問言:「諸比丘不聽?誰遮於汝不聽出家?」即說偈言:
「誰有一切智, 而欲測豫者?
業力極微細, 誰能知深淺?」
時彼人者聞斯偈已,白世尊言:「佛法大將舍利弗比丘智慧第一者,不聽我出家。」爾時世尊以深遠雷音慰彼人言:「非舍利弗智力所及。我於無量劫作難行苦行修習智慧,我今為汝。」即說偈言:
「子舍利弗者, 彼非一切智,
亦非解體性, 不盡知中下。
彼識有限齊, 不能深解了,
無有智能知, 微細之業報。」
爾時世尊告彼人言:「我今聽汝,於佛法中使汝出家。我於法肆上求買如汝信樂之人,如法化度不令失時。」佛以柔軟妙相輪手,牽彼人臂入僧坊中,佛於僧前告舍利弗:「以何緣故不聽此子令出家耶?」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不見彼有微善根。」佛即告舍利弗:「勿作是語。」說是偈言:
「我觀此善根, 極為甚微細,
猶如山石沙, 融消則出金。
禪定與智慧, 猶如雙鞴囊,
我以功力吹, 必出真妙金。
此人亦復爾, 微善如彼金。」
爾時尊者舍利弗,整欝多羅僧,偏袒右肩,䠒跪叉手,向佛世尊,而說偈言:
「諸論中最勝, 唯願為我說,
智慧之大明, 除滅諸黑闇。
彼人於久近, 而種此善根?
為得何福田, 種子極速疾?」
佛告舍利弗:「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彼因極微,非辟支佛所見境界。乃往過去有一貧人,入阿練若山採取薪柴,為虎所逼,以怖畏故稱南無佛,以是種子得解脫因。」即說偈言:
「唯見此稱佛, 以是為微細,
因是盡苦際, 如是為善哉。
至心歸命佛, 必得至解脫,
得是相似果, 更無有及者。」
爾時婆伽婆即度彼人令得出家,佛自教化,比丘心悟得羅漢果。以是因緣故,於世尊所種少善根獲報無量,況復造立形像塔廟?
(五八)
復次,善根既熟得解脫果,由是之故宜應修善。
我昔曾聞,世尊學道為菩薩時苦行六年,日食一麻一米,無所成辦又無利益。時彼菩薩以無所得,便食百味乳糜。時五人等問菩薩言:「先修苦行尚無所得,況食乳糜而得道耶?」作是語已即便捨去向波羅捺。爾時世尊既成佛已,作是思惟:「何等眾生應先得度?」復作是念:「唯彼五人有得道緣,於我有恩。」作是念已詣波羅捺至五人所,即說偈言:
「妙好之威光, 舉體具莊嚴,
獨行眾好備, 胷廣相炳然,
晃曜威德滿。 目勝牛王眼,
容儀極端整, 行如大象王,
趍詳獨一步。 所作已成辦,
智行已滿足, 深智為天冠,
解脫帛繫首。 二足人中尊,
法輪王最上, 諸天作伎樂,
前後而導從。 雖復諸勝王,
四兵以圍遶, 嚴駕不如佛,
獨遊於世界。 譬如轉輪王,
象馬車兵眾, 天冠極微妙,
帛蓋覆其上。 如大轉輪王,
福利眾悉備, 未若佛莊嚴,
殊勝過於彼。 第一無等相,
威德踰眾聖, 眾生覩容儀,
超絕過日光, 人獸諸飛鳥,
瞻仰佛身相, 行走皆止住。」
時彼五人見佛光相威德具足,智德成辦不同於先,五人不識。時彼一人即向四人,而說偈言:
「誰出妙光明, 照曜林山谷?
猶如眾多日, 從地而踊出。
光網明普滿, 照徹靡不周,
猶如真金樓, 袈裟覆其上,
又似融真金, 流散布於地。
陸行諸畜獸, 及以牛王等,
麞鹿及雉兔, 見佛皆停住,
食草者吐出, 諦視不暫捨,
孔雀舒羽翼, 猶如青蓮鬘,
出離放逸時, 亦皆同喜舞,
歡娛出妙音。 佛遊道路時,
所有眾生類, 心眼樂著觀,
即奪其二根, 不覺自往看。
佛行道路時, 諸觸佛脚者,
七日晝夜樂, 最勝順道行,
湛然不輕躁, 身體極柔軟,
躡空不履地, 行步無疲惓。」
又有一人,復向四人,而說偈言:
「我見彼相貌, 心亦生疑惑,
為是誰威光, 照曜過於日?
以彼光相故, 林木皆成金。」
時諸人等見佛來近乃相謂曰:「此人乃是釋種童子,毀敗苦行還以欲樂恣養其身,既捨苦行向我等邊。」即說偈言:
「我等皆莫起, 慎莫為敬禮,
但當遙指授, 語令彼處坐。」
佛既到已,時諸人等不覺自起,即說偈言:
「面如淨滿月, 見之不覺起,
譬如似大海, 月滿則潮宗。
我等自然起, 猶如人扶挽,
此皆佛威德, 自然使之爾。
亦如帝釋幢, 餘天不能動,
帝釋自到時, 自然而獨立,
我等亦如是, 佛至自然起。
又如酥注火, 火則速熾盛,
我等見佛德, 速起疾彼火。
無數劫以來, 摧伏於憍慢,
舉體尊所重, 師長及父母。
諸天及世人, 鬼龍夜叉等,
諸有見佛者, 無敢不敬禮,
智者何足疑, 應當善分別。
佛若舉下足, 地亦從上下,
諸山如輕草, 見佛皆傾動。」
時彼五人見佛即起,皆共往迎。有為佛捉鉢敷坐取水之者,又為佛洗足者,即說偈言:
「五人見善逝, 覩佛威德盛,
其心皆歡喜, 破壞本言要。
三脚支澡罐, 諦視恐崩壞,
皆受不語法, 於十中亦半。」
爾時世尊聞是偈已,尋即微笑,而告之言:「汝等癡人!云何即便破汝言要。」佛就坐已恭敬立侍,而作是言:「慧命瞿曇!」佛無憎愛意,慈心而說偈言:
「我今既得道, 遠離諸塵垢,
汝等莫如常, 應當起恭敬。
譬如以泥木, 而為作佛像,
未得成就時, 脚蹋而?削,
既得成就已, 香花而敬禮。
汝等亦應當, 除捨親友意,
而當恭敬我, 不應生輕慢。
讚歎不生喜, 毀罵亦不瞋,
我今憐愍汝, 欲使得解脫,
令得寂靜樂, 獲諸利益事。
癡愛瞋恚等, 各自有相貌,
譏刺出惡言, 如以灰坌瘡。
我今住菩提, 稱我為瞿曇,
我雖無愛憎, 應生恭敬相,
勿復出此言, 謗毀語他人。」
時彼五人雖聞此語,猶以世尊未得菩提,即說偈言:
「汝先修苦行, 猶不證菩提,
汝沒溺淤泥, 云何得悟道?
譬如棄大船, 而負於山石,
欲度河難者, 云何而可得?」
爾時世尊知彼五人心著苦行以為正道,佛便為說離五欲故即為正道,以離行苦行亦為正道,除於二邊為說中道。佛以慈為首,說偈告言:
「唯智能除去, 無智愚癡障,
是故須智慧, 以護於身命。
有命得智慧, 床褥衣服等,
飲食及湯藥, 以此存身命。
若無如上事, 此則身命壞,
以此護身命, 堅持於禁戒。
持戒得定慧, 不修苦行得,
自餓斷食法, 不必獲於道。
身壞則命敗, 命壞亦無身,
毀戒無禪定, 無禪亦無智。
是故應護命, 亦持於禁戒,
由持禁戒故, 則獲禪智慧。
是故應遠離, 苦惱壞法身,
亦離諸五欲, 不應深樂著。
若樂著貪欲, 則為毀禁戒,
復長於欲愛。 愚癡著苦行,
自樂斷食法, 或食於草葉,
臥灰棘刺上, 如是損身命,
不能得定慧。 是故處中道,
依止如是法, 莫沒欲淤泥,
亦莫苦惱身。 有智應善別,
如此二過患, 如月眾所愛,
處中亦如是。 嗜欲深污泥,
人皆多沈沒, 苦行燋身心,
亦不免此患; 捨離是二邊,
中道到涅槃。」
爾時慧命憍陳如等,解悟佛語欲斷結使,讚佛所說正直善法,即說偈言:
「若以用智慧, 癡縛自然解,
以此諸義等, 苦身則無益。
若以戒定慧, 可獲於道迹,
譬如持身者, 欲滅諸過惡,
應持如是心。 以是之義故,
不應捨衣服, 飲食及臥具;
亦莫於此物, 而生樂著心。
火?及雪聚, 汝應悉捨離。
在於火聚所, 及安住雪邊,
二俱應將息, 不宜更遠去。」
時憍陳如順解此事,佛觀察已讚言:「善哉!」即說偈言:
「飲食及醫藥, 房舍臥具等,
欲愛身命者, 節量得時宜,
於此眾美饌, 不應生染著,
亦不全捨離。 譬如大火聚,
體性是燒然, 智者隨時用,
種種生利益, 然不為所燒。」
時尊者憍陳如得聞慧已,欲入思慧,久思惟已,即白佛言:「世尊!捨於飲食及眾樂具,乃更非是修道法耶?」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佛告憍陳如, 汝應體信我,
若有所疑者, 隨事宜可問,
汝止疑網林, 我以智火焚。」
時憍陳如聞說是已,極為歡喜,顏色怡悅,即白佛言:「世尊!唯願聽我說所疑事。」即說偈言:
「厭惡發足處, 甚為難苦行,
捨是難苦行, 而著於五欲,
比丘為云何, 而得離於欲?」
爾時世尊告憍陳如言:「觀苦聖諦得背生死。」時憍陳如即從坐起,合掌向佛而白佛言:「世尊!我猶未解,願佛為我方便解說。云何欲解脫而觀苦聖諦?」佛觀憍陳如已得聞思慧,今當稱時節為說修慧法。佛即為說轉法輪修多羅,告比丘:「此苦聖諦昔所未曾聞,我得正觀眼智明覺,廣說如《轉法輪經》中所說。」問曰:「為憍陳如說法,何故自說佛所得法?」答曰:「為顯無師獨悟法故。」問曰:「何以復言先所未曾聞法耶?」答曰:「為斷彼疑阿蘭迦蘭、鬱頭藍弗等邊聞法得解,為斷如是疑故,是故說言我先未曾聞。如今顯示,現為己力中道說故。若有人能修中道者,不從他聞而能得解真諦之義。」佛為現四諦,阿若憍陳如如應見諦,順於中道見四真諦,即得道果已,歡喜涕淚,從坐而起,頂禮佛足,即說偈言:
「如狗患頭瘡, 蛆虫所唼食,
良醫用油治, 既不識他恩,
反更向醫吠。 佛以禪定油,
熱以智威德, 除我結使虫,
我為無明盲, 不知為益己,
大悲故自來, 反更生觸惱。
一切諸天等, 尚應生供養,
於法自在者, 今聽我懺悔。
我先謂苦行, 獲一切種智,
愚癡盲瞑故, 翳障生是心。
我今聞所說, 發除無智膜,
今始真實知, 自餓非真法。
世尊示世間, 趣向解脫道;
外道論少義, 莊嚴諸言辭,
所說辭美妙, 多姦而諂偽,
欺誑於世間, 愚癡自纏縛。
善逝言辭廣, 照了無不解。」
何故說是事?為五比丘故,除去於二邊修行於中道,見諦成道果。
(五九)
復次,眾生造業各受其報。
我昔曾聞,有一貧人作是思惟:「當詣天祠求於現世饒益財寶。」作是念已語其弟言:「汝可勤作田作好為生計,勿令家中有所乏短。」便將其弟往至田中,此處可種胡麻,此處可種大小麥,此處可種禾并種大小豆。示種處已向天祠中,為天祀弟子作大齋會,香華供養,香泥塗地,晝夜禮拜求恩請福,悕望現世增益財產。爾時天神作是思惟:「觀彼貧人於先世中頗有布施功德因緣不?若少有緣,當設方便使有饒益。」觀彼人已了無布施少許因緣,復作是念:「彼人既無因緣,而今精勤求請於我,徒作勤苦,將無有益,復當怨我。」便化為弟來向祠中,時兄語言:「汝何所種?來復何為?」化弟白言:「我亦欲來求請天神,使神歡喜求索衣食。我雖不種,以天神力,田中穀麥自然足得。」兄責弟言:「何有田中不下種子望有收獲?無有是事。」即說偈言:
「四海大地內, 及以一切處,
何有不下種, 而獲果實者?」
爾時化弟質其兄言:「世間乃有不下種子不得果耶?」兄答弟言:「實爾,不種無果。」時彼天神還復本形,即說偈言:
「汝今自說言, 不種無果實,
先身無施因, 云何今獲果?
汝今雖辛苦, 斷食供養我,
徒自作勤苦, 又復擾惱我。
何由能使汝, 現有饒益事?
若欲得財寶, 妻子及眷屬,
應當淨身口, 而作布施業。
不種獲福利, 日月及星宿,
不應照世界; 以照世間故,
當知由業緣。 天上諸天中,
亦各有差別, 福多威德盛,
福少尠威德; 是故知世間,
一切皆由業, 布施得財富,
持戒生天上, 若無布施緣,
威德都損減, 定慧得解脫,
此三所獲報, 十力之所說。
此種皆是因, 不應擾亂我,
是故應修業, 以求諸吉果。」
(六○)
復次,種子得果非是吉力,是故不應疑著吉相。
我昔曾聞,有一比丘詣檀越家,時彼檀越既嚼楊枝以用漱口,又取牛黃用塗其額,捉所吹貝戴於頂上,捉毘勒果以手擎舉,以著額上用為恭敬。比丘見已而問之言:「汝以何故作如是事?」檀越答言:「我作吉相。」比丘問言:「汝作吉相有何福利?」檀越答言:「是大功德汝今試看,所云吉相能使應死者不死,應鞭繫者皆得解脫。」比丘微笑而作是言:「吉相若爾,極為善哉!如是吉相為何從來為出何處?」檀越答言:「此牛黃者乃出於牛心肺之間。」比丘問言:「若牛黃者能為吉事,云何彼牛而為人等繩拘穿鼻耕駕乘騎,鞭撻錐刺種種撾打,飢渴疲乏耕駕不息?」檀越答言:「實有是事。」比丘問言:「彼牛有黃尚不自救,受苦如是,云何乃能令汝吉耶?」即說偈言:
「牛黃全在心, 不能自救護,
況汝磨少許, 以塗額皮上,
云何能擁護? 汝宜善觀察。」
時彼檀越思惟良久默不能答。比丘又問:「此名何物?白如雪團,為從何出?以水浸漬吹乃出聲。」檀越答言:「名為貝,因海而生。」比丘問言:「汝言貝者,從海中出置捨陸地,日暴苦惱經久乃死。」檀越答言:「實爾。」比丘語言:「此不為吉。」即說偈言:
「彼蟲貝俱生, 晝夜在貝中,
及其蟲死時, 貝不能救護,
況今汝暫捉, 而能為吉事?
善哉如此事, 汝今應分別,
汝今何故爾, 行於癡道路?」
爾時檀越低頭默然思不能答。比丘念言:「彼檀越者意似欲悟,我今當問。」告檀越言:「世人名為如歡喜丸者,為是何物?」檀越答言:「名毘勒果。」比丘告言:「毘勒果者是樹上果,人採取時以石打之,與枝俱墮,由是果故樹與枝葉,俱共毀落。為爾不耶?」檀越答言:「實爾。」比丘語言:「若其爾者,云何汝捉便望得吉?」即說偈言:
「此果依樹生, 不能自全護,
有人撲取時, 枝葉隨殞落,
又採用作薪, 乾則用然火。
彼不能自救, 云何能護汝?」
爾時檀越具聞所問而不能對,白比丘言:「大德!如上所問實無吉相,我有所疑願為我說。」比丘答言:「隨汝所問我當說之。」時彼檀越,以偈問言:
「往古諸勝人, 合和說是吉,
然實觀察時, 都無有吉相。
云何相傳習, 橫說有是吉,
以何因緣故? 願為我解說。」
爾時比丘答彼人言:「一切諸見於生皆有因緣本末。」即說偈言:
「往昔劫初時, 一切皆離欲,
後來欲事興, 離欲入深林。
處林樂欲者, 還來即向家,
唱作如是言: 『無欲無妻子,
不得生天上。』 多人說是語,
謂此語為實, 由信是語故,
即便求索婦。 欲事既已廣,
迭互自莊嚴, 更共相誑惑,
遂復生憍慢。 憍慢勇健者,
為欲莊嚴故, 造作此吉書,
為人譏呵言: 『云何似婦女,
而作是莊嚴?』 彼人詐稱說:
『我乃作吉事, 非自為莊嚴,
牛黃貝果等, 皆是莊嚴具,
由是因緣故, 吉事轉增廣,
一一因緣起, 皆由婦莊嚴。』
愚人心憍慢, 謂為實是吉。」
爾時檀越聞說此偈,衣毛皆竪,即說偈言:
「人當近善友, 讚歎勝丈夫,
由彼勝人故, 善分別好醜,
是故應柔順, 於諸世界中。
佛語皆真實, 不求於長短,
亦不存勝負, 所說有因緣,
事事有原本。 我今亦解了,
福業皆是吉, 惡業中無吉,
吉與不吉等, 皆從果因緣。」
爾時比丘告檀越言:「善哉善哉!汝是善丈夫,汝知正道。」即說偈言:
「一切諸世間, 皆由善惡業,
善惡生五道, 業持眾生命。
業緣作日月, 白月十五日,
黑月十五日, 惡業雖微細,
名為黑月初, 善業名白月,
以業名白月, 以業分別故,
是故有黑白。 諸有福業者,
不善皆成吉, 猶如須彌山,
黑白皆金色, 諸無福業者,
吉相為不吉, 如似大海水,
好惡皆鹹味。 一切諸世間,
皆從業緣有, 是故有智者,
皆應離惡業。 遠離邪為吉,
勤修於善業, 猶如種田者,
安置吉場上, 若不下種子,
而獲果報者, 是則名為吉。」
何以故說是?應常勤聽法,以聽法故能除愚癡,心能別了於諸善惡。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一
馬鳴菩薩造
後秦龜茲三藏鳩摩羅什譯
(六一)
復次,少智之人見佛相好猶發善心,況復智慧大德之人,而當不發於善心耶?
我昔曾聞,佛在舍衛國,時波斯匿王請佛及僧,於九十日夏坐安居,集諸牛群近佛精舍?乳供佛。時有千婆羅門貪牛乳故,共牧牛人行止相隨。時牧牛人聞婆羅門誦韋陀上典,悉皆通利善了分別,或有婆羅門但有空名實無知曉,又有明知呪術不解韋陀,有明韋陀不知呪術。爾時世尊於夏四月安居已訖,於自恣時王勅牧人:「今不須乳,隨逐水草放汝諸牛。」又勅之言:「汝若去時必往辭佛,佛若說法汝好諦聽。」時彼牧人作如是念:「佛世尊者是一切智?為非是乎?」作是念已向祇陀林詣世尊所。
爾時世尊大眾圍遶坐於樹下,知牧牛人來至林中,即為牧牛人於身毛孔出諸光明,其光照曜映蔽林野,如融金聚,又如雨酥降注火中,牧人視之無厭,即生希有難見之想,各相謂言:「此光明者如瞻蔔花遍滿林中,為是何光?」即說偈言:
「斯林甚嚴麗, 光色忽改常,
將非天寶林, 移殖此園耶?
暉赫如金樓, 亦如天帝幢,
其明過電光, 熾炎踰酥火,
或日月天子, 降遊此林間?」
時牧牛者說此偈已,向祇陀林至世尊所,覩佛圓光如百千日,三十二種大人之相炳著明了,各皆歡喜生希有想,各各讚歎。即說偈言:
「釋種王子身, 端嚴甚輝妙,
威光極盛熾, 覩之生歡悅,
身心皆快樂, 善哉寂淡泊,
湛然無畏懼, 略說其色相。
善稱於種智, 世間皆傳說,
真實不虛妄, 咸言是佛陀。
無不稱佛者, 憶持著於心,
口亦如是說, 粗略其旨要,
不可具廣說。 總說其要言,
是釋種中日, 名實稱色像,
色像亦稱名。 相好及福利,
炳然而顯現, 猶如於眾寶,
羅列自嚴飾。 威德甚赫奕,
圓光滿一尋, 猶如真金山,
能奪眾人目, 樂觀不捨離,
眾人之所愛。 體是一切智,
如人大叫喚, 口唱如是言,
一切種智者。 今在此身中,
世間出種智, 必在於此中,
何有功德智, 不視如此智?
知此妙身器, 真實能堪受,
功巧及畫素, 未曾見是像。
終更不生疑, 言非一切智,
如此妙形容, 功德必滿足。
極有此妙形, 終不空無德,
應須決定解, 不應逐音聲。」
爾時牧人作如是言:「我等應當用決定解。」復作是念:「今我牧牛有何智力而用決了?我等亦可決定解知,云何可知?」又言:「我等雖復牧牛可分別知,彼生王宮智能技術一切皆學,不應知彼牧牛之法。我今當問牧牛之事,其必不知。」即說偈言:
「韋陀與射術, 醫方及祠祀,
天文并聲論, 文筆根本論。
立天祀之論, 諸論之因本,
辭辯巧言論, 善學淫泆論。
求覓財利論, 清淨種姓論,
一切萬物論, 十種名字論。
算數計校論, 圍碁博弈論,
原本書學論, 音樂倡伎論。
吹貝歌法論, 舞法笑法論,
欺挊及庠序, 舉動花鬘論。
如是等諸論, 悉皆善通達。
按摩除疲勞, 善別摩尼價,
善別衣帛法, 綵色及蠟印,
機關與胡膠, 射術計合離。
又善知裁割, 刻雕成眾像,
文章與書畫, 無不悉通達。
又復善能知, 和香作華鬘,
善知占夢法, 善知飛鳥音。
善知相男女, 善知象馬法,
又善知鼓音, 及以擊鼓法。
善知鬪戰法, 善知不鬪戰,
調馬弄矟法, 善知跳躑法。
善知奔走法, 善知濟度法,
如是等諸法, 無事不明練。
「如是諸勝眾智技能,盡是王子之所通利,若知此事是其所學,是不為奇;若知淺近凡庶所學牧牛之法,當知真是一切智人。」於是牧人即問佛言:「幾法成就於牧牛法,令牛增長?」佛告之曰:「成就十一法,牛群增長得不損減。若不知色,又不知相,不知早起及以拂拭,不知覆瘡,不知作烟,不知大道法,不知牛善行來歡喜法,不知濟度處,不知好放牧處,不善知?乳留遺餘法,不善料理牛主盜法。若不善知如是法者,不名為解牧牛之法,若知此法名為善解。」時諸牧人聞斯語已皆生歡喜,而作是言:「我等宿老放牛之人,尚所不知,況我等輩而能得知此十一法?是故當知,如來世尊具一切智。」諸牧牛人心生信解求佛出家,佛即為說,有十一法比丘應學,如修多羅中廣說。
(六二)
復次,不求供養及與恭敬,如是大人唯求持行。
我昔曾聞,如來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九十日中夏安居訖,世尊欲去,須達多即請世尊在此而住。爾時如來不受其請,毘舍佉鹿子母諸優婆夷等亦求請佛,如來不許。舍衛國中優婆塞等并諸宿舊大臣輔相亦求請佛,迦毘梨王諸兄弟等并祇陀諸王子、波斯匿王等亦求請佛,爾時世尊各皆不許。爾時須達多以佛不許不果所願,還詣家中憂惱涕泣。如來往昔為菩薩時,詣迦蘭欝頭藍弗所,彼諸徒眾與佛別時生大苦惱,況須達多見於真諦,是佛優婆塞奉事已久,與世尊別而當不悲惱耶?如本行中廣說。
時須達多婢字福梨伽,從外持水來入至須達所,以已持水置大器中,倒水未訖,見長者悲涕,以瓶置地,白長者言:「以何因緣而悲涕耶?」時長者須達多答婢言:「世尊欲詣餘方,諸大長者國王大臣各各求請,皆不欲住,故我悲涕。」婢白長者言:「不能請佛住於國耶?」長者語言:「我等盡力勸請,及城中諸人諸勝婆羅門等咸皆勸請,悉亦不受,諸王大臣勸請如來,皆悉疲極不能使住。世間真濟今必欲去,以戀慕故憂慘不樂。」長者語福梨伽言:「非獨於我生於憂苦,舍衛國人悉亦不樂。」即說偈言:
「舍衛國內人, 老少及男女,
皆悉生憂惱, 喻如月蝕時,
人人皆憂懼, 咸應共求請。」
爾時福梨伽聞斯偈已,顏色怡悅心懷歡喜,白長者言:「應作歡悅莫生憂惱,我能請佛使住於國。」時須達多即語婢言:「此國王等及與諸人勸請如來不能使住,汝今自言:『我能請佛使住國者。』不信汝語。」時福梨伽答言:「我今必能。」爾時須達聞福梨伽所說心生喜踊,即問婢言:「汝有何力?」福梨伽言:「我無餘力,世尊自有大悲之心。」即說偈言:
「依止種智住, 悲如母念犢,
求覓受化子, 心無有疲厭。
眾生處深有, 如來常欲拔,
喻如母失犢, 求覓得乃住。
我捉大悲衣, 其必能使還,
佛不取種族, 富貴及端正,
財色與好惡, 唯觀增上信,
善根成熟者, 若見此眾生,
悲愍而濟拔。 我今若留佛,
國內諸人民, 咸皆生歡喜。」
爾時福梨伽負水,衣濕猶未得乾,即與徒伴往詣祇洹。時彼國王及大眾等悉在祇洹,是時大眾開避道路,使福梨伽得至佛所,本種善根皆悉開敷,高聲請佛,而說偈言:
「國王及大臣, 剎利婆羅門,
一切諸勝人, 無不供養佛。
我今心願樂, 亦復欲供養,
今欲求請佛, 世尊願垂聽。
雖知諸勝人, 勸請於世尊,
如來大慈悲, 應當受我請。
世尊心平等, 悉無有高下,
極賤卑下人, 及高勝帝釋。
我墮貧窮海, 波浪諸苦中,
沈溺無窮已, 常聞苦惱聲,
世尊應愍傷, 拯拔貧惡憔。
我今深敬信, 眾中堅勝者,
大悲應證知。 大地及虛空,
一切世界中, 皆悉而知見,
無有不了者, 唯佛具足眼,
一切無不知。 今我無供養,
請佛及眾僧, 唯有信受解。
此身非己有, 屬他不自由,
不得隨從佛, 唯願受我請,
佛若遠去者, 我心如狂醉。
色身已供養, 佛若住此者,
我得敬法身, 佛所說法者,
我悉能受行。 善哉唯願住,
速與我言教, 貴賤等無異。
眾生中堅實, 一切世間共,
不請之親友, 網縵皆覆指。
相輪莊嚴手, 一切皆恐怖,
佛以手安慰, 誰有上大悲?
慈稱滿世間, 皆是真濟聲,
六師稱種智, 先已調伏之。
誰能大眾前, 無畏師子吼,
名聞遍三界, 動搖行住者?
世界盡聞知, 誰有無缺失?
唯佛世尊能, 善哉願和悅。
歸依三寶心, 猶如犢念母,
為諸眾生故, 極作難苦行。
疲勞來至此, 說於八正路,
開示甘露道, 人雄堪作器。」
爾時福梨伽善根已熟,佛婆伽婆出梵音聲,以偈告福梨伽曰:
「汝既善方便, 能令我還住,
汝以言辭鉤, 能制諸龍象。
汝有堅固志, 度量極寬廣,
能以精勤心, 求請使我住。
我今當云何, 不受於汝請?
若遙觀汝心, 猶應當來赴,
況今見汝身, 而當捨棄去?
我不為財利, 富貴及名稱,
以汝堅實心, 我當久住此。
觀汝清淨心, 猶如賢勝馬,
莊嚴具鞍韀, 誰不乘遊巡?
我為眾多人, 為作解脫因,
是故捨離家, 不為利養繫。
猶如大龍象, 以系用繫之,
利養亦如是, 不能禁制我。
我本處胎時, 在彼暗冥中,
猶思益眾生, 況今成正覺?
苦行積無量, 猶恒自乾燋。
不為諸眾生, 我應入涅槃,
為欲度眾生, 是以住於世。
我為諸眾生, 投巖及赴火,
我為化彼故, 不避諸苦惱,
亦不辭疲倦。 為滿福梨伽,
故復還止住, 福梨伽應知。
我今滿汝願, 我為化眾生,
擔是毒蛇聚, 我為福伽住。」
舍衛城眾生, 皆生希有想,
各唱如是言: 「嗚呼佛希有,
不受國王語, 亦不為大臣,
不為國城人, 亦不為女人,
柔軟微妙語。 佛為教化者,
見此善心故, 即便為止住。
一切行住者, 知佛為福伽,
是故為止住, 不為諸利養,
名利及財賄。 佛無諸結使,
為於受化者, 行止及坐臥,
常觀諸眾生。 為於眾生故,
應行即便行, 應住尋止住。」
(六三)
復次,護持禁戒,寧捨身命終不毀犯。
我昔曾聞,有一比丘次第乞食,至穿珠家立於門外。時彼珠師為於國王穿摩尼珠,比丘衣色往映彼珠其色紅赤,彼穿珠師即入其舍為比丘取食。時有一鵝見珠赤色其狀似肉,即便吞之。珠師持食以施比丘,尋即覓珠不知所在,此珠價貴王之所有。時彼珠師家既貧窮失王貴珠,以心急故,語比丘言:「歸我珠來。」爾時比丘作是思惟:「今此珠者鵝所吞食,若語彼人將必殺鵝以取其珠。如我今者苦惱時至,當設何計得免斯患?」即說偈言:
「我今護他命, 身分受苦惱,
更無餘方便, 唯我命代彼。
我若語彼人, 云是鵝所吞,
彼人未必信, 復當傷彼命。
云何作方便, 己身得全濟,
又不害彼鵝? 若言他持去,
此言復不可, 設身得無過,
不應作妄語。 我聞婆羅門,
為命得妄語。 我聞先聖說,
寧捨於身命, 終不作虛誑。
佛說賊惡人, 以鋸割截身,
雖受此苦痛, 終不毀壞法。
妄語得全活, 猶尚不應作,
寧以護戒心, 而捨於身命。
我若作妄語, 諸同梵行人,
稱譏我破戒, 如是稱譏輕,
猶能燋我心。 以是因緣故,
不應毀禁戒, 今入大苦中。
我今應當學, 如鵝飲水乳,
能使其乳盡, 唯獨留其水,
我今亦當爾, 去惡而取善。
經作如是說, 智者共嬰愚,
雖復同其事, 終不從彼惡,
善人能棄惡, 如鵝飲水乳。
我今捨身命, 為此鵝命故,
緣我護戒因, 用成解脫道。」
爾時穿珠師聞斯偈故,語比丘言:「還我珠來,若不見還,汝徒受苦終不相置。」比丘答言:「誰得汝珠?」默然而立。珠師語言:「更無餘人,誰偷此珠?」時彼珠師即閉門戶語比丘言:「汝於今日好自堅持。」比丘尋即四向顧望無可恃怙,如鹿入圍莫知所趣,比丘無救亦復如是。
爾時比丘即自斂身端正衣服,彼人又復語比丘言:「汝今將欲與我鬪耶?」比丘答言:「不共汝鬪,我自共彼結使賊鬪。所以爾者?恐於打時身形現故。我等比丘設使困苦臨終之時,猶常以衣用自覆護不露形體。」爾時比丘復說偈言:
「世尊具慚愧, 我今隨順學,
乃至命盡時, 終不露形體。」
時彼珠師語比丘言:「頗有不惜身命者耶?」比丘答言:「我出家法至於解脫常護身命,雖處嶮難而全身命,今我決定捨於此身,使出家眾稱美我名。」即說偈言:
「我捨身命時, 墮地如乾薪,
當使人稱美, 為鵝能捨身,
亦使於後人, 皆生憂苦惱,
而捨如此身, 聞者勤精進。
修行於真道, 堅持諸禁戒,
有使毀禁者, 願樂於持戒。」
爾時珠師語比丘言:「汝向所說諂曲不實,復欲使人稱其美名?」比丘答言:「汝謂我今着染衣有虛妄耶?何故現美?不為諂曲自歡喜耳,亦不使人稱歎我名,欲使世尊知我至心。」即說偈言:
「大仙之弟子, 為持禁戒故,
捨於難捨命, 使諸世間人,
於諸出家者, 生未曾有想,
今雖未生想, 將來必當生。」
時珠師執縛比丘而加打棒,問比丘言:「珠在何處?還我珠來。」比丘答言:「我不得珠。」珠師涕泣心生悔恨,又以王珠益以苦惱,即說偈言:
「咄哉此貧窮, 我知善惡業,
生於悔恨心, 咄哉此貧窮,
由貧故造惡。」
時穿珠師即便涕泣頂禮比丘足,而白之言:「賜我歡喜還與我珠,汝莫自燋亦莫嬈我。」比丘答言:「我實不取。」珠師復言:「此比丘甚是堅䩕,受是苦惱猶言不得。」時彼珠師以貧切故,無由得珠更復瞋打。時彼比丘兩手并頸並被繫縛,四向顧望莫知所告必空受死。時彼比丘而作是念:「生死受苦皆應如是,應當堅辭無犯戒律;若當毀戒,受地獄罪有過今苦。即說偈言:
「當念一切智, 大悲為體者,
是我尊重師。 當憶佛所告,
富那伽之言, 又復當憶念,
林間忍辱仙, 割截於手脚,
并劓其耳鼻, 不生瞋恚心。
比丘應當憶, 修多羅中說,
佛告於比丘: 『若以鐵鋸解,
支節手足等, 不應起惡心,
但當專念佛, 應當念出家,
及憶諸禁戒。』 我於過去世,
婬盜捨身命, 如是不可數,
羊鹿及六畜, 捨身不可計,
彼時虛受苦。 為戒捨身命,
勝於毀禁生, 假欲自擁護,
會歸終當滅, 不如為持戒,
為他護身命, 捨此危脆身,
以求解脫命。 雖俱捨身命,
有具功德者, 有無所得者。
智者護身命, 名稱具功德,
愚者捨身命, 徒喪無所獲。」
時彼比丘語穿珠師言:「莫捨悲心極為苦哉!」時穿珠師涕泣懊惱,而說偈言:
「我雖打撲汝, 極大生苦惱,
憶王責我珠, 復欲苦治汝,
今汝捨是苦, 亦使我離惡。
汝是出家人, 應斷於貪欲,
宜捨貪愛心, 還當與我珠。」
比丘微笑,而說偈言:
「我雖有貪心, 終不利此珠,
汝當聽我說。 我今貪名稱,
智者所歎羨, 亦貪於禁戒,
及以解脫法。 最是我所貪,
甘露之道跡, 於汝摩尼珠,
實無貪利心。 我著糞掃衣,
乞食以為業, 住止於樹下,
以此我為足。 以何因緣故,
乃當作偷賊? 汝宜善觀察。」
穿珠師語比丘言:「何用多語?」遂加繫縛倍更撾打以繩急絞,耳眼口鼻盡皆血出。時彼鵝者即來飲血,珠師瞋忿打鵝即死。比丘問言:「此鵝死活?」珠師答言:「鵝今死活何足故問?」時彼比丘即向鵝所,見鵝既死涕泣不樂。即說偈言:
「我受諸苦惱, 望使此鵝活,
今我命未絕, 鵝在我前死。
我望護汝命, 受是極辛苦,
何意汝先死? 我果報不成。」
穿珠師問比丘言:「鵝今於汝竟有何親,愁惱乃爾?」比丘答言:「不滿我願,所以不樂。我先作心望代鵝命,今此鵝死願不滿足。」珠師問言:「欲作何願?」比丘答言:「佛作菩薩時,為眾生故割截手足不惜身命。我欲學彼。」即說偈言:
「菩薩往昔時, 捨身以貿鴿,
我亦作是意, 捨命欲代鵝。
我得最勝心, 欲全此鵝命,
由汝殺鵝故, 心願不滿足。」
珠師問言:「汝作是語我猶不解,汝當為我廣說所由。」爾時比丘說偈答言:
「我著赤色衣, 映珠似肉色,
此鵝謂是肉, 即便吞食之。
我受此苦惱, 為護彼鵝故,
逼切甚苦惱, 望使得全命。
一切諸世間, 佛皆生子想,
都無功德者, 佛亦生悲愍。
瞿曇是我師, 云何害於物?
我是彼弟子, 云何能作害?」
時彼珠師聞是偈已,即開鵝腹而還得珠,即舉聲哭,語比丘言:「汝護鵝命不惜於身,使我造此非法之事。」即說偈言:
「汝藏功德事, 如以灰覆火,
我以愚癡故, 燒惱數百身。
汝於佛摽相, 極為甚相稱,
我以愚癡故, 不能善觀察,
為癡火所燒。 願當暫留住,
少聽我懺悔, 猶如脚跌者,
扶地還得起, 待我得少供。」
時彼珠師叉手合掌向於比丘,重說偈言:
「南無清淨行, 南無堅持戒,
遭是極苦難, 不作毀缺行,
不遇如是惡, 持戒非希有。
要當值此苦, 能持禁戒者,
是則名為難。 為鵝身受苦,
不犯於禁戒, 此事實難有。」
時穿珠師既懺悔已,即遣比丘還歸所止。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一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二
馬鳴菩薩造
後秦龜茲三藏鳩摩羅什譯
(六四)
復次,佛法難聞,如來往昔為菩薩時,不惜身命以求於法,是故應當勤心聽法。
我昔曾聞鴿緣譬喻,有邪見師為釋提桓因說顛倒法,彼外道師非有真智,自稱為一切智,說言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爾時帝釋聞是語已,心懷不悅極生憂愁。爾時帝釋見諸世間有苦行者,盡到其所推求一切智,如帝釋問經中偈說:
「我今意欲求, 不能得滿足,
晝夜懷疑惑, 莫識是與非。
我於久遠來, 恒思廣推求,
不知大真濟, 今為何所在?」
毘首羯磨白帝釋言:「處於天上不應憂愁,世間拘尸國王名曰尸毘,精勤苦行求三藐三菩提,智者觀已,是王不久必當成佛,可往親近。」帝釋答言:「彼之所作不移動耶?」即說偈言:
「猶如魚生子, 雖多成者少,
又如菴羅果, 生熟亦難別,
菩薩亦如是, 發心者甚多,
成就者極少。 若作難苦行,
而不退轉者, 可說決定得。
欲知菩薩者, 執心必堅固。」
毘首羯磨言:「我等今當而往試看,若實不動當修供養。」爾時帝釋為欲觀察菩薩心故,自化作鷹,語毘首羯磨:「汝化作鴿。」時毘首羯磨即化作鴿,身如空青眼如赤珠,向帝釋所。爾時帝釋生憐愍心語毘首羯磨:「我等云何於菩薩所而生逼觸,為彼尸毘王作苦惱事?雖復受苦如鍊好寶數試知真,試寶之法斷截屈折火燒椎打,乃始知真。」爾時化鴿為鷹所逐,鴿現恐怖,於大眾前來入尸毘王腋下,其色青綠如蓮花葉,其光赫奕如黑雲中虹,[口*(隹/乃)]白嚴麗,諸人皆生希有之想,即說偈言:
「有實慈悲心, 眾生皆體信,
如似日暗時, 趣於自己巢。」
化鷹作是言: 「願王歸我食。」
爾時大王聞鷹語已,又見彼鴿極懷恐怖,即說偈言:
「彼鴿畏鷹故, 連翩來歸我,
雖口不能言, 怖泣淚盈目,
是故於今者, 宜應加救護。」
爾時大王安慰鴿故,復說偈言:
「汝莫生驚怖, 終不令汝死,
但使吾身存, 必當救於汝,
豈獨救護汝, 并護諸眾生。
我為一切故, 而作役力者,
如受國人雇, 六分輸我一。
我今於一切, 即是客作人,
要當作守護, 不令有苦厄。」
爾時彼鷹復白王言:「大王!願放此鴿,是我之食。」王答鷹言:「我久得慈,於眾生所盡應救護。」鷹問王言:「云何久得?」爾時大王,即說偈言:
「我初發菩提, 爾時即攝護,
於諸眾生等, 盡生慈愍心。」
鷹復以偈答言:
「此語若真實, 速應還我鴿,
若我飢餓死, 汝即捨慈心。」
王聞是已即便思惟:「如我今者處身極難,我當云何籌量得理?」作是念已即答鷹言:「頗有餘肉活汝命不?」鷹答王言:「唯新肉血可濟我命。」爾時大王作是思惟:「當作何方?」即說偈言:
「一切諸眾生, 我常修護念,
如此熱血肉, 不殺終不得。」
作是念已,「唯己身肉可以濟彼,此極為易。」復說偈言:
「割於自己肉, 而用與彼鷹,
乃至捨己身, 當護恐怖命。」
爾時大王說是偈已便語鷹言:「汝食我肉為得活不?」鷹言:「可爾。願王秤量身肉使與鴿等,而以與我,爾乃食之。」爾時大王聞是語已心生歡喜,即語侍人速取秤來。「以割我肉貿此鴿身,今正是我大吉會日。云何是吉會?」即說偈言:
「老病所住處, 危脆甚臭穢,
久應為法故, 捨此賤穢肉。」
時王侍人奉勅取秤。爾時大王雖見秤來都無愁色,即出其股,脚白滑澤如多羅葉,喚一侍人,即說偈言:
「汝今以利刀, 割取我股肉,
汝但順我語, 莫生疑畏想。
不作難苦行, 不得一切智,
一切種智者, 三界中最勝。
菩提以輕緣, 終不可獲得,
是故我今者, 極應作堅固。」
爾時侍人悲淚滿目,叉手合掌作如是言:「願見愍恕我不能作,我常受王供給使令,何忍以刀割王股肉?」即說偈言:
「王是救濟者, 我設割王肉,
我身及與刀, 應疾當墮落。」
爾時大王手自捉刀欲割股肉,輔相大臣號泣諫諍不能令止,城內諸人亦各勸請,不隨其語割於股肉。親近諸人亦各返顧不忍見之,婆羅門各掩其目不忍能觀,宮中婇女舉聲悲哭。天、龍、夜叉、?闥婆、阿脩羅、緊那羅、摩睺羅伽等,在虛空中各相謂言:「如此之事信未曾有。」爾時大王身體軟弱,生長王宮未曾遭苦,舉身毒痛迷悶殞絕,而自勸喻,即說偈言:
「咄心應堅住, 如此微小苦,
何故乃迷悶? 汝觀諸世間,
百千苦纏逼, 無歸無救護,
無有覆育者, 悉不得自在。
唯有汝心者, 當為作救濟,
何故不自責, 橫生苦惱想?」
釋提桓因作是念:「今此大王所為甚苦,心能定不?」即欲試之,作如是言:「汝今苦痛甚難可忍,何不罷休受惱乃爾?汝今以足不須作是,放鴿使去。」菩薩微笑而答之言:「終不以痛違我誓心,假設有痛過於是者,終無退想。今以小苦方於地獄不可為喻,故應起意於苦惱眾倍生慈悲。」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我今割身苦, 心意極廣大,
智小志弱者, 受於地獄痛,
如此苦長遠, 深廣無崖畔,
云何可堪忍? 我愍如是等,
是故應速疾, 急求於菩提,
如是等諸苦, 救拔令解脫。」
時天帝釋復作是念:「大王所作故未大苦,復有苦惱甚於是者,心為動不?我今當試。」作是思惟默然不語。時彼大王以所割肉著秤一頭,復以鴿身著秤一頭,鴿身轉重,復割兩䏶及以身肉用著秤頭,猶輕於鴿。時彼大王深生疑怪,何緣乃爾?即便舉身欲上秤上。時鷹問言:「汝何故起為欲悔耶?」大王答言:「我不欲悔,乃欲以身都上秤上救此鴿命。」爾時大王欲上秤時顏色怡悅,左右親近都不忍視,又驅諸人不忍使見。時王語言:「恣意使看。」時彼大王割身肉盡,骨節相抂,猶如畫像在於雨中毀滅難見。爾時大王作是唱言:「我今捨身,不為財寶,不為欲樂,不為妻子,亦不為宗親眷屬,乃求一切種智救拔眾生。」即說偈言:
「天人阿修羅, ?闥婆夜叉,
龍及鬼神等, 一切眾生類,
有見我身者, 皆令不退轉。
為貪智慧故, 苦毒割此身,
欲求種智者, 應當堅慈心,
若不堅實者, 是則捨菩提。」
爾時大王不惜身命即登秤上,時諸大地六種震動,猶如草葉隨波震蕩,諸天空中歎未曾有,唱言:「善哉善哉!真名精進志心堅固。」即說偈言:
「我護彼命故, 自割己身肉,
純善懷悲愍, 執志不動轉,
一切諸天人, 皆生希有想。」
爾時化鷹歎:「未曾有!彼心堅實不久成佛,一切眾生將有恃怙。」釋復本形在大王前,語毗首羯磨:「還復爾身,我等今當共設供養。而此菩薩志力堅固,猶須彌山處於大海終無動搖,菩薩之心亦復如是。」即說偈言:
「我等應供養, 勇猛精進者,
今當共起發, 讚歎令增長。
諸有留難苦, 應當共遮止,
與其作伴黨, 修行久堅固。
安住大悲地, 一切種智樹,
萌芽始欲現, 智者應擁護。」
毗首羯磨語釋提桓因言:「今大王於一切眾生體性悲愍,當使彼身還復如故,願一切眾生智心不動。」爾時帝釋問彼王言:「為於一鴿能捨是身,不憂惱耶?」爾時大王以偈答言:
「此身歸捨棄, 猶如彼木石,
會捨與禽獸, 火燒地中朽。
以此無益身, 而求大利益,
應當極歡喜, 終無憂悔心。
誰有智慧者, 以此危脆身,
博貿堅牢法, 而當不欣慶?」
爾時帝釋語大王言:「此語難信,又如此事實未曾有,誰可信者?」大王答言:「我自知心,世有大仙能觀察者,必知我心實無返異。」帝釋語言:「汝作實語。」爾時大王作是誓言:「若我今者心無悔恨,當使此身還復如故。」爾時大王觀己所割身肉之處,即說偈言:
「我割身肉時, 心不存苦樂,
無瞋亦無憂, 無有不喜心。
此事若實者, 身當復如故,
速成菩提道, 救於眾生苦。」
說是偈已。爾時大王所割身肉還復如故,即說偈言:
「諸山及大地, 一切皆震動,
樹木及大海, 涌沒不自停,
猶如恐怖者, 戰掉不自寧。
諸天作音樂, 空中雨香花,
鍾鼓等眾音, 同時俱發聲,
天人音樂等, 一切皆作唱。
眾生皆擾動, 大海亦出聲,
天雨細末香, 悉皆滿諸道。
花於虛空中, 遲速下不同,
虛空諸天女, 散花滿地中。
若干種綵色, 金寶校飾衣,
從天如雨墜, 天衣諸縷?,
相觸而出聲。 諸人屋舍中,
寶器自發出, 莊嚴於舍宅,
自然出聲音。 猶如天伎樂,
諸方無雲翳, 四面皆清明,
微風吹香氣, 河流靜無聲。
夜叉渴仰法, 增長倍慶仰,
不久成正覺, 歌詠而讚譽,
內心極歡喜, 諸勝乾闥婆。
歌頌作音樂, 美音輕重聲,
讚歎出是言, 不久得成佛。
度於誓願海, 速疾到吉處,
果願已成就, 憶念度脫我。」
時彼帝釋共毘首羯磨供養菩薩已,還于天宮。
(六五)
復次,應近善知識,近善知識者結使熾盛能得消滅。
我昔曾聞,素毘羅王太子名娑羅那,時王崩背,太子娑羅那不肯紹繼,捨位與弟,詣迦旃延所求索出家。既出家已,隨尊者迦旃延,詣巴樹提王國,在彼林中住止。巴樹提王將諸宮人,往詣彼林中眠息樹下。彼尊者娑羅那乞食迴還坐靜樹下,時諸宮人性好華菓,詣於林中遍行求覓。娑羅那比丘盛年出家極為端正,爾時宮人見彼比丘年既少壯容貌殊特,生希有想,而作是言:「佛法之中乃有是人出家學道。」即遶邊坐。時巴樹提王既眠寤已,顧瞻宮人及諸左右,盡各四散求覓不得。王即自求所在追尋,見諸宮人遶比丘坐聽其說法,即說偈言:
「雖著鮮白衣, 不如口辯說,
千女圍遶坐, 愛敬其容貌。」
爾時彼王以瞋忿故語比丘言:「汝得羅漢耶?」答言:「不得。」「汝得阿那含耶?」答言:「不得。」「汝得須陀洹耶?」答言:「不得。」「汝得初禪、二禪乃至四禪耶?」答言:「不得。」爾時彼王聞是語已甚大忿怒,語尊者言:「汝非離欲人,何緣與此宮人共坐?」即勅左右執此比丘,剝脫衣服唯留內衣,以棘刺杖用打比丘。時宮人等涕泣白王:「彼尊者無有罪過,云何撾打乃至如是?」王聞是語倍增瞋忿撾打過甚。爾時尊者,先是王子,身形柔軟不更苦痛,舉體血流,宮人覩之莫不涕淚。尊者娑羅那受是撾打遺命無幾,悶絕躄地,良久乃穌,身體遍破如狗?嚙,譬如有人蟒蛇所吸已入於口,實難可免,設還出口取活亦難。娑羅那從難得出亦復如是,張目恐怖又懼更打,舉身血流不能著衣,抱衣而走,四望顧視,猶恐有人復來捉己。同梵行者見是事已,即說偈言:
「誰無悲愍心, 打毀此比丘?
云何出家所, 而生勇健想?
云何都不忍, 生此殘害心?
無過橫加害, 實是非理人。
出家捨榮貴, 單獨無勢力,
衣鉢以自隨, 不畜盈長物。
是何殘害人, 毀打乃如是?」
諸同學等扶接捉手,詣尊者迦旃延所,見娑羅那舉聲涕哭,生於厭惡,而說偈言:
「如彼閻浮果, 赤白青班駮,
亦有赤淤處, 血流處處出,
誰取汝身體, 使作如是色?」
爾時比丘娑羅那,以己身破血流之處指示尊者,即說偈言:
「如我無救護, 單孑乞自活,
自省無過患, 輕欺故被打。
巴樹提自恣, 豪貴土地主,
起暴縱逸心, 惡鞭如注火,
用燒毀我身。 我既無過惡,
橫來見打撲, 傷害乃致是。」
尊者迦旃延知娑羅那其心忿恚,而告之言:「出家之法不護己身,為滅心苦。」即說偈言:
「汝身既苦厄, 云何生怨恨?
莫起瞋恚鞭, 狂心用自傷。」
娑羅那心生苦惱瞋相外現,如龍鬪時吐舌現光亦如雷電,而說偈言:
「和上應當知, 瞋慢燒我心,
猶如枯乾樹, 中空而火起。
出家修梵行, 已經爾所時,
如我於今者, 欲還歸其家。
儜劣怯弱者, 猶不堪是苦,
況我能堪忍, 如此大苦事?
我今欲歸家, 還取於王位,
集諸象軍眾, 覆地皆黑色。
瞋恚心熾盛, 晝夜無休息,
猶如大猛火, 焚燒於山野,
螢火在中燋, 巴樹提亦爾。」
說是偈已即以三衣與同梵行者,涕泣哽咽禮和上足,辭欲還家,復說偈言:
「和上當聽我, 懺悔除罪過,
我今必向家, 心意無願樂,
於出家法中, 不得滅此怨。」
時彼和上於修多羅義中善能分別最為第一,辭辯樂說亦為第一,而告之言:「汝今不應作如斯事。所以者何?此身不堅會歸盡滅,是故汝今不應為身違遠佛法,應當觀察無常不淨。」即說偈言:
「此身不清淨, 九孔恒流污,
臭穢甚可惡, 乃是眾苦器。
是身極鄙陋, 癰瘡之所聚,
若少掁觸時, 生於大苦惱。
汝意迷著此, 殊非智慧理,
應捨下劣志, 如來所說偈,
汝今宜憶持。 忿恚瞋惱時,
能自禁制者, 猶如以䩛勒,
禁制於惡馬。 禁制名善乘,
不制名放逸。 居家名牢繫,
出家為解縛; 汝既得解脫,
返還求枷鎖, 牢縛繫閉處?
瞋是內怨賊, 汝莫隨順瞋,
為瞋所禁制。 佛以是緣故,
讚於多聞者, 仙聖中之王,
汝當隨彼語, 今當憶多聞,
莫逐於瞋恚。 若以鐵鋸解,
身體及支節, 佛為富那等,
所可宣說者, 汝宜念多聞,
如是等言語。 當憶舍利弗,
說五不惱法。 汝當善觀察,
世間之八法。 汝宜深校計,
瞋恚之過惡。 應當自觀察,
出家之標相, 心與相相應?
為不相應耶? 比丘之法者,
從他乞自活, 云何食信施,
而生重瞋恚? 他食在腹中,
云何生瞋恚? 而為於信施,
之所消滅耶? 汝欲行法者,
不應起瞋恚, 自言行法人,
為眾作法則, 而起瞋恚者,
是所不應作。 瞋忿惱其心,
而口出惡言, 智人所譏呵,
是故不應為。 諸有出家者,
應當具三事, 調順於比丘,
忍辱不起瞋, 決定持禁戒,
實語不妄說, 善修於忍辱,
不宜生瞋恚。 沙門種類者,
不應出惡言, 應著柔和衣。
出家所不應, 瞋出麤惡語,
猶如仙禪坐, 抽劍著抱上。
比丘器衣服, 一切與俗異,
瞋忿同白衣, 是所未應作。
麤言同俗人, 云何名比丘?
剃髮除飾好, 自卑行乞食,
作是卑下相, 不斷於憍慢。
若欲省憍慢, 應棄穢惡心。
速求於解脫, 身如彼射的,
有的箭則中, 有身眾苦加,
無身則無苦。 如似關邏門,
擊鼓著其側, 有人從遠來,
疲極欲睡眠, 至門皆打鼓。
未曾有休息, 此人不得眠,
瞋於擊鼓者。 彼共多人爭,
後思其根本, 此本乃是鼓,
都非眾人過, 即起斫破鼓。
乃得安隱眠。 比丘身如鼓,
為樂故出家, 蚊虻蠅毒草,
皆能蜇螫人。 應常勤精進,
遠離於此身, 勿得久樂住。
應覩其元本, 乃是陰界聚,
破壞陰界苦, 安隱涅槃眠。」
時彼和上說是偈已,而語之言:「汝於今者宜捨瞋忿惱害之心,設欲惱他,當聽我說。一切世間悉皆嬈惱,云何方欲惱害眾生?一切眾生皆屬死王,我及於汝并彼國王不久當死,汝今何故欲殺怨家?一切有生皆歸於死,何須汝害?生必有死無有疑難,如似日出必當滅沒,體性是死,何須加害?汝設害彼有何利樂?汝名持戒,欲加毀人,於未來世必得重報受苦無量。此報亦爾何須加毀?彼王毀汝,汝起大瞋,瞋恚之法現在大苦,於未來世復獲苦報,先當害瞋,云何傷彼?若於剎那起瞋恚者逼惱身心,我今為汝說如是法,當聽是喻。如指然火欲以燒他,未能害彼自受苦惱。瞋恚亦爾,欲害他人自受楚毒,身如乾薪瞋恚如火,未能燒他,自身燋然。徒起瞋心欲害於彼,或能不能,自害之事決定成就。」爾時娑羅那默然而聽和上所說法要,同梵行者咸生歡喜,各相謂言:「彼聽和上所說法要必不罷道。」娑羅那心懷不忍,高聲而言:「無心之人猶不能忍如斯之事,況我有心而能堪任?」娑羅那說偈言:
「電光流虛空, 猶如金馬鞭,
虛空無情物, 猶出雷音聲。
我今是王子, 與彼未有異,
云何能堪忍, 而當不加報?」
說是偈已,白和上言:「所說實爾。然我今者心堅如石渧水不入,我見皮破血流在外,便生瞋恚憍慢之心。我不求請,亦非彼奴,亦非庸作,不是彼民,我不作賊,不中陷人,不鬪亂王,為以何過而見加毀?彼居王位謂己有力,我今窮下人各有相,我自乞食坐空林中,橫加毀害。我當使如己之比不敢毀害,我當報是不使安眠。我是善人橫加毀辱,我今報彼當令受苦,過我今日,使凶橫者不敢加惡。」作是語已,於和上前長跪白言:「為我捨戒。」爾時同師及諸共學同梵行者,舉聲大哭。「汝今云何捨於佛法?」或有捉手,或抱持者,五體投地為作禮者,而語之言:「汝今慎莫捨於佛法!」即說偈言:
「云何於眾中, 獨自而捨去,
退於佛禁戒? 云何作是惡,
云佛非我師? 比丘至汝家,
云何不慚愧? 汝初受戒時,
誓能盡形持, 云何無忠信,
而欲捨梵行? 執鉢持袈裟,
乞食以久長, 著鎧捉刀杖,
方欲入戰陣。 王鞭毀汝身,
棄捨沙門法, 不憶忍辱仙,
割截於手足, 彼獨是出家,
汝非出家耶? 彼獨自知法,
汝不知法耶? 彼極被截刖,
猶生慈愍心, 堅持心不亂,
汝今為杖捶, 而便失心耶?」
尊者迦旃延語眾人言:「彼心以定,汝等捨去,當為汝治。」諸比丘等既去之後,尊者迦栴延摩娑羅那頂,而作是言:「汝審去耶?」白言:「和上!我今必去。」迦旃延言:「汝但一夜在此間宿,明日可去,莫急捨戒。」答言:「可爾。我今最後用和上語,今夜當於和上邊宿,明日捨戒當還家居,取於王位與巴樹提共相抗衡。」和上足邊以草為敷於其上宿,時迦旃延以神足力令其重眠,夢向本國,捨戒還家居於王位,集於四兵往向巴樹提。時巴樹提亦集四兵共其鬪戰,娑羅那軍悉皆破壞,擒娑羅那拘執將去,巴樹提言:「此是惡人,可將殺去。」於其頸上繫枷羅毘羅鬘,魁膾搖作惡聲,令眾人侍衛器仗圍遶持至塚間。於其中路見迦旃延執持衣鉢入城乞食,涕泣墮淚,向於和上,而說偈言:
「不用師長教, 瞋恚惱濁體,
今當至樹下, 毀敗於佛法。
我今趣死去, 眾刀圍遶我,
如鹿在圍中, 我今亦如是。
不見閻浮提, 最後見和上,
雖復有惡心, 故如牛念犢。」
時彼魁膾所執持刀猶如青蓮,而語之言:「此刀斬汝,雖有和上何所能為?」求哀和上舉聲大哭:「我今歸依和上。」即從睡覺驚怖,禮和上足:「願和上解我違和上語。」言:「我本愚癡欲捨佛禁,聽我出家,我不報怨亦不用王,所以者何?樂欲味少苦患眾多,怨恚過惡我悉證知。我今唯欲得解脫法,我無志定輕躁眾生不善觀察,於諸智者不共語言,為一切眾生所呵罵器。唯願和上度我出家,於苦惱時現悲愍相,我於苦惱中,和上悲愍我。」迦栴延言:「汝不罷道,我以神力故現夢耳。」彼猶不信。和上右臂出光,而語之言:「汝不罷道,自看汝相。」娑羅那歡喜作是言:「嗚呼善哉知識!以善方便開解於我,我有過失以夢支持。佛說善知識者梵行全體,此言實爾。誰有得解脫不依善知識?唯有癡者不依善友,云何而能得於解脫?」尊者迦旃延拔濟娑羅那巴樹提瞋恚之毒藥消滅無遺餘,是故有智者應近善知識。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二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三
馬鳴菩薩造
後秦龜茲三藏鳩摩羅什譯
(六六)
復次,供養佛塔功德甚大,是故應當勤心供養,我昔曾聞,波斯匿王往詣佛所頂禮佛足,聞有異香殊於天香,以聞此香四向顧視莫知所在,即白世尊:「為誰香耶?」佛告王曰:「汝今欲知此香處耶?」王即白言:「唯然欲聞。」爾時世尊以手指地,即有骨現,如赤栴檀長於五丈,如來語王:「所聞香者從此骨出。」時波斯匿王即白佛言:「以何因緣有此骨香?」佛告王曰:「宜善諦聽!」佛言:「過去有佛號迦葉,彼佛世尊化緣已訖入於涅槃。爾時彼王名曰伽翅,取佛舍利造七寶塔,高廣二由旬,又勅國內:『諸有花者不聽餘用,盡皆持往供養彼塔。』時彼國中有長者子與婬女通,專念欲事情不能離,一切諸花盡在佛塔,為欲所盲,即入迦葉佛塔盜取一花持與婬女。時長者子知佛功德,為欲所狂造此非法,即生悔恨婬欲情息,既至明日生於厭惡,作是念言:『我為不善,盜取佛花與彼婬女。』即時悔熱,身遍生瘡,初如芥子,後轉增長無有空處,即說偈言:
「『我今作不善, 違犯諸佛教,
捨離於慚愧, 是則無敬心,
違於善逝語, 非是佛弟子。
一切諸人民, 不敢違王教,
然我獨毀犯, 國制及信法,
我今無羞耻, 實同彼禽獸。
福田中最勝, 不過世尊塔,
然我愚癡故, 盜花為鄙事。
云何此手臂, 即時不墮落?
又復此大地, 云何不陷沒,
而能載於我? 怪哉欲所燒,
焚滅諸善行, 為欲所迷惑,
入於闇藪中。 為結賊所劫,
今我為欲使, 不觀其果報,
盜花以自嚴, 久受地獄苦。』
倍生悔恨心, 其身轉燋然。」
「爾時彼人身所生瘡,尋即壞破甚為臭穢。是時彼人父母兄弟皆來瞻視,即與冷藥療治其病,病更增劇,復命良醫而重診之,云:『須牛頭栴檀用塗身體,爾乃可愈。』時彼父母即以貴價買牛頭栴檀用塗子身,遂增無除。爾時彼人涕泣驚懼,白父母言:『徒作勤苦,然子此病從心而起,非是身患。』父告子言:『云何心病?』子即用偈以答父言:
「『鄙?成可耻, 不宜向父說,
然今病所困, 是以離慚愧。
盜取尊塔花, 持用與婬女,
已作斯惡事, 後還得悔心。
晝則欲日炙, 夜即得悟心,
若蒙悔過者, 喻如冷水澆。
我今身心熱, 後受地獄苦,
猶如腐朽樹, 火從其內然,
我今亦如是, 心火從內發。
冷水優尸羅, 青蓮真珠貫,
瞿麥摩羅等, 及與諸栴檀,
若用如是等, 塗於外身體,
終不能得差。 憂熱從內起,
應當用塗心, 塗身將何益?
將我詣塔中, 為我設供養,
此病必除愈。』 父母及兄弟,
即共舉其床, 往詣佛塔所,
身體轉增熱, 氣息垂欲絕。
「爾時父母兄弟諸親舉床到已,彼人專念迦葉如來三藐三菩提,涕泣盈目,以己所持栴檀之香,悲哀向塔,而說偈言:
「『大悲救苦厄, 常說眾善事,
我為欲迷惑, 盲冥無所見,
我於真濟所, 造作諸過惡。
塔如須彌山, 我癡故毀犯,
現得惡名稱, 後生墮惡道。
不觀佛功德, 今受此惡報,
即以得現果, 後必受熱惱。
明者以慧眼, 離苦除諸欲,
我今懷憂愁, 誠心歸命佛。
諸所造過患, 願當拔濟我,
如人跌傾倒, 依地而得起。』
「爾時父母及諸眷屬讚言:『善哉!善哉!汝今乃能作是讚歎,唯佛世尊能除汝病。』即說偈言:
「『汝今於佛所, 應生信解心,
唯佛大功德, 乃能拔濟汝。
譬如入大海, 船破失財寶,
身既不沈沒, 復還獲財利。』
「時長者子諸親既覩身瘡壞爛臭穢,厭惡生死,即以華香塗香末香用供養迦葉佛塔,復以牛頭栴檀以畫佛身;身瘡漸差發歡喜心,熱患盡愈。爾時長者子以得現報,生歡喜心知其罪滅,即說偈言:
「『如來一切智, 解脫諸結使,
迦葉三佛陀, 能濟諸眾生。
佛是眾生父, 為於諸世界,
而作不請友。 唯有佛世尊,
能有此悲心。 我今於佛所,
造作大過惡, 願聽我懺悔。
內心發誓願, 唯垂聽我說,
為欲所逼迫, 失意作諸惡。
使我離愛欲, 及以結使怨。
諸根不調順, 猶如?戾馬,
願莫造惡行, 常獲寂滅迹。
以牛頭栴檀, 供養於佛塔,
身常得此香, 莫墮諸惡趣。』
「彼長者子於後命終,生於天上,或處人中,身常有香,身體支節皆有相好,父母立字號曰香身。爾時香身厭惡陰界,求索出家得辟支佛道。此骨是辟支佛骨所出之香。」是故眾人應供養塔獲大功德。
(六七)
復次,先有善根應得解脫,由不聞法因緣等故還墮地獄,是故應當至心聽法。
我昔曾聞,富羅那弟子尸利毱多者,是樹提伽姉夫,時樹提伽父先是尼乾陀弟子。一切眾生教法相習,而樹提伽蒙佛恩化,其父亦信為佛弟子,更不諮稟六師之徒。時樹提伽為欲化彼姉夫尸利毱多故,數數到邊,而語之言:「佛婆伽婆是一切智。」彼姉夫言:「富羅那者亦是一切智。」諍一切智故遂共議論。樹提伽語尸利毱多言:「我今當示汝一切智,汝富羅那者非一切智,以少智相誑惑世人,稱己有智實非一切智。但以相貌有所忖度,正可能知小小事耳,何由得名一切種智?」即說偈言:
「猶如生盲者, 水精以為眼,
誑惑小兒等, 自稱我有目。
彼先自無目, 今稱我有目,
此語不可信, 正可誑癡者。
能解因相論, 方便詐自顯,
以此相貌故, 誑惑於眾人,
相貌近是事, 竟何所知曉?」
尸利毱多語樹提伽言:「汝為瞿曇幻術所惑,富蘭那者是一切智,汝今不識便生誹謗。富羅那行住坐臥三世之事盡能明了。」樹提伽言:「我今示汝富蘭那非一切智事。」即請富羅那將向其家。時富蘭那作是念:「樹提伽者,其父昔日是我弟子,往事瞿曇,知彼過患,還來歸我,是我福德。」作是念已許受其請。於其後日富蘭那將諸徒眾數百千人,又有五百弟子以自圍繞,詣樹提伽家。既至其家,時富蘭那微笑,尸利毱多問富蘭那言:「婆伽婆何故微笑?」富蘭那言:「我遙見彼那摩陀河岸,有一獼猴墮於水中,是故笑耳。」尸利毱多復白之言:「婆伽婆天眼清淨,在此城內遙見千里外那摩陀河上獼猴墮水。」時彼外道將諸弟子,入樹提伽家即時就坐。眾既定已,時樹提伽以飯覆羹上授與富蘭那,富蘭那言:「此飯無羹,云何可食?」樹提伽即攪羹飯語尸利毱多言:「今汝師者尚不能見鉢中飯下有羹,何能遠知千里外獼猴墮於河耶?事驗可知非一切智,但貪名聞為利養故。眾生可愍,自既誑惑,復以教人。」即說偈言:
「汝師富蘭那, 顛惑邪倒見,
失於智慧燈, 住無明闇中,
迷謬自相愛, 愚者還相重。
釋種中最勝, 具相三十二,
唯此一切智, 更無第一者。」
時富蘭那以慚愧故,食不自飽,低頭而去。時尸利毱多愁慘不樂,既為師徒,雖有短陋猶欲使勝。尸利毱多詣富蘭那所而語之言:「莫用愁惱!樹提伽今者毀辱婆伽婆,猶得還家未足為恥,我若請彼樹提伽師來至家者,正可得入終不得出。」作是語已,便詣祇桓往請世尊,心實諂曲詐設恭敬,叉手合掌向於世尊,而說偈言:
「我明設微供, 願屈臨我家,
三界中勝器, 願不見放捨。」
爾時世尊知尸利毱多心懷諂曲外詐恭敬,即說偈言:
「心懷於二計, 外現親軟善,
猶如有魚處, 水必有迴動。
譬如作瓔珞, 內銅外塗金,
智者觀察已, 即知非真金。
心有所懷俠, 外色必有異,
無心尚可知, 況復有心者?
純金色相好, 覩者即知真,
若以金塗銅, 善別知非實。」
爾時世尊深知尸利毱多心懷詐偽,如來世尊大悲憐愍,又復觀其供養善根垂熟,世尊尋即默受其請。
時尸利毱多作是念:「若是一切智者,云何不知我心便受我請?」即說偈言:
「何有一切智, 而不修苦行,
樂著於樂事? 不能知我心,
何名一切智? 嗚呼世愚者,
不知其過短, 便生功德相。
實無有智慧, 橫讚歎其德,
惑著相好扇, 稱譽遍世界。」
時尸利毱多說是偈已,即還其家,施設供具,於飯食中盡著毒藥,於中門內作大深坑,滿中盛伽陀羅炭使無烟焰,又以灰土用覆其上,上又覆草。時婦問夫:「造何等事劬勞乃爾?」其夫答曰:「今我所為欲害怨家。」其婦問言:「誰是怨家?」尸利毱多即說偈言:
「好樂著諸樂, 怖畏苦惱事,
不修諸苦行, 欲求於解脫,
喜樂甘餚饍, 又勇行辯說,
釋中種族子, 此是我大怨。」
時尸利毱多婦叉手白其夫言:「可捨忿心,我昔曾於弟舍見佛如此大丈夫,何故生怨?」即說偈言:
「彼牟尼能忍, 斷除嫌恨相,
又滅慢貢高, 捨離於鬪諍,
於彼生怨者, 誰應可為親?
觀彼大人相, 無有瞋害心,
常出柔軟音, 先言善慰問,
其鼻圓且直, 無有諸窪曲,
直視不迴顧, 亦不左右眄,
言又不麤獷, 惡口而兩舌,
和顏無瞋色, 亦復不暴惡,
言無所傷觸, 亦不使憂惱,
云何橫於彼, 生於瞋毒相?
面如秋滿月, 目如青蓮敷,
行如師子王, 垂臂過於膝,
身如真金山, 汝值如是怨,
惡道悉空虛, 若無此怨者,
世間極大苦, 三惡道充滿。」
尸利毱多作是思惟:「彼親弟故心生己黨,今當守護,若不爾者,或泄我言以告傍人。」作是念已即閉其婦在深室中。即時遣人喚諸尼揵:「汝今可來為汝除怨,我以施設火坑毒飯。」此諸尼揵五熱炙身,咸皆燋黑猶如灰炭,自相招集即共往詣尸利毱多所止之處。尸利毱多莊嚴舍宅白淨鮮潔,如貴吒迦樹,諸尼揵等既至其家在其樓上,猶如烏群,亦如俱翅羅鳥黑蜂圍遶在貴吒迦樹踊躍歡喜,諸尼揵子亦復如是,而作是言:「我今當觀瞿曇沙門正爾燋然,若火燒不燋毒飯足害,畢定當死。」作是語已歡喜微笑。時尸利毱多即遣一人,往詣佛所白佛言:「時到飯食已辦。」自上高樓與富蘭那共議此事。時尸利毱多所住宅神,愁憂啼泣而作是言:「如來世雄三界之尊,佛婆伽婆!云何惡心乃欲毀害?我於今者都無活路。所以者何?如來世尊三界無上,在此滅沒,惡名流布遍滿世間,一切諸神咸嗤笑我,此是惡人。我當云何而得活耶?如來昔日為菩薩時,不惜財物身體手足,為憐愍故作如斯事,況於今日而當愛身?云何欲於如斯人邊起惡逆心?是故我當必定捨命。又佛世尊於現在世,為眾生故六年苦行,日食一麻一米,身體羸瘠骨肉乾竭。」即說偈言:
「如來行苦行, 六年自乾燋,
作是難苦業, 為諸眾生故。
如斯悲愍者, 云何欲加害?」
彼所遣人到竹林中白言:「世尊!食具已辦宜知是時。」爾時世尊大悲熏心,為欲利益諸眾生故,揮手而言:「咄哉凡愚!汝於今者應見真諦,於過去世供養諸佛,有解脫緣善根已熟,云何乃遣如此使人作顛倒事?火坑毒飯以待於我?云何作是極惡之事而來見喚?此所為事甚為非理。」即說偈言:
「我於昔日時, 六年行苦行,
為諸眾生故, 作此諸難事。
眾生今云何, 反欲見毀害?
咄哉極愚癡, 盲無慧目者,
作是非法事, 橫欲加惱害。
我念諸眾生, 過於慈父母,
云何於我所, 而生殘害心?
今日時以到, 諸佛之常法,
為眾生真濟, 如醫欲救病,
種種加毀罵, 猶故生忍心,
我今亦如醫, 往詣於彼家。
何故而往彼? 大悲之所逼。
如人得鬼病, 心意不自在,
加毀罵呪師; 為治鬼病故,
亦不責病者。 今此諸眾生,
煩惱鬼在心, 愚癡不分別,
橫欲加毀害。 我今亦如是,
但除煩惱鬼, 不應責彼人。」
爾時世尊從坐而起,外現不悅,復說偈言:
「阿難持衣來, 羅睺羅取鉢,
難陀汝亦去, 速疾喚比丘,
不得復停止, 宜應速疾往,
彼尸利毱多, 今急待教化。
我住毒蛇身, 為度眾生故,
我今畜是怨, 為益彼眾生。」
爾時如來出林樹間,猶如雲散日從中出。時彼林神以天眼見尸利毱多舍內所設火坑毒飯,啼泣墮淚,敬愛佛故頂禮佛足,瞻仰尊顏,而說偈言:
「彼意懷殘惡, 無有利益心,
願佛不須往, 迴還向竹林。
世尊甚難值, 曠劫時一遇,
佛雖不愛身, 為度眾生故,
如斯勝妙身, 應當勤擁護。
未得濟度者, 宜應令得度,
畏者施無畏, 疲者得止息,
令無歸依者, 得有歸依處。
略說而言之, 有無量利益。
唯願佛世尊, 莫往詣其家,
為天阿修羅, 而作歸依處。」
爾時世尊知而故問,問彼天神曰:「為何事故不應往詣尸利毱多所止之處?」時有一天,而說偈言:
「尸利毱多舍, 作大深火坑,
熾焰滿其中, 詐偽覆其上。」
佛復說偈言:
「貪欲愚癡火, 極為難除滅,
我以智水澆, 消滅無遺餘。
況復世間火, 何能為我害?
地獄之猛火, 熾然滿世界,
七日焚天地, 世間皆融消,
如此之猛火, 莫能為我害。
尸利毱多火, 何能見傷毀?」
復有一天作如是言:「若火不能燒如來者,設食毒飯復當云何?今尸利毱多為邪見毒染污其心,以此毒害惡逆之心,以毒和飯欲相傷毀。復懷諂偽現柔軟相來請世尊,而其內心實懷惡逆,唯願世尊不須往彼。」佛告天曰:「我以慈悲阿伽陀藥用塗身心,貪愛之毒最難消除,我於久遠已拔其本,況世間毒而能中我?汝莫憂愁!」爾時如來從竹林出往到城門,時彼林神見佛直進,而作是言:「如來世尊將不還返於此竹林,佛今向彼解脫之方,譬如日出必向西方目視不捨,恐於後時更不見佛。火若不燒,定為毒飯之所傷害,以諸因緣難可復見,有福德人乃能得見,摧他論者於大眾中作師子吼,有福之人乃能更聞,有福利者得接足禮。」爾時世尊如行寶樓諸根寂定,諸比丘等悉皆隨從,猶如明月眾星圍遶,往尸利毱多家。時尸利毱多宅神舉聲欲哭,「咄哉怪哉!佛來到此,今此尸利毱多乃作火坑毒飯欲以害佛。」爾時宅神禮佛足已,而說偈言:
「我未睹佛時, 願大悲至家,
見佛到家已, 心中不喜樂。
所以不喜者, 以有非法故。
相好莊嚴身, 瞻仰無厭足,
如此大人者, 今當作灰聚。
我憶是事故, 身體欲滲沒。
誰見如此事, 而當不苦惱?
假使極惡猛, 愚癡殘害人,
設見如來身, 不忍生惡念,
況復欲加害? 月入羅睺口,
世人皆忿惱, 善哉還歸去。
火坑深七仞, 滿中盛熾火,
願莫入此處, 自護及護我,
并護彼主人, 及餘一切眾。」
爾時世尊告宅神言:「刀毒水火不害慈心。」即說偈言:
「我護諸眾生, 猶如一子想,
假使欲害我, 我亦生慈心。
煩惱火熾盛, 擁護令免惡,
以是因緣故, 誰火能燒我?」
佛告宅神:「汝今應當捨於怖畏,我今師子吼除障外道,如羅睺羅吞食日月,我今決定不為尸利毱多之所患害。若不能除,云何乃能降伏魔耶?」安慰宅神即入其舍。時外道等見佛入舍,甚大歡喜,更相語言:「沙門瞿曇今已入外門,復到中門。」佛以無畏威光潤澤直入無疑,至第三門中轉近火坑。爾時彼婦於空室中,聞佛世尊到覆火處,心懷狂亂,作是念言:「如來今者已到火坑,若脚觸草火必熾然,嗚呼怪哉!」即說偈言:
「今當烟中沒, 謦咳目雨淚,
火然燒衣時, 應當抖擻却。
眼看索救護, 宛轉而反側,
燋然既以訖, 威光復消融。
身相都焚滅, 頭髮燋墮落,
額廣白毫相, 今以盡消滅,
如鵠在花上, 為火所燒滅。
面如淨滿月, 眾生睹其目,
猶如美甘露, 既墮焰火中,
驚懼視四方, 猛火無悲愍,
必燒令燋然。 成鍊真金色,
見者靡不悅, 大人相炳著,
美妙極殊特, 如是之形容,
今為火燋縮。 略說而言之,
如似金織納, 卷疊在一處,
以漸見消滅, 如月欲盡時。
佛身甚微妙, 見者身心悅,
如來極奇特, 世界無倫匹。」
爾時世尊入第三門漸近火坑,諸尼揵子在重閣上,見於如來轉近火坑,心生踊悅,如塚間樹群烏在上,望死人肉欲得噉食。諸尼揵等在重閣上,亦復如是。時富蘭那心生歡喜,而說偈言:
「汝善作幻術, 迴轉諸世間,
今日沒火坑, 更能為幻不?」
復有一尼揵, 而作如是言:
「一足已躡上, 云何不陷墮?
為我目不了? 為是夢幻耶?」
爾時世尊以相輪足躡火坑上,即變火坑為清涼池,滿中蓮華其葉敷榮,鮮明潤澤遍布池中,其眾蓮華有開敷者,有未開者。尸利毱多睹斯事已,語富蘭那言:「汝先欲與佛共捔一切智,汝可捨此語。」即說偈言:
「善哉可信解, 當除瞋恚心,
捨於嫌恨意。 汝可觀瞿曇,
未曾有之威, 猛焰變為水,
土悉化成魚, 坑中諸火炭,
咸變為黑蜂, 復於池水中,
化作眾蓮華, 具足有千葉,
遍布於池中, 其鬚甚熾盛,
如秋開敷花, 百葉甚柔軟,
莊嚴滿此池, 諸鶴在池中,
皆出和雅音, 迦蘭陀鳥等,
亦在中遊戲, 舉翅水相灑,
諸蜂圍繞佛, 出於妙音聲,
鴛鴦相隨逐, 復自在娛樂。」
爾時富蘭那語尸利毱多言:「汝今勿為瞿曇幻術之所惑亂。」尸利毱多於如來所深生敬信,語富蘭那言:「此是幻耶?」答言:「實爾,是幻所作。」尸利毱多言:「汝是一切智不?」答言:「我是一切智人。」尸利毱多復語之言:「汝若審是一切智者,聽我所說。」即說偈言:
「汝若一切智, 亦應知是幻,
汝今何不作, 如此幻化事?
汝若不知幻, 非是一切智。」
時富蘭那辭窮理屈不能加報,諸尼揵等語尸利毱多:「莫作是語!何以故?是富蘭那實一切智,能一切示現。」尸利毱多語諸尼揵子言:「汝等故謂此富蘭那是一切智耶?富蘭那者名之為滿,造作諸惡滿於地獄,故名富蘭那。汝等於此滿於惡道富蘭那所生一切智相耶?」尸利毱多復語之言:「釋種中能安解脫婆伽婆三藐三佛陀所,不生一切種智想耶?」即說偈言:
「叱汝等方去, 極為無心人,
汝若有心者, 假使如金剛,
見斯希有事, 尚應生信敬。
現見於如來, 為未曾有事,
不生信心者, 是為極愚癡。」
爾時尼揵等尋各散走,如善呪師令鬼四散,又如日出眾闇自除。時尸利毱多見尼揵等散走,亦復如是。即說偈言:
「恐怖目視速, 慞惶欲競馳,
以佛威神力, 驚怕皆散走。
尼揵今退散, 亦如魔軍壞,
塵垢坌身體, 猶著重鎧器。
時諸尼揵等, 奔突極速疾,
譬如彼?牛, 在林虻蜇螫。
宛轉泥塗身, 狂走不自停,
如黑雲垂布, 風吹自然散。」
時尼揵等既散走已,尸利毱多心懷慚愧,即便思惟:「誰當將我往見世尊?」復作是念:「樹提伽姉先更見佛,我今當共詣世尊所。」作是念已,即向先所閉婦戶前,扣門喚婦,即說偈言:
「善哉汝真是, 無上妙法器,
由汝有智慧, 親近奉世尊,
緣我邪見故, 事諸尼揵等。
汝今速來出, 共汝供養佛。」
時樹提伽姉聞是偈已,尋即思惟:「尸利毱多以傷害佛而來誑我。」涕泣不樂,即說偈言:
「汝知我憂惱, 故來見戲弄,
我今當云何, 而往見如來?
尼揵等集時, 猶如諸蝗虫,
邪見之熾火, 滅於釋種燈。」
尸利毱多語其婦言:「汝寧不知佛神力耶?汝今何故作如是語?」即說偈言:
「世間一切火, 何能焚燒佛?
誰能燒金剛? 誰能舉大地?
汝觀十力尊, 摧破諸外道,
火坑四畔邊, 蓮華皆開敷,
如鵠處花間, 花?遮遶佛。」
爾時其婦聞此偈已,遙見世尊在蓮花中,踊躍歡喜,而作是言:「佛故不燒。」尸利毱多嗚噎垂淚,而說偈言:
「世尊金剛體, 無有能燒者,
由近富蘭那, 我今自被燒。
如似少濕薪, 逼近乾薪?,
以火焚燒時, 兩俱同熾然。」
爾時其婦疾出重屋,到世尊所頂禮佛足,䠒跪合掌瞻仰尊顏,而說偈言:
「得睹威顏者, 世間皆信敬,
由我今有福, 還得聞音聲,
面如淨滿月, 我今得睹見,
我今有福故, 還得睹世尊。
相好莊嚴身, 設當見滅壞,
惡名遍充滿, 燒滅我等身。」
爾時其婦供具以備,請佛世尊及比丘眾請令就坐,語其夫言:「聖子!汝可來入頂禮佛足。」尸利毱多涕泣盈目,而說偈言:
「我今造火坑, 規害世尊命,
今當以何面, 可復得相見?」
爾時其婦語其夫言:「聖子可捨疑惑,佛婆伽婆終無嫌恨。」即說偈言:
「譬如空中手, 無有觸礙處,
諸佛法亦爾, 佛於一切法,
無染亦無著, 離世之八法,
如蓮華處水。 昔時提婆達,
瞋恚心所盲, 為欲害佛故,
機關轉大石, 當上空中下,
不能傷害佛。 如彼羅睺羅,
即是如來子, 佛於此二人,
等心無憎愛, 視彼怨與親,
左右眼無異。 於諸眾生所,
慈悲過一子, 終不於汝所,
而有憎惡心。 是故不宜懼。」
爾時尸利毱多以慚愧故,曲體隨婦口脣乾燋,深生愧恥,行步拪遲,如將沒地舉身戰掉,卑下低心極為驚怖,五體投地哀慟號泣,而說偈言:
「寧抱持熾火, 并及瞋毒蛇,
終不近惡友。 我今為惡友,
毒蛇之所螫, 依歸善良醫,
望得除毒害。 三界之真濟,
願重見哀愍, 我作重過惡,
唯願垂悲顧, 今聽我懺悔。」
爾時世尊顏色和悅,告尸利毱多言:「聖子!汝勿憂怖。」即說偈言:
「起起我無瞋, 久捨怨親心,
右以栴檀塗, 左以利刀割,
於此二人中, 其心等無異。
「如我今者不為希有,已斷結使無增減心。昔我為於白象之時,毒螫所中害,猶以二脚覆護獵者使不傷害;又作龜身,為人分割支節悉解,不起瞋心;復作羆身憐彼厄人,時彼厄人示獵師處,不起瞋心;作仙人時,手足耳鼻悉為劓毀,猶尚不起毫釐許瞋。我於往昔為一切施婆羅門所斬項時,無有恚恨,況於今日斷一切結,而當於汝有嫌恨心?譬如虛空不受塵垢,猶如蓮華不為水著,我離八法其事亦爾。」時尸利毱多叉手合掌白佛言:「世尊!若垂憐愍,且待須臾更當造食。」佛告尸利毱多言:「汝不遣使白我食時到耶?」答言:「實爾。我本實遣人請佛,作不饒益事。」佛告尸利毱多言:「然我已斷無利之事,汝今作何不饒益耶?」即說偈言:
「我今愚所造, 屠獵所不造,
過是惡所作, 以毒置食中,
不能有所傷, 便為自害己。」
爾時世尊告尸利毱多言:「汝今所施宜應是時。」尸利毱多言:「世尊!我所施食悉有毒藥。」世尊復說偈言:
「婆須吉龍王, 瞋恚極盛時,
如此之猛毒, 不能傷害我。
我今修慈心, 如何唱施藥?
我以大慈果, 今當用示汝。」
時尸利毱多即持毒飯往詣佛前,涕淚悲泣,而說偈言:
「我今持毒飯, 功德之伏藏,
我心極為惡, 毒飯以標相。
佛以滅三毒, 神足除飯毒,
食之能令我, 使得不動心。」
佛告諸比丘:「汝等待唱僧跋然後可食。」即說偈言:
「在於上座前, 而唱僧跋竟,
眾毒自消除, 汝今盡可食。」
僧跋已竟,佛及眾僧盡皆飲食。時尸利毱多上下觀察而作是念:「今此眾中得無為毒所中者不?」見諸眾僧皆悉安隱不為毒中,倍增信敬深生歡喜。爾時世尊作是思惟:「尸利毱多得信敬心受緣時至,當何所作?我當為滅煩惱之火除邪見毒。」佛如應為說四真諦法,聞法信解斷見諦結,除身見毒滅諸結火。時尸利毱多以得見諦,即說偈言:
「我度於愚癡, 及以邪見海,
不畏於惡道。 我欲入黑闇,
遇佛得大明, 欲入於大火,
反獲涼冷池。 嗚呼佛大人,
嗚呼法清淨, 不能具廣說,
我今但略說。 我本欲與毒,
而獲甘露食, 鬪諍應失財,
反得於大利。 是故親近佛,
眾生慧眼開, 而得睹正道。」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三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四
馬鳴菩薩造
後秦龜茲三藏鳩摩羅什譯
(六八)
復次,佛出於世最是希有,雖是女人諸重結使猶得解脫。
我昔曾聞,佛之姨母瞿曇彌比丘尼,將入涅槃時,種種莊嚴欲令勝妙。爾時世尊四眾圍遶在大眾中啑,時瞿曇彌比丘尼聞佛啑聲,以其養佛愛子之故而作是言:「長壽世尊!」如是之聲轉轉乃至梵天。佛告瞿曇彌言:「此非敬佛呪願之法。」即說偈言:
「應當勤精進, 調伏於我心,
勤修堅實法, 苦行於精進。
見於聲聞眾, 悉皆共和合,
敬禮於佛時, 應作如是願。」
爾時瞿曇彌比丘尼作是念:「聲聞眾和合名為禮佛者,世尊猶不使聲聞眾和合,不欲見其有別離故;以是之故我不欲見佛入涅槃。曼佛世尊聲聞之眾未有墮落者,以是義故我應在前入於涅槃。」爾時尼僧伽藍神,知瞿曇彌欲入涅槃,悲泣涕淚墮比丘尼衣上。時比丘尼觀察此神,以何因緣淚墮在衣?觀察是已知瞿曇彌欲入涅槃。時五百比丘尼,悉皆往詣瞿曇彌比丘尼所。時瞿曇彌語諸比丘尼言:「四大毒蛇篋難可久居,是故我今欲入涅槃。此神有柔軟心,是故墮淚在汝衣上。」五百比丘尼言:「我等同時出家,莫捨我等先入涅槃。」即說偈言:
「我等共出家, 俱離無明闇,
我等今共往, 涅槃安隱城。
生死苦惱眾, 處於有稠林,
云何而獨往, 趣於甘露迹?
汝等於今者, 云何盡涅槃?
汝若欲涅槃, 我亦共汝去。」
爾時瞿曇彌與五百比丘尼,從坐而起離於本處,即與住處神別:「我今於最後與屋別去。」天神言:「汝欲何去?」時比丘尼言:「我當詣彼不老不死無病無苦及愛憎處,亦無愛別離,我欲往至涅槃處。」時諸凡夫比丘尼即時發聲:「嗚呼怪哉!一剎那頃比丘尼僧坊皆悉空虛,譬如空中星流滅於四方,瞿曇彌比丘尼與五百比丘尼俱共往去,如恒伽河與五百河俱入大海。」爾時諸優婆夷頂禮瞿曇彌足:「願當憐愍莫捨我等。」諸比丘尼安慰諸優婆夷言:「汝等今者非是憂時。」即說偈言:
「我等已知苦, 斷集之繫縛,
以修八正道, 得證於滅諦,
所作事已辦, 汝等莫憂苦。
曼佛眾未闕, 牟尼法藏住,
世尊在於世, 我當入涅槃。
憍陳如比丘, 及與阿富等,
如是無垢人, 未有墮落者,
我欲入涅槃。 難陀羅睺羅,
阿難三摩陀, 及與阿難陀,
如是等在世, 我當入涅槃。
牟尼得安隱, 比丘僧和合,
壞於外道翅, 邪道亦退散,
一最種未絕, 我今入涅槃,
正是盛好時。 我心願解脫,
今以得滿足, 汝等今何故,
悲泣而墮淚? 擊於歡喜鼓,
其音未斷絕, 我趣解脫坊,
今正是其時。 汝等不應愁,
汝等若念我, 應當勤護法,
使法久住者, 即是念於我。
是故應精勤, 當勤護正法。
佛以憐愍故, 聽女人出家,
汝等宜護戒, 勿使人罵辱,
乃至於後世, 莫使罵女人。」
爾時諸比丘尼安慰餘比丘尼及諸優婆夷。時五百比丘尼,猶如行花樹,往詣佛所,正欝多羅僧,頂禮佛足,長跪合掌,而說偈言:
「我今是佛母, 如來是我父,
我從法流生, 我乳養色身,
佛養我法身, 我乳於世尊,
止渴須臾間, 佛以法乳我,
經常無飢渴, 永斷於恩愛。
我今以略說, 我雖以乳養,
報恩以極大, 願使一切女,
得子猶如佛, 羅摩與阿純,
婆須等諸母, 處於有海中,
輪迴無終始, 我意於子緣,
得度生死海。 女人極貴者,
名稱人帝婦, 一切種智母,
此名不可得, 我今已獲得。
意願若大小, 然我悉滿足,
今者欲涅槃, 白佛使令知。
足如蓮花葉, 相輪盡炳著,
願為我心足, 最後以頂禮,
最後之恭敬, 深信而頂禮,
頂禮婆伽婆, 身如真金聚,
願開欝多羅, 現身使我見,
善觀如來身, 我今趣寂滅。」
爾時如來身具三十二相、八十種好,開欝多羅僧。時瞿曇彌已見佛身,頂禮佛足白言:「世尊!我入涅槃。」佛告瞿曇彌:「汝欲涅槃,我隨汝意。眾僧無減少,如月欲盡,漸漸沒時無有遺餘。弟子先去我最後往。如諸商人,商人在道,商主隨後。」時五百比丘尼遶佛世尊,如遶須彌。既遶佛已在如來前立,瞻仰尊顏無有厭足,聽聞法聲亦復無厭。得滿足已,獲法味故,難陀、羅睺羅、阿難陀、三摩提拔陀,頂禮求懺謝,一切諸聖眾,猶如不掉,寂靜默然住。唯阿難、羅睺羅、三摩提拔陀,阿難結未盡,心慈順故哀不能止,如無風樹,合掌墮淚。爾時瞿曇彌白尊者言:「阿難尊者多聞見諦,云何今者猶如凡夫?如來常說一切恩愛皆有別離。」復白尊者言:「汝不為我請佛世尊!我今云何而得此法?」而說偈言:
「由汝請求故, 我等得出家,
汝今實不空, 皆獲實果報。
一切外道師, 未曾得是處,
女人之身中, 能獲甘露迹,
依佛善知識, 是故今獲得。
汝守佛法藏, 極當善護持,
今日是最後, 得見於汝時,
我今入涅槃, 乘道而往至。
佛在眾中啑, 時我唱老壽,
佛說不敬禮, 此事如上說。
佛亦擁護僧, 不欲令闕減,
我亦不願樂, 而入解脫處。
無常大風至, 吹於聲聞樹,
根拔而倒地。 無常金剛風,
能散須彌山, 多陀阿伽日,
則離無明闇。 曼佛在於世,
妙勝道涅槃, 十力所說法,
法明金顯照, 壞破異道論,
日光普滿照, 佛德亦復然。
今值是妙時, 是故欲捨身。」
爾時阿難聞是偈已,尋即收淚,復說偈言:
「汝今意志大, 我不復憂念。
猶如深林中, 蕀刺多眾苦,
又如牸象走, 出林離苦惱,
汝今亦如是, 走離諸世間。
今可憂愁者, 憍慢及愚癡,
諸惡結使火, 焚燒三有中。
汝等先涅槃, 我疑佛世尊,
猶如大火聚, 焰盡則火滅。」
爾時摩訶波闍波提比丘尼,合掌向佛瞻仰尊顏,以偈讚曰:
「南無歸命佛, 如來大世尊,
真實語諦語, 義語法語者。
利益不虛語, 能真寂滅語,
無我我語者, 過一切語者。
圓滿足眼者, 示導於將來,
勝妙之道者, 又常能觀察。
諸法真實相, 作大照明者,
能除諸黑闇, 能滅忿諍者。
然法庭燎燭, 照於一切者,
能與眾燈明, 又與從明者。
調御大丈夫, 歸大解脫師,
具足十力者, 具四無所畏。
成就不退轉, 說法又不虛,
必定利益者, 一切諸眾生。
釋中師子吼, 堅實於精進,
勝妙精進者, 能具大悲體。
世間之八法, 所不能污者。」
釋梵四天王, 摩醯首羅王,
閻王婆樓那, 財富自在者,
如是勝人等,合掌共讚佛:「和合放捨美妙甚深,無畏眾勝真實顯發,能為示導種種說法,善解一切飛鳥音聲,名稱滿虛空,從頂生憂鉢遮那拔羅陀,如是等諸大王種姓相續中出者,如來如日月,為天人阿須羅之所供養,得七覺意除無明闇者,又有能建立三寶勝幢。如來面貌猶金山頂光明照曜,是上丈夫名為蓮華,丈夫拘物頭、丈夫分陀,能斷貪欲瞋恚愚癡諸有結使,及以四縛。憂悲苦惱縱逸憍慢、鬪諍忿怒自貢高等。如來世尊皆悉永斷。欺偽博弈競勝欺他,共相言訟忿惱別離,如外道師捲手祕法,諸惡結習悉斷無餘。倒憍慢幢建法勝幢,能轉法輪,令淚乳血海皆悉乾竭,得禪定海深無崖限。能捨內外一切財物無所惜著,於怨親中其心平等。佛身微妙如融金聚,舌相廣長如蓮華葉,無有垢穢清淨鮮潔。其腹平滿,其臍右旋,猶如香奩。圓光一尋猶如電明,亦如真金。被精進鎧以定為護,以智慧箭能射毛百之一所射皆中,壞魔軍眾勇健無畏,人中大龍,人中真濟。定如意足無量無邊無色,宣示分別八正之道,斷除愛欲瞋害之想,誓願堅固志意安住終不輕躁,如優曇鉢花甚難可值。如來功德過於大地,及以微塵百千萬億,以八正道洗除結使,濟諸眾生度生死河,到於彼岸能示方所。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以自莊嚴,猶如綵畫。智金剛杵摧滅一切外道邪論,能示解脫涅槃妙方。得法自在不著世間,於諸入處及諸煩惱能說對治,得勝辯才善能分別一切諸法。耘除諂偽幻惑之事,布施、持戒、忍、進、定、慧皆到彼堓。阿私陀仙之所尊敬,名聞十方住最後身,既自覺了開悟眾生,功德伏藏,功德須彌,功德大海,無量名稱,無量辯才,知恩報恩。」讚佛已竟禮佛而退,將諸五百比丘尼入閑靜處,捨於命壽半加趺坐。時優婆夷最後到比丘尼所,禮比丘尼足舉聲號哭,即說偈言:
「我等有諸過, 盛智聽我悔,
我等終不復, 更得相睹見。」
波闍波提比丘尼以離欲故心意勇悍,舉手摩優婆夷而語之言:「汝等不應逐愛戀心,恩愛聚會必有離別。」即說偈言:
「佛說聚會者, 必當有離別,
一切有為法, 悉皆是無常。
無常火熾然, 燒滅於三有,
愛我者極多, 我愛亦不少,
我今皆能捨, 如此愛著等。
生死黑闇處, 輪迴嶮阻中,
親親更相戀, 惡見於乖離,
無常無悲愍, 破壞使別離。
恩愛無別離, 不應求解脫,
展轉相親愛, 相戀轉善厚,
畢竟必別離。 以是因緣故,
智者求解脫, 都無所遺戀。」
爾時瞿曇彌種種因緣讚涅槃已,默然而住,辭佛世尊入於涅槃,實不違言欲稱言作。諸比丘尼繫念在前入於初禪,如是次第至滅盡定,逆順觀已現種種神足,即說偈言:
「身處於地上, 引手捫日月,
變身使隱沒, 踊出虛空中,
一身為多身, 多身為一身,
身放大光明, 能動於大地,
入地如赴水, 入水如履地,
身出大光明, 又復注大雨,
如意神足故, 能現如斯事。」
餘五百比丘尼亦現如斯諸大神變,為顯如來佛法力故,悉皆現神踊身虛空,猶如頹雲而作大雨,亦如庭燎在虛空中風吹四散,身上出水身下出火,身上出火身下出水,即說偈言:
「各出千火光, 圍遶自莊嚴,
身上出火光, 下注於大雨,
虛空滿諸華, 猶如瞻蔔枝,
眾花積水上。 種種現變已,
使諸檀越等, 發於歡喜心,
如薪盡火滅, 入無餘涅槃。」
爾時梵天王將諸梵眾,釋提桓因將六欲諸天,諸大天神及諸尊勝龍夜叉神來詣佛所,悉皆合掌白佛言:「世尊!如來以離愛結當順世間,欲使我輩為作何等?是佛世尊最後所親。」爾時如來隨時所宜,各勅令作。佛告阿難:「唱語遠近,為供養佛母者悉皆來集。」時尊者阿難舉聲悲號,而唱是言:「諸是佛弟子者不問遠近,皆聽我語應隨佛教,悉來集聚聽佛言教,彼之乳哺長養於我,最後之身今入涅槃如油盡燈滅。諸有信心知是弟子,供養佛母身速疾來集。人天之中無有女身,如是之者能乳養佛身,更無如是養生佛者,是故諸比丘應盡來集。」時四方遠近諸比丘等,齎牛頭栴檀從虛空中,如鴈鵠王,如日入照雲遍於虛空,諸比丘尼滿於虛空,其狀亦爾。時四天王捧波闍波提床之四足,帝釋梵天等亦捉五百比丘尼床,爾時諸床各竪幢幡,天曼陀羅花猶如花幕,覆諸尼上猶如禪窟,竪諸幢幡遍滿大地,天繒幡蓋亦滿空中,色貌若千種,天雨諸花鬘,亦復雨末香,香烟如雲,彌滿虛空,天諸樂等其音充塞。佛隨從後,舍利弗、目連、難陀、羅睺羅、阿那律、阿難等,梵王等諸天、阿修羅、緊那羅、摩睺羅伽、天龍夜叉圍遶佛後。
爾時世尊如行金山,在波闍波提比丘尼床前,五百比丘尼床次波闍比丘尼後,一切大地莊嚴映飾未曾有,如波闍波提比丘尼所作莊嚴。瞿曇彌入涅槃時,佛世尊法主現在集諸聖眾,舍利弗、目連等在佛涅槃時,佛身既無,舍利弗、目連等皆以盡無。由是之故其所莊嚴,無及波闍波提者。此床安置寬博之處,積諸香薪用以為?,以此五百比丘尼等屍以置于上,以種種牛頭栴檀諸雜香等用覆屍上,復以眾多香油以澆其上。爾時尊者阿難見諸比丘尼既然火已悲泣懊惱,而說偈言:
「如是次第者, 如來亦不久,
將入於寂滅。 如火焚燒林,
獨一大樹在, 火焰燒枝葉,
勢不得久住。 世間皆苦惱,
演法滿三界, 三界尊滅盡,
無一念法者。 無量劫聚集,
得是勝法蜜, 聲聞蜂集食;
佛入於涅槃, 誰當與法蜜?
法盡滅不久, 形像塔寺盡,
畫像人尚無, 況有法服者?
諸不離欲者, 涕泣極懊惱。
離欲者觀法, 耶旬燒已竟,
收骨用起塔, 令眾生供養。」
時有人疑,誰應起塔而修供養?爾時世尊欲斷疑故,說三種人應起塔供養。何謂三種?佛、漏盡阿羅漢、轉輪聖王,是名三種。
(六九)
復次,憶僧功德善能觀察,乃捨身命猶發善心。
我昔曾聞,釋迦牟尼為菩薩時,作六牙白象。時王夫人於象有怨,即募遣人指示象處語令取牙。時所遣人往至彼象所止之處,見六牙白象猶如伊羅撥象,離諸群輩與一牸象別住一處。即說偈言:
「蓮花優鉢羅, 清水滿大池,
如是之方所, 得見於龍象,
拘陳白色花, 其狀如乳雪,
皆同於白色, 猶如大白山,
有脚能行動。 彼之大象王,
其色猶如月, 六牙從口出,
照曜甚莊嚴, 如白蓮花聚,
近看彼象牙, 猶如白藕根。」
時彼獵師身被袈裟,掖挾弓箭,屏樹徐步向彼象所。爾時牸象見彼獵師掖挾弓箭,語象王言:「彼脫相害。」象王問言:「彼挾弓箭為著何服?」牸象答言:「身著袈裟。」象王語言:「身被袈裟,何所怖畏?」即說偈言:
「如是之幢相, 不害於外物,
內有慈悲心, 常救護一切,
是故彼人所, 不應生怖畏。
見者獲安隱, 寂然得勝妙,
如月有清涼, 終不變於熱。」
爾時牸象聞是偈已更不驚疑。時彼獵師入稠林間伺候其便,即以毒箭射中象王。時彼牸象語象王言:「爾稱袈裟必有慈悲,云何今者作如此事?」爾時象王,即說偈言:
「此是解脫服, 煩惱心所作,
遠離於慈悲, 悉非衣服過。
如銅真金塗, 陶鍊始知雜,
誑惑諸凡夫, 愚者謂為真。
智者善分別, 知是金塗銅,
惡心弓箭故, 是以傷害我。
袈裟善寂服, 乃是惡心眾,
若善觀察者, 袈裟恒善服。」
爾時牸象甚懷瞋忿,語象王言:「汝言大善!我不能忍,不隨爾語。欲取彼人以解支節。」菩薩象王語牸象言:「不治結使心則如是,汝莫瞋恚作如是語,不應於彼生於忿怒。」即說偈言:
「如人鬼入心, 癡狂毀罵醫,
醫師治於鬼, 不責病苦人。
結使亦如鬼, 無明所覆故,
能生貪瞋癡, 但當除煩惱,
何須責彼人? 若我成菩提,
名稱遍三界, 諂偽諸結使,
念定勤精進, 以滅於結使,
以智錐鑱利, 斷絕彼諸結,
必當令乾竭, 燒滅使無餘。
我將來必當, 苦惱殘滅之。」
菩薩象王說是偈時,牸象默然。時諸群象咸皆來集,菩薩象王作是思惟:「彼諸象等得無傷害於彼人乎?」作是念已,向獵師所語彼獵人:「向我腹下我覆護汝。彼諸象等脫加傷害,即遣諸象各皆使去。」語獵師言:「汝所須者今隨汝取。」時彼獵師聞是語已作是思惟:「如我今者無有慈心,不如彼象。」涕泣啼哭。象王問言:「汝何故哭?」獵師答言:「逼惱故哭。」象王語言:「我恐諸象傷害汝故喚汝腹下,非我身體壓於汝耶?」答言:「不也,非身壓我。」又復語言:「非此牸象出於惡語觸惱於汝,使汝哭耶?」答言:「亦無惡言來惱於我,乃以今有大慈悲道德之故。我以惡心毒箭害汝,汝乃以慈心恐畏諸象而見傷害覆我腹下。我以此事逼惱我心,畏故哭耳。」即說偈言:
「我今以毒箭, 傷害象王身,
汝以慈道德, 而用傷我心。
害心傷可愈, 今傷汝道德,
愚心瘡難復。 汝德如大海,
誰說能使盡? 傷害汝命者,
安慰慈覆護, 若說而言之,
我形雖是人, 都無慈仁德,
空有是屍骸, 有劇於畜獸,
相貌如似人, 作惡劇畜生。
汝雖受獸身, 道德人中上,
形相雖非人, 道德乃是人。」
菩薩象王問獵師言:「汝速答我!汝以何事而來射我?」獵師答言:「為王所使,於汝身分少有所取,非我自心來傷害汝。」象王答言:「如有所須汝今疾取。」爾時象王即說偈言:
「汝欲有所須, 張手速受之,
諸發菩薩心, 一切無悋惜,
隨汝所須者, 悉當捨與汝,
須牙即與牙, 恣汝拔斷取,
我以濟救故, 由此受是形,
一切我皆捨, 所須隨意取,
我為利己者, 速能至涅槃,
為諸眾生故, 三有中受身,
為諸種智故, 悲救以為因。」
獵師慚恥作如是言:「為王所使來取汝牙。」象王答言:「隨汝意取勿生疑難。」獵師答言:「我實不能拔取汝牙。」即說偈言:
「汝慈心盈滿, 我畏彼慈父,
若拔汝牙者, 我手必墮落。」
爾時象王語獵師言:「汝若畏者當與汝拔。」作是語已以鼻絞牙,牙根極深久乃拔出,時彼象王血大流出,即說偈言:
「拔牙處血出, 從膊而流下,
象王極福利, 其白如鉢頭,
拘勿頭花等, 積聚為大聚,
時彼諸花聚, 白如象王身,
又似大石山, 白雪覆其上,
譬如高山頂, 赤朱流來下。」
爾時象王苦痛戰掉,尚自安慰。時有一天,即說偈言:
「心當堅安住, 莫為愚癡悶,
當觀苦惱眾, 云何可濟拔?
世界皆有死, 汝當為拯拔,
當持堅牢志, 莫生憂惱心。」
天人阿修羅, 乾闥婆夜叉,
滿於虛空中, 歎說未曾有。
天神作是言: 「昔來極希有,
能為難苦事。 拔牙極大苦,
受痛於當今, 內心向菩提,
求於最勝果, 終無退轉意。」
復有天神語彼天言:「如此菩薩終無退轉。」復說偈言:
「知子拔牙苦, 悲念於地獄。」
時彼象王既拔牙已,默然而住。爾時獵師作是思惟:「拔牙著地將無悔耶?而不施我?」象王知念安慰共語,即說偈言:
「牙如拘勿頭, 亦似白藕根,
六牙盡施汝, 諸牙中最上,
施汝使安樂。 小待我責心,
漸使苦痛息, 使我於汝所,
得敬重信心。 假使汝意謂,
我是極惡人, 殺盜婬欺汝,
偽詐不善具。 聽我答汝意,
汝可作眾惡, 害心弓利箭,
我皆忘不憶, 唯憶敬袈裟,
見之心敬信。 施者及受者,
有淨有不淨, 我今是施主,
悉具於清淨, 待我料理心,
使果報廣大, 乃當施於汝。」
爾時象王語獵師言:「此袈裟者是離欲幢,由我尊重敬心視之。」以鼻擎牙授與獵師,即說偈言:
「我今真實語, 毒箭射我身,
無有微恨心, 加惡報於汝。
以是實語因, 速疾證菩提,
度脫諸眾生, 如是諸苦惱。」
說是偈已即便以牙施與獵師。以何因緣而引此喻?過去無量百千身中,常作如是難捨之施,本作誓願欲成願果,欲使諸有眾生所受苦惱使得本道,欲使人解,自守清淨心生信敬,是故引此方喻。
(七○)
復次,菩薩大人,為諸眾生不惜身命。
我昔曾聞,雪山之中,有二鹿王,各領群鹿,其數五百,於山食草。爾時波羅㮈城中有王名梵摩達,時彼國王到雪山中,遣人張圍圍彼雪山。時諸鹿等盡墮圍中,無可歸依得有脫處,乃至無有一鹿可得脫者。爾時鹿王其色班駮如雜寶填。「作何方便使諸鹿等得免此難?」復作是念:「更無餘計,唯直趣王。」作是念已逕詣王所。時王見已勅其左右:「慎莫傷害,聽恣使來。」時彼鹿王既到王所,而作是言:「大王!莫以遊戲殺諸群鹿用為歡樂,勿為此事。願王哀愍放捨群鹿莫令傷害。」王語鹿王:「我須鹿肉食。」鹿王答言:「王若須肉,我當日日奉送一鹿。王若頓殺肉必臭敗不得停久,日取一鹿,鹿日滋多,王不乏肉。」王即然可。爾時菩薩鹿王語彼鹿王提婆達多言:「我今共爾,日出一鹿供彼王食,我於今日出送一鹿,汝於明日復送一鹿。」共為言要,迭互送鹿至於多時。後於一時,提婆達多鹿王出一牸鹿,懷妊垂產,向提婆達多求哀請命,而作是言:「我身今死不敢辭託,須待我產供厨不恨。」時彼鹿王不聽其語:「汝今但去,誰當代汝?」便生瞋忿。時彼牸鹿既被瞋責,作是思惟:「彼之鹿王極為慈愍,我當歸請脫免兒命。」作是念已往菩薩所,前膝跪地向菩薩鹿王,具以上事向彼鹿王而說偈言:
「我今無救護, 唯願濟拔我,
多有諸眾生, 我今獨怖迮。
願垂哀憐愍, 拔濟我苦難,
我更無所恃, 唯來歸依汝。
汝常樂利益, 安樂諸眾生,
我今若就死, 兩命俱不全,
今願救我胎, 使得一全命。」
菩薩鹿王聞此偈已,問彼鹿言:「為向汝王自陳說未?」牸鹿答言:「我以歸向,不聽我語,但見瞋責誰代汝者?」即說偈言:
「彼見瞋呵責, 無有救愍心,
見勅速往彼, 誰有代汝者?
我今歸依汝, 悲愍為體者,
是故應令我, 使得免一命。」
菩薩鹿王語彼鹿言:「汝莫憂惱隨汝意去,我自思惟。」時鹿聞已踊躍歡喜還詣本群。菩薩鹿王作是思惟:「若遣餘鹿當作是語:『我未應去,云何遣我?』」作是念已心即開悟,而說偈言:
「我今躬自當, 往詣彼王厨,
我於諸眾生, 誓願必當救。
我若以己身, 用貿蚊蟻命,
能作如是者, 尚有大利益。
所以畜身者, 正為救濟故,
設得代一命, 捨身猶草芥。」
說是偈已,即集所領諸群鹿等,「我於汝等諸有不足,聽我懺悔。我欲捨汝,以代他命欲向王厨。」
爾時諸鹿聞是語已盡各悲戀,而作是言:「願王莫往,我等代去。」鹿王答言:「我以立誓自當身去,若遣汝等必生苦惱,今我歡喜無有不悅。」即說偈言:
「不離欲捨身, 必當有生處,
我今為救彼, 捨身必轉勝。
我今知此身, 必當有敗壞,
今為救愍故, 便是法捨身。
得為法因者, 云何不歡喜?」
爾時諸鹿種種諫喻,遂至疲極不能令彼使有止心。時彼鹿王往詣王厨,諸鹿舉群并提婆達多鹿群,盡逐鹿王向波羅㮈,既出林已報謝群鹿使還所止,唯己一身詣王厨所。時彼厨典先見鹿王者,即便識之,往白於王,稱彼鹿王自來詣厨。王聞是語,身自出來向鹿王所。王告之言:「汝鹿盡耶?云何自來?」鹿王答言:「由王擁護鹿倍眾多。所以來者,為一妊身牸鹿,欲代其命身詣王厨。」即說偈言:
「意欲有所求, 不足滿其心,
我力所能辦, 若當不為者,
與木有何異? 設於生死中,
捨此臭穢形, 當自空敗壞,
不為毫釐善。 此身必歸壞,
捨己他得全, 我為得大利。」
爾時梵摩達王聞是語已,身毛皆竪,即說偈言:
「我是人形鹿, 汝是鹿形人,
具功德名人, 殘惡是畜生。
嗚呼有智者, 嗚呼有勇猛,
嗚呼能悲愍, 救濟眾生者。
汝作是志形, 即是教示我。
汝今還歸去, 及諸群鹿等,
莫生怖畏想。 我今發誓願,
永更不復食, 一切諸鹿肉。」
爾時鹿王白王言:「王若垂矜,應自往詣彼群鹿所,躬自安慰施與無畏。」王聞是語,身自詣林,到鹿群所施鹿無畏,即說偈言:
「是我國界內, 一切諸群鹿,
我以堅擁護, 慎莫生恐怖。
我今此林木, 及以諸泉池,
悉以施諸鹿, 更不聽殺害。
是故名此林, 即名施鹿林。」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四
大正藏第 04 冊 No. 0201 大莊嚴論經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五
馬鳴菩薩造
後秦龜茲三藏鳩摩羅什譯
(七一)
復次,善分別者,乃至國土廣大諸事備足,知其苦惱捨離而去。
我昔曾聞,世尊昔為菩薩時作大國王,貧窮乞匃有來索者一切皆與,為苦厄者能作擁護,為欲利益一切眾生,智慧聰猛又處王位。時隣國王將諸軍眾欲來交戰,時菩薩王作是思惟:「著五欲樂不能調心,六根難滿眾具既多,復須料理而擁護之,為此眾具生於鬪諍,願捨此事不應鬪諍,我應更修集隨身勝法。」即說偈言:
「於善觀察時, 智者應分別,
為事不思慮, 後悔無所及。
「觀察是非,必知所在。」復說偈言:
「欲如執草炬, 亦如眾肉團,
著欲必傷毀, 害及於二世。
智者應速離, 國土眾具等,
如此眾具等, 終歸必捨棄,
寧今受眾苦, 願莫於後世,
受此久長苦。 計我今勢力,
堪任摧伏彼, 現在明證果,
聲譽歎美善, 後受苦傷害。
雖知己有能, 願當護於彼,
若當不護彼, 後必傷害身。」
作是念已逃避入林,有一老婆羅門迷失道路到彼林間,菩薩問言:「汝以何故來至此林?」婆羅門言:「我欲見王。」菩薩問言:「何故見王?」婆羅門言:「我今貧困又多債負,聞王好施,故來乞索用以償債。遠離貧苦,更無所歸,唯望王恩拯救於我。」菩薩語言:「汝並歸去,此間無王何所歸誠?」婆羅門聞是語已,迷悶躃地。爾時菩薩既見之已,深生憐愍,作是念已,即說偈言:
「我以護他故, 難捨盡棄捨,
我今棄捨已, 當以何物與?
吾今為斯人, 當捨己身命。」
說是偈已即時扶接婆羅門起,而告之曰:「汝莫愁怖!吾當令汝得於財利。」時婆羅門聞是語已心生喜悅,菩薩即時用草作索,作索已訖與婆羅門:「一切施者我身即是。」而說偈言:
「彼王未得我, 心意終不安,
汝應以此繩, 繫縛於我肘,
將至彼王所, 令彼王歡喜,
當施汝珍寶, 金銀諸財物,
汝可得大富, 彼王復歡喜。
生者必有死, 壽命會當盡,
為救危厄故, 雖復喪身命,
智者為此死, 名之為瓔珞。」
爾時婆羅門聞是語已甚大歡喜,即時以索縛此菩薩將詣彼王。王既見已向婆羅門,而說偈言:
「此為是何人? 身色如金山,
威光甚赫奕, 猶日照世間,
面目極端嚴, 睹者無不悅。
如斯福德者, 應作大地主,
今日被拘執, 苦厄乃如是?
我坐師子座, 極為可慚耻,
彼應處王位, 非我之所宜,
我之不調順, 不應處此座。」
時婆羅門聞是偈已,白大王言:「此是王怨。」王問婆羅門:「誰縛此人?」婆羅門言:「此實我縛。」王言:「斯人不應為汝所縛,汝為妄語。」即說偈言:
「彼如大逸象, 身力甚強壯,
汝今體羸劣, 又無兵馬力,
云何能縛彼? 此事不可信。
汝可真實說, 勿作虛妄言。」
時婆羅門具陳上事,而說偈言:
「見我失所望, 彼人便自縛,
彼以悲愍縛, 欲以救濟我。
如是善丈夫, 名稱遍十方,
猶如燃庭燎, 普照於一切。
不善人愚癡, 滅彼使無餘,
庭燎熾然時, 能滅令無遺。」
爾時大王聞是語已,即便驚起合掌而言:「善哉善哉!真善丈夫!汝為救他作如是事。」即說偈言:
「所言大王者, 號名曰羅闍,
利益於世間, 是故名羅闍。
汝今應為王, 護持於大地,
唯願今聽我, 懺悔諸罪咎。
我實是嬰愚, 輕躁無智者,
汝可還為王, 我捨此國去。
汝能令眾生, 一切得安樂,
餘人設作王, 逼惱諸世間。」
即立彼王還歸所止。
(七二)
復次,作淨福業應設供養,是故應當勤修福業。
我昔曾聞,石室國王名烏越䩭,舉國人民共設佛會,有一婦人於窓牖中闚看世尊。爾時彼王見女端正,即解珠瓔遣傍侍臣送與彼婦。時王左右即白王言:「彼婦女者是國中婦,王若愛念直往喚取,何煩與珠?人脫怪笑。」王聞是語以手掩耳,作如是言:「咄哉大惡!云何乃以此言使聞我耳?」即說偈言:
「作是呪誓言, 設我有異心,
使我成大惡, 我不以染著,
以珠與彼女, 聽我說意故。
業為自在主, 最勝業者說,
此無宰主作, 唯是業所造,
心作於宰主, 善業佛所歎。
如是之妙色, 更無宰主我,
唯是善業作, 善業我應敬,
惡業我應離。 過去作善業,
果報於今現, 我以於珠貫,
眾寶雜莊嚴, 額懸多邏羅,
珠貫白如雪, 我為宿功德,
不為著色欲, 若知善惡業,
云何復著色? 雖遠尚不視,
況當有染著? 寧當飢渴死,
不為非法貪, 寧當入火聚,
不為姦邪事。 我如有愛著,
今身若後身, 受苦極無量。」
(七三)
復次,若有善業,自然力故受好業報,雖有國王黨援之力,不如業力所獲善報,是故應當修於善業。
我昔甞聞,憂悅伽王於晝睡眠,有二內官,一在頭前,一在脚底,持扇捉拂共作論議:「我等今者為王所念,為以何事?」一則自稱是我業力,一則自稱我因王力,由是之故奉給於王。時彼二人數聞聽法並解議論,即說偈言:
「如牛厲渡水, 導正從亦正,
人王立正法, 從者亦如是。」
時彼二人由競理故其聲轉高,一作是言:「我依王活。」第二者言:「我依業力。」王聞是聲即便睡悟,而問之言:「何故高聲?」王又聞彼二人諍理,雖復明知未斷我見,援黨己者王心不悅,即便向彼稱業力者說偈問言:
「依於我國住, 自稱是業力,
我今試看汝, 為是誰力耶?」
說是偈已往夫人所,語夫人言:「今當遣人來到汝邊,汝好莊嚴如帝釋幢夫人。」答言:「當奉王教!」時王以蒲萄漿與彼依王活者,送與夫人。既遣之已作是思惟:「稱業力者今應當悔作如是語。」作是念已未久之間,彼業力者著好衣服來至王邊。王見之已,甚大生怪,即說偈言:
「我為自錯誤, 與彼殘漿耶?
為是彼業力, 強奪此將去?
或能共親厚, 與彼使將去?
或是夫人瞋, 奪此與彼乎?
或能我迷誤, 而與於彼耶?
或能彼幻我, 使我錯亂乎?」
說是偈已問彼人言:「好實語我,汝恃業力我故不遣,汝云何得?」彼人白王:「以業力得。」即以事狀具向王說:「此人奉使既出門已,卒爾鼻衂,即以此漿與我使送,到夫人邊得是衣服。」王聞是已,即說偈言:
「業報如影響, 亦如彼莊嚴,
彼言自業力, 此語信不虛。
以聽法力故, 言說合於理,
彼稱業力者, 斯言定有驗。
我多於己負, 彼憑業力勝,
佛說業力強, 此語信真實。
佛為善御乘, 業力為善哉,
能壞王者力。 十方佛世尊,
亦說隨業力。 汝今倚業力,
用自莊嚴身, 割絕於我力。」
(七四)
復次,雖與智者共為讎郄猶能利益,是故智人雖與為讎,常應親近。
我昔曾聞,摩突羅國有婆羅門,聰明智慧不信佛法,亦不親近諸比丘等。共餘婆羅門先有鬪諍,以瞋恚故詣僧坊中,詐為妄語作如是言:「某婆羅門明日於舍設諸供具,當作大會請諸比丘。」欲令比丘明晨往至其家不得飲食,令彼惡名遍於世界。時諸比丘於其晨朝往詣其家,語守門人:「汝家主人請我飲食,汝可往白。」時守門者入白主人:「今者門外有諸比丘,云大家請故來相造。」主人聞已作是思惟:「何因緣故有如是事?」復作是念:「彼婆羅門與我為怨,故為此事。今雖臨中,城邑極大,遣人市具供諸比丘。」作是念已,即時遣人喚諸比丘入舍就坐,設種種食而以供養。比丘食訖語檀越言:「汝今小坐,比丘之法,食訖應為檀越說法,汝雖不信,佛法應爾。」時彼主人即取小床,上座前坐。為說施論戒論生天之論,欲為不淨出世為樂,乃至為說四真諦法。此婆羅門已於過去種諸善根,即於坐上見四真諦得須陀洹,而說偈言:
「咄哉愚癡力, 能害於正見,
愚者不分別, 寶作非寶想。
我今得勝利, 分別識三寶,
真實是我寶, 佛法及聖眾。
我已諦睹了, 得閉三惡道,
釋梵諸天等, 所不能獲得,
我今具獲得。 今此婆羅門,
即名為梵天, 今當得趣向,
解脫不死方。 我今始獲得,
婆羅門勝法。 我本姓輸都,
今日真輸都, 今日始獲得,
勝妙比陀法。 我今得無漏,
出過諸比陀, 我今真實是,
祠祀大福田。 我當勤大祠,
不能善分別, 可祠不可祠?
從今日已往, 當供天中天,
多陀阿伽陀。 略說而言之,
今日始得利, 獲得人身果。
從今日已往, 當隨佛所教,
終更不求請, 其餘諸天神。
我今所學法, 隨順向正道,
法及隨順法, 我必得其果。
我今歸命禮, 宿世厭惡根,
曾修法向法, 今獲其果利。
親近善知識, 法利自然成,
我若不親近, 大悲弟子者,
永當墮邪見, 輪迴三惡道。
若無婆羅門, 為我怨讎者,
亦不得親近, 如此之聖眾。
由彼瞋忿故, 令我得是法,
外相似惡友, 實是善知識,
恩過於父母, 及以諸親戚。
由此婆羅門, 諸僧至我家,
降注於甘雨, 善芽悉得生。
法雨甚潤澤, 灑我心埃塵,
埃塵既不起, 得見真實法。
是故世間說, 因怨得財賄。」
自惟得大利, 即受三歸依。
於彼婆羅門, 大設諸餚饍。
(七五)
復次,若人精誠以財布施,如華獲財業,以知是事應至心施。
我昔曾聞,罽賓國人夫婦共在草敷上臥,於天欲明善思覺生,作是思惟:「此國中人無量百千,皆悉修福供養眾僧,我等貧窮值此寶渚,不持少寶至後世者,我等衰苦則為無窮,我今無福將來苦長。」作是念已,悲吟嘆息,展轉哀泣淚墮婦上。爾時其婦尋問夫言:「以何事故不樂乃爾?」即說偈言:
「何故極悲慘? 數數而嘆息,
雨淚沾我臂, 猶如以水澆。」
爾時其夫說偈答曰:
「我無微末善, 可持至後世,
思惟此事已, 是故自悲嘆。
世有良福田, 我無善種子,
今身若後身, 飢窮苦難計。
先身不種子, 今世極貧窮,
今若不作者, 將來亦無果。」
爾時其婦聞是偈已,語其夫言:「汝莫愁憂。我屬於汝,汝於我身有自在力,若賣我身可得錢財滿汝心願。」爾時其夫聞婦此言,心生歡喜顏貌怡悅,語其婦言:「若無汝者我不能活。」即說偈言:
「我身與汝身, 猶如彼鴛鴦,
可共俱賣身, 得財用修福。」
爾時夫婦二人詣長者家,作如是言:「可貸我金,一月之後若不得者,我等二人當屬於汝,一月之後我必不能得金相償分為奴婢,一月之中可供養諸比丘僧。」爾時長者即便與金,既得金已自相謂言:「我等可於離越寺中供養眾僧。」婦問夫言:「為用何日?」答言:「十五日。」又問:「何故十五日?」爾時其夫以偈答曰:
「世間十五日, 拘毘等天王,
案行於世間, 是佛之所說,
欲使人天知, 是故十五日。」
爾時夫婦二人竭力營造至十三日,食具悉備送置寺上,白知事人言:「唯願大德!明十五日勿令眾僧有出外者,當受我請。」彼知事人答言:「可爾。」於十四日夫婦二人在寺中宿,自相勸喻,而說偈言:
「告喻自己身, 慎勿辭疲勞,
汝今得自在, 應當盡力作。
後為他所策, 作用不自在,
徒受眾勞苦, 無有毫釐利。」
說此偈已夫婦通夜不暫眠息,所設餚饍至明悉辦,夫語婦言:「善哉我曹!所作已辦,心願滿足。得是好日賣此一身,於百千身常蒙豐足。」時有小國主施設飲食,復來至寺,而作是言:「願諸僧等受我供養。」知事人言:「我等諸僧先受他請,更覓餘日。」時彼小王慇懃啟白:「我今已眾務所逼,願受我請。」爾時諸僧默然無對。爾時國主語彼夫婦言:「我今自打揵椎,汝所造食當酬汝直。」時夫婦已聞此語,向彼國主五體投地,而白之言:「我之夫婦窮無所有,自賣己身以設供具,竟宿造供施設已辦,唯於今日自在供養,若至明日為他策使不得自由,願王垂矜莫奪我日。」即說偈言:
「夫婦如鴛鴦, 供設既已辦,
願必見憶念, 明當屬他去。
夫婦各異策, 更無修福期,
如是自賣身, 乃為修善故。」
時彼國王具聞斯事,讚言善哉,即說偈言:
「汝善解佛教, 明了識因果,
能用虛偽身, 易於堅財命。
汝勿懷恐怖, 恣聽汝所願。
我為憐愍汝, 以財償汝價,
汝今自苦身, 終大獲利樂。」
爾時國主說此偈已,聽彼夫婦供養眾僧,即以財物為彼夫婦酬他價直,又給夫婦自營產業,現受此報無所乏少。
(七六)
復次,至心持戒乃至沒命得現果報。
我昔曾聞,難提拔提城有優婆塞,兄弟二人並持五戒。其弟爾時卒患脇痛氣將欲絕,時醫診之,食新殺狗肉并使服酒,所患必除。病者白言:「其狗肉者,為可於市買索食之,飲酒之事,願捨身命終不犯戒而服於酒。」其兄見弟極為困急,買酒語弟:「捨戒服酒以療其疾。」弟白兄言:「我雖病急,願捨身命,終不犯戒而飲此酒。」即說偈言:
「怪哉臨命終, 破我戒瓔珞,
以戒莊嚴身, 不煩殯葬具。
人身既難得, 遭值戒復難,
願捨百千命, 不毀破禁戒。
無量百千劫, 時乃值遇戒,
閻浮世界中, 人身極難得,
雖復得人身, 值正法倍難。
時復值法寶, 愚者不知取,
善能分別者, 此事亦復難。
戒寶入我手, 云何復欲奪?
乃是怨憎者, 非我之所親。」
兄聞偈已答其弟言:「我以親故不為沮壞。」弟白兄言:「非為親愛乃是殘敗。」即說偈言:
「我欲向勝處, 毀戒令墮墜,
損我乃如是, 云何名親愛?
我勤習戒根, 乃欲見劫奪,
所持五戒中, 酒戒最為重。
今欲強毀我, 不得名為親。」
兄問弟言:「云何以酒為戒根本?」弟即說偈以答兄言:
「若於禁戒中, 不盡心護持,
便為違大悲。 草頭有酒渧,
尚不敢掁觸, 以是故我知,
酒是惡道因。 在家修多羅,
說酒之惡報, 唯佛能別知,
誰有能測量? 佛說身口意,
三業之惡行, 唯酒為根本,
復墮惡行中。 往昔優婆夷,
以酒因緣故, 遂毀餘四戒,
是名惡行數, 復名五大施,
亦是五無畏。 酒為放逸根,
不飲閉惡道, 能獲信樂心,
去慳能捨財。 首羅聞佛說,
能獲無量益, 我都無異意,
而欲毀犯者? 略說而言之,
寧捨百千命, 不毀犯佛教,
寧使身乾枯, 終不飲此酒。
假設犯毀戒, 壽命百千年,
不如護禁戒, 即時身命滅。
決定能使差, 我猶故不飲,
況今不定知, 為差為不差?」
作是決定心, 心生大歡喜,
即獲見真諦, 所患即消除。
(七七)
復次,若信佛語,於諸外論猶如嬰愚顛狂所說,是故懃學佛法語論。
我昔曾聞,有一國名釋伽羅,其王名盧頭陀摩,彼王數數詣寺聽法。時彼法師說酒過失,爾時王難高座法師言:「若施他酒得狂癡者,今飲酒亦多,無狂癡報。」時法師指示外道等,其王見已,善哉善哉!時有外道,自相議言:「彼說法者無所知見空指而已,王為法師已又不解,空稱善哉!不能開解而答此問。然此眾中亦有大聰明勝人,何故不答王?」即說偈言:
「法師有聰辯, 善能答此義,
憐愍汝等故, 護惜而不說。」
諸外道言:「王為此法師,橫為通道理。」王言:「我之所解更有異趣。」爾時王語法師言:「向所解義今可顯說。」法師答言:「我向所以指外道者,以諸外道各生異見有顛倒心,是故名為癡狂之人。」即說偈言:
「不必鬼入身, 名為顛狂者,
邪見夜叉心, 是為說顛狂。
狂癡人過失, 不知解其事,
汝等有狂過, 一切種智說。
汝違種智語, 隨逐於邪見,
現見於神變, 彼大仙所辱。
出過其禁限, 顛狂先已成,
云何使我說, 百千種狂因。
何故分別說? 投淵及赴火,
自墜於高巔, 捨棄於施戒。
逐迷邪狂倒, 不修於正行,
狂惑墜巔火, 賣鹽壞淨行。
飲觸恒河水, 是名立正行,
失淨及得正, 有何因義趣?
賣肉眾惡集, 三種神足變,
除此三種變, 更亦有神變。
唯有二六法, 離此別無我,
現見仙神變, 更見十三法。
如是顛狂事, 其數乃有百,
現見投淵火, 自墜於高巔。
以此欲生天, 此但是邪見,
非是生天因; 戒施善調心,
即是生天因。 賣鹽壞善行,
觸河除諸惡, 賣鹽有大惡,
觸河有大善, 如是有何義,
得名為善惡? 婆羅門賣肉,
即墮於失法, 捉刀亦失法,
若復賣於肉, 滿三十六斤,
敗壞婆羅門。 羅差及食蜜,
皆名為失法, 見羅差甞蜜,
二俱成過患。 以秤欺誑人,
不成名為盜, 賣肉成殺生。
羊稻俱有命, 食稻不成殺,
羊稻俱應食, 何故食於稻,
而不食於羊? 汝諸言自殺,
終不得生天, 墜巖投淵水,
復言得生天。 殺己言有罪,
餧養己身者, 何故不得福?
觀察不順理, 皆是愚癡倒,
以是因緣故, 名汝等為狂。
此即是愚癡, 羅剎之標相,
是故說汝等, 成就顛狂法。
此即是與酒, 飲酒之因果,
瞋恚是癡因, 瞋恚而黑濁,
能令顏色變。 以是因緣故,
瞋為瘦黑因, 飲酒顏色濁,
此二俱能瘦。 目連見餓鬼,
汝先自飲酒, 亦教人飲酒,
說言無罪報, 是故今現在,
已獲餓鬼身, 花報已如是,
果報方在後。」
諸婆羅門聞是語時,多有外道即時出家。
(七八)
復次,善分別敬功德,不期於門族。
我昔曾聞,花氏城中有二王子,逃走歸投末投羅國。時彼國中有一內官字拔羅婆若,為附傭國主,供養眾僧手自行食。眾僧食已遣人斂草上殘食持詣宮中,向食作禮然後乃食。餘者分張與所親愛。「食彼殘食能破我患。」是故先取食之,授與二王子。王子食已心惡賤故出外即吐,而作是言:「出家之人種種雜姓,我等今者食其殘食。食已吐棄,然後除過。」時附傭主聞是事已作如是言:「此二嬰愚極為無知。」即說偈言:
「得此餘食者, 智者除過患,
彼生疑譏嫌, 是名為嬰愚。
佛法觀察食, 外道都悉無,
沙門觀察食, 能除煩惱障。
餘食牟尼觸, 應當頂戴敬,
手捉殘食已, 水洗已除過。」
附傭主後日更不與殘食。時左右人問言:「何故不分食與二王子?」即說偈言:
「彼之不知解, 沙門所食餘,
自恃種族故, 觸之言不淨,
不生歡喜心, 是故我不與。
不識沙門姓, 不食於彼食,
不識我種姓, 不應食我食。
沙門處處生, 不如我種族,
我不如沙門, 復不食我食。
為言無種姓, 亦無有年歲,
如馬無種族, 內官亦如是。
內官處處來, 無有定方所,
唯睹我富貴, 不看我種姓。
但見富貴故, 便食我殘食,
不食沙門食, 是名為嬰愚。
沙門心自在, 具足七種財,
不食沙門食, 而食我餘者,
猶如超半井, 不見有是處。
見我有勢力, 王者之所念,
便食我餘食; 苷蔗種中生,
輸頭王太子, 如是種族來,
可不勝我耶? 彼之勝智者,
無等無倫匹, 不取其種姓,
唯取其德行。 種族作諸惡,
亦名為下賤, 具戒有智慧,
是名為尊貴。」
時二王子聞此語已,而作是言:「汝示正道即是我父,自今以往敬承所誨。」即說偈言:
「汝今說種姓, 殊為非法語,
因行無有定, 知解無定方。
語議正解了, 不名為邊語,
如汝之所解, 即是貴種族。」
(七九)
復次,若欲觀察知佛神變,視諸塔寺供養佛塔。
我昔曾聞,阿梨車毘伽國,於彼城門有佛髮爪塔,近有尼俱陀樹,邊有井水。時婆羅門而白王言:「若遊行時見於彼塔,是沙門塚破王福德,王是大地作一蓋主,宜除此塔。」時王信婆羅門語故,即勅臣下令:「速却此塔,明日我出時勿令復見。」時彼城神與諸民眾皆悉悲涕。時諸優婆夷施設供養,又然燈者,作如是語:「我等今者是最後供養。」有優婆塞抱塔悲泣,即說偈言:
「我今最後抱, 汝之基塔足,
猶如須彌倒, 今日皆破傷,
十力世尊塔, 於今遂破滅。
我若有過失, 聽我使懺悔,
眾生更不見, 佛之所作業。」
爾時諸優婆塞作如是言:「我等今者可還歸家,不忍能看人壞此塔。」時王後自遣人持鍬欲除,往到其所,塔樹盡無,即說偈言:
「嗚呼甚可怪, 舉城大出聲,
猶如海濤波, 不見十力塔,
尼拘陀及井, 莫知其所在?」
諸婆羅門等, 深心生慚怪。
彼王聞是已, 生於希有想,
時王作是念: 「誰持此塔去?」
即自往詣塔, 莫知其所在。
爾時彼王遣千餘人,乘象馳馬四方推覓。時有老母在於道傍,見彼諸人行來速疾,即問之言:「何為乃爾?」諸人答言:「推覓塔樹。」彼老母言:「我向於道見希有事,有塔飛空并尼俱陀樹,不憶其井。見諸人等首戴天冠,頭垂花鬘身著諸花,持塔而去。我見去時生希有想。」指示去處,諸人聞已具以事狀還白於王。王聞歡喜,即說偈言:
「彼塔自飛去, 為向天上耶?
我今心信敬, 極生大歡喜,
若我破此塔, 當墮於地獄。」
爾時王即向彼塔處大設供養,此塔即今名曰自移,塔及樹井離毘伽城三十里住。
(八○)
復次,佛塔有大威神,是故宜應供養佛塔。
我昔曾聞,竺叉尸羅國彼有塔寺,波斯匿王以成火燒之,佛復安一棖,朽壞却之。時彼國王名枸沙陀那,有一比丘求請彼王:「我今為塔作棖,願王聽取,有大樹者王莫護惜。」王即語言:「除我宮內所有樹木,餘樹悉取。」得王教已,諸比丘等處處求覓,於一村邊有大池水,上有大樹,名稱首伽樹,龍所護持,近惡龍故人無敢觸。其樹極大,若復有人取枝葉者,龍能殺之,以是之故人無敢近。有人語言:「彼有大樹。」時比丘即將諸人齎持斧器欲往斫伐。時復有人語比丘言:「此龍極惡。」比丘語言:「我為佛事,不畏惡龍。」時有奉事婆羅門語比丘言:「彼龍極惡,若伐此樹多所傷害,莫斫破此樹。」婆羅門即說偈言:
「汝不聞彼賊, 慳貪故暫作,
而能於一切。 汝當憶此事,
常應自擁護, 莫為此樹故,
即致於傷害。」
比丘復說偈言:
「汝為毒龍故, 而自生貢高,
我依人中龍, 恃彼亦自高,
觀汝力為勝, 如是我得勢,
令使眾人見。 我為敬佛故,
今當捨身命。 諸毒龍眾中,
汝為作龍王, 生大恭敬想,
佛為柔調寂, 及是眾中王,
我今亦恭敬, 如來婆伽婆,
誰能降毒龍, 而為弟子者?」
爾時比丘共婆羅門,各競道理遂共鬪諍。于時比丘即伐其樹,亦無雲雷變異之相。時婆羅門睹斯事已,而說偈言:
「先若取枝葉, 雲起雷霹靂,
汝為呪所伏, 為死至後世。」
彼時婆羅門說是偈已,即便睡眠夢見毒龍,向己說偈:
「汝莫起瞋恚, 此名現供養,
非為輕毀我。 吾身自負塔,
況樹作塔棖, 而我能護惜?
十力世尊塔, 我當云何護?
此林自生樹, 而為佛塔故,
如是自生樹, 云何得戀惜?
更有餘因緣, 今當說善聽。
我亦無勢力, 德叉迦龍王,
自來取此樹, 我云何能護?
伊羅鉢龍王, 及以毘沙門,
躬自來至此, 我有何勢力,
而能距捍彼, 威德天龍等?
如來現在世, 及以滅度後,
造立塔廟者, 此二等無異。
諸有得道者, 人天及夜叉,
名稱遍十方, 世界無倫匹。
如此名聞故, 塔棖懸寶鈴,
其音甚和雅, 遠近悉聞知。」
時婆羅門聞是偈故,從睡眠寤即便出家。
(八一)
復次,我昔曾聞,有一老母背負酥瓨,在路中行,見菴摩勒樹即食其菓,食已患渴,尋時赴井乞水欲飲。時汲水者即便與水,以先食菴摩勒菓之勢力故,謂水甜美味如石蜜,語彼人:「我以酥瓨易汝瓨水。」爾時汲水人即隨其言與一瓨水,老母得已負還歸家。既至其舍,先所食菴羅摩熱力已盡,取而飲之,唯有水味更無異味。即聚親屬咸令甞之,皆言:「是水有朽敗爛繩汁埿臭穢極為可惡,汝今何故持來至此?」既聞斯語自取飲甞,深生悔恨:「我何以故,乃以好酥貿此臭水?」
一切眾生凡夫之人亦復如是,以愚無智故,以未來世功德酥瓨,貿易臭穢四顛倒瓨,謂之為好。於後乃知非是真實,深生悔恨,咄哉何為以功德酥瓨貿易顛倒臭穢之水?而說偈言:
「咄哉我何為, 以三業淨行,
貿易著諸有? 如以淨好酥,
貿彼臭惡水。 以食菴摩勒,
舌倒不覺味, 臭水為甘露。」
(八二)
復次,我昔曾聞,有一長者婦為姑所瞋,走入林中自欲刑戮,既不能得,尋時上樹以自隱身,樹下有池影現水中。時有婢使擔瓨取水,見水中影謂為是己有,作如是言:「我今面貌端正如此,何故為他持瓨取水?」即打瓨破還至家中,語大家言:「我今面貌端正如是,何故使我擔瓨取水?」于時大家作如是言:「此婢或為鬼魅所著,故作是事。」更與一瓨詣池取水,猶見其影,復打瓨破。時長者婦在於樹上,見斯事已,即便微笑。婢見影笑,即自覺悟,仰而視之,見有婦女在樹上微笑,端正女人衣服非己,方生慚恥。
以何因緣而說此喻?為於倒見愚惑之眾,譬如薝蔔油香用塗頂髮,愚惑不解,我頂出是香。即說偈言:
「未香以塗身, 并熏衣纓珞,
倒惑心亦爾, 謂從己身出,
如彼醜陋婢, 見影謂己有。」
(八三)
復次,猫生兒以小漸大,猫兒問母:「當何所食?」母答兒言:「人自教汝。」夜至他家隱甕器間,有人見已而相約勅:「酥乳肉等極好覆蓋,雞雛高舉莫使猫食。」猫兒即知,雞酥乳酪皆是我食。
以何因緣說如此喻?佛成三藐三菩提道,十力具足心願已滿,以大悲心多所拯拔。爾時世尊作如是念言:「當以何法而化度之?」大悲答言:「一切眾生心行顯現,以他心智觀察煩惱,一切諸行貪欲瞋恚愚癡之等長夜增長,常想樂想我想淨想展轉相承。作如是說,不能增長無常苦空無我之法。」是故如來知此事已,為眾生說諸倒對治。如來說法微妙甚深,難解難入,謂道解說。云何而能為諸眾生說如斯法?以諸眾生有倒見想,觀察知已隨其所應為說法要。眾生自有若干種行,是故知如來說對治法破除顛倒,如為猫兒覆肉酥乳。
(八四)
復次,我昔曾聞,有一國中施設石柱極為高大,除去梯隥樚櫨繩索,置彼工匠在於柱頭。何以故?彼若存活,或更餘處造立石柱,使勝於此。時彼石匠親族宗眷,於其夜中集聚柱邊,而語之言:「汝今云何可得下耶?」爾時石匠多諸方便,即擿衣縷垂二縷綫至於柱下。其諸宗眷尋以麤綫繫彼衣縷,匠即挽取既至於上,手捉麤綫語諸親族:「汝等今者更可繫著小麤繩索。」彼諸親族即隨其語,如是展轉,最後得繫麤大繩索。爾時石匠尋繩來下。言石柱者喻於生死,梯隥樚櫨喻過去佛已滅之法,言親族者喻聲聞眾,言衣縷者喻過去佛定之與慧,言擿衣者喻觀欲過去味等法。縷從上下者喻於信心,繫麤縷者喻近善友得於多聞,細繩者多聞縷,復懸持戒縷,持戒縷懸禪定縷,禪定縷懸智慧繩,以是麤繩堅牢。繫者喻縛生死,從上下者喻下生死柱。
「以信為縷綫, 多聞及持戒,
猶如彼麤縷, 戒定為小繩,
智慧為麤繩, 生死柱來下。」
(八五)
復次,我昔曾聞,有一國中王嗣欲絕,時有王種先入山林學道求仙,即強將來立以為王,從敷臥具人索於衣服及以飲食。時敷臥具人而白王言:「各有所典,王於今者不應事事盡隨我索,我唯知敷臥具事;洗浴衣食,悉更有人,非我所當。」以此喻可知一切諸業,如王敷臥具人各有所典,業亦如是,各各不同。色無病者財物可愛,智等諸業各各別異,有業得無病,有業能得端正色力,如彼仙人從敷臥具人索種種物終不可得。若生上族不必財富,諸業受報各各差別,不以一業得種種報。若作端正業,則得端正色力,財富應從餘業索。是故智者應當修習種種淨業,得種種報。
「無病色種族, 智能各異因,
如彼仙人王, 索備敷臥者。」
(八六)
復次,我昔曾聞,有一國王多養好馬,會有隣王與共鬪戰,知此國王有好馬故即便退散。爾時國王作是思惟:「我先養馬規擬敵國,今皆退散養馬何為?當以此馬用給人力,令馬不損於人有益。」作是念已,即勅有司令諸馬群分布與人,常使用磨經歷多年。其後隣國復來侵境,即勅取馬共彼鬪戰,馬用磨故旋轉而行不肯前進,設加杖捶亦不肯行。眾生亦爾,若得解脫,必由於心,謂受五欲,後得解脫。死敵既至,心意戀著五欲之樂,不能直進得解脫果。即說偈言:
「智慧宜調心, 勿令著五欲,
本不調心故, 臨終生愛戀。
心既不調順, 云何得寂靜?
心常耽五欲, 迷荒不能覺,
心既不調順, 云何得寂靜?
心常耽五欲, 迷荒不能覺,
如馬不習戰, 對敵而旋行。」
(八七)
復次,曾聞有一國王身遇疾患,國中諸醫都不能治。時有良醫從遠處來治王病差,王大歡喜作是思惟:「我今得醫力,事須厚報。」作是念已微遣侍臣,多齎財物,詣於彼醫所住之處,為造屋宅養生之具,人民田宅象馬牛羊奴婢僕使,一切資產無不備具。所造既辦王便遣醫使還其家。時彼遠醫見王目前初無所遣,空手還歸,甚懷恨恨。既將至家,道逢牛羊象馬都所不識,問是誰許?並皆稱是彼醫名,是彼醫牛馬。遂到家已,見其屋舍壯麗嚴飾,床帳氍㲣毾㲪金銀器物,其婦瓔珞種種衣服。時醫見已甚生驚愕,猶如天宮。問其婦言:「如此盛事為何所得?」婦答夫言:「汝何不知?由汝為彼國王治病差故,生報汝恩。」夫聞是已深生歡喜作是念言:「王極有德,知恩報恩,過我本望。由我意短,初來之時以無所得情用恨然。」以此為喻,義體今當說。醫喻諸善業,王無所與喻未得現報身無所得,如彼醫者初不見物謂無所得心生恨恨,如彼今身修善見未得報,心生恨恨我無所得。既得至家者,猶如捨身向於後世。見牛羊象馬群,如至中陰身,見種種好相,方作是念:「由我修善見是好報,必得生天。」既至天上,喻到家中見種種盛事,方於王所生敬重心,知是報恩者,檀越施主。得生天已,方知施戒受如此報,始知佛語誠實不虛,修少善業獲無量報。即說偈言:
「施未見報時, 心意有疑悔,
以為徒疲勞, 終竟無所得。
既得生中陰, 始見善相貌,
如醫到家已, 方生大歡喜。」
(八八)
復次,曾聞有二女人,俱得菴羅菓,其一女人食不留子,有一女人食菓留子。其留子者,覺彼菓美,於良好田下種著中,以時溉灌大得好菓。如彼世人為善根本,多修善業,後獲果報。合子食者,亦復如人不識善業,竟不修造,無所獲得,方生悔恨。即說偈言:
「如似得菓食, 竟不留種子,
後見他食菓, 方生於悔恨。
亦如彼女人, 種子種得菓,
復生大歡喜。」
(八九)
復次,曾聞往昔有比丘名須彌羅,善能戲笑,與一國王諠譁歡悅稱適王意。爾時比丘即從乞地欲立僧坊,王語比丘:「汝可疾走不得休息,盡所極處,爾許之地悉當相與。」爾時比丘更整衣服,即便疾走,雖復疲乏,以貪地故,猶不止住,後轉疾極不能前進,即便臥地夗轉而行。須臾復乏,即以一杖逆擲使去,作如是言:「盡此杖處悉是我地。」已說譬喻,相應之義我今當說。如須彌羅為取地故雖乏不止,佛亦如是,為欲救濟一切眾生,作是思惟:「云何當令一切眾生得人天樂及以解脫?」如須彌羅走不休息,佛婆伽婆亦復如是,為優樓頻螺迦葉、鴦掘摩羅如是等人悉令調伏,有諸眾生可化度者,如來爾時即往化度。如須彌羅既疲乏已,即便臥地夗轉,佛亦如是,度諸眾生既已疲苦,以此陰身於娑羅雙樹倚息而臥,如迦尸迦樹斬伐其根悉皆墮落,唯在雙樹倚身而臥,猶故不捨精進之心,度拘尸羅諸力士等及須跋陀羅。如須彌羅為得地故擲杖使去,佛亦如是,入涅槃時為濟眾生故,碎身舍利,八斛四斗,利益眾生,所碎舍利雖復微小如芥子等,所至之處人所供養與佛無異,能使眾生得於涅槃。即說偈言:
「如來躬自度, 優樓頻螺等,
眷屬及徒黨, 優伽鴦掘魔。
精進禪度力, 最後倚臥時,
猶度諸力士, 須跋陀羅等。
欲為濟拯故, 布散諸舍利,
乃至遺法滅, 皆是供養我。
如彼須彌羅, 擲杖使遠去。」
(九○)
復次,我昔曾聞,竺叉尸羅國有博羅吁羅村,有一估客名稱伽拔吒,作僧伽藍,如今現在。稱伽拔吒先是長者子,居室素富,後因衰耗遂至貧窮,其宗親眷屬盡皆輕慢不以為人,心懷憂惱遂棄家去,共諸伴黨至大秦國,大得財寶還歸本國。時諸宗親聞是事已,各設飲食香華妓樂於路往迎。時稱伽拔吒身著微服在伴前行,先以貧賤年歲又少,後得財寶其年轉老,諸親迎者並皆不識,而問之言:「稱伽拔吒為何所在?」尋即語言:「今猶在後。」至大伴中而復問言:「稱伽拔吒為何所在?」諸伴語言:「在前去者即是其人。」時宗親往到其所,而語之言:「汝是稱伽拔吒,云何語我乃云在後?」稱伽拔吒語諸宗親言:「稱伽拔吒非我身是,乃在伴中駝驢駄上。所以然者?我身頃來,宗親輕賤初不與語,聞有財寶乃復見迎,由是之故在後駄上。」宗親語言:「汝道何事,不解汝語?」稱伽拔吒即答之言:「我貧窮時共汝等語不見酬對,見我今者多諸財寶,乃設供具來迎逆我,乃為財來,不為我身。」發此喻者,喻如世尊,稱伽拔吒為得財物,鄉曲宗眷設供來迎,佛亦如是,既得成佛,人天鬼神諸龍王等悉來供養,非來供養我,乃供養作佛功德。我未得道時、無功德時,諸眾生等不共我語,況復供養?是故當知供養功德不供養我,雖復廣得一切諸天人等之所供養亦無增減,以觀察故。
「人天阿修羅, 夜叉乾闥婆,
如是等諸眾, 亦廣設供養。
佛無歡喜心, 以善觀察故,
是供諸功德, 非為供養我。
如稱伽拔吒, 指示諸眷屬,
稱己在後者, 其喻亦如是。」
大莊嚴論經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