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8a部大正藏第47册P0811 A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30卷) 〖 宋蘊聞編〗.txt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No. 1998A
進大慧禪師語錄奏劄
(臣)僧(蘊聞)竊以佛祖之道。雖非文字語言所及。而發揚流布。必有所假而後明。譬如以手指月。手之與月。初不相干。然知手之所指。則知月之所在。是以一大藏教為世標準。于今賴之(臣)山野微賤。遭值聖明。屢獲瞻望清光。稟承音旨。聖言高遠非凡所及。斯道慶幸有待而興。竊欣希闊之逢。敢陳誠切之懇。伏念(臣)先師前住徑山大慧禪師(宗杲)敏悟英發直受正傳。善巧方便開悟後學。其平日提唱語要(臣)隨處記錄。皆已成書。既為廣錄三十卷。又為語錄十卷。謹繕寫詣闕上進。伏望萬機之暇 俯垂省覽(臣)又伏見真宗皇帝景德年中。以僧(道原)所集傳燈錄。頒降入藏。今(臣)所進先師語錄十卷。欲乞聖慈依上件體例。特賜指揮亦令入藏。用廣流通。使後學皆得預聞。在先師益為不朽。(臣)無任戰灼。俟命之至取進止。乾道七年三月 日。徑山能仁禪院住持。慧日禪師(臣)蘊聞奏劄。
福州東禪報恩光孝禪寺本寺承知府安撫大觀文公文備准御批。降大慧禪師語錄十冊。令寘之名山大藏中。以永其傳。住持(臣)僧(德潛)謹刊為經板。計三十卷。入于毘盧大藏。用廣流通。以此功德恭為今上皇帝祝延聖壽無疆。仰願皇圖鞏固。鳳歷長新。佛日增輝。法輪常轉。乾道八年正月 日。住持(臣)僧(德潛)謹題。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一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師紹興七年七月二十一日。於臨安府明慶院開堂。拈疏示眾云。留守相公。入善知眾藝三昧。向毛錐子上放大光明。不動舌頭演說四十二般若波羅蜜門已竟。還信得及麼。若信不及。却請表白。重新拈出。令未聞者聞未信者信。宣疏了指法座召大眾云。還見麼。坐斷古佛路頭。潛竄千妖百怪。任是須彌燈王也。須速禮三拜喝一喝。遂陞座拈香云。此一瓣香。恭為北闕之至尊。上祝南山之萬壽。次拈香云。此一瓣香。奉為留守大丞相洎文武官僚常居祿位。又拈香云。此一瓣香。覷著則眼睛枯。嗅著則腦門裂。遇貴則價重娑婆。遇賤則分文不直。今日對人天眾前。爇向爐中。奉為成都府昭覺禪寺先圜悟禪師大和尚。用酬法乳之恩。乃就座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諸方舊例今古常儀。直饒千佛世尊次第出世陞于此座末上也少這一杓惡水不得莫有回避得底麼出來證據。時有僧出方禮拜。師云。雪上加霜。次有一僧攙前便問。人天普集選佛場開祖令。當機如何舉唱。師云。鈍鳥逆風飛。進云。遍界且無尋覓處。分明一點座中圓。師云。人間無水不朝東。進云。可謂三春果滿菩提樹。一夜華開世界香。師云。築著磕著。進云。紛紛香氣爐中發。??清風座上生。師云。閑言語。進云。爭奈千枝少室華方盛。一派曹源水更清。師舉起拂子云。這箇是第機枝。進云。知音不在頻頻舉。達者須知暗裏驚。師云。靈利衲僧問。一問一答辜負己靈。舉古舉今埋沒先祖。去此二途如何即是。師云。分身兩處看。進云。唐土二三齊斂袵。西天四七亦開眉。師云。天無私蓋地無私載。進云。如斯問答已涉功勳。祝聖一句請師速道。師云。長將日月為天眼。指出須彌作壽山。進云。社稷山河增勝氣。乾坤草木盡霑恩。師云。重說偈言。進云。還許學人別露箇消息也無。師云。不許。進云。却請和尚道。師云。既不許更道甚麼。進云。願施折檻朱雲手。來作為霖傅說人。師云。只欠這一句在。復有數僧競出。師乃約住云。假使大地草木盡末為塵。一一塵有一口。一一口具無礙廣長舌相。一一舌相出無量差別音聲。一一音聲發無量差別言詞。一一言詞有無量差別妙義。如上塵數衲僧。各各具如是口如是舌如是音聲如是言詞如是妙義。同時致百千問難。問問各別不消。徑山長老咳嗽一聲一時答了。乘時於其中間作無量無邊廣大佛事。一一佛事周遍法界。所謂一毛現神變。一切佛同說經。於無量劫不得其邊際。便恁麼去。鬧熱門庭即得。若以正眼觀之。正是業識茫茫無本可據。祖師門下一點也用不著。況復鉤章棘句展露言鋒。非唯埋沒從上宗乘。亦乃笑破衲僧鼻孔。所以道毫氂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名凡號盡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之又成大患。看他先德恁麼告報。如國家兵器不得已而用之。本分事上亦無這箇消息。山僧今日如斯舉唱。大似無夢說夢。好肉剜瘡檢點將來合喫。拄杖只今莫有下得毒手者麼。若有堪報不報之恩。共助無為之化。如無倒行。此令去也。驀拈拄杖云。橫按鏌鎁全正令。太平寰宇斬癡頑。卓一下。喝一喝(謝詞不錄)復舉。王常侍一日訪臨濟。同到僧堂內。常侍曰。這一堂僧遠看經否。臨濟曰。不看經。常侍曰。學禪否。臨濟曰。不學禪。常侍曰。經又不看禪又不學。畢竟作甚麼。臨濟曰。總教伊成佛作祖去。常侍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又作麼生。臨濟曰。我將謂爾是箇俗漢。師云。臨濟老漢握一柄金剛王寶劍。氣衝宇宙。天下橫行。等閑被這官人輕輕一拶。便見氷銷瓦解。且道。這官人有甚長處。聽取一頌。世出世間希有事。顯發須憑過量人。只將補兗調羹手。撥轉如來正法輪。久立眾慈。伏惟珍重。上首再白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入院上堂。山僧未離泉州時。已與諸人相見了也。臨安府亦與諸人相見了也。及乎來到山中擊動法鼓坐立儼然眼眼相覷。為甚麼却不相識。只為分明極。翻令所得遲。
當晚小參。大道只在口前。要且目前難覩。欲識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舉起拂子云。這箇是色。擊禪床云。這箇是聲。山僧只今口吧吧地。是言語那箇是大道真體。喝一喝云。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箇中若了全無事。體用無妨分不分。若也分去。雨下地上濕。天晴日頭出。小盡二十九。大盡三十日。若也不分。金剛與土地揩背一擦骨出。復云。古者道。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把斷要津不通凡聖。作麼生是末後一句。良久云。且莫說夢。拍禪床下座。
上堂。昔日楊岐老祖翁。牽犁。拽耙。逞神通兒孫。帶水拕泥甚。熨斗煎茶銚不同。
上堂舉。僧問利山。眾色歸空。空歸何所。山云。舌頭不出口。僧云。為甚麼如此。山云。內外一如故。師云。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拄。須還利山始得。若是徑山即不然。或問眾色歸空空歸何所。芍藥華開菩薩面。椶櫚葉散夜叉頭。為甚麼如此。但辦肯心。必不相賺。
上堂舉。南泉云。江西馬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不恁麼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恁麼道。還有過麼。趙州禮拜而出。時有僧隨問趙州云。上座禮拜了便出。意作麼生。州云。汝却問取和尚。僧上問云。適來諗上座意作麼生。泉云。他却領得老僧意旨。師云。兩箇老漢雖善鞾裏動指頭。殊不知傍觀者醜。
圜悟和尚大祥。拈香指真云。這箇川䖃苴。自來好打鬨。鬧處便入頭。惡靜而喜動。前年今日始歸家。今日前年路不差。乃顧示大眾云。作麼生是不差底路。要會麼。一回飲水一回曀。一瓣栴檀一盌茶。便燒香。
上堂。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云。幸自可憐生。特地胡打亂喝。作甚麼。擲下云。冷處著把火。
上堂。今朝八月十有五。顧兔天邊誰不覩。若非東土小釋迦。放過長沙這老虎。
上堂。祖師道。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隨境滅。境逐能沈。境由能境。能由境能。大小祖師却作座主見解。徑山即不然。眼不自見。刀不自割。喫飯濟飢。飲水定渴。臨濟德山特地迷枉。費精神施棒喝。除却棒拈却喝。孟八郎漢。如何止遏。
上堂舉。須菩提巖中宴坐。諸天雨華讚歎尊者曰。空中雨華讚歎者是何人。曰我是梵天。尊者曰。汝云何讚歎。天曰。我重尊者善說般若。尊者曰。我於般若未曾說一字。云何言善說。師喝一喝云。當時若下得這一喝。非但塞却梵天口。亦乃二千年後免被徑山檢點。天曰。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說般若。師又喝一喝云。當時若下得這一喝。非但塞却須菩提口。亦乃二千年後免被徑山檢點。且道。徑山還有遭人檢點處也無。自云。有甚麼處是遭人檢點處。不合多口。
上堂。水底泥牛嚼生鐵。憍梵鉢提咬著舌。海神怒把珊瑚鞭。須彌山王痛不徹。拍禪床下座。
上堂。衝開碧落松千尺。截斷紅塵水一谿。不識本來真面目。將謂人題德嶠詩。
臨安縣謂。就海會寺開堂。師拈疏示眾云。文彩未彰消息已露。文彩既彰難為蓋覆。既不通蓋覆。却煩表白。朗宣一遍宣疏了。師顧視大眾云。知縣學士已為諸人敷揚第一義諦了也。還有眼開心悟底麼。若有便請。即今散去。其或未然。徑山却向曲彔床上說脫空去也。遂陞座拈香。祝聖罷又拈香云。此一瓣香。諸佛不知。鬼神莫測。非天地之所生。亦非自然而得。前日城中已嘗拈出。今日人天普集四眾咸臻。其間恐有未知氣息者。不免重新說破。便燒乃就座。僧問。堯風永扇。菩薩現宰官之身。佛日高明。盧老唱少林之曲。祝聖開堂願聞法要。師云。驚天動地。進云。憑師一滴曹谿水。四海為霖報我皇。師云。一雁初歸四海秋。進云。金輪統御三千界。玉曆延鴻百萬春。師云。阿誰不願。問。三聖道。我逢人即出。出則不為人。意旨如何。師云。殺人不用刀。進云。興化道我逢人即不出。出則便為人。又作麼生。師云。活人何必劍。進云。正當出與未出時如何。師云。無鬚鎖子兩頭搖。進云。專為流通去也。師云。徑山今日失利乃云。佛法至當不在問答處。直饒問似普慧雲興。答如普賢瓶瀉。若不識其要妙。只成戲劇之談。於道有何所益。據實而論。盡是癡狂外邊走。所以大覺世尊為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以種種微密善巧方便成就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起道樹詣鹿苑。先為憍陳如等轉四諦法輪。四十九年三百六十餘會。隨眾生根器所宜次第開演。令其各各聞法解悟出離生死。末後臨般涅槃。於人天百萬眾前。拈華普示。唯金色頭陀破顏微笑。遂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分付於汝。自是西天四七東土二三。天下老和尚各各以心傳心相續不斷。若不識其要妙。一向溺於知見馳騁言詞。正法眼藏流布豈到今日。到這裏須是箇不求諸聖不重己靈底出格道人方能荷擔此箇大事。且那箇是出格道人。不見昔日江西馬大師。遣西堂智藏。馳書上徑山國一禪師。國一開鍼見一圓相。遂索筆對智藏。於圓相中點一點。智藏罔措。這箇豈不是格外消息。若作格外商量。又却不是。諸人且作麼生辯明。時中如何受用。適來知縣學士疏中有言。馬師圓相遠緘千里之清規。欽老機鋒點破一時之群惑。群惑既破。則人人脚根下大事洞明。大事既明。則十二時中折旋俯仰彈指謦欬無非佛之妙用。既是佛之妙用。則不從人得。既不從人得。亦不在己躬。既不在己躬。則內不放出外不放入。既外不放入則外息諸緣。內不放出。則內心無喘。既內心無喘外息諸緣。則一切智通無障礙。既無障礙。則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正當恁麼時。不是世間法。亦非出世間法。拽取占波國與新羅國鬪額。豈是分外。雖然如是。更有事在。敢問諸人。只如忠國師為甚麼却道。欽師猶被馬師惑。即今莫有定當得出底麼。若定當得出。許爾諸人。盡是出格道人。其或未然。徑山據欵結案去也。良久云。在舍只言為客易臨筌方覺取魚難。
上堂。僧問。靈山會上迦葉親聞。少室峯前神光得髓。即今座下誰是知音。師云。裂破舌頭。進云。可謂卞氏場中多巨璞。孟嘗門下足高賓。師云。瓦礫不勞拈出。進云。爭奈鋒前有異。句裏無私。師云。誰是知音者。進云。少室巖前金鳳舞。徑山峯頂玉雞啼。師云。兩重公案。問。達磨西來單傳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只如德山入門便棒。臨濟入門便喝未審是同是別。師噓噓。進云。恁麼則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師云。魚行水濁。進云。爭奈蹋著秤鎚硬以鐵。師云。引不著進云。頭頭垂示處。子細好生觀。師云。放爾三十棒。乃云。不用安排切莫造作。造作安排無繩自縛。不安排不造作善財彈指登樓閣。祕魔放下手中叉。普化入市搖鈴鐸。
上堂舉盤山云。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是何物。洞山云。光境未亡復是何物。師云。白鷺下田千點雪。黃鸝上樹一枝華。
上堂。僧問。溈仰當時相見處插鍬叉手。意如何。師云。兩眼對兩眼。進云。沒絃琴上知音少。父子彈來格調高。師云。爾且道。在插鍬處在叉手處。進云。竿頭絲線從師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師云。又却恁麼去也。乃云。有句無句如藤倚樹。碧眼胡兒不知落處。且道。落在甚麼處。驀拈拄杖召大眾云。看看。直下來也。急著眼覷擲下拄杖。
出卿歸。上堂舉五祖師翁出隊歸。示眾云。出隊半箇月。眼不見鼻孔。失却祖師禪。拾得箇骨董。且道。向甚處著。一分奉釋迦牟尼佛。一分奉多寶佛塔。徑山法孫出隊八十餘日。鼻孔常與眼睛相見。亦無祖師禪可失。亦不曾拾得骨董。既無骨董則無以奉釋迦牟尼佛。亦無以奉多寶佛塔。畢竟得箇甚麼。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
上堂。去年臘月二十五有恁麼消息。今年臘月二十五無恁麼消息。有恁麼消息。是諸人分上事。徑山不預。無恁麼消息。是徑山分上事。諸人無分。或有人問。徑山未審是甚麼消息。驀拈拄杖云。不得動著。動著打折爾驢腰。擲拄杖下座。
歲旦上堂。拈拄杖空中。作書字勢云。正朝把筆萬事皆吉。應時納祐慶無不宜。若作世諦流布平地。喫交更在佛法商量眉鬚墮落。卓拄杖下座。
上堂。買鐵得真金。求雨得瑞雪。五峯玉琢成。千樹銀華結。龍王降吉祥。普賢呈醜拙。三世如來祕密門。今日一時都漏泄。雖然如是這裏有一處可疑。且道。疑箇甚麼。恐日出後一場漏逗。
上堂。元宵佳節同歡樂。處處咸然無盡燈。火光爍破勝熱面。夜神忽患冷頭疼參。
上堂舉僧問長沙。如何轉得山河大地歸自己去。沙云。如何轉得自己歸山河大地去。師云。轉山河大地歸自己則易。轉自己歸山河大地則難。有人道得不難不易句。却來徑山手裏請棒喫。
上堂。二月仲春久雨不晴。雲門一劄德非有隣。乃顧視大眾云。劄。復云。慚惶殺人。
不動居士至。上堂。僧問。徑山布龍蛇陣。居士匹馬單槍。當恁麼時如何相見。師云。老僧打退鼓。進云。一箇老大蟲。撞著重牙虎。師云。爾還聞雷聲麼。進云。只為學人箇得慣。師云。且莫詐明頭。進云。却請和尚道。師云。我若道。爾須百雜碎。進云。慶快平生去也。師噓噓乃云。眼空宇宙渾無物。大坐當軒孰敢窺。選佛選官俱已了。同途把手不同歸。敢問大眾。既同途又把手。為甚麼不同歸。莫將鶴唳誤作鸎啼。復舉陸亘大夫問南泉云。肇法師也甚奇怪。解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南泉遂指庭前華謂大夫曰。時人見此一株華。如夢相似。師云。這一則公案流布叢林近三百載。中間有無數善知識出世。只是未甞有一人與伊分明判斷。徑山今日與伊斷却。若向理上看。非但南泉謾他陸亘一點不得。亦未摸著他脚下一莖毛在。若向事上看。非但陸亘謾他南泉一點不得。亦未夢見。他汗臭氣在。或有人出來道。大小徑山說理說事。即向他道。但向理事上會取。
上堂。一不成隻。兩不成雙。喝一喝云。是甚麼。劍號巨闕珠稱夜光。
上堂。僧問。老東山也恁麼舉。老圜悟也恁麼舉。未審和尚如何舉。師云。一手不獨拍。兩手鳴摑摑。進云。金不博金。水不洗水。師云。蹉過了也不知。進云。上是天下是地。蹉過箇甚麼。師云。金不博金。水不洗水聻。進云。直下來也急著眼看。師云。依舊跳不出乃舉。僧問投子。一大藏教還有奇特事也無。投子云。演出大藏教。又一老宿云。演入大藏教。師云。演出演入則不無二老。若是奇特事。三生六十劫也未夢見在。
無上禪師忌日上堂。適來未擊鼓已前。無上禪師已為諸人入泥入水。葛藤不少。徑山不可更向土上加泥。便下座。
上堂舉永嘉云。江月照松風吹。永夜清宵何所為。佛性戒珠心地印。霧露雲霞體上衣。師云。這箇阿師好與三十棒。且道。過在甚處。不合偷。常住物入衣鉢下。
上堂舉教云。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師舉起拂子云。這箇是徑山拂子。喚甚麼作法相。法相既不可得。又知箇甚麼見箇甚麼。信箇甚麼。解箇甚麼。復舉起云。這箇是法相。却喚甚麼作拂子。拂子既不可得。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又有甚麼過。正當恁麼時轉身一句作麼生道。千重百匝無回互。大家靜處薩婆訶。
上堂。今朝又是四月一。那事全然沒消息。衲僧皮草久不乾。且喜日頭東畔出。參。
浴佛上堂。今朝正是四月八。淨飯王宮生悉達。吐水九龍天外來。棒足七蓮從地發。點胸點肋獨稱尊。大口開張自矜伐。都盧住世七旬餘。四十九年恣忉怛。賴有雲門老跛師。一棒當時要打殺。人人盡道報佛恩。將此深心奉塵剎。獨有徑山即不然。既不然合作麼生。下座。同到殿上。為諸人說破。
上堂。拈拄杖卓一下召大眾云。還聞麼。復舉起云。觀世音菩薩來也在徑山拄杖頭上。口喃喃地道。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既滅寂滅現前。拈須彌盧於掌上。向針眼裏打鞦韆。直饒便恁麼見得徹去。猶較拄杖子十萬八千。且道。徑山拄杖子有甚麼奇特。擲下云。不直半分錢。
上堂。徑山無寸土莊田。今夏隨宜結眾緣。慵論道嬾談禪。拄杖挑來箇箇圓。不用息心除妄想。大家喫飯了噇眠。噇眠則不無。或若夢中有人索飯錢又作麼生。依稀似曲纔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
上堂。僧問。法身有三種病二種光。光即不問。未審法身還具四大也無。師云具。進云。如何是法身。師云。地水火風。進云。如何是四大。師云漆桶不快。進云。法身向上還更有事也無。師云。但向下會取。乃舉僧問趙州。如何是出來底人。州云。諸佛菩薩。師云。大小趙州。元來膽小。或有人問徑山。如何是出來底人。向他道。泥猪疥狗。他若道。徑山舌頭得恁麼自在。我也知爾是箇漆桶。
上堂。僧問。萬機休罷獨坐大方。猶是向下事。如何是向上事。師云。癡人面前不得說夢。進云。老和尚三寸甚密。師云。眾眼難謾。進云。只如僧問洞山如何是佛。云麻三斤又作麼生。師云。大鵬展翅蓋十洲。籬邊之物空啾啾。乃云。昨日晴今日雨。時分不相應。三日後看取。拍禪床下座。
上堂。僧問。情生智隔。想變體殊。情未生時隔從何得。師云。元來是箇飯袋子。進云。未審意旨如何。師云隔。乃拈拄杖舉。三聖云。我逢人即出。出則不為人。卓一下云。賊身已露放過不可。興化聞云。我逢人即不出。出則便為人。又卓一下云。已露賊身不可放過。大凡宗師決斷是非。要得開人眼目。不可一向盲枷瞎棒。且道。這兩箇老漢有甚麼過。擲下云。龍蛇易辯衲子難謾。
上堂舉。僧問洞山。寒暑到來如何回避。山云。何不向無寒暑處去。僧云。如何是無寒暑處。山云。寒時寒殺闍黎。熱時熱殺闍黎。又僧問一老宿。時節恁麼熱。向甚處回避。宿云。向鑊湯爐炭裏回避。僧云。鑊湯爐炭裏如何回避。宿云。眾苦不能到。師云。二老宿。一人在寒暑裏垂手。一人在寒暑外垂手。寒暑裏垂手者不見有寒暑之相。寒暑外垂手者。通身是寒暑。徑山恁麼道。諸人還辯明得麼。若辯明得。南天台北五臺。若辯明不得。今日熱如昨日。
上堂。僧問。教中道。塵塵說剎剎說無間歇。未審以何為舌。師拍禪床右角一下。進云。世尊不說說。迦葉不聞聞也。師拍禪狀左角一下。進云也知今日令不虛行。師云。識甚好惡。乃舉趙州問南泉。知有底人向甚麼處去。泉云。山前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去。州云。謝師答話。泉云。昨夜三更月到窓。雲峯云。南泉若無後語。洎被打破蔡州。師云。雲峯老人失却一隻眼。殊不知只因後語。當下打破蔡州。
上堂舉。興化謂克賓維那曰。汝不久為唱導之師。賓云。不入這保社。化云。汝會了不入。不會不入。賓云。總不恁麼。化便打云。克賓維那法戰不勝。罰錢五貫。設鑽飯一堂。來日興化自白槌云。克賓維那法戰不勝。罰錢五貫。設鑽飯一堂。仍須出院。雲居舜和尚云。大冶精金應無變色。其奈興化令行太嚴。不是克賓維那也大難承當總似。而今泛泛之徒。翻轉面皮多少時也。師云。雲居恁麼道。未免拗曲作直。徑山即不然。要作臨濟炟赫兒孫。直須翻轉面皮始得。
上堂。僧問。臨濟云。吾滅後不得滅却吾正法眼藏。三聖出云。誰敢滅却和尚正法眼藏。如何是正法眼藏。師云。彥詵賊漢。又爭會正法眼藏。進云。臨濟道。或有人問爾又作麼生。三聖便喝。濟云。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却。意旨如何。師云。利動君子。乃舉。罽寶國王仗劍問師子尊者曰。師得蘊空否。尊者曰。已得蘊空。王曰。脫生死否。尊者曰。已脫生死。王曰。可施我頭尊者曰。身非我有。豈況於頭。王遂斬之。白乳高丈餘。王臂自落。雪竇云。作家君王天然猶在。黃龍新和尚云。黃龍要問雪竇。既是作家君王。因甚臂落。師云。孟八郎漢。又恁麼去也。◎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一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二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大堂舉白雲端師翁道若端的得一回汗出也。便向一莖草上。現瓊樓玉殿。若未端的得一回汗出。縱有瓊樓玉殿。却被一莖草蓋却。師云。一莖草上現瓊樓玉殿。決定可信。瓊樓玉殿被一莖草蓋却。莫被他熱謾。徑山恁麼道。為已得一回汗出者說。若未得一回汗出者。切不得疑著。
天申節上堂。稽首能度諸世間。無量殊勝福德聚。金輪統御四天下。普施群生安隱樂。還有知恩報恩底麼。良久云。一年三百六十日。唯有今日最吉祥。
上堂舉。百靈問龐居士。石頭得力底句。還曾舉似人否。士云。亦曾舉似人。靈云。舉似阿誰。士自點胸云。龐公。靈云。直是妙德空生。也讚歎不及。居士却問百靈。阿師石頭得力底句。還曾舉似人否。靈云。亦曾舉似人。士云。舉似阿誰。靈戴笠子便行。師云。這箇話端。若不是龐公。幾乎錯舉似人。雖然如是。百靈輸他龐公一著。何故。當時若不得箇破笠遮却髑髏。有甚面目見他龐公。
上堂。顛倒想生生死續。顛倒想滅生死絕。生死絕處涅槃空。涅槃空處眼中屑。涅槃既空。喚甚麼作眼中屑。白雲乍可來青嶂。明月難教下碧天。
上堂舉。無著往臺山禮文殊。殊問。大德從何方而來。著云。南方。殊云。南方佛法如何住持。著云。末法比丘少奉戒律。殊云。多少眾。著云。或三百或五百。無著却問。和尚此間佛法如何住持。殊云。凡聖同居龍蛇混雜。著云。多少眾。殊云。前三三後三三師云。徑山當時若見。即向他道。和尚如此住持。極是不易。
上堂。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云。德山棒臨濟喝。今日為君重拈掇。天何高地何闊。休向糞掃堆上更添搕?。換却骨洗却腸。徑山退身三步。許爾諸人商量。且作麼生商量。擲下拄杖喝一喝云。紅粉易成端正女。無錢難作好兒郎。
上堂。僧問。雪峯三上投子九到洞山。為甚麼向鼇山成道。師云。屋裏販揚州。進云。後來住菴。有僧敲門。雪峯放身出云。是甚麼。僧亦云。是甚麼。還有優劣也無。師云。優則總優。劣則總劣。進云。為甚麼雪峯低頭歸菴。師云。疑殺天下人。進云。僧舉似巖頭。頭云。我當時若向伊道末後句。天下人不柰雪老何。作麼生是末後句。師云。若不同床睡。焉知被底穿。進云。巖頭道。雪峯與我同條生。不與我同條死。要識末後句。只這是。意旨如何。師云。殺人須是殺人刀。活人須是活人劍。乃云。古德道。青蘿夤緣。直上寒松之頂。白雲淡泞。出沒太虛之中。萬法本閑。唯人自鬧。又教中道。凡夫見諸法但隨於相轉。不了法無相。以是不見佛。遂舉起拂子云。這箇是相。那箇是無相。現今目前森羅萬象眼見耳聞。悉皆是法。又何曾鬧來。既不曾鬧。教甚麼物隨相轉。又舉拂子云。這箇是無相。又作麼生了。既無可了却。向甚麼處見佛。且道古德底是。教中底是。是又是。箇甚麼。若向這裏分剖得出。釋迦不先彌勒不後。雖然如是。未免被山僧拂子穿却鼻孔。復舉拂子云。隨相轉也。被拂子穿却鼻孔。不隨相轉也。被拂子穿却鼻孔。見佛也被拂子穿却鼻孔。不見佛也被拂子穿却鼻孔。乃顧視大眾云。且作麼生免得此過。畢竟水須潮海去。到頭雲定覓山歸。擊禪床下座。
上堂舉。僧問米胡。自古上賢。還達真正理也無。胡云達。僧云。只如真正理。作麼生達。胡云。當時霍光賣假銀城與單于契書。是甚麼人做。僧無語。師云。徑山當時若作這僧。即下一轉語。塞却這老漢口。且道下甚麼語。良久云。若教容易得。便作等閑看。
上堂。山僧今日設粥供養大眾。粥罷同到龍王殿念誦。念誦罷普請送彥化主茶毘。如此事多。若是祖師西來意。未有工夫說得。
上堂舉。圜悟先師在夾山日。示眾云。通身是眼見不到。通身是耳聞不及。通身是口說不著。通身是心鑑不出。通身即且置。或若無眼作麼生見。無耳作麼生聞。無口作麼生說。無心作麼生鑑。若向這裏撥得一線路。便與古佛同參。且道參甚麼人。師云。惜乎徑山當時不在。若在點一把火照看這老漢面皮厚多少。即今或有傍不甘底出來道。和尚也是普州人。又作麼生即向他道。西天斬頭截臂。這裏自領出去。
上堂。十五日已前。諸人道得著。徑山道不著。十五日已後。徑山道得著。諸人道不著。正當十五日。又作麼生。良久云。普。
上堂。僧問。逼塞虛空時如何。師便喝。進云。文殊普賢來也。師云。逼塞虛空。甚處與徑山相見。僧亦喝。師云。文殊普賢為甚麼在爾脚跟下過。僧擬議。師便打。乃舉。永嘉道。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有老宿拈云。既無一物。了了見底是箇甚麼。師云。且道這老宿恁麼道。還具眼也無。
上堂。月生一。鐵輪天子寰中勅。月生二。豐干騎虎入鬧市。月生三。蟭螟眼裏巨鼇翻。驀拈拄杖云。莫有同生同死底麼。出來與徑山拄杖子相見。良久云。見義不為何勇之有。擲下拄杖。
上堂。心生法滅。性起情亡。這裏悟去揑怪。有甚麼難。舉起拂子云。看看。觀音彌勒普賢文殊。盡向徑山拂子頭上聚頭打葛藤。若也放開。從教口勞舌沸。若也把住。不消一擊以拂子擊禪床下座。
上堂舉。睦州問僧正云。講得唯識論麼。正云不敢。小年曾讀文字來。州拈起糖餅。擘作兩片云。爾作麼生。正無語。州云。喚作糖餅是。不喚作糖餅是。正云。不可不喚作糖餅。州却喚沙彌來來。爾喚作甚麼。彌云。糖餅。州云。爾也講得唯識論。師云。僧正與沙彌。真實講得唯識論。只是不知糖餅來處。睦州老人雖是一方善知識。若是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畢竟理會不得。
上堂。三轉法輪於大千。其輪本來常清淨。天人得道此為證。三寶於是現世間。拈拄杖卓三下云。法輪已三轉竟。作麼生是三寶現世間底消息。良久云。我王庫內無如是刀。又卓一下。
上堂舉。佛昔勅五百尊者。降一毒龍。尊者各運神通。皆降不得。忽有異方一尊者到。佛勅令降。尊者於龍面前彈指一聲。其龍便伏。師云。五百尊者神通。既與異方尊者一般。為甚麼降龍不得。異方尊者神通。既與五百尊者一般。為甚麼却降得。乃舉拂子云。還會麼。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擊禪床下座。
陳牓眼至上堂。舉教中道。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若不見吾不見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白雲師翁頌云。堂前露柱久懷胎。長下孩兒頗俊哉。未解語言先作賦。一操便取狀元來。師云。敢問諸人還知師翁落處麼。若知落處便識得狀元。若也未知。徑山為爾指出。有利無利不離行市。放過一著。落在第二。
上堂。僧問。翠巖示眾云。一夏與兄弟東說西話。看翠巖眉毛在麼。意旨如何。師云。自首者原其罪。進云。保福道。作賊人心虛。又作麼生。師云。驢揀濕處尿。進云。長慶道。生也。雲門云關。又且如何。師云。一箇破糞箕。對箇禿苕帚。進云。後有老宿云。翠巖無風起浪。作麼生見得。師云。作麼見不得。乃云。廓然無聖不用躊躇。蓋色騎聲全承渠力。諸佛以此度生。衲僧以此為命。露裸裸赤灑灑沒可把。行但行坐但坐。饑來喫飯寒來向火。直饒恁麼。末稱衲僧。不見白雲師翁有言。有時碓嘴生華。有時佛面百醜。李公醉倒街頭。自是張公喫酒。燈籠皺斷眉頭。露柱呵呵拍手。且道露柱拍手成得箇甚麼邊事。參。
上堂。超然居士設粥。供養一堂龍象。喫了掛起鉢盂。好箇西來榜樣。
圜悟和尚忌日。師拈香云。這箇尊慈。平昔強項氣壓諸方。逞過頭底顢頇。用格外底儱侗。自言。我能以木槵子。換天下人眼睛。殊不知。被不孝之子將斷貫索穿却鼻孔。鼻孔索頭既在徑山手裏。要教伊生也由徑山。要教伊死也由徑山。且道以何為驗遂燒香云。以此為驗。
上堂。去年人看中秋月。今年人看中秋月。今年人是去年人。去年月是今年月。還有人向這裏著得一隻眼麼。若也著得。徑山分半院與伊住。其或未然。歸堂喫茶。
上堂。古者道。了得一萬事畢。今朝是九月一。諸人作麼生了。驀拈拄杖云。不得喚作拄杖子。便了取好。既不喚作柱杖子。作麼生了。擲下云。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上堂舉。雲門道。既知來處。且道甚麼劫中無祖師。自代云。某甲今日不著便。師云。雲門也是作賊人心虛。徑山即不然。既知來處。且道甚麼劫中無祖師。不圖打草且要蛇驚。
上堂。今朝九月初五。天色半晴半雨。衲僧鼻孔眼睛。切忌和泥合土。乃顧視大眾云。惺惺直是惺惺。靈利不妨靈利。等閑問著十人。五雙不知落處。既惺惺又靈利。為甚麼不知落處。不見道。事因叮囑起。
上堂。拈拄杖示眾云。迷底人喚這箇作拄杖子。悟底人亦喚這箇作拄杖子。雖迷悟之有殊。蓋所見而無異。見既無異。則迷者從教迷。悟者從教悟。總不干這箇事。又舉起云。即今舉起在諸人眼睛上。是迷耶是悟耶。是見耶是不見耶。是異耶是不異耶。喝一喝卓一下云。又是從頭起。
劉參政請就天竺陞座。僧問。高揖釋迦不拜彌勒時如何。師云。夢裏惺惺。進云。將謂和尚忘却。師云。爾記得試道看。進云。雖道不得。要且不失。師云。元來不會。進云。從上來事分付阿誰。師云。分付瞎漢。進云。臨濟一宗全憑渠力。師云。且喜不干爾事。問昔日七賢女遊屍陀林。一女云。屍在這裏。人向甚麼處去。一女云。作麼作麼。當時齊悟無生法忍。如何是無生法忍。師云。拈却髑髏裏底。進云。輝騰今古爍破乾坤。師云。這田庫奴。進云。只如四主簿。即今在甚麼處。師舉起拂子云。在這裏。進云。唯憑這箇力。念念更無差。師云。摩竭令行傳萬古。乃云。拈提要妙掘地覓天。就理明真望空啟告。直得心心不觸物。念念絕攀緣。觀法界於一微塵之中。見一微塵遍法界之內。塵塵爾念念爾法法爾。猶是教乘極則。未是衲僧放身命處。若識得衲僧放身命處。則出生入死得大自在。以生死為游戲之場。而不被生死之所留礙。其或不然。未免葛藤。妙性圓明離諸名相。本來無有世界眾生。因妄有生因生有滅。生滅名妄滅妄名真。乃顧視大眾云。今日參政相公。為亡男主簿盡七之晨命。山僧陞于此座。為眾舉揚。僧俗交參同臨斯會。又是箇甚麼。若言是妄現。今說法聽法歷歷孤明。復是何物。眼若是妄。將甚麼觀色。耳若是妄。將甚麼聽聲。鼻若是妄。將甚麼嗅香。舌若是妄。將甚麼了味。身若是妄。將甚麼覺觸。意若是妄將甚麼分別。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既不屬妄。一真何依。其既無依。一道平等。到這裏方知主簿。昔日雖生本不曾生。今日雖滅本不曾滅。既不生又不滅。更喚甚麼作圓明妙性。真妄名相何處安著。還委悉麼。騰身一擲太虛外。鼻孔依前搭上唇。下座。
上堂。佛真法身猶若虛空。以拂子擊禪床一下云。應物現形如水中月。復舉起云。釋迦老子來也。還見麼。若道不見。有眼如盲。若道見。且道。在拂子內拂子外拂子中。間直饒爾道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恁麼見得分明。徑山門下正好喫棒。擊禪床下座。
上堂。盤山道。向上一路千聖不傳。慈明道。向上一路千聖不然。徑山道。向上一路熱盌鳴聲下座。
出鄉歸上堂。舉肇法師道。動若行雲止猶谷神。既無心於彼此。豈有象於去來。修山主道。去去實不去。途中好善為。來來實不來。路上莫虧危。師云。這二老漢。惜乎不與徑山同時。若也同時。便與縛作一束。送在錢塘江裏。何故古今山河古今日月古今人倫。寒則普天普地寒。熱則普天普地熱。去去來來動動靜靜。又有甚麼過。或有箇衲僧出來道。徑山恁麼說話。也好縛作一束。送在錢塘江裏。山僧却熱炙盞子點茶與伊喫。為甚麼如此。大丈夫兒捋虎鬚。豈是分外。
上堂。千說萬說。讚說毀說。安立說。隨俗說。顯了說。蓋覆說。盡是盌躂丘。拈起拄杖云。爭如直下識取這箇。不被生死之所轉。不被寒暑之所遷。或有箇衲僧出來道。也只是箇拄杖子。用識作甚麼。今時有一種杜撰禪和。多作這般見解。擲拄杖下座。
上堂。臘月十五天降雪。為瑞為祥無空闕。文殊露出廣長舌。普賢大士得一橛。如何是那一橛。看錮鏴著生鐵。
上堂舉。僧問趙州。毫釐有差時如何。州云。天地懸隔。僧云。毫釐無差時如何。州云。天地懸隔。師云。諸人要識趙州麼。慣從五鳳樓前過。手握金鞭賀太平。
上堂。拈拄杖云。今朝臘月二十五。諸方盡唱雲門曲。徑山隨例和一聲。乃卓一下云。還聞麼。莫言楚石不當玉。
開山忌日上堂。今日一會。是當山國一大覺祖師。為諸人向一切處轉無上法輪。全提底時節。直得大地六種十八相震動出大音聲。諸天音樂不鼓自鳴。梵唄詠歌自然敷奏。諸天寶華同時而雨。正當恁麼時。塵沙諸佛諸大菩薩。諸阿羅漢天龍八部諸鬼神等。各從他方而來集會。咸生歡喜踊躍稱慶。同時發聲而作是言。善哉希有大覺祖師。快說此法。我等悉來共作證明。證明即不無。如何是此法。良久云。雲有出山勢。水無投㵎聲。
歲旦上堂。去年今日也只是這箇。前年今日也只是這箇先前年今日也只是這箇。外前年今日也只是這箇。明年今日也只是這箇。後年今日也只是這箇。外後年今日也只是這箇。更外後年今日也只是這箇。且道這箇是甚麼。元正啟祚萬物咸新。應時納祐慶無不宜。喝一喝云。俗氣不除。
陳知縣請陞座。祖師道。通達本法心。無法無非法。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既無心又無法。却喚甚麼作本法。本法又作麼生通達。黃面老子云。心不妄取過去法。亦不貪著未來事。不於現在有所住。了達三世悉空寂。諸人還委悉麼。若未委悉。分明為諸人註破。不住現在此名為定。不著未來此名為慧。不取過去此名為智。亦謂之如來禪。亦謂之祖師禪。苟能於日用二六時中。如是通達。如是了悟。則此定此慧此智。一一如空無有邊際。定慧智既無邊際。則當人日用神通光明亦無邊際。神通光明既無邊際。諸波羅蜜諸解脫門亦無邊際。波羅蜜解脫門既無邊際。此無住心亦無邊際。無住心既無邊際。徑山今日以此無邊際心。說此無邊際法。奉為臣子陳亞卿。祝吾君壽地久天長亦無邊際。正當恁麼時。依時及節一句作麼生道。舉起拂子云。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我皇。下座。
上堂。正月十四十五。雙徑椎鑼打鼓。要識祖意西來。看取村歌社舞。
徽宗皇帝大祥上堂。拈香罷乃就座云。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像。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從上諸聖。莫不皆從無所住處成就眾生。於無所住處示現降神處胎十月。於無所住處示現誕生。於無所住處示現行七步。於無所住處示現處王宮。於無所住處示現出家。於無所住處示現行菩行。於無所住處示現坐菩提樹下成等正覺。於無所住處示現降伏魔軍。於無所住處示現坐道場轉法輪度有情。於無所住處示現授諸菩薩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記。於無所住處作佛事已示現入般涅槃。召大眾云。從上諸聖既如是示現。今日臣僧宗杲亦如是說法。只將如是之法。恭為徽宗聖文仁德顯孝皇帝顯肅皇后。用嚴仙駕。伏願。不守自性普現塵中。堅密身同彼上人住不思議解脫海。下座。
上堂。即心是佛佛不遠人。無心是道道非物外。三世諸佛只以此心說法。只以此道度生。以此道度生。無生可度。以此心說法。無法可說。無法可說是真說法。無生可度是真度生。當知三世諸佛亦如是。現前大眾亦如是。乃舉拂子云。還委悉麼。復擊禪床云。如是如是。
上堂。僧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師云。是箇天上天下奈何不得底人。進云。為甚麼却在徑山座下。師云。家無小使不成君子。乃云。塵塵剎剎沒一絲毫。日用堂堂現成活計。三世諸佛立在下風。諸代祖師魂飛膽喪。且道據箇甚麼道理。便得恁麼奇特。還委悉麼。若委悉去。一念萬年萬年一念。如未委悉。東者東邊座。西者西邊坐。
上堂。纔方改歲賀新年。今朝又是二月一。入所證處沒商量。摩訶般若波羅蜜。
上堂。金佛不度鑪。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屋裏坐。趙州和尚吐心吐膽。恁麼告報了也。還有知恩報恩者麼。便下座。
上堂。以拂子擊禪床一下云。摩竭提國親行此令。三世諸佛眼似鼻孔。衲僧分上成得箇甚麼邊事。莫有道得底麼。若有。四楞塌地道將一句來。若道不得。徑山自道去也。便下座。
上堂。僧問。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炙猪左膊上。為復神通妙用。為復法爾如然。師云。也不是神通妙用。也不是法爾如然。進云。畢竟如何。師云。八尺眉毛頷下生。乃云。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難覩。欲識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若即聲色言語求道真體。正是撥火覓浮漚。若離聲色言語求道真體。大似含元殿裏更覓長安。總不恁麼。畢竟如何。翡翠蹋翻荷葉雨。鷺鷥衝破竹林煙。
浴佛上堂。毘藍園裏不曾生。雙林樹下何曾滅。不生不滅見瞿曇。眼中又是重添屑。
結夏上堂。此日諸方叢林。莫不踞菩薩乘修寂滅行。以大圓覺為我伽藍。身心安居平等性智。徑山又且不然。從今日去九十日內。與諸衲子共喫無米飯。咬優曇根。飲不濕水。說睡夢語。且道恁麼修行。與諸方結制。相去多少。良久云。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下座。
上堂。身口意清淨。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淨。是名佛滅度。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且作麼生是此事。又作麼生保任。豈不見。僧問歸宗。如何是佛。宗云。我向汝道。汝還信否。僧云。和尚誠言。安敢不信。宗云。即汝便是。僧云。如何保任。宗云。一翳在眼空華亂墜。師云。歸宗放去太危。收來太速。這僧當時若拍手呵呵大笑一巡。歸宗老漢向甚處著這面目。敢問諸人。而今合作麼生。一氣不言含有象。萬靈何處謝無私。
上堂。四月二十五。久晴忽爾雨。竺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這箇猶是時節因緣。未是衲僧門下消息。且作麼生是衲僧門下消息。良久云。北山老大蟲。咬殺南山虎。
上堂舉。高亭初參德山。隔江問訊。德山以手招之。高亭忽然開悟。乃橫趨而去。更不回顧。後開法嗣德山。師云。高亭橫趨而去。許伊是箇靈利衲僧。若要法嗣德山。即未可。何故猶與德山隔江在。
上堂。何似生遼天鶻。萬重雲只一突。古人恁麼說話。大似眼病見空華。徑山即不然。何似生莫妄想。直饒透出古今也。是猢猻伎倆。
上堂舉。劉禹端公上雲居謝雨。問弘覺云。雨從何來。弘覺云。從端公問處來。端公遂禮三拜歡喜而退。行數步。弘覺召云。端公。端公回首。弘覺云。問從何來。端公無語。歸家三日而死。師云。劉禹端公無語歸家。三日而死。正爬著弘覺痒處。只是不知轉身一路。當初待伊道問從何。來但依前禮三拜歡喜而退且教弘覺疑三十年。
上堂。拈起拄杖示眾云。還見麼。又卓一下云。還聞麼。若道實見實聞。正是隨聲逐色漢。復舉起云。還見麼。又卓一下云。還聞麼。若道不見不聞。正是避色逃聲漢。畢竟如何。擲下云。鶴有九皐難翥翼。馬無千里謾追風。
上堂舉。魯祖凡有僧來參。即面壁而坐。一日南泉至。亦面壁而坐。南泉遂於背上拍一掌。祖云誰。泉云。普願。祖云。作甚麼。泉云。也是尋常。師云。垂鉤四海只釣獰龍。格外玄機為尋知己。南泉老人雖善別機。宜識休咎。要且未知魯祖落處。如今莫有知得落處者麼。切忌向鬼窟裏卜度。
江令人請陞座。生是死之生。死是生之死。兩路坦然平。無彼復無此。既無生死又無彼此。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如天普蓋似地普擎。一念相應一時清淨。召大眾云。既無生死。只如檀越給事。五十七年前是箇甚麼。五十七年後又是箇甚麼。良久云。大眾一時高著眼。看我眉毛有幾莖。◎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二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三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上堂舉。僧問睦州。以一重去一重即不問。不以一重去一重時如何。州云。昨日栽茄子。今朝種冬瓜。師云。高高處觀之不足。低低處平之有餘。茄子明日堂中一任諸人橫咬竪咬。還有人向冬瓜上道得一句子麼。若道得一句子。若僧若俗有情無情。盡皆飽齁齁地。若道不得。還我飯錢來。
上堂。法是常法。道是常道。拶破面門。點即不到。喝一喝。
上堂舉。僧問睦州。如何是展演之言。州云。量才補職。如何是不展演之言。州云。伏惟尚饗。師云。睦州古佛善應來機。雖然如是。只得八成。或有人問徑山。如何是展演之言。即向他道。問十答百有甚麼難。如何是不展演之言。喝一喝云且莫屎窖沸。
魏侍郎請陞座。寄居衢州常山縣。持服魏矼。謹施淨財入山修設。仍命山野。陞于此座。舉揚般若。以此功德。資薦先考致政宣教。往生安養。諸人還知麼。這老居士。便是和州三世接待底魏公也。山僧大觀初行脚時。亦曾到他家時。侍郎尚幼。今日作從官為國家宣力。皆乃翁陰德所致。此翁平生極修學。喜讀佛書。從方外老衲游。精修梵行。常以王梵志。土饅頭頌作佛事。以警悟流俗。比見潘舍人所作行狀。詳書其實。聞疾已革。有來問訊者。亦以慈悲攝化。不及世間一言。啟手足時。談笑自若。跏趺而逝。淨名所謂設身有苦。念惡趣眾生起大悲心。我既調伏。亦當調伏一切眾生。但除其病而不除法。遂召大眾云。魏公疾已革。而能忍苦。為諸來者隨宜說法。足見學佛之驗。今日幸遇在會諸人同此證明。不免借渠鼻孔出氣要識法麼。真如佛性菩提涅槃是。要識病麼。妄想顛倒貪瞋邪見是。雖然如是。離妄想顛倒。無真如佛性。離貪瞋邪見。無菩提涅槃。且道分即是不分即是。若分存一去一其病益深。若不分正是顢頇佛性?侗真如。畢竟作麼生說箇除病不除法底道理。有般漢聞恁麼說便道。即法是病。即病是法。但有言說。都無實義。順真如則顛倒妄想貪瞋邪見悉皆是法。隨顛倒則真如佛性菩提涅槃悉皆是病。恁麼見解。莫道我披衲衣。便是作他座主奴也。未得在。何故須知平地上死人無數。灼然過得荊棘林者是好手。不見古人云。設有一法過於涅槃。吾說亦如夢幻。苟能於夢幻中。如實而證如實而解。如實而修如實而行。以如實之法。能自調伏。起大悲心。作種種方便。復能調伏一切眾生。而於眾生不作調伏不調伏想。亦復不作顛倒想。不作貪瞋邪見想。不作真如佛性菩提涅槃想。不作除病。不除法想。不作存一去一分不分想。既無如是之想。則一道清淨平等解脫。徑山今日說此清淨平等解脫之法。奉為持服魏矼。追薦先考致政宣教。伏願。了唯心之淨土。見自性之彌陀。此界他方隨處快樂。復召大眾云。今既借渠鼻孔出氣已了。而今徑山却將鼻孔為渠出氣去也。喝一喝。
解夏上堂。四月十五這公案。七月十五方結絕。即今這裏許多人。人人有理難分雪。眾中莫有辯口利詞底麼。試出來分雪看。直饒分雪得去也。須腦門著地始得。
上堂舉。雲門道。直得觸目無滯。達得名身句身。一切法空山河大地是名。名亦不可得。喚作三昧性海俱備。猶是無風匝匝之波。直得亡知於覺。覺即佛性矣。喚作無事人。更須知有向上一竅在。師云。潑油救火渾閑事。雪上加霜愁殺人。
上堂。拆去東籬補起西壁。徑山門下全無準的。有準的誰委悉。僧堂覷破香積厨。鴟吻咬殺佛殿脊。
上堂。僧問。翠微供養羅漢。丹霞燒却木佛。未審這二尊宿。阿那箇是。師云。阿那箇不是。進云。中間底分付阿誰。師云。且儘摸索。進云。為甚麼都在拄杖頭上橫來竪去。師云。眼華作甚麼。進云。只這便是和尚為人處也無。師云是。乃云。丹霞燒木佛。不順人情。翠微供羅漢。隨方毘尼。若到徑山門下。總用不著。旦道徑山門下用箇甚麼。秋江清淺時。白露和煙島。良哉觀世音。全身入荒草。
上堂。山僧未出鄉。八十日已前早為諸人道破。今日事了也。作麼生今日事喝。一喝。
上堂。僧問。千聖不到處。萬法用無虧。如何是徑山機。師云。偃蹇真龍寧藏困水。進云。蕩蕩而法界全彰。歷歷而祖機獨耀。師云。天左旋地右轉。進云。全體恁麼來。全體恁麼去。師云。走殺闍黎乃云。真心無住真照獨存。真性絕攀緣。真見不由境。真智無礙真慧無邊。上合諸佛本源。下契群生心地。所以道。處處真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真實說時聲不現。正體堂堂沒却身。乃顧視大眾云。如何是堂堂底正體。臨崖看滸眼。特地一場愁。
上堂。智不到處切忌道著。道著即頭角生。舉起拂子云。頭角生也是驢是馬。還識得麼。若識得。不妨向異類中行。若識未得。永劫沈淪。
上堂舉。僧問投子。月未圓時如何。子云。吞却三箇四箇。僧云。圓後如何。子云。吐却七箇八箇。師云。三箇與四箇。七箇與八箇。數目甚分明。無人數得過。既是數目分明。為甚麼無人數得過。良久云。道士著白襴。且非真措大。
上堂。僧禮拜起便喝。師亦喝。僧歸眾。師云。猶欠一著在。乃云。一喝分賓主。照用一時行。要會箇中意。日午打三更。且道適來這僧一喝。與山僧一喝。那箇是賓那箇是主。那箇是照那箇是用。於此辯得。許爾大千獨步。其或未然。鉢盂裏切忌失却匙箸。復喝一喝。
新鞔法鼓歲旦上堂。新歲擊新鼓。普施新法雨。萬物盡從新。一一就規矩。普賢大士欣歡。乘時打開門戶。放出白象王。遍地無尋處。拈起拄杖云。唯有這箇不屬故新。等閑開口吞却法身。擲下云。是甚麼。千年桃核裏。元是舊時仁。
上堂舉。僧問趙州。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州云。爾喫粥了也未。僧云。喫粥了。州云。洗鉢盂去。僧忽然大悟。師云。還端的也無。雲門云。且道有指示無指示。若道有。向渠道甚麼。若道無。這僧為甚悟去。師復云。趙州與這僧。若不得雲門。一生受屈。而今諸方有一種瞎漢。往往盡作洗鉢盂話會了。
上堂。今朝正月半。有則舊公案。點起數盌燈。打鼓普請看。看即不無。忽爾油盡燈滅時。暗地裏切忌撞著露柱。
上堂。竺土大仙心。東西密相付。作麼生是相付底心。喝一喝拍禪床一下云。是何言歟。
張汪二狀元至上堂。舉僧問雲門。如何是和尚家風。門云。有讀書人來報。師云。讀書人已在這裏。且作麼生與伊相見。乃顧視左右云。不是冤家不聚頭。
上堂舉。僧問投子如何是十身調御。投子下繩床立。又問。凡聖相去多少。投子亦下繩床立。師云。投子下繩床。今朝為舉揚。驢前馬後漢。切忌亂承當。
上堂。僧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前百丈云。不落因果。為甚麼墮野狐身。師云。逢人但恁麼舉。進云。只如後百丈道不昧因果。為甚麼脫野狐身。師云。逢人但恁麼舉。進云。或有人問徑山。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未審和尚向他道甚麼。師云。向他道。逢人但恁麼舉。乃云。大修行人落因果。以拂子擊禪床一下云。也不離這箇消息。大修行人不落因果。又擊禪床一下云。也不離這箇消息。落與不落一筆句下。却喚甚麼作因果。復擊禪床一下云。也不離這箇消息。乃舉起拂子召大眾云。五百生前消息在。不須意下別搜求。
上堂。祖師道。眼若不睡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那箇是不睡底眼。那箇是不異底心。山華開似錦。㵎水湛如藍。
上堂。有情之本依智海以為源。含識之流總法身而為體。且那箇是智海之源。那箇是法身之體。若識得此源。千源萬源只是一源。若識得此體。千體萬體只是一體。所以道。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雖然如是。丈夫自有衝天志。休向如來行處行。
上堂。法無定相。建立由人。驀拈拄杖卓一下云。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且道不分別不思量時是箇甚麼。分別思量時又是箇甚麼。復卓一下喝一喝。
舉。本顏二首座立僧上堂。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趯翻大海水。拳倒須彌盧。生擒虎兕。活捉獰龍。猶未是衲僧本分事。作麼生是衲僧本分事。問取堂中二首座。
上堂。拈拄杖卓一下云。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百華開爛熳。覷見沒可覩。遂擲下云。今朝三月五。
上堂。即心是佛更無別佛。即佛是心更無別心。如拳作掌似水成波。波即是水掌即是拳。此心不屬內外中間。此佛不屬過未現在。既不屬內外中間。又不屬過未現在。此心此佛悉是假名。既是假名。一大藏教所說者。豈是真耶。既不是真。不可釋迦老子空開兩片皮掉三寸舌去也。畢竟如何。但知行好事。休要問前程。
上堂舉。臨濟一日侍立德山次。德山顧謂曰。老僧今日困。臨濟曰。這老漢寐語作甚麼。山擬拈棒。濟便掀倒繩床。雲峯云。二員作家。一拶一捺。略露風規。大似把手上高山。雖然如是。未免傍觀者哂。師云。雲峯老人恁麼批判。大似普州人。徑山若見。縛作一束。送在河裏。何故不見道蚌鷸相持。俱落漁人之手。
浴佛上堂云。大家潑一杓惡水。洗滌如來淨邊垢。垢盡眾生煩惱除。狐狸便作師子吼。
上堂舉。雲門問曹山。如何是沙門行。山云喫常住苗稼者。門云。便恁麼去時如何。山云。爾還畜得麼。門云。學人畜得。山云。作麼生畜。門云。著衣喫飯有甚麼難。山云。何不道披毛戴角。門禮拜。師云。二尊宿恁麼問答。未免在驢胎馬腹裏作活計。雖然如是。狗銜赦書諸侯避道。
上堂。僧問。明頭來時如何。師云。頭大尾顛纖。進云。暗頭來時如何。師云。野馬嘶風蹄撥剌。進云。明日大悲院裏有齋。又作麼生。師云。雪峯道底。乃云。明頭來明頭打。開眼著。暗頭來暗頭打。閉眼著。四方八面來旋風打。漏逗不少。虛空裏來連架打。著甚來由。總不恁麼來。却較些子。明日大悲院裏有齋。特地一場愁。復云。古人恁麼道。今人恁麼提。於宗乘中成得甚麼邊事。喝一喝。
上堂。僧問。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時如何。師云。親言出親口。進云。未審如何受持。師云。但恁麼受持。決不相賺。僧禮拜。師乃云。過去諸如來。斯門已成就。現在諸菩薩。今各入圓明。未來修學人。當依如是法。既依如是法。只如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三世既不可得。作麼生依。若向這裏知歸。出息不涉萬緣。入息不居陰界。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只如今日檀越請徑山一千七百大眾。所轉者還在百千萬億卷中也無。若在其中。即取法相。若不在其中。即取非法相。故經云。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正當恁麼時。還有定奪得出者麼。若定奪不出。明日來向汝道。
上堂舉。僧問風穴。古曲無音韻如何和得齊。穴云。木雞啼子夜。芻狗吠天明。師云。這黃面浙子。恁麼答話。也做他臨濟兒孫未得在。今日或有人問徑山。古曲無音韻如何和得齊。只向他道。木雞啼子夜。芻狗吠天明。
上堂舉。慧超問法眼。如何是佛。眼云。汝是慧超。雪竇云。江國春風吹不起。鷓鴣啼在深華裏。三級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白雲師翁云。一文大光錢。買得箇油糍。喫向肚裏了。當下便不饑。師云。二尊宿。一人許伊會聽鷓鴣啼。一人會買油糍喫。若是慧超。佛話未會在。
上堂聞聲悟道見色明心。驀拈拄杖云。這箇是色。卓一下云。這箇是聲。諸人總見總聞。且那箇是明底心。那箇是悟底道。喝一喝云。貪他一粒米。失却半年糧。復卓一下。
上堂舉。僧問臨濟。如何是三眼國土。濟云。我共汝入淨妙國土中。著清淨衣說法身佛。又入無差別國土中。著無差別衣說報身佛。又入解脫國土中。著光明衣說化身佛。師顧視大眾云。還見臨濟老漢麼。若也未見。徑山為爾指出。法身報身化身。咄哉魍魎妖精。三眼國中逢著。笑殺無位真人。
上堂舉。鎮府大王問趙州和尚。年尊有幾箇牙齒在。州云。只有一箇。王云。爭喫得物。州云。雖然一箇。下下咬著。師喝一喝云。少賣弄。
上堂舉。僧問趙州。如何是不錯路。州云。識心見性是不錯路。師云。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不用作禪會。不用作道會。若要不錯路。須是識心見性始得。且那箇是識底心。那箇是見底性。有般底聞恁麼道。便道有水皆含月。無山不帶雲。恁麼見解。正是鄭州出曹門。
上堂舉。僧問南泉。牛頭未見四祖時。為甚麼百鳥銜華獻。泉云。步步蹋佛階梯。僧云。見後為甚麼不銜華獻。泉云。直饒不來。猶較王老師一線道。雲門道。南泉只解步步登高。不解從空放下。師云。雲門雖有鍼膏盲起廢疾之能。未免治聾作啞。步步登高從空放下。甚麼處得這消息來。有僧請益雲門。如何是步步登高。門云。香積世界。僧云。如何是從空放下。門云。填溝塞壑。師云。且救得一半。
上堂舉。雲門問直歲。今日作甚來。歲云。刈茅來。門云。刈得幾箇祖師。歲云。三百箇。門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東家杓柄長。西家杓柄短。作麼生。歲無語。門拈拄杖便打。師云。直歲無語。自有三百箇祖師證明。雲門令雖。行要且棒頭無眼。
上堂舉。雲門道。釋迦老子與天帝釋。在中庭裏相爭佛法甚鬧。師云。這老漢好與三十拄杖。且道過在甚麼處。誣人之罪以罪加之。
上堂舉。三聖問雪峯。透網金鱗以何為食。峯云。待汝出網來向汝道。三聖云。一千五百人善知識。話頭也不識。峯云。老僧住持事繁。師云。二尊宿。一人麁似丘山。一人細如米末。雖然麁細不同。稱來輕重恰好。徑山今日真實告報汝等諸人。切忌鑽龜打瓦。
上堂舉。世尊與阿難一日行次。見一塔廟。世尊作禮阿難問云。此是何人塔廟。世尊云。是過去諸佛塔廟。阿難云。是何人弟子。世尊云。是吾弟子。阿難云。應當如是。師云。阿難好箇應當如是。爭柰中間欠了一著。若要話圓。待世尊道是吾弟子。便向道。更須禮某甲三拜始得。世尊若問。因甚教吾禮汝。却向道。應當如是。
上堂。色心不二。彼我無差。驀拈拄杖云。若喚這箇作拄杖子。揑目生華。若不喚作拄杖子。破家散宅。畢竟如何。擲下云。青山只解磨今古。流水何曾洗是非。
上堂舉。念法華與真園頭侍立風穴次。穴問真云。作麼生是世尊不說說。迦葉不聞聞。真云。鵓鳩樹頭啼。意在麻畬裏。穴云。爾作許多癡福作甚麼。何不體究言句。又問念云。爾作麼生。念云。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穴云。爾何不看念法華下語。師云。山僧當時若見這老漢恁麼道。深掘一坑。一時埋却。更牽牛從上蹋過。却須放真公出一頭始得。山僧恁麼道。且不是抑強扶弱。亦不是杜撰差排。爾若識得。鵓鳩樹頭啼。意在麻畬裏。便識得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這兩轉語。畢竟是一耶是二耶。若道是一。為甚麼風穴只肯念法華。却不肯真園頭。若道是二。爭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參。
上堂舉。趙州示眾云。不得閑過。念佛念法念僧。便問。如何是學人自己念。州云。念者是誰。僧云。無伴。州叱云。這驢。師云。這僧雖然無伴。成群作隊。聒擾殺人。趙州雖好一頭驢。只是不會喫草。
五祖師翁忌日上堂。山前一片閑田地。元來記得在。叉手叮嚀問祖翁。只為契券不分明。幾度賣來還自買。難為牙保人。為憐松竹引清風。喝一喝云。乞兒見小利。
上堂舉。金峯示眾云。老僧二十年前有老婆心。二十年後無老婆心。時有僧出問。如何是二十年前有老婆心。峯云。問凡答凡。問聖答聖。僧云。如何是二十年後無老婆心。峯云。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師云。徑山當時若見。只將五祖師翁底對他。遂舉手作鵓鳩嘴云。谷谷呱。
上堂。即念離念。覺與非覺。有心無心。若善若惡。攪成一塊。將錯就錯。舉起拂子云。拂子頭上一串穿却。便恁麼去。業識茫茫無本可據。且道業識茫茫底。與釋迦老子相去多少。喝一喝云。洎合錯下註脚。
上堂舉。玄沙示眾云。諸方老宿盡道。接物利生。或遇三種病人來。作麼生接。患盲者拈椎竪拂他又不見。患聾者語言三昧他又不聞。患啞者教伊說又說不得。且作麼生接。若接此人不得。佛法無靈驗。有僧請益雲門。門云。爾禮拜著。僧禮拜起。門以拄杖挃。僧退後。門云。爾不是患盲。復喚近前。僧近前。門云。爾不是患聾。乃竪起拄杖云。還會麼僧云不會。門云。爾不是患啞。其僧於此悟去。師云。這僧雖然悟去。只悟得雲門禪。若是玄沙禪。更買草鞋始得。
上堂舉。溈山與仰山行次。溈山指一丘田謂仰山云。這頭得恁麼高。那頭得恁麼低。仰山云。却是那頭高這頭低。溈山云。爾若不信。但向田中立看兩頭仰山云。不必中間立亦莫住兩頭。溈山云。若如是著水看水能平物。仰山云。水亦無定。但高處高平。低處低平。溈山便休。師云。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盛德大業至矣哉。喝一喝。
上堂。僧問。釋迦掩室於摩竭。淨名杜口於毘耶。為復計較未成。為復伎倆俱盡。師云。計較未成。伎倆俱盡。問有問有答一切處風流。無問無答還有佛法也無。師云。是何言歟。進云。未審向甚麼處行履。師云。向無佛法處行履。乃云。有問有答有放有收。有主有賓有殺有活。活時無殺時道理。殺時無活時道理。賓家無主家道理。主家無賓家道理。賓則始終賓。主則始終主。賓主交參當門按劍。不見適來禪客問。釋迦掩室於摩竭。淨名杜口於毘耶。為復計較未成。為復伎倆俱盡。山僧答他道。計較未成伎倆俱盡。諸人作麼生會。若也會得。全賓即主。全主即賓。全收即放。全放即收。全殺即活。全活即殺。乃喝一喝云。這裏是甚麼所在。作這箇語話。自云。但有路可上。更高人也行。◎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三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四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上堂。僧問。壁立萬仞還許商量也無。師云。壁立萬仞不許商量。進云。也知和尚赤心片片。師云。既知更問箇甚麼。進云。恁麼則真箇壁立萬仞去也。師云。喫飯咬著一粒沙。進云。若然者。却許學人進前三步也。師云。爾不會却退後三步始得。乃云。摩竭提國猶在半途。少室峯前全無巴鼻。談玄說妙好肉剜瘡。舉古明今拋沙撒土。爭似饑餐渴飲閑坐困眠。從從教四序推移。都不干預我事。雖然如是。也須實到這箇田地始得。只如實到這箇田地底。如何親近。喝一喝云。炙瘡瘢上不可更著艾炷去也。
上堂舉。南泉示眾云。文殊普賢昨夜三更相打。每人與二十棒。趁出院也。趙州出眾云。和尚棒教誰喫。泉云。王老師過在甚處。州乃作禮。師云。南泉無過。口能招禍。趙州禮拜。草賊大敗。徑山不管。結案據欵。文殊普賢。且過一邊。
上堂。僧問。今佛放光明。助發實相義。如何是放底光明。師云。爾喫粥來麼。進云。學人已喫粥了也。師云。還見麼。進云。未審還當得也無。師云。元來不見。乃云。今佛放光明。助發實相義。拈起拄杖云。過去諸佛現在諸佛未來諸佛。盡在徑山拄杖頭上。同時放大光明。照十方法界。直得山河大地萬象森羅一時稽首。作麼生是實相義。卓一下云。向下文長付在來日。
上堂舉。僧問同安。如何是和尚家風。安云。金雞抱子歸霄漢。玉兔懷胎向紫微。僧云。忽遇客來將何祇待。安云。金果早朝猿摘去。玉華晚後鳳銜來。師云。同安家風不妨奇怪。徑山家風又且不然。或有人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即向他道。齊時一鉢和羅飯。禪道是非都不知。忽遇客來將何祇待。蒸餅不托。
解夏上堂。拈拄杖云。百二十日夏。日日無空缺。露柱逞神通。燈籠呈醜拙。徹不徹。却來棒頭為汝決。卓一下。
上堂。僧問。心佛俱亡時如何。師云。賣扇老婆手遮日。乃云。心佛不二。物我一如。若實得一如。則不見有物我之名。若實得不二。則不見有心佛之相。既不見有心佛之相。則全心即佛。全佛即心。既不見有物我之名。則全物即我。全我即物。苟於日用二六時中。如是證入。則若心若佛。若我若物。七顛八倒。悉得受用。便能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將丈六金身。却作一莖草。直饒如是。切忌向徑山門下過。椎折爾腰莫言不道。
上堂舉。教云。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師拈拄杖卓一下云。這箇是異方便。那箇是第一義。擲下云。大蟲裹紙帽。好笑又驚人。
上堂舉。鏡清問玄沙。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箇入路。沙云。還聞偃谿水聲麼。清云聞。沙云。從這裏入。鏡清於此得箇入處。五祖師翁云。果是得入。一任四方八面。若也未然。輒不得離却這裏。師云。若要真箇得入。直須離却這裏。下座。
雙槐居士鄭禹功。為佛燈禪師入塔請陞座。沿流不止問如何。真照無邊說似他。離相離名人不稟。吹毛用了急須磨。佛燈法兄禪師。二十年持此吹毛。活人天眼。離相離名。摧邪顯正。橫拈倒用。不犯鋒鋩。一周佛事已圓。直是光前絕後。乃顧視大眾云。今日一會。正是佛燈禪師再秉吹毛。為諸人入泥入水全提時節。還有知恩者麼。若有功不浪施。其或未然。徑山不免葛藤。更舉一箇古話。昔日疎山和尚造壽塔了。監院來白疎山。山問。爾將多少錢與匠人。監院云。一切在和尚。疎山云。為將三錢與他。為將兩錢與他。為將一錢與他。若道得。與吾親造塔。監院無對。時羅山和尚在大嶺住菴。監院到彼。羅山問。甚處來。監院云。疎山來。羅山云。近日有何言句。監院遂舉前話。山云。還有人道得磨。院云。未有人道得。山云。爾却回舉似疎山道。大嶺聞舉云。若將三文錢與匠人。和尚此生決定不得塔。若將兩文錢與匠人。和尚與匠人共出一隻手。若將一文錢與匠人。帶累匠人眉鬚墮落。監院回舉似疎山。山便具威儀。望大嶺禮拜歎云。將為無人。大嶺有古佛。放光射我此間。却謂監院曰。汝去向大嶺道。猶如臘月蓮華。監院復持此語舉似羅山。山曰。早已龜毛長數丈。師云。諸人還知二老落處麼。其或未然。徑山今日將古人今人。攪成一塊去也。疎山一文兩文三文。雙槐居士湊成二百千。已為佛燈陳謝匠人了也。免致溢監院走來走去問他別人。臘月蓮華一朵甚是希奇。佛燈禪師收歸窣堵波中。要作叢林標格。龜毛數丈。分付天并禪師。隨時受用。敢問大眾。且道徑山還在裏許也無。良久云。數聲清磬是非外。一箇閑人天地間。
上堂。僧問。有佛處不得住時如何。師云。住則挅根。進云。無佛處急走過時如何。師云。起動闍梨。進云。教學人向甚麼處行履。師云。脫却籠頭卸却角默。進云。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錯舉時如何。師云錯錯。問一百二十日夏已滿出門。或有人問。如何是徑山道底。且作麼生答他。師云。徑山曾道甚麼來。進云。爭奈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師云。爾作麼生會。僧喝一喝云。三十年後大有人笑在。師云。何必三十年後。即今大有人笑爾。乃云。尋常向爾諸人道。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向舉起處承當。不得向意根下卜度。不得下語。不得良久。或有人問。畢竟如何。向他道。也無畢竟。也無如何。正當恁麼時。四楞塌地掇在諸人面前眼辦手親底一逴逴得。便能羅籠三界提拔四生。其或未然。自是爾諸人根性遲鈍。且莫錯怪徑山好。
上堂舉。肇法師云。諸法不異者。豈曰續鳧截鶴夷嶽盈壑。然後為無異者哉。雲門大師道。長者天然長。短者天然短。又云。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乃拈起拄杖云。拄杖不是常住法。師遂拈起拄杖召大眾云。剜出眼裏睛。甚麼處見肇法師不異底法。敲出骨中髓。甚麼處見雲門大師常住底法。擲下云。分身兩處看。下座。
上堂。僧問。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時如何。師云。五味鑽秤鎚。進云。何故外揚家醜。師云。爾為甚麼舌頭拄地。進云。却被和尚引著。師便打。問乾峯示眾云。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意旨如何。師云。駱駝尾上釣冬瓜。進云。還許學人轉身吐氣也無。師云。許爾轉身。爾如何吐氣。僧進前噓一聲。師云。這弄泥團漢。進云。只如雲門道。人從天台來却往徑山去。又作麼生。師云。老鼠喫鹽。進云。恁麼則知他滋味。師云。速禮三拜。乃云。久雨不曾晴。豁然天地清。祖師門下事。何用更施呈。
上堂舉。僧問雲門。如何是正法眼。門云普。又僧問風穴。如何是正法眼。穴云瞎。師云。二尊宿答一轉話。還有優劣也無。若道有優劣。真箇瞎。若道無優劣。真箇普。畢竟如何。雲在嶺頭閑不徹。水流㵎底太忙生。
張侍郎至上堂。僧問。大顛為韓文公趁却首座。意旨如何。師云。鮎魚上竹竿。一日一千里。進云。學人未了。乞師垂慈。師云。更要第二杓惡水在。進云。只如首座也扣齒三下。過在甚麼處。師云。過在扣齒處。進云。莫謗他首座好。師云。爾見箇甚麼道理。便恁麼道。進云。誰知遠煙浪。別有好思量。師云。爾莫謗徑山好。進云。今日侍郎或問。和尚春秋多少。又且如何。師云。向他道百十二歲。進云。喚作謗徑山得麼。師云。爾又謗侍郎也。乃云。古人道。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恁麼道。早是通身浸在屎窖裏了也。那堪更蹋步向前如之若何。問向上向下三要三玄銀盌裏盛雪北斗裏藏身意旨如何。豈不是屎窖傍邊更掘屎窖。雖然如是。若於屎窖中。知些氣息。方知三世諸佛歷代祖師天下老和尚古往今來一切知識。盡在屎窖裏轉大法輪。其或未然。切忌向屎窖裏著到。
上堂舉。馬祖與西堂南泉百丈。中秋翫月次。祖指月云。正當恁麼時如何。西堂云。正好修行。百丈云。正好供養。南泉拂袖便行。祖云。經入藏禪歸海。唯有普願獨超物外。師云。還知四大老落處麼。若也未知。聽取一頌。國清才子貴。家富小兒嬌。大家出隻手彼此不相饒。
上堂。僧問。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時如何。師云。好箇消息。進云。具足聖人法。聖人不會時如何。師云。也好箇消息。進云。未審是甚麼消息。師云。見人空解笑。弄物不知名。進云。若不得流水。還應過別山。師云。修山主來也。問一人在孤峯頂上。無出身之路時如何。師云。好箇消息。進云。和尚為甚麼一向壁立萬仞。師云。爾試向壁立萬仞處道一句看。進云。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師云。且緩緩。乃云。一人在孤峯頂上無出身路。一人在十字街頭亦無向肯。不是釋迦文亦非維摩詰。若向這裏識得渠面目。方識得修山主道。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聖人法聖人不會。聖人若會即是凡夫。凡夫若知即是聖人。還有識得者麼。若識得去。凡夫聖人孤峯頂上。十字街頭只在這裏。若未識得。放待冷來看。
上堂舉。僧問五祖師翁。牛頭未見四祖時。為甚麼百鳥銜華獻。祖云。富與貴是人之所欲。見後為甚麼不銜華獻。祖云。貧與賤是人之所惡。師云。師翁恁麼答話。雖則善赴來機。爭柰語驚時聽。徑山亦有兩轉語。要與師翁相見。牛頭未見四祖時。為甚麼百鳥銜華獻。茅屋上安鴟吻。見後為甚麼不銜華獻。佛殿裏掘東司。
上堂僧問。語默動靜總不干涉。非語默動靜亦不干涉時如何。師云。自作自受。師云。直饒恁麼也不干涉。師便打。乃云。佛與眾生本無異相。只因迷悟遂有殊途。雖曰殊途。且迷時此箇不曾迷。悟時此箇不曾悟。所以道。譬如虛空體非群相。而不拒彼諸相發揮。苟能如是見得。方信道。未離兜率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是真實語。是不誑語。若信得及受用無窮。若信不及亦在裏許。
上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若是箇喫飯知飽飲水知渴底衲僧。不消雲門出來打箇之遶。既不許雲門打箇之遶。只今還有喫飯知飽飲水知渴底麼。直饒有也是黃龍精。
上堂。僧問。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時如何。師云。鱓魚走入油甕裏。進云。將謂胡鬚赤。更有赤鬚胡。師云。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進云。只如傅大士向魚行酒肆裏接人。未審和尚向甚麼處接人。師云。向一切處接人。進云。未審接得幾箇。師云。只爾一箇漆桶不會。乃云。空手把鋤頭。飯裏有巴豆。步行騎水牛。蹴著脚指頭。人從橋上過。賺殺多少人。橋流水不流。却較些子。若恁麼提得去。方信道。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俱不識。拍禪床下座。
上堂。僧問。總不恁麼來時如何。師云。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進云。如斬一綟絲。一斬一切斷。師云。家富小兒嬌。進云。機輪轉處作者猶迷。師云。機輪向甚麼處轉。進云。鷓鴣啼處百華香。師云。引不著。進云。和尚向甚麼處見普化。師云。普化在甚麼處教我見。進云。箭穿紅日影。方是射鵰人。師云。也則引不著。乃云。箭穿紅日影。方是射鵰人。且道箭未離弦紅日影邊。還有這箇消息也無。箭既離弦。這箇消息落在甚麼處。若也知得落處。一鏃破三關。分明箭後路。其或未然。且歸弩下避。
上堂舉。僧問芭蕉。不落諸緣。請師直指。蕉云。有問有答。師云。芭蕉雖善用劍刃上事。子細檢點將來。大似日中逃影。辜負這僧。今日或有人問徑山。不落諸緣請師直指。只向他道。猩猩雖能言。畢竟是畜類。
上堂。僧問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則且置。只如九年面壁。明甚麼邊事。師云。橫身當宇宙。誰是出頭人。進云。隻履西歸還端的也無。師云。不端的。進云。也知和尚慣用此機。師云。是。僧便喝。師亦喝。乃云。適來善修一喝。驚天動地。徑山隨後一喝。全無巴鼻。若向無巴鼻處會得。便解將一條斷貫索。穿却天下人鼻孔。若向驚天動地處承當。自己鼻孔却被別人將一條斷貫索穿却。正當恁麼時。如何免得此過。咄咄咄沒處去沒處去。
上堂。僧問。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學人上來。請師舉一。師云。六六依前三十六。進云。未審還真實也無。師云。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僧禮拜。師乃云。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只如鎮州蘿蔔頭。未審靈照籃中。還著得也無。若向這裏下得一轉語。昨日有人從天台來。却往南嶽去。若下不得。雪峯道底。
上堂舉。僧問六祖。黃梅意旨甚麼人得。祖云。會佛法人得。僧云。和尚還得否。祖云。我不得。僧云。和尚為甚麼不得。祖云我不會佛法。師召大眾云。還見祖師麼。若也不見。徑山為爾指出。蕉芭蕉芭有葉無了。忽然一陣狂風起。恰似東京大相國寺裏。三十六院東廊下北角頭。王和尚破袈裟。畢竟如何。歸堂喫茶。
上堂。僧問。古人道。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不攀枝。脚不蹋樹。未審還有答話分也無。師云。答話了也。輪云。學人問樹上話。和尚為甚麼向樹下答。師云。只為爾在樹下問。進云。謾得大眾眼麼。師云。灼然謾不得。進云。只如樹子未生消息未動。香嚴向甚麼處。得這箇話頭來。師云。向爾漆桶裏得來。進云。只如和尚道。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無。進云。恁麼則却成虛設。師云。虛設。乃云。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不攀枝。脚不蹋樹。樹下有人問西來意。答他則喪身失命。不答他。又違他所問。是時香嚴纔恁麼道。便有箇傍不肯底。喚作虎頭上座。出眾云。樹上即不問。樹下道將一句來。師云險。香嚴呵呵大笑。師云險。徑山這。兩險。有一險如天普蓋。似地普擎。有一險料掉沒交涉。還有揀得出者麼。若揀得出。非唯親見香嚴。亦使虎頭上座無安身立命處。如無。徑山將現成公案。為爾諸人下箇註脚。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
上堂。僧問。教中道。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狗子既無佛性。喚甚麼作真法。師云。只這無佛性。便是真法。進云。據學人見處。又且不然。師云。爾試杜撰看。僧禮拜。師云。只這禮拜。便是杜撰。乃云。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狗子既無佛性。喚甚麼作真法。山僧道。只這無佛性。便是真法。諸人還信得及麼。若信得及。靈山一會儼然未散。若信不及。直待當來問彌勒。
上堂舉。僧問趙州。承聞。和尚親見南泉。是否。州云。鎮州出大蘿蔔頭。又僧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雲居舜老夫道。鎮州蘿蔔大。青州布衫重。要會箇中意。雞向五更啼。師云。雲居恁麼道。大似熟處難忘。若是徑山即不然。鎮州蘿蔔從來大。青州布衫斤兩明。衲子聚頭求的旨。却似蚊虻咬鐵釘。
上堂。僧問。仰山道。神通游戲即不無。尊者佛法須還老僧始得。未審他據箇甚麼道理。師云。只知開口笑。不覺舌頭長。進云。恁麼則今日却被和尚笑也。師云。揚聲止響作麼。進云。神通游戲則不無。尊者佛法須還徑山始得。師云。還見徑山麼。進云。少賣弄。師云。有眼如盲。乃云。神通游戲。仰山灼然不會。佛法要妙。羅漢灼然不知。雖然彼此不相知。要且各各無欠少。既無欠少。長者長法身。短者短法身。圓者圓法身。方者方法身。便恁麼悟去。方知長者不是長。短者不是短。圓者不是圓。方者不是方。既總不是。却喚甚麼作法身。喝一喝云。洎合停囚長智。
聖節上堂。拈香罷。忽雷震驟雨。遂云。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兮灑甘露。即今法雷已震。法鼓已擊。慈雲已布。甘露已灑。事上也合。理上也合。事理既合。且作麼生話會。下座與大眾。到大佛殿。啟建乾龍聖節。
上堂舉。洞山問三峯菴主。汝名甚麼。主云。道膺。山云。何不向上道。主云。若向上道。則不名道膺。洞山深肯之。師云。道膺向上道則不名道膺。既不名道膺。喚作向上處則不可。既不是向上道。且作麼生契得洞山意。良久云。智者聊聞猛提取。莫待須臾失却頭。
雪竇持和尚至上堂。僧問。仰山道。東寺師叔若在。慧寂不受寂寞。只如今日雪竇和尚得得到來。未審如何祇待。師云。古之今之。進云。若恁麼非唯徑山不受寂寞。亦乃一千七百大眾有賴。師云。爾見箇甚麼道理。進云。如兩鏡相照。洞無瑕翳。師云。打破鏡來。與爾相見。進云。只如兩口一無舌。即是吾宗旨。又作麼商量。師云。抱橋柱澡洗把纜放船。進云。若是臨濟宗旨又作麼生。師云。合取狗口。乃云。仰山道。東寺師叔若在。慧寂不受寂寞。仰山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徑山即不然。雪竇師叔若在。天下衲僧不受寂寞。何故不見古雪竇有言。寒木在握兮全機可笑。秋水橫按兮半提可滅。使八極頂目者不自爭衡見斯人兮駕御昂枿。
上堂。今朝四月初一。衲僧放下楖栗。雖然不許默照。須要人人面壁。既不許默照。為甚麼却須面壁。不見白雲師翁有言。多處添些子。少處減些子。
浴佛上堂。芭蕉無耳聞雷開。葵華無眼隨日轉。釋迦老子亦無生。每歲今朝浴一遍。既無生又浴箇甚麼。有條攀條。無條攀例。
上堂。僧問。道無方所。明之在人。法離見聞。斷之在智。不起一念。還有佛法也無。師云無佛法。進云。為甚麼無佛法。師云。為爾住在那一念中。進云。和尚向甚麼處見學人那一念。師云。起也。乃云。不起一念。未是諸人放身命處。一念纔生。如龍得水。似虎靠山。全體恁麼來。全體如是住。便恁麼領得去。更買百二十䩫草鞵行脚始得。為甚麼如此。我王庫內無如是刀。
張侍郎請陞座。僧問。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時如何。師云。題目道甚麼。進云。分明在目前。師云。柱撰禪和如麻似粟。進云。爭柰一等共攀仙桂樹。要折蟾宮第一枝。師云。這漢今日他白。進云。雖然如是。今夏定作禪狀元。便禮拜。問侍郎見處何似去年。師云。今年去年只隔三百六十年。進云。莫謗侍郎好。侍郎無這箇消息。師云。既無這箇消息。了因又亂道作甚麼。進云。借人口說一兩句。又且何妨。便禮拜。師乃云。借人口說得底。不干自己事。自己胸襟流出底。傍觀者有眼如盲。有口如啞。便恁麼領略得。作禪狀元也不難。直饒如是始入得徑山門。未入得徑山室。若入得徑山室。禪狀元始用得著。禪狀元纔用得著。儒狀元便用不著。敢問大眾。前面為甚麼用得著。後面為甚麼却用不著。乃顧視左右云。還知徑山落處麼。若知徑山落處。禪狀元即是儒狀元。儒狀元即是禪狀元。即今拈却禪與儒。且道。當面一句作麼生道。要知死底張宣教。便是活底狀元爺。
結夏上堂。文殊三處安居。誌公不是閑和尚。迦葉欲行正令。未免眼前見鬼。且道。徑山門下今日事作麼生。下座後大家觸禮三拜。
上堂舉。僧問雲門。如何是透法身句。門云。北斗裏藏身。師云。雲門老人恁麼道。只答得法身句。未答得透法身句。今日或有人問徑山。如何是透法身句。即向他道。蟭螟眼裏放夜市。大蟲舌上打鞦韆。
上堂。今朝又是端午節。文殊善財忙不徹。殺人活人藥不靈。自添腦後三斤鐵。驀拈拄杖卓一下云。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遂擲下云。是甚麼鐵蛇鑽入土。
上堂舉。馬祖令智藏馳書上當山國一祖師。祖師開緘。見一圓相。即時索筆於中點一點。南陽忠國師聞云。欽師猶被馬師惑。師云。馬師仲冬嚴寒。國一孟夏漸熱。雖然寒熱不同。彼此不失時節。忠國師為甚麼却道。欽師猶被馬師惑。還委悉麼。無風荷葉動。決定有魚行。下座。
上堂舉。國師道。語漸也返常合道。論頓也不留眹迹。雲門云。拈槌竪拂彈指時節。若檢點將來。也未是無眹迹。師喝一喝示。寐語作甚麼。遂舉起拂子。復彈指云。徑山即今舉拂彈指。若向這裏覓眹迹。入地獄如箭射。
上堂舉。道吾示眾云。高不在絕頂。富不在福嚴。樂不在天堂。苦不在地獄。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師云。徑山即不然。高在絕頂。富在福嚴。樂在天堂。苦在地獄。誰知席帽下。元是昔愁人。
上堂舉。睦州問秀才。先輩治甚經。才云治易。州云。易中道。百姓日用而不知。不知箇甚麼。才云。不知其道。州云。作麼生是道。才無語。州云。果然不知。師云。秀才雖然無語。默契睦州。只是少末後一著。徑山當時若見睦州道果然不知。但撫掌呵呵大笑。管取睦州不相虧。
大慧普覺禪師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四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住育王廣利禪寺語錄卷第五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師紹興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於明州報恩光孝禪寺開堂。宣疏拈香祝聖罷。乃就座。天童和尚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第一義諦。天童和尚一槌打就。莫有知恩報恩底麼。僧問。保壽開堂。三聖橫身贊助。學人上來。願聞祝聖。師云。牛皮鞔露柱。進云。天高地厚無窮極。佛功德海實難量。師云。千聖共傳無底鉢。進云正當恁麼時如何鵮啄。師云。爾看即有分。進云。莫便是知恩報恩底事也無。師云。一任鑽龜打瓦。進云。無計上酬天子德。唯憑此日一爐香。師云。猶較些子。問世尊拈華迦葉微笑。世尊道。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囑摩訶大迦葉。如何是正法眼藏。師云。拔却眼中釘。進云。如何是涅槃妙心。師云。速禮三拜。進云。若不上來伸此問。焉知全露法王機。師云知。進云。只如今日一會。何異靈山。師云普。進云。恁麼則從此佛日增輝。道風永扇去也。師云。又是惡水潑人。僧禮拜。師乃云。佛法要妙。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可以語言造。不可以寂默通。如塗毒鼓。聞著則腦門百裂。似猛火聚。近之則燎却面門。實謂壁立萬仞。勦絕聖凡。假使智如鶖子。辯若維摩。與三世諸佛同時出來。也須入地三尺有如是自在。有如是威神。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到這裏如何啟口。然官不容針。私通車馬。放一線道却有商量驀拈拄杖卓一下云。還聞麼。一切障礙即究竟覺。得念失念無非解脫。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智慧愚癡通為般若。又卓一下云。太陽溢目。萬里不掛片雲。古佛與露柱相交。新羅共占波鬪額。即不問。汝諸人只如馬祖道即心是佛。作麼生商量。還委悉麼。太平本是將軍致。却許將軍見太平。復卓一下(謝辭不錄)復舉。西天國王問波羅提尊者曰。我欲作佛。不知何者是佛。尊者曰。見性是佛。王曰。師見性否。尊者曰。我見佛性。王曰性在何處。尊者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見。尊者曰。今現作用。王自不見。王曰。於我有否。尊者曰。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王曰。若當用時。幾處出現。尊者曰。若出現時。當有其八。王曰。八處佛性當為我說。尊者曰。在胎曰身。處世名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辯香。在舌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王聞是言心即開悟。師云。敢問。法筵大眾。且道。西天國王悟得佛性耶。悟得精魂耶。若道在八處悟得。只是精魂。若離八處。却喚甚麼作佛性。於斯薦得。皇恩佛恩一時報足。若薦不得。育王今日為諸人下箇註脚。良久云。鸑鷟麒麟俱是瑞。栴檀薝蔔一般香。天童和尚再白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師召大眾云。記取天童和尚語。便下座。
入院指方丈召大眾云。這裏是烹佛烹祖大鑪韝鍛生鍛死惡鉗鎚。莫怪主人無面目。法如是故非彊為。法既如是。又非彊為。且道。最初一句又作麼生。還委悉麼。釣竿斫盡重栽竹。不計功程得便休。
次上堂。僧問。當頭裂破眼睛突出。四方八面東涌西沒。只如楊岐三脚驢子弄蹄行。意旨如何。師云。無意旨。進云。莫只這便是楊岐受用處也無。師云。便是楊岐受用處。進云。恁麼則坐斷玉几峯。時人皆拱手。師云。序品第一。進云。未審這一著落在甚麼處。師云。爾且道。落在甚麼處進云。師為法王於法自在。問云。朝到西天暮歸東土時如何。師云。掛起草鞵。進云。謝和尚指示。師云。爾得箇甚麼。進云。今日親見大禪師。師舉拂子云。汝在拂子前見。拂子後見。進云。前後一時收。師云。穿却爾鼻孔。換却爾眼睛。進云。和尚費力作甚麼。師便喝。乃舉。南泉和尚新入院。知事頭首請入方丈。有僧便問。師歸丈室將何指示於人。泉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來失却火。師云。妙喜初住育王。亦不曾失却牛。亦不曾失却火。或有人問。師歸丈室將何指示於人。只向他道。饑餐渴飲閑坐困眠。且道。與南泉是同是別。若也道得。許爾是箇衲僧。若道不得。三十年後却來方丈裏。向爾道。便下座。
上堂。僧問。大梅即心是佛。馬祖非心非佛。阿那箇是。師云。兩箇俱是。兩箇俱不是。進云。金不博金。水不洗水。師云。爾作麼生會。進云。千古垂芳孰共知。清風匝地有何極。師云。又被風吹別調中。問教中道。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畢竟平等無有變易。請和尚離言說相。師云。爾只今在甚麼處安身立命。進云。與和尚眉毛廝結。問答俱備。師云。大好離言說相。進云。側側平平題不著。忉忉怛怛語還空。師云。剎竿頭上仰蓮心。乃云。今朝臘月初一。一年此月將訖。過去現在未來。彈指一時頓入。乃舉拂子云。只有這箇不入這保社。為甚麼如此。不見道。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
到天童請上堂。僧問。暫借一問以為影草時如何。師云。沒這閑工夫。進云。莫便是和尚答話也無。師云是。進云。恁麼則今日得聞於未聞。師云。聞底事作麼生。進云未鳴鼓已前。聞和尚道了也。師云。道甚麼聻。進云。也知和尚。有時恁麼。有時不恁麼。師云。錯下註脚。問趙州訪一菴主云。有麼有麼。主竪起拳頭。州云。水淺不是泊船處。此意如何。師云。拳頭。進云。又訪一菴主。主亦竪起拳頭。趙州為甚麼却道。有縱有奪。師云。也只是箇拳頭。進云。既只是箇拳頭。為甚麼兩處勘辯。師云。爾但兩處看。進云。未審和尚今日與天童大眾相見。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有。進云。恩大難酬。便禮拜師。乃云。垂萬里鉤。駐千里烏騅。布漫天網。打衝浪鯤鯨。此是天童老人尋常用底。育王今日得得入山瞻禮。客聽主裁令陞此座。到這裏說箇甚麼即得。莫是說心說性得麼。說玄說妙說理說事得麼。既總不得。不可只恁麼休去既不可休去。又不可說心說性說玄說妙說理說事。莫是世諦流布得麼。若恁麼喚作順水張帆。未是衲僧用處。雖然如是。略借主人威光。與大眾赴箇時節。且道。即今是甚麼時節。尺蠖之屈乃欲求伸。擊碎蟠桃核。得見箇中仁。箇中仁既見。此道出常情。且道出常情一句作麼生道。還委悉麼。眼光爍破四天下。主盟此道是渠儂。復云。適來蒙堂頭老人舉。僧問香林。如何是衲衣下事。林云。臘月火燒山。師云。此是香林語。堂頭今日舉育王隨摟摗也未敢相許。因甚麼未敢相許。選佛若無如是眼。假饒千載又奚為。
上堂。相逢不拈出。舉意便知有。巍巍不動尊。脚不離地走。既是不動尊。為甚麼却走。喝一喝云。依稀似曲纔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
上堂。丹霞燒木佛。院主眉鬚落。鳥飛毛墜魚行水濁。喝一喝云。是甚麼。要識真麒麟。只有一隻角。參。
歲旦上堂。一年三百六十日。今朝又是從頭起。人人有箇主人公。水牛銜却老鼠尾。深沙歡那吒喜。佛殿走出三門去。僧堂撞入厨庫裏。敢問大眾。還有不遷義也無。自云有。作麼生是不遷義。東君行正令。華發樹南枝。
到資福請上堂。舉香城順和尚頌黃龍三關云。黃龍老和尚。有箇三關語。山僧承嗣伊。今日為君舉。為君舉。猫兒偏解捉老鼠。廣鑑英禪師因見此頌乃曰。好則好。第恐學者作無事會去。師云。誠哉是言。山僧今日也有箇頌子。黃龍此語蓋天地。從來縝密不通風。後昆隨例承其響。總道猫兒解捉蟲(資福乃廣鑑法孫)。
到雪竇請上堂。平常無生句。妙玄無私句。體明無盡句。一鏃破三關。他家有本據。作麼生是他家本據。莫怪從前多意氣。他家曾蹋上頭關。復舉。僧問明覺禪師。如何是諸佛本源。明覺云。千峯寒色。僧云。未審向上還有事也無。明覺云。雨滴巖華。師云。千峯寒色雨滴巖華。今日不妨應時應節。若是諸佛本源。不得動著。為甚麼不得動著。自有雪竇主人在。
到啟霞請上堂。適來蒙堂頭法叔禪師舉臨濟訪龍光因緣。客聽主裁敢不依嚴命。略與諸人下箇註脚。龍光據坐。雖然無語。其聲如雷。臨濟云。這老漢今日敗闕。堂頭法叔禪師道。那裏是他敗闕處。妙喜道。路遠夜長休把火。大家吹殺暗中行。
上堂舉。仰山一日與嬾安看雨次。安云。好雨寂闍黎。山云。好在甚麼處。安無語。山云。某甲却道得。安云。好在甚麼處。山以手指雨。安便休去。師云。一人只知看雨。一人只知指雨。子細檢點將來。大似釘樁搖艣。育王當時待他道好在什麼處。只向他道。滴穿眼睛。浸爛鼻孔。或有箇衲僧出來道。育王也是釘樁搖艣。却許他具眼。
上堂舉。五祖師翁舉。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恁麼會。便不是了也。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恁麼會。方始是。師云。要識五祖師翁麼。腦後見腮莫與往來。
上堂。僧問。參禪要透塵勞網。學道還期出死生。鐵壁銀山無向背。金圈栗棘不多爭。這箇是學人尋常用底。未審和尚見處作麼生。師云。春日晴黃鸎鳴。進云。今日小出大遇。師云。更聽落崖流水聲。進云。從上諸聖畢竟將何等法為何等人。師云。將何等法為何等人。進云。恁麼則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師云。信受奉行速禮三拜。僧禮拜。師乃云。今朝二月二十。又是清明寒食。靈雲不見桃華。爭信曲中有直。遂拈拄杖卓一下云。是曲耶是直耶。擲下云。多虛不如少實。參。
上堂舉。修山主云。是柱不見柱。非柱不見柱。是非已去了。是非裏薦取。師召大眾云。是非既去了。各各照顧。且道。照顧箇甚麼。良久云。莫教撞著露柱。
上堂。僧問。有麼有麼。菴主竪起拳頭。還端的也無。師便下座。
上堂。古人道。侍者燒香已成多事。大眾問訊轉見病深。恁麼說話。大似無病著灸。揑目生華。若是育王即不然。侍者燒香不為分外。大眾問訊。理合如然。若作佛法商量。生身入地獄。下座。
浴佛上堂。未離兜率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這箇是題目摩耶夫人毘藍園裏攀無憂樹。右脇而生悉達太子。直得九龍吐水沐浴金軀。地湧金蓮以承其足。這箇是序分。以手指天地。作大師子吼。上中及四維。無能尊我者。這箇是正宗。育王今日專為流通去也。遂拈拄杖卓一下云。釋迦老子來也。舉起云。淨法界身本無出沒。大悲願力示現受生。已上四段不同。收歸上科。擲下云。下座與大眾同到殿上。再講經首嘔啊。
朱舍人請陞座。僧問。三世諸佛說了也。和尚作麼生。師云。摩竭提國親行此令。進云。要且只今事不恁麼。師云。劍去久矣。爾方刻舟。進云。也知和尚截斷天下人舌頭。師云。果然不恁麼。進云。道端白日青天。開眼落人圈䙡。便禮拜。問釋迦彌勒猶是他奴。未審他是阿誰。師云。爾是一枚村夫。進云。切忌為他安名立字。師云。村夫有甚麼名字。進云。前言何在。師云。爾道他畢竟是阿誰。進云。家無小使不成君子。師云。未免隨人脚跟轉。問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師云。老僧無的的大意亦無如何。進云。既是無。和尚甚處得這消息。師云。育王亦無這消息。乃云。只這消息。三世諸佛說不及。六代祖師傳不到。既說不及又傳不到。則釋迦彌勒亦是空名。釋迦彌勒既是空名。喚甚麼作奴。喚甚麼作主。喚甚麼作生。喚甚麼作死。喚甚麼作古。喚甚麼作今。既無生又無死。既無古亦無今。淨裸裸絕承當。赤灑灑沒窠窟。如是則盡十方世界無內無外。是箇淨妙佛土。是箇無上佛土。是箇無等佛土。是箇不可思議佛土。是箇不可量佛土。是箇不可說佛土。既有如是佛土。只如宮使舍人今請妙喜舉揚此段大事因緣追薦先妣太夫人俞氏。且道。在那箇佛上中。良久云。一塵一佛剎。一葉一釋迦。
上堂。結夏方得五日。露柱却知端的。勃跳撞入燈籠。普為諸人入室。還有知慚識愧者麼。良久云。白雲乍可來青嶂。明月難教下碧天。
聖節上堂。如人持尺量虛空。復有隨行計其數。虛空邊際不可得。吾君壽量亦如是。理則如是。事又作麼生。下座與大眾同到無量壽如來前。五體投地啟建天申聖節道場。謹白。
上堂舉睦州纔見僧云。現成公案放汝三十棒。僧云。某甲如是。州云。三門頭金剛為甚麼竪起拳頭。僧云。金剛尚乃如是。州便打。師云。雖然無孔笛。撞著氈拍板。直是五音調暢六律諧和。子細檢點將來。未免傍觀者哂。且道。誰是傍觀者。良久云。不得動著。動著打折爾驢腰。
上堂。今朝五月五。天降沛然雨。艾人與門神。聚頭相耳語。且道。說箇甚麼。雪竇禪師。來一口吞佛祖。
上堂舉。普化一日在臨濟僧堂前喫生菜。濟見云。大似一頭驢。化便作驢鳴。濟云。這賊。化云。賊賊。便出去。師云。一箇驢鳴兩箇賊。堪與諸方為軌則。正賊草賊不須論。大施門開無壅塞。
上堂云。已著槽廠將錯就錯。騎却聖僧不妨快樂。龍象蹴蹋非驢所作。堪笑諸方妄生穿鑿。休穿鑿。祥麟只有一隻角。
上堂。今朝七月五。打鼓普請看。萬里無片雲。猶欠一大半。且作麼生是那一半。良久云。無人過價打與一貫。
榮侍郎生日請陞座。僧問。楊岐一頭驢。為甚麼只有三隻脚。師云。爾少喫水草。進云。恁麼則覿面相呈。更無回互。師云。且莫詐明頭。進云。既是潘閬倒騎歸。為甚麼攧殺黃番綽。師云。非汝境界。進云。爭柰即今何。師云。且莫辜負老僧。進云。恩大難酬。便禮拜。師乃云。楊岐一頭驢。只有三隻脚。潘閬倒騎歸。攧殺黃番綽。妙喜三十年前底註脚。今日被這僧對人天眾前華擘一上。不同小小。直得楊岐和尚拍手呵呵大笑。山河大地萬象森羅一時起舞。當恁麼時。且道。是甚麼人證明。所以道。處處真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真實說時聲不現。正體堂堂沒却身。作麼生是堂堂正體。未離兜率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豈不是堂堂正體。若作堂堂正體會。則辜負釋迦老子。若不作堂堂正體會。則辜負自己。自己既辜負。將甚麼與釋迦老子相見。若向這裏撥得一線路。方知釋迦老子在兜率天。乘日輪香象降摩耶夫人胎。只是示現箇生底時節以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吾獨尊。也只是與一切人作箇示現生相底樣子。若向這裏見得。不獨為釋迦老子出氣。亦乃與生身父母出氣。不獨為生身父母出氣。亦乃與一切有情出氣。正當恁麼時。且道。承誰恩力。良久云。揮劍斫開人我易。推山塞斷是非難。
上堂舉俱胝和尚凡有所問。唯竪起一指。又自賣弄云。我在天龍處。得一指頭禪。一生受用不盡。後來琅瑘有頌云。俱胝一指報君知。朝生鷂子搏天飛。若無舉鼎拔山力。千里烏騅不易騎。師云。俱胝和尚若不得琅瑘為伊出氣。幾乎埋沒了這一指頭禪。妙喜既恁麼舉。不免隨後也有箇註脚。俱胝一指頭。喫飯飽方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楊州。
上堂。久雨不晴。纔晴又雨。天道變化。萬物得所。劄久雨不晴。良久復召大眾云。雲門老漢。不在裏許。參。
中秋上堂。舉仰山與長沙翫月次。山以手指月云。人人盡有這箇。只是用不得。沙云。恰是請汝用。山云。作麼生用。沙近前一蹋蹋倒仰山。山起來云。直下似箇大蟲。師云。皎潔一輪寒光萬里。靈利者葉落知秋。傝?者忠言逆耳。休不休已不已。小釋迦有陷虎之機。老大蟲却無牙齒。當時一蹋豈造次。驀然倒地非偶爾。眾中還有緇素得二老出者麼。良久云。設有也是掉棒打月。
上堂。趙州東院西。密室爛如泥。竇八布衫穿。赤土畫簸箕。喝一喝云。是甚麼。簷頭雨滴滴。雞向五更啼。
上堂舉盤山和尚道。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若能如是。是真出家。師云。育王即不然。若能如是揑目生華。
天童覺和尚遺書至。受書云。古人道。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把斷要津不通凡聖。舉起書云。這箇是天童和尚末後把斷要津全提底消息。還委悉麼。如未委悉。却請維那分明說破。宣了遂陞座云。法幢摧法梁折。法河乾法眼滅。雖然如是。正是天童真實說。且道。說底事作麼生。知音知後更誰知。
歲旦上堂。昨朝殘臘盡。今日賀新年。虎逐牛方急。東君令已行。且作麼生是已行底令。瑞雪已鋪銀世界。大家携手普賢門。
為佛智裕和尚遷塔以手指穴云。妙喜與師兄俱是圜悟子。妙喜移住徑山。師兄遷來在此。雖與師兄同條生。不與師兄同條死。八兩與半斤。青紅對碧紫。正當恁麼時。且歸根得旨一句作麼生道。良久云。師兄解唱泥牛吼。師弟寧忘木馬嘶。豁開頂上活人眼。鄮山山下是真歸。
大慧普覺禪師住阿育王山廣利禪寺語錄卷第五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再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六(塔銘附)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師紹興二十八年正月十日。於明州阿育王山廣利禪寺受請。望闕謝恩訖。拈勅黃示眾云。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住西天。人人常光現前。箇箇壁立萬仞。且道。這箇從甚麼處得來。若知來處受用無窮。其或未然。却請維那分明宣過。也要大家知有宣了。拈香祝聖罷乃就座云。善法堂前瑞氣新。天書來自九重城。唯憑一句無私語。上祝吾皇億萬春。
二月二十八日。於臨安府景德靈隱禪寺開堂。拈疏示眾云。此是釋迦老子四十九年三百六十餘會說不盡底。盡在裏許。安撫敷文。兩手分付徑山。山僧分明把呈其中妙義。如何敷演。若敷演得皇恩佛恩一時報足。其或未然。却請表白。對眾拈出。宣疏了指法座云。毘盧頂?人人有志上頭行。問著路頭十箇有五雙不知去處。諸人要識路頭麼。良久云看。遂陞座拈香。祝聖罷。又拈香云。此一瓣香。在兜率天則曰仙陀婆。在善變化天則曰奪意。在阿那婆達多池邊則曰蓮華藏。且道在徑山手中喚作甚麼。良久云。非但圜悟老人看即有分。便是三世諸佛出來也不敢正眼覷著。便燒乃就座。靈隱和尚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若論第一義。五目莫覩二聽難聞。要得諦當分明。當須直截自觀。作是觀者名為正觀。若他觀者名為邪觀。邪正未分有疑請問。僧問。調御出世。三轉法輪於大千。達磨西來。九年面壁於少室。和尚今日為國開堂。未審超佛越祖一句作麼生道。師云。空裏忙忙畫卍字。進云。直得四眾瞻仰萬姓歌謠去也。師云。却被上座道著。進云。直饒道著。也只得一半。未審向上。和尚還更道得也無。師云。八角磨盤空裏走。進云。記得肅宗帝問忠國師。如何是十身調御。國師云。檀越蹋毘盧頂上行。未審意旨如何。師云。今古歷然。進云。頂門具眼爭謾得。耀古騰今作者知。師云。收問靈山一會與今日是同是別。師云。如是我聞。進云。恁麼則靈山親見舉。今日又重聞。師云。聞底事作麼生。進云。兩頭俱坐斷。八面起清風。師云。吃嘹舌頭三千里。僧禮拜。復有僧出。師云。問話且止。縱饒問處如百川競注。答處似巨海吞流。直得維摩結舌鶖子無言。於本分事上了無交涉。且道。本分事上合作麼生提持。乃舉拂子云。還見麼。又擊禪床云。還聞麼。聞見分明是箇甚麼。當今聖主於此得之。以妙明心印。印十方華藏世界海。只在一塵中。於一塵中垂衣治化。演出無量無邊廣大如虛空不可思議殊勝功德。利益法界一切有情。所謂聖壽廣大如虛空不可思議。聖量廣大如虛空不可思議。聖德廣大如虛空不可思議。聖學廣大如虛空不可思議。乃至聖智聖慧聖慈聖聰。皆悉廣大如虛空不可思議。只這不可思議底亦不可思議。都盧只在一塵中。皆聖心之常分。非假於他術。滿朝文武諸貴官。得之以妙明心印。向各各當人脚跟下。一印印定。更無秋毫以為透漏。所謂王事民事。一一明了一一無差。然後卷舒自在縱奪臨時。皆吾心之常分。非假於他術。今日一會。若僧若俗。若男若女。若貴若賤。得之各以妙明心印印之。則隨其根性悉得受用。一一明了一一無差。皆吾心之常分。非假於他術。且道。徑山長老得之又作麼生。還相委悉麼。唯憑一滴曹谿水。遍界為霖報我皇。即將上來舉揚般若所有一毫之善。祝延今上皇帝聖壽無疆。恭願。堯仁廣被。齊日月之盛明。湯德彌新。並乾坤之久固。皇太后中宮皇后大內天眷。伏願同明般若正因。悉獲金剛種智。復舉波斯匿王問佛。勝義諦中還有世俗諦否。若言其有。智不應一。若言其無。智不應二。一二之義其義云何。佛言大王。汝於過去龍光佛所。曾問此義。我今無說汝亦無聞。無說無聞。是名一義二義。師召大眾云。明明向道。尚自不會。豈況蓋覆將來今日。或有人問。徑山勝義諦中還有世俗諦否。若言其有智不應一。若言其無智不應二。一二之義其義云何。只向他道。元首明哉。股肱良哉。是名一義。亦名二義。正當恁麼時。還有向上事也無。良久云。任大也須從地起。更高爭奈有天何。久立眾慈。伏惟珍重。靈隱和尚再白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
入院上堂。古人道。去去實不去。途中好善為。來來實不來。路上莫虧危。敢問大眾。既不去善為箇甚麼既不來有甚麼虧危。妙喜離徑山十八年。今日歸來。亦不見有善為。亦不見有虧危。三門依舊向南開。為甚麼如此。良久云。而今四海清如鏡。行人莫與路為讎。
上堂。今朝三月十五。已得如膏之雨。農夫鼓腹歌謠。萬象森羅起舞。敢問大眾。農夫鼓腹理合如是。萬象森羅因甚麼起舞。還委悉麼。不見道。一家有好事。引得百家忙。
上堂佛子住此地。則是佛受用。常在於其中。經行及坐臥。以拂子擊禪床云。一切智通無障礙。釋迦老子來也。說道昨日有人從廬山來。却得江西信。鉢盂口向天。燈籠掛露柱。四方八面一時來。直是無爾迴避處。既無迴避處。且作麼生商量。還委悉麼。回而更相涉。不爾依位住。
浴佛上堂。九十七種大人相。莊嚴微妙淨法身。示現誕生出母胎。為眾生故作佛事。且作麼生是作底佛事。良久云。下座與首座大眾。同入如來香水海。助這老子轉大法輪。
上堂舉僧問趙州。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州云。爾喫粥了也未。僧云。喫粥了。州云。洗鉢盂去。其僧於言下有省。師云。諸方拈掇甚多。下注脚亦不少。未曾有一人分明說破。妙喜今日為諸人分明說破。喫粥了便洗鉢盂。且道。還曾指示無。黑豆從來好合醬。比丘尼定是師姑。
上堂舉趙州一日。與文遠侍者論義。鬪劣不鬪勝。勝者輸餬餅。遠云。請和尚立義。州云。我是一頭驢。遠云。某是驢胃。州云。我是驢糞。遠云。某是糞中蟲。州云。汝在彼中作甚麼。遠云。某在彼中過夏。州云。把將餬餅來。師云。文遠在驢糞中過夏。面赤不如語直。趙州貪他小利。贏得箇餬餅。檢點將來。也是普州人送賊。且道畢竟如何。良久云。鵝王擇乳。素非鴨類。
上堂。正說知見時。知見即是心。當心即知見。知見即如今。如今即且置。古佛與露柱相交。占波共新羅鬪額。萬里圓光頂後相。雲門北斗裏藏身。睦州擔板趙州喫茶。又作麼生商量。遂喝一喝云。若不喝住。幾乎亂却六十甲子。下座。
上堂舉洞山和尚夏末示眾云。初秋夏末。兄弟東去西去。直須向萬里無寸草處去。前後下語者皆不契。有僧傳此語到石霜。霜云。何不道。出門便是草。洞山聞得深肯之。謂瀏陽有古佛出世。師云。萬里無寸草。但請恁麼去。出門便是草。各自有公據。有公據何拘束。清風月下守株人。涼兔漸遙春草綠。
中秋上堂。人有心看月。月無心照人。有無成一片。方始得惺惺。驀拈拄杖卓一下云。這箇不可不惺惺。擲下云。若知撲落非他物。始信縱橫不是塵。
上堂。纔方八月中秋。又是九月十五。拈起拄杖卓一下云。唯有這箇不遷。擲下云。一眾耳聞目覩。
上堂。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返覆數千回。總不出今日。且道今日事作麼生。良久云。霜風刮地來。法身赤骨?。
上堂舉。盤山道。向上一路千聖不傳。慈明道。向上一路千聖不然。師云。不傳不然海口難宣。須彌頂上駕起鐵船。
上堂舉。僧問雪峯。古㵎寒泉時如何。峯云。瞪目不見底。飲者如何。峯云。不從口入。趙州聞舉。呵呵大笑云。不可從鼻孔入。僧却問。古㵎寒泉時如何。州云苦。飲者如何。州云死。雪峯得聞乃云。趙州古佛。遂遙作禮云。從此不答話。師云。雪峯不答話。疑殺多少人。趙州道苦。面赤不如語直。若是妙喜即不然。古㵎寒泉時如何。到江扶艣棹。出嶽濟民田。飲者如何。清涼肺腑。此語有兩負門。若人辯得。許爾具參學眼。
退院再歸上堂。去是住時因。住是去時果。去住與果因。無可無不可。喝一喝云。這裏是甚麼所在。說去說住。說因說果。說可說不可。雖然如是。這裏却有箇好處。且道好在甚麼處。良久云。再理舊詞連韻唱。村歌社舞又重新。
聖節上堂。心同虛空界。示等虛空法。證得虛空時。無是無非法。既無是法又無非法。謂之無上佛果菩提。亦謂之真如佛性。亦謂之摩訶般若波羅蜜多。所以道。般若波羅蜜多能出生一切諸佛法。能成就一切菩薩解脫法。能成就國王無上法。能成就眾生所作法。譬如摩尼寶珠體具眾德。能鎮毒龍諸惡鬼神。能遂人心所求如意。且作麼生是如意底事。下座與大眾同詣大佛殿。啟建天申。聖節謹白。
上堂舉。法眼問修山主。毫釐有差天地懸隔。爾作麼生會。修云。毫釐有差天地懸隔。眼云。恁麼會又爭得。修云。某甲只恁麼。未審和尚作麼生。眼云。毫釐有差天地懸隔。修禮拜。師云。法眼與修山主。絲來線去。綿綿密密。扶竪地藏門風。可謂滿目光生。若是德山臨濟門下。更買草鞋。行脚始得。為甚如此。毫釐有差天地懸隔。甚處得這箇消息來。
上堂。今朝又是五月五。大鬼拍手小鬼舞。驀然撞著桃符神。兩手椎胸叫冤苦。艾人云。休叫苦。遂拈拄杖卓一下云。只有一處堪回互。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涉。擲下云。不爾依位住。參。
上堂。今朝又是六月半。記得一則舊公案。拈拄杖卓一下云。拄杖子吞却法身。露柱在傍偷眼看。看不看拈起。秦時鞭轢鑽。雖然如是。這一則舊公案。妙喜與他重剖判。擲下云。萬別與千差。吾道一以貫。
解夏上堂。一百二十日禁足。三十五日在外走。熨斗煎茶銚不同。泥牛解作師子吼。今朝法歲已周圓。拈得鼻孔失却口。以大圓覺為伽藍。七七依前四十九。
上堂。秋江清淺時。白露和煙島。良哉觀世音。全身入荒草。在荒草不須討。為甚麼如此。不識大哥妻。元來是嫂嫂。
上堂。門外春將半。山房總不知。可憐拄杖子。暗裏自抽枝。遂拈起拄杖云。這箇是拄杖子。那箇是抽底枝。擲下云。直下來也休眼皷眵。
上堂舉。乾峯示眾云。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雲門出眾云。昨日有人從天台來。却往徑山去。乾峯遂喚維那云來日不得普請。師云。乾峯洗面摸著鼻。雲門喫飯咬著沙。二人驀地相逢著。元來却是舊讐家。雖然如是。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
上堂。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驀拈拄杖卓一下云。這箇是拄杖子。那箇是法王身。又舉起云。這箇是法王身那箇是拄杖子。遂擲下云。既已撲落。又非他物却是箇甚麼。已是頭上安頭。喝一喝云。更是箇甚麼。
上堂。今朝十月旦。為君重衍算。兩箇五百文。元來是一貫。頂門具眼人。記取這公案。
今上皇帝在建邸。遣內知客入山供養羅漢。祝聖請陞座。僧問。當來下生彌勒佛。一毛頭上現乾坤。現在無量壽世尊。大光普照河沙界。天台五百阿羅漢。隨緣赴感靡不周。雙徑峯頭老作家。超諸方便如何說。師云。現在未來佛。皆同一名號。進云。恁麼則人間天上無不歸依。師云。師子窟中師子。栴檀林裏栴檀。進云。可謂是。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師云。剎竿頭上仰蓮心。進云。正當恁麼時。未審是誰家風月。師云。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進云。和尚分上又作麼生。師云。天人群生類。皆承此恩力。進云。如是則。一身有賴乾坤闊。萬事無憂日月高。師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進云。道端到這裏。只得兵隨印轉將逐符行去也。師云。靈利衲僧一撥便轉。進云。人歸大國方知貴。水到瀟湘一樣清。師云點。進云。只如教中道。天人得道此為證。三寶於是現世間。以斯妙法濟群生。一受不退常寂然。如何是妙法。師云。生鐵鑄成渾鋼打就。進云。只憑此箇真消息。玉葉金枝萬萬春。師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僧禮拜云。誰不恁麼道。師乃云。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其理自彰。敢問大眾。作麼生是自彰底理。舉起拂子云。還見麼。又擊禪床云。還聞麼。聞見分明是箇甚麼。若向這裏提得去。皇恩佛恩一時報足。其或未然。徑山打葛藤去也。復舉起拂子云看看無量壽世尊在徑山。拂子頭上放大光明。照不可說不可說又不可說佛剎微塵數世界。於諸世界中轉大法輪。作無量無邊廣大佛事。其中若凡若聖。若正若邪。若草若木。有情無情遇斯光者。皆獲無上正等菩提。所以諸佛於此得之。具一切種智。諸大菩薩於此得之。成就諸波羅蜜。辟支獨覺於此得之。出無佛世現神通光明。諸聲聞眾洎夜來迎請。五百阿羅漢於此得之。得八解脫具六神通。天人於此得之。增長十善。修羅於此得之。除其憍慢。地獄於此得之。頓超十地。餓鬼傍生及四生九類。一切有情於此得之。隨其根性各得受用。無量壽世尊放大光明作諸佛事已竟。然後以四大海水灌彌勒世尊頂。與授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記。當於補處作大佛事。無量壽世尊有如是神通。有如是自在。有如是威神。到這裏還有。知恩報恩者麼。若有出來與徑山相見為汝證明。如無聽取一頌。十方法界至人口。法界所有即其舌。只憑此口與舌頭。祝吾君壽無間歇。億萬斯年注福源。如海滉漾永不竭。師子窟內產狻猊。鸑鷟定出丹山穴。為瑞為祥遍九垓。草木昆蟲盡歡悅。稽首不可思議事。喻若眾星拱明月。故今宣暢妙伽陀。第一義中真實說。
俞御幹請上堂。一別二十年。驀地又相見。如百煉精金。始終色不變。請我轉法輪。增長菩提願。直下絕狐疑。便悟本來面。
上堂舉。圓通秀和尚示眾云。少林九年冷坐。剛被神光覷破。如今玉石難分。只得麻纏紙裹。這一箇那一箇更一箇。若是明眼人。何須重說破。師云。徑山今日不免狗尾續貂。也有些子。老胡九年話墮。可惜當時放過。致令默照之徒。鬼窟長年打坐。這一箇那一箇更一箇。雖然苦口叮嚀。却似樹頭風過。
結夏上堂。一年一度解。一年一度結。只是這箇事。何須更多說。不多說蹋著。秤鎚硬似鐵。
大慧普覺禪師再住徑山能仁禪院語錄卷第六
大慧普覺禪師塔銘
少師保信軍節度使充醴泉觀使魏國公張浚撰
隆興元年。八月十日。大慧禪師宗杲。示寂于徑山明月堂。皇帝聞之嗟惜。詔以明月堂為妙喜菴。賜諡普覺。塔曰寶光。用寵賁之。其徒以師全身。葬於菴之後。使了賢來請銘。先是上為普安郡王時聞師名。嘗遣內都監。至徑山謁師。師作偈以獻上。上甚嘉之。及在建邸。復遣內知客。請師山中。為眾說法。親書妙喜菴大字。及製真讚寄師。又二年而上即位。始賜號大慧禪師。明年復取向所賜宸翰。以御寶識之恩寵加厚而師亡矣。仰惟主上神聖英武。資不世出。而惠顧一方外之士如此。蓋師於釋氏。所謂卓然傑出於當世者。忠誠感格得之天理。是以上動宸心。眷知特異。吁其盛哉。自昔聖賢。以傳心為學。誠明合體。變化興焉。西方之教。指心空為解脫究竟。蓋得一而不見諸用。而悟入要處。或幾於盡性者所為。後世三宗並行。臨濟正傳。號為得人。超出聲塵。不立一法。根源直截。以證為極。焜燿震動。卷舒無礙。如師子兒。游戲自在。獲大無畏。此固不可以智知識識也。臨濟六傳至楊岐。楊岐再世。而圜悟禪師克勤。得法于五祖演。被遇兩朝。其道蓋盛行矣。師實嗣圜悟。益光明焉。師諱宗杲。宣州寧國人。姓奚氏。年十七為浮圖。不欲居鄉里。從經論師。即出行四方。始從曹洞諸老宿游。既得其說。歎曰。是果佛祖意耶。去之謁準湛堂。準識師眉睫間。久謂之曰。子談說皆通暢。特未可以敵生死。吾今疾革。他日見川勤。當能辦子事。勤即圜悟師也。湛堂死。師謁丞相張公無盡。求準塔銘。無盡門庭高於天下。士亦小許可見。師一言而契。即下榻。朝夕與語。名其菴曰妙喜。字之曰曇晦。且謂子必見圜悟師。吾助子往。遂津致行李來京師。見勤于天寧。一日勤陞堂。師豁然神悟。以語勤。勤曰。未也。子雖有得矣。而大法故未明。又一日勤舉演和尚有句無句語。師言下得大安樂法。勤拊掌曰。始知吾不汝欺耶。自是縱橫踔厲。無所疑於心。大肆其說。如蘇張之雄辯。孫吳之用兵。如建瓴水轉圓石於千仞之阪。諸老歛袵。莫當其鋒。于時賢士大夫。往往爭與之游。雅為右丞呂公舜徒所重奏。賜紫衣號佛日大師。會女真之變。其酋欲取禪僧十輩。師在選中。已而得免。蓋若有相之者渡江而南。圜悟方主雲居席。命師居第一座。為眾授道。譽望蔚然。已而去入雲居山。居古雲門。學者雲集。復避亂走湖南。轉江右入閩。築菴長樂洋嶼。時從之者纔五十有三人。未五十日。得法者十三輩。前此蓋未始有也。後皆角立。始應給事江公少明之請。住小谿雲門菴。而浚在蜀時。勤親以師囑謂真得法髓。浚造朝。遂以臨安徑山延之。道法之盛冠于一時。百舍重趼往赴。惟恐後拜其門。惟恐不得見。至無所容。敞千僧大閣以居之。凡二千餘眾。所交皆俊艾。當時名卿。如侍郎張公子韶。為莫逆友。而師亦竟以此遇禍。蓋當軸者。恐其議己惡之也。毀衣焚牒。屏居衡州。凡十年徙梅州。梅州瘴癘寂寞之地。其徒裹糧從之。雖死不悔。噫是非有以真服其心而然耶。又五年。太上皇帝特恩放還。明年復僧服。四方虛席以邀。率不就。最後以朝命住育王。聚眾多食或不繼。築涂由凡數千頃。詔賜其莊名般若。又二年移徑山。師之再住此山。道俗歆慕。如見其所親。雖老接引後進不少倦。居明月堂凡一年。以終將示寂。親書遺奏。及寄聲別右相湯公。又貽書於浚了賢請偈。復取筆大書。不少亂。師雖為方外士而義篤君親。每及時事。愛君憂時。見之詞氣。其論甚正確。晚自徑山來秣陵。見浚垂涕言。先人不幸無後。某之責家貧何所仰願。乞一給使名藉公重。庶有肯就者。浚為惻然興歎。遂奏其族弟道源奉師親後。既退居明月堂。冐暑走其鄉。上塚葺治。所存蓋如此。使為吾儒豈不為名士。而其學佛亦卓然自立於當世。非豪傑丈夫哉。卒被光寵。表之無窮。誠有以自致也。所賜御書。建閣藏於妙喜菴。與茲山不磨矣。師壽七十有五。坐夏五十八年。僧俗從師得法悟徹者。不啻數十人。皆有聞于時。鼎需思嶽彌光悟本守淨道謙遵璞祖元冲密。先師而卒。我秦國太夫人亦甞於師問道焉。嗚呼我識師之早。此心默契。未言先同。從容酬接。達旦不倦。人間至樂。孰與等擬。蓋惜其淪沒山林惠利之不博加于人也。然而以道觀之。安可以隱顯去來。索師於形骸之內哉。我實知師。宜為之銘。銘曰。
死生為一 非想非說 證徹了悟
一息千劫 嗟師何為 拳拳忠孝
欲迪群迷 俾趨正教 嘻笑怒罵
佛事熾然 情生智隔 疑謗興焉
天目巍巍 終古莫移 師兮道德
此山與齊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住江西雲門菴語錄卷第七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結夏示眾。有句無句如藤倚樹。孟八郎漢便恁麼去。機不到語不副。眼裏著得百千萬億須彌山。耳裏著得無量無邊香水海。機副語語投機。眼裏著沙不得。耳裏著水不得。有般漢。聞恁麼道。便道。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不知垂萬里鉤。駐千里烏騅。布漫天網打衝浪鯤鯨。若是蝦蟆蚯蚓跛鼈盲龜。徒勞上鉤徒勞入網。須是恁麼人方知恁麼事。所以道。殺人自有殺人刀。活人自有活人劍。有殺人刀無活人劍。一切死人活不得。有活人劍無殺人刀。一切活人死不得。死得活人活得死人。便能刮龜毛於鐵牛背上。截兔角於石女腰邊。不作奇特商量。不作玄妙解會。何須九旬禁足三月護生。謹守蠟人無繩自縛。須知盡十方遍法界無有如針鋒許不是。各各當人安居之處。便恁麼去。更有事在。敢問諸人。只如不死不活底人出來。且作麼生殺作麼生活。若殺不得活不得。佛法無靈驗。直饒殺得活得。也未是作家。於衲僧分上了無交涉。且道衲僧有甚麼長處。良久云。雖有一雙窮相手。未曾低揖等閑人。喝一喝。
示眾。恁麼恁麼。針劄不入。不恁麼不恁麼匙挑不上。恁麼中不恁麼。鬼面神頭。不恁麼中却恁麼。披毛戴角。阿呵呵。且道笑箇甚麼。我笑。昔日雲門大師有時云。聞聲悟道見色明心。觀世音菩薩將錢買餬餅。放下手云。元來只是饅頭。乃喝一喝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示眾舉。雲門一日拈拄杖云。凡夫實謂之有。二乘析謂之無。緣覺謂之幻有。菩薩當體即空。衲僧見拄杖但喚作拄杖。行但行坐但坐。總不得動著。師云。我不似雲門老人將虛空剜窟竉。驀拈拄杖云。拄杖子不屬有不屬無。不屬幻不屬空。卓一下云。凡夫二乘緣覺菩薩。盡向這裏各隨根性悉得受用。唯於衲僧分上為害為冤。要行不得行。要坐不得坐。進一步則被拄杖子迷却路頭。退一步則被拄杖子穿却鼻孔。只今莫有不甘底麼。試出來與拄杖子相見。如無來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
示眾。過去諸如來。斯門已成就。拈拄杖左邊卓一下云。且拈向左邊。現在諸菩薩。今各入圓明。右邊卓一下云。且拈向右邊。未來修學人。當依如是法。中間卓一下云。且拈向中間。二邊渾莫立。中道不須安。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昨日有人從淮南來。不得江西信。報道。下江盜賊已平。雲門山頭種田博飯喫。問著禪道佛法。口似磉盤。乃喝一喝云。適來許多葛藤。向甚麼處去也。又卓一下云。有利無利不離行市。
示眾。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少鹽醬。頂門具眼衲僧。到此如何趣向。然冤有頭債有主。雲門今日和泥合水。向炙瘡瘢上更著艾炷。要與馬師相見。遂以拂子面前畫一畫云。還見麼。拆東籬補西壁。眼見則親手攬不及。釋迦彌勒換手椎胸。文殊普賢連聲叫屈。喝一喝云。馬面夜叉纔稽首。牛頭獄卒便擎拳。
示眾。永嘉道。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釐失千里。是則龍女頓成佛。非則善星生陷墜。永嘉親見六祖來。要且只在是非裏。雲門即不然。非不非是不是。仰面看天低頭覷地。惺惺時直是惺惺。瞌睡時一向瞌睡。也無佛法可商量。亦無塵勞可回避。有時睡裏驚覺來。元是猫兒捉老鼠。
示眾。古人道。他人住處我不住。他人行處我不行。不是與人難共聚。大都緇素要分明。喝一喝云。猶有這箇在。雲門即不然。他人住處我亦住。他人行處我亦行。瞥喜瞥瞋無理會。新羅夜半日頭明。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試定當看。
示眾。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南泉老人和身放倒。至今數百年來。其間無數善知識出世。未曾有一人為他扶起。雲門今日擬將燈心拄須彌山。試為扶起看。遂拈拄杖云。南泉放倒雲門扶起。放倒扶起有賓有主。明眼衲僧商量。切忌別作道理。既許商量。為甚麼不許作道理。良久云。相罵饒汝接嘴。相唾饒汝潑水。卓一下。
示眾。諸法本來絕待。觸目且無拘礙。只因斷臂覓心。便有人求懺罪。無文印子既成。付法傳衣廝賴。致令盧老黃梅。墜石腰間舂碓。將謂有法與人。問著却言不會。引得後代兒孫。盡作韓獹逐塊。雖欲扶竪宗乘。奈何東倒西儽。子細檢點將來。直是令人叵耐。若也盡令而行。一擊須教粉碎。有時靜坐思量。就中也有可愛。且道有甚麼可愛。深沙共脩羅結親。金剛與土地指。背喝一喝。
示眾。拈拄杖卓一下云。細不通風。大通車馬。突出當陽。孰辨真假。虛空有?柄。無手人能把。跛驢蹋倒摘茶輪。草菴卸下瑠璃瓦。又卓一下。
解夏示眾。洞山萬里一條鐵。瀏陽一擊百雜碎。雲門關字常現前。翠巖眉毛在不在。乃舉拂子云。雲門大師來也。還見麼。擊禪床云。一彩兩賽。
示眾。法法本來法。無法無非法。何於一法中。有法有不法。拈起拄杖云。這箇是拄杖子。那箇是本來法。又云。這箇是本來法。那箇是拄杖子。只今莫有斷得出底麼。若斷得出。非唯自有出身之路。亦乃不受人謾。若斷不出。雲門饒舌去也。開口即失。閉口非喪。如是如是。遂卓一下云。一椎兩當。復舉起云。看看寒山拾得掃地。倒轉苕帚柄把露柱。一摵勃跳上兜率陀天。觸破非非想天人鼻孔。毘盧遮那如來忍痛不禁。走入雲門拄杖子裏藏身。雲門一眾呵呵大笑云。料掉沒交涉。正當恁麼時露柱與燈籠。畫眉又增得多少光彩。良久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
示眾。豁開正眼千聖罔測。其由一句全提萬別千差路絕。識不可識智莫能知。非聖非凡非心非法。全體恁麼來。全體如是住。不見毘耶示疾。文殊問言。居士所疾為何等相。維摩詰曰。我病無形不可見。又問。此病身合耶心合耶。曰非身合。身相離故。亦非心合。心如幻故。師云。身相既離。心亦如幻。誰是示疾者。誰是問疾者。還證明得麼。若證明得。則諸人身病心病俱銷。佛病法病齊遣。便能回三毒為三聚淨戒。回六識為六神通。回煩惱為菩提。回無明為大智。便恁麼去。猶是止啼之說。未為究竟。且究竟一句作麼生道。良久云。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喝一喝。
示眾。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隔山人唱鷓鴣詞。錯認胡笳十八拍。遂舉拂子云。這箇只是犛牛尾拂子。不得作是非逆順商量。作麼生識。作麼生測。良久云。無人過價打與三百擊禪床一下。
示眾。入水不避蛟龍。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虎兕。獵夫之勇也。白刃臨前視死若生者。將軍之勇也。作麼生是衲僧之勇。良久云。大膽駕頭衝突過。小膽哀鳴告所由。喝一喝。
示眾。有一人一生為善。有一人一生造惡。為善者一旦犯不與取戒。造惡者一念了悟自心。善人犯不與取戒。即名為賊。惡人了悟自心。即名為佛。二人同到。雲門著那一人即是。著善人而却惡人。則是著賊而却佛。著惡人而却善人。則是怕惡而欺善。若二人俱著。則佛賊不分。若二人俱不著。則善惡不明。若決定指佛是惡人。則招謗佛之愆。入地獄如箭射。若指賊是善人。未有善人而做賊者。當人未具智眼在。到這裏還有斷得者麼。若斷不得。雲門為諸人斷却。賊是善人為。佛是惡人做。佛賊善惡人不出這兩箇。還會麼。驀拈拄杖面前畫一畫云。建昌紙貴一狀領過。
示眾。荊棘林中善卷舒。更於驪頷探神珠。南山鼈鼻活拈得。乘興猶來捋虎鬚。如斯標致。未是作家。若到雲門。不勞拈出。直須入林不動草入水不動波。坐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方有小分相應。正當恁麼時。不傷物義一句。作麼生道。良久云。但將飯向無心盌。自有人提折脚鐺。
示眾。拈拄杖云。休誇棒下無生忍。撥置當陽掣電機。未屙已前驀提得。遂卓一下云。一擊自然亡所知。喝一喝。
示眾。纔涉脣吻便落言詮。不落言詮即沈寂默。沈寂默則成誑。滯言詮則成謗。不語不謗不默不誑。須知向上別有一路子。明眼底知有。只是難近傍。遂拈拄杖云。拄杖子却近傍得。只是不知有。敢問大眾。近傍得底不知有。知有底近傍不得。正恁麼時。那箇在前。那箇在後。只今眾中莫有不受人謾底麼。試出來定當看。良久云。若不藍田射石虎。幾乎誤殺李將軍。卓一下。
示眾。多時不說禪。口邊生白醭。大眾苦相煎。便登曲彔木。匪論五家宗。不引傳燈錄。纔開兩片皮。業因招薄福。釋迦乾屎橛。達磨老臭禿。一人曲說直。一人直說曲。彼此大丈夫。肯受爾沸?。罵佛謗祖師。定入拔舌獄。佛祖生冤家。魔王真眷屬。心地黑漫漫。口裏水漉漉。似恁出家兒。定滅瞿曇族。臘月三十朝。大笑却成哭。召大眾云。還識雲門村叟麼。曾聞一飽忘百饑。今日山僧身便是喝一喝。
示眾舉。僧問香嚴。如何是道。嚴云。枯木裏龍吟。僧云。如何是道中人。嚴云。髑髏裏眼睛。僧又問石霜。如何是枯木裏龍吟。霜云。猶帶喜在。如何是髑髏裏眼睛。霜云。猶帶識在。又問曹山。如何是枯木裏龍吟。山云。血脈不斷。如何是髑髏裏眼睛山云。乾不盡。遂有頌云。枯木龍吟真見道。髑髏無識眼初明。喜識盡時消息盡。當人那辯濁中清。圜悟老人云。一人透語滲漏。一人透情滲漏。一人透見滲漏。師云。諸人還揀得出麼。若揀不出。不惜眉毛為諸人說破。香嚴透語滲漏。被語言縛殺。石霜透情滲漏。被情識使殺。曹山透見滲漏。被見聞覺知惑殺。分明說了。具眼者辯取。
示眾舉。提婆達多在地獄中。世尊令阿難傳問云。汝在地獄中。可忍受否。云我雖在地獄中。如三禪天樂。世尊又令阿難傳問。爾還求出否。云待世尊入地獄。我即出。阿難云。世尊是三界大師。豈有入地獄分。云世尊既無入地獄分。我豈有出地獄分。師云。既無出分又無入分。喚甚麼作釋迦老子。喚甚麼作提婆達多。喚甚麼作地獄。還委悉麼。自携瓶去沽村酒。却著衫來作主人。
示眾舉。招慶問羅山。有人問巖頭。塵中如何辯主。頭云。銅沙鑼裏滿盛油。意作麼生。山召大師。慶應諾。山云。獼猴入道場。山却問明招。或有人問爾作麼生。招云。箭穿紅日影。師云。還會麼。獼猴入道場。箭穿紅日影。兩箇老古錐。擔雪共填井。喝一喝。
示眾舉。招慶普請擔泥次。中路按拄杖問。僧云。上窟泥下窟泥。僧云。上窟泥。慶打一棒。又問一僧。上窟泥下窟泥。僧云。下窟泥。慶亦打一棒。又問明招。招放下泥擔叉手云。請師鑑。招慶便休師云。招慶雖然休去爭奈明招不甘。雲門當時若見他。放下泥擔云。請師鑑。劈脊也與一棒。看他如何折合。
示眾舉。睦州問僧。近離甚處。僧云。河北。州云。河北有箇趙州和尚。上座曾到彼麼。僧云。某甲近離彼中。州云。趙州有何言句示徒。僧遂舉喫茶話。睦州乃云。慚愧。却問僧。趙州意作麼生。僧云。只是一期方便。睦州云。苦哉趙州。被爾將一杓屎潑了也。便打。後來雪竇云。這僧克由叵耐將一杓屎潑他二員古佛。師云。雪竇只知一杓屎潑他趙睦二州殊不知。這僧末上被趙州將一杓屎潑了。却到睦州。又遭一杓。只是不知氣息。若知氣息。甚麼處有二員古佛。
示眾舉。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門云。餬餅。師云。雲門直是好一枚餬餅。要且無超佛越祖底道理。
示眾舉。洞山云。須知有佛向上事。僧問。如何是佛向上事。山云。非佛。雲門云。名不得狀不得。所以言非。師云。二尊宿恁麼提持佛向上事且緩緩。這裏即不然。如何是佛向上事。拽拄杖劈脊便打。免教伊在佛向上桗根。
示眾舉。石門聰和尚云。十五日已前諸佛生。十五日已後諸佛滅。十五日已前諸佛生。爾不得離我這裏。若離我這裏。我有鉤鉤爾。十五日已後諸佛滅。爾不得住我這裏。若住我這裏。我有錐錐爾。且道正當十五日。用鉤即是用錐即是。遂有頌云。正當十五日鉤錐一時息。更擬問如何。回頭日又出。師云。恢張三玄三要。扶竪臨濟正宗。須是恁麼人始得。雖然如是。雲門即不然。十五日已前。諸佛本不曾生。十五日已後諸佛本不曾滅。十五日已前爾若離我這裏。我也不用鉤鉤爾。一任橫擔拄杖緊峭草鞵。十五日已後爾若住我這裏。我也不用錐錐爾。一任拗折拄杖高掛鉢囊。且道正當十五日。合作麼生。乃云。十五日前後鉤錐徒爾為。今朝是十五。正好用鉤錐。且作麼生用。路逢死蛇莫打殺。無底籃子盛將歸。
示眾舉。白雲祥和尚問僧。不壞假名而談實相作麼生。僧云。這箇是椅子。白雲以手撥云。將鞵袋來。僧無對。白雲云。這虛頭漢。雲門聞云。須是祥兄始得。師云。雲門扶彊不扶弱。爭奈憐兒不覺醜。這僧當時若是箇漢。待他道將鞵袋來。便與掀倒禪床。直饒白雲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也分疎不下。
示眾舉。石頭問長髭。甚處來。髭云。嶺南來。頭云。大庾嶺頭一鋪功德成就也未。髭云。成就久矣。只欠點眼在。頭云。莫要點眼麼。髭云。便請。頭垂下一足。髭便禮拜。頭云。子見箇甚麼便禮拜。髭云。如紅鑪上一點雪。師云。眾中商量甚多。或云。無眼功德有甚點處。或云。莫要點眼麼。待他道便請。好劈脊便打。若恁麼未免穢污這功德。雲門即不然。待這老漢垂下一足。但道起動和尚。
示眾舉。王大王向雪峯會裏請晏監寺住鼓山。雪峯與孚上座送出門。回至法堂上乃曰。一隻聖箭直射入九重城裏去也。孚云。和尚是伊未在。峯曰。渠是徹底人。孚云。若不信。待某甲去勘過。遂往路中把住云。師兄向甚麼處去。鼓山云。九重城裏去。孚云。忽遇三軍圍閉時如何。山云。他家自有通霄路。孚云。恁麼則離宮失殿去也。山云。何處不稱尊。孚便回謂雪峯曰。好一隻聖箭折却也。遂指前話。峯云。渠語在。孚云。這老凍膿。畢竟有鄉情在。師云。眾中商量道。甚麼處是聖箭折處。云鼓山不合答他話。是聖箭折處。鼓山不合說道理是聖箭折處。恁麼批判。非唯不識鼓山。亦乃不識孚老。殊不知。孚上座正是一枚賊漢。於鼓山面前納一場敗闕。懡㦬而歸。却來雪峯處拔本。大似屋裏販揚州。若非雪峯有大人相。這賊向甚處容身。當時可惜放過。却成不了底公案。只今莫有為古人。出氣底麼。試出來。我要問爾。甚麼處是聖箭折處。
示眾舉。明招向火次。僧忽問。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未審此四句。那句是賓。那句是主。明招撥開火云。爾向這裏與我拈出一莖眉毛看。僧云。非但某甲。盡大地人喪身失命。招云。何故自把髻投衙。師云。這僧有頭無尾。明招有尾無頭。若人道得頭尾圓全句。雲門與爾拄杖子。
示眾舉。南泉坐次。一僧問訊叉手而立。泉云。太俗生。僧合掌。泉云。太僧生。僧無語。師云。合掌太僧生。叉手又俗氣。總不恁麼時。尊體無頓處。無頓處有巴鼻。唵蘇嚕蘇嚕悉唎悉唎。喝一喝云。是甚麼。近來王令稍嚴。不許攙行奪市。
示眾。三十年來弄馬騎。今朝却被驢兒攧。就地拾得麗水金。拈起却是新羅鐵。報諸人別不別。夜來雪壓雲門。凍得烏龜成鼈。
除夜示眾。今夜喚明朝作來年。明朝喚今夜作去歲。既稱來年今夜合來。既號去歲明朝合去。來年今夜不見來。去歲明朝定不去。既不來又不去。業識茫茫無本據。大圓鏡裏絕纖塵。箇中豈著閑家具。是則是別又別。爍迦晃破秋天月。龐公不昧本來身。大似飛龍成跛鼈。爾諸人瞥不瞥靈利漢。須看時節。五九盡處又逢春。衲僧腦後三斤鐵。喝一喝。
示眾。夜來兔子趕大蟲。天明走入無何有。月下珊瑚長數枝。萬象森羅齊稽首。驀拈拄杖云。拄杖子不唧?。渠儂却善分妍醜。李公爛醉絕倒時。元是張公喫村酒。報諸人急回首。切忌癡狂外邊走。
示眾。舉麻谷持錫到章敬。遶禪床三匝振錫一下。卓然而立。師云。純鋼打就生鐵鑄成。敬云。是是。師云。錦上鋪華三五重。谷又持錫到南泉。遶禪床三匝振錫一下。卓然而立。師云。已納敗闕了也。泉云。不是不是。師云。枷上更著杻。谷云。章敬道是。和尚為甚麼道不是。師云。愁人莫向愁人說。泉云。章敬則是是。汝不是。此是風力所轉。終成敗壞。師云。試把火照看南泉面皮厚多少。復召大眾云。雲門恁麼批判。且道。肯他不肯他。
示眾。舉南嶽和尚遣僧問馬祖云。作麼生。祖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師云。雲門即不然。夜夢不祥書門大吉。
示眾。俊鷂不打籬邊兔。猛虎終不食伏肉。毛頭星現北斗前。把斷天關并地軸。
示眾。舉僧問雲峯。如何是心地法門。峯云。不從人得。僧云。不從人得時如何。峯云。此去衡陽不遠。師云。雲門即不然。如何是心地法門。不從人得。不從人得時如何。看脚下。
大慧普覺禪師住江西雲門菴語錄卷第七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住福州洋嶼菴語錄卷第八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入菴示眾。恁麼恁麼。理隨事變。不恁麼不恁麼。事得理融。恁麼中不恁麼。寬廓非外。不恁麼中却恁麼。寂寥非內。寂寥非內也。觀法界於一塵之中。寬廓非外也。見一塵遍法界之內。無始無終無前無後。無古無今一時清淨。便恁麼去。止宿草菴且在門外。何故。猶是教乘極則。未是衲僧本分事。直須恁麼中不恁麼。不恁麼中却恁麼。直下便揑到這裏直得三世諸佛諸代祖師天下老和尚無摸?處。更說甚麼內。說甚麼外。說甚麼理。說甚麼事。說甚麼法界。說甚麼一塵。以拂子擊禪床一下云。若向這裏證得去。在內不寂在外不常。在無不減在有不增。不住兩頭不居中位。乾峯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睦州盞子落地楪子成七片。有甚麼過。良久喝一喝云。任大也須從地起。更高爭奈有天何。復舉。僧問巖頭。三界競起時如何。頭云。坐却著。僧云。未審師意如何。頭云。移取廬山來。即向汝道。師云。巖頭古佛向萬仞崖頭垂手。鑊湯鑪炭裏橫身。蓋為慈悲之故有落草之談。今日若有人問雲門。三界競起時如何。只向他道。快便難逢。未審師意如何。移取雲門山來。即向汝道。
剏菴林司法為考大祥請示眾。福城東有大長者。居福城東海嶼上。於不思議塵劫中。承事供養無數佛。善哉長者世希有。如優曇華時一現。發啟廣大真實心。剏無佛處阿蘭若。若昔智人建梵剎。折草插地即成就。此心堅固等須彌。或讚或毀不搖動。魔王軍眾數甚多。覩茲殊勝自摧伏。長者視身如浮雲。變滅須臾不長久。當生佛國時節來。撒手便行不回顧。有子遵義起其家。志願身心俱及第。仁者則壽語不誣。當知今亦未甞死。我來居是阿蘭若。不見長者生遺恨。故說此偈聊發揚。同住如來寂滅海。
示眾。以字不成八字。非爍迦羅眼不能窺。一毛頭上重拈出。忿怒那吒失却威。
示眾。一句中具三玄門。一玄門有三要路。臨濟小廝兒。只具一隻眼。四方八面來。只打中間底。卒風暴雨時。向古廓裏嚲得過。興化老凍膿。全未夢見在。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是時人窠窟。趙州古佛。直得五年分疎不下。灼然鵝王擇乳。素非鴨類。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錯舉。揭却腦蓋換却眼睛。汝等諸人。不用鑽龜打瓦。百丈被馬祖一喝。直得三日耳聾。作麼生圖度。切忌停囚長智。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含元殿裏休問長安。莫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既然如是。向這裏說。高高峯頂立。深深海底行。得麼。香象渡河截流而過得麼。如金翅擘海直取龍吞得麼。既不許恁麼。如今不免且作死馬醫。驀拈拄杖卓一下云。太陽溢目。萬里不掛片雲。超佛越祖之談。已為掃來填溝塞壑了也。且道。清平木杓笊籬井索錢貫。雪峯輥毬禾山打鼓。畢竟向衲僧分上。成得箇甚麼邊事。還委悉麼。莫待是非來入耳。從前知己反為讎。復卓一下喝一喝。
善友請示眾。心空及第無階級。直下忘懷罪性空。一念廓然三際斷。千差萬別盡圓通。
示眾。針鋒頭上透天關。著意忘懷兩不堪。直下早踰千萬劫。即今成佛未同參。所以雪峯道。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若是靈利漢。聊聞舉著。剔起便行。更不周由者也。還委悉麼。出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
陳氏為考妣懺塔請示眾。普賢身相無有二。八萬四千毛孔剎。一一毛孔一如來。一一如來一塔廟。舍利堅固金剛身。虛空可壞此不朽。女子陳氏報劬勞。一一塔廟一瞻禮。滿足八萬四千拜。盡諸毛孔無有遺。所獲功德不可量。正與普賢行願等。用嚴慈父及慈母。遍及法界諸有情永離苦海證菩提。悉得心空超彼岸。
福州洋嶼菴語錄(終)
泉州小豁雲門菴語錄。
入菴示眾。舉波斯匿王問世尊。勝義諦中還有世俗諦否。若言其有。智不應一。若言其無。智不應二。一二之義。其義云何。世尊答曰。汝於過去龍光佛所。曾問此義。我今無說。汝亦無聞。無說無聞。是名一義二義。師云。大小釋迦老子。被箇俗漢等閑拽轉鼻孔。直得分疎不下。今日或有人問雲門。勝義諦中還有世俗諦否。若言其有。智不應一。若言其無。智不應二。一二之義。其義云何。且作麼生支遣。良久云。插一枝草建梵剎。破妄想塵出經卷。饒益廣大諸有情。成就無邊希有事。驀拈拄杖卓一下云。梵剎已建。妄想塵已破。大經卷已出。頓漸偏圓權實半滿。一一分明。種種法門種種方便。種種智慧種種因果。種種殊勝種種行願種種莊嚴。只在檀越給事一毛端上以妙明心印一印印定。還信得及麼。若信得及。即今成佛不假修治。非但檀越給事如是。乃至過現未來微塵諸佛諸代祖師。古往今來一切知識天下老和尚舌頭。亦以此印印定。無異無同。一一妙明。一一具足。修如是行。成如是事。滿如是願。獲如是福。無古無今。無終無始。無成無壞。無悟無迷。如是了達。如是證入。如是究竟。亦只在檀越給事一毛端上。不異善財入彌勒樓閣。塵沙法門一時頓證。無量功德遍處莊嚴。如帝網交光互相融通。互相攝入互為主伴。一一周匝一一無偏。普令無數善心不善心眾生。覩諸殊勝皆發。無上正等菩提之心生希有想。非但檀越給事如是。雲門今日亦如是。非但雲門與給事如是。現前僧俗大眾一一平等一一無差一一如是。正當恁麼時。且道。是勝義諦耶。是世俗諦耶。是有耶是無耶。是一義耶是二義耶。是說耶是無說耶。是智耶是無智耶。是聞耶是無聞耶。試斷看。若斷得出。檀越給事。建大寶坊。作大佛事。功不唐捐若斷不出。雲門為蛇畫足去也。擲下拄杖拍禪床云。透過鐵圍山。北斗面南看。
浴佛示眾。末後一句子。聲前露裸裸。蓋天蓋地蓋聲蓋色。黃面老子得箇一著子。便道。未離兜率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及至初生。則震動一切世界網。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大師子吼道。天上天下惟我獨尊。為一大事因緣故。開佛知見示佛知見。悟佛知見入佛知見。殊不知。數千年後被箇跛脚阿師要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且道。釋迦老子過在甚麼處。莫是指天指地開大口麼。莫是不合鼓弄人家男女麼。莫是開佛知見示佛知見悟佛知見入佛知見麼。若恁麼商量。不唯謗他釋迦老子。亦乃辜負雲門大師。到這裏若知雲門落處。即知自己落處。且道。落在甚麼處。良久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復舉。僧問五祖。如何是佛。祖云。露胸跣足。如何是法。云大赦不放。如何是僧。云釣漁船上謝三郎。師云。此三轉語。一轉具三玄三要。四料揀四賓主。洞山五位雲門三句。百千法門無量妙義。若人揀得。許爾具一隻眼。
結夏示眾。今日是眾僧結制之辰。雲門菴比丘宗杲。與赤肉團上無位真人現前清淨大眾。以法界為伽藍。同諸菩薩九十日內安居其中。跳金剛圈吞栗棘蓬。作夢中佛事。降鏡裏魔軍。三業清淨六根明潔。身四威儀無諸過患。懸契如來一百四十大願。紹三寶種永不斷絕。苟能如是修證。如是安居。是大丈夫漢。是真出家兒。不須謹守蠟人如鵝護雪。其或未然。趙州東壁掛葫蘆。莫道不疑好。拍禪床下座。
示眾。雲門昨日晝寢。夢乘一葉輕舟。泛東大洋海。騎新修佛殿。入螻蟻穴中。迤邐行到十字街頭萬人叢裏。見一隊彊項衲僧。口裏談玄演妙。舉古明今。說靈雲見桃華悟道。香嚴聞擊竹明心。雪峯連年輥毬。禾山長時打鼓。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拄。方作此夢。忽然被人驚覺。元來却是喜通聚三上座鞵履作聲。雲門雖然眼開。猶在夢中未惺。三上座近前作禮曰。請和尚來日為眾說禪。雲門夢裏應渠曰諾。今日擊動法鼓。大眾上來。且道。說箇甚麼即得。昨日夢說禪。如今禪說夢。夢時夢如今說底。說時說昨日夢底。昨日合眼夢。如今開眼夢。諸人總在夢中聽。雲門復說夢中夢。良久云。驢脣先生開口笑。阿脩羅王打勃跳。海神失却夜明珠。擘破彌盧穿七竅。三人上座請談禪。平地無風浪拍天。禪禪不用思量卜度。非干文字語言。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巖頭剗之則曰。是句非句。臨濟用之則曰。三要三玄。禪禪吞却栗棘蓬。透出金剛圈。休論趙州老漢庭前柏樹子。莫問首山新婦騎驢阿家牽。但請一時放下著。當人本體自周圓。召大眾云。且作麼生說箇周圓底道理。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喝一喝。
解夏示眾。衲僧相見莫疑猜。布袋結頭今日開。露柱著衫南嶽去。燈籠脫帽上天台。驀拈拄杖云。只有雲門木上座。終年無去亦無來。有時獨靠古屏畔。覷破門前下馬臺。擲下拄杖下座。
示眾。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遇貴則賤。遇賤則貴。築著磕著。沒處回避。南嶽天台去路通。君向西兮我向東。風從虎兮雲從龍。喝一喝云。拈起簸箕別處舂。熨斗煎茶銚不同。
示眾。舉僧問雲門。如何是道。門云。透出一字。師云。透出一字却不相似。急轉頭來張三李四。下座。
示眾。舉教中道。生滅滅已寂滅現前。師云。真生無可生。真滅無可滅。寂滅忽現前。蝦蟆吞却月。
示眾。舉僧問趙州。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時如何。州云。今朝又風起。師云。今朝又風起。鬧處莫插觜。觸著閻羅王。帶累陰司鬼。
示眾。舉法眼問覺鐵觜。近離甚處。覺云。趙州。眼云。承聞趙州有柏樹子話是否。覺云無。眼云。往來皆謂。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上座何得道無。覺云。先師實無此語。和尚莫謗先師好。師去。若道有此語。蹉過覺鐵觜。若道無此語。又蹉過法眼。若道兩邊都不涉。又蹉過趙州。直饒總不恁麼。別有透脫一路。入地獄如箭射。畢竟如何。舉起拂子云。還見古人麼。喝一喝。
示眾。舉青原思和尚問六祖。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云。汝曾作甚麼來。思云。聖諦亦不為。祖云。落何階級。思云。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器之。師云。莫將閑話為閑話。往往事從閑話生。
示眾。舉龐居士問靈照女。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作麼生會。照云。這老漢頭白齒黃。作這箇見解。居士云。爾作麼生。照云。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師云。龐居士先行不到。靈照女末後太過。直饒齊行齊到。若到雲門。一坑埋却。且道。過在甚麼處。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
示眾。舉雲門云百草頭上道將一句來。眾無語。自代云俱。圜悟老師云劄。師云普。復云。俱劄普日輪午。李將軍射石虎。雖然透過那邊。枉發千鈞之弩。
示眾。舉僧問趙州。四山相逼時如何。州云。無路是趙州。師云。無路是趙州。老將足機籌。關南并塞北。當下一時收。
李參政請示眾。舉裴相國入寺。見壁間畫像。問院主云。壁間是甚麼。主云。高僧。裴云。形儀可觀。高僧在甚麼處。主無語。裴云。這裏莫有禪僧麼。時黃檗在眾。院主云。有一希運上座。頗似禪僧。裴遂召黃檗。舉前話似之。檗云。但請問來。裴云。形儀可觀。高僧在甚麼處。檗召相公。公應諾。檗云。在甚麼處。裴於言下領旨。師云。裴公將錯就錯。脫盡根塵。黃檗信口垂慈。不費心力。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雖然如是。黃檗只有殺人刀。且無活人劍。今日大資相公或問雲門。形儀可觀。高僧在甚麼處。雲門亦召云。相公。相公若應諾。雲門即向道。今日堂中特謝供養。
示眾。舉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僧云。和尚莫將境示人。州云。我不將境示人。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師云。庭前柏樹子。今日重新舉。打破趙州關。特地尋言語。既是打破關。為甚麼却尋言語。當初將謂茅長短。燒了元來地不平。
蔡郎中請示眾。聊聞舉著便承當。好肉無端已剜瘡。著眼機輪上頭看。方知兩兩不成雙。驀拈拄杖云。見之不取。千載難忘。三世諸佛諸代祖師天下老和尚。被雲門拄杖子一口吞盡。一大藏教填溝塞壑。正當恁麼時。設使德山棒如雨點。臨濟喝似雷奔。還如氈上翻筋斗。鞾裏動指頭。有甚麼用處。恁麼說話。太殺壓良為賤。不識好惡。或被一箇不惜性命底衲僧出來掀倒禪床喝散大眾。也怪他不得。即今還有麼。如無。雲門據欵結案去也。卓拄杖一下。復舉。裴相國捧一尊像。胡跪於黃檗前云。請師安名。檗云。裴休。裴應諾。檗云。與汝安名竟。裴作禮云。謝師安名。師云。裴公黃檗。可謂如水入水。似金博金。雖然如是。檢點將來。不無滲漏。今日蔡郎中。或捧一尊像。請雲門安名。即向道。清淨法身毘盧遮那佛。若云謝師安名。即向道。下坡不走快便難逢。
儲大夫請示眾。徹骨徹髓道一句。三要三玄絕遮護。竺乾四七例皆迷。震旦二三渾未悟。我說是言非正邪。當機覿面休回互。慇懃為報雲臺公。俊鷹不打籬邊兔。
俊上座請示眾。拈拄杖卓一下云。文殊普賢觀音彌勒。又卓一下云。迦葉阿難寒山拾得。又卓一下云。只恁麼全是中全非。又卓一下云。不恁麼全非中全是。如來說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放過一著。文俊上座好與三十棒。且道。是賞他是罰他。擲下云。具眼衲僧。試定當看。
示眾。舉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外道讚歎云。世尊大慈大悲。開我迷雲令我得入。外道去後阿難問佛。外道有何所證而言得入。世尊云。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雪竇云。邪正不分。過由鞭影。師云。邪正兩分。正由鞭影。
示眾。即心即佛莫妄求。非心非佛休別討。紅爐焰上雪華飛。一點清涼除熱惱。
示眾。行不到處說不難。說不到處行不難。行說難到不難到。拈却門前大案山。所以道。靈鋒寶劍。常露現前。亦能殺人亦能活人。進前則喪身失命。退後則瓦解氷銷。不進不退。上無衝天之計。下無入地之謀。正當恁麼時。作麼生是衲僧轉身一路。還委悉麼。好手手中呈好手。紅心心裏中紅心。
示眾。舉僧問趙州。如何是趙州。州云。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僧云。不問這箇。州云。爾問趙州聻。師云。這僧問趙州。趙州答趙州。得人一馬還人一牛。人平不語水平不流。會麼。受恩深處宜先退。得意濃時便好休。
為圜悟和尚舉哀拈香。指真云。這老和尚。一生多口攪擾叢林。近聞已在蜀中遷化了也。且喜天下太平。雲門昔年雖曾親近。要且不聞他說著箇元字脚。所以今日作一分供養。點一盞茶。燒此一炷香。熏他鼻孔。即非報德酬恩。只要辱他則箇。召大眾。云既不聞他說箇元字脚。又無恩德可報。何故特地作這一場笑具。還委悉麼。冤有頭債有主。偶因失脚倒地。至今怨入骨髓。遂燒香。
當晚小參。舉僧問長沙。南泉遷化向甚麼處去。沙云。東家作驢西家作馬。僧云。未審意旨如何。沙云。要騎便騎要下便下。師云。今日或有人問雲門。圜悟老師遷化向甚麼處去。即向他道。入阿鼻大地獄去也。未審意旨如何。飲洋銅汁吞熱鐵圓。或問。還救得也無。云救不得。為甚麼救不得。是這老漢。家常茶飯。
善友請示眾。妄心顛倒造諸業。回趣真乘即懺摩。真妄兩頭俱透脫。海南東畔是新羅。
示眾。舉百丈凡參次。有一老人。常隨眾聽法。眾人退老人亦退。忽一日不退。丈遂問。面前立者復是何人。老人云。某甲非人也。於過去迦葉佛時。曾住此山。因學人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對云。不落因果。五百生墮野狐身。今請和尚。代一轉語。貴脫野狐身。老人遂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丈云。不昧因果。老人於言下大悟。便脫野狐身。師云。不落與不昧。半明兼半晦。不昧與不落。兩頭空索索。五百生前箇野狐。而今冷地謾追呼。喝一喝云。座中既有江南客。休向罇前唱鷓鴣。
示眾。舉道吾與漸源。至一家弔慰。源拊棺云。生耶死耶。吾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源云。為甚麼不道。吾云。不道不道。回至中路。源云。和尚快與某甲道。若不道打和尚去。吾云。打即任打。道即不道。師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公案兩重一狀領到。露刃吹毛截斷綱要。脫却鶻臭衫。拈了炙脂帽。大坐當軒氣浩浩。喝一喝。下座。
施主供養羅漢示眾。丹霞燒却木佛。翠微供養羅漢。一人左手擡。一人右手按。賓主既歷然。吾道一以貫。師子獨游行。豈復求侶伴。團圞擘不開。打鼓普請看。雖不直分文。傾國不肯換。遂鳴指三下云。蘇盧㗭哩薩婆訶。
端午示眾。拈拄杖舉雲門大師道。從上諸聖。為甚麼不到這裏。蓮華峯菴主道。古人到這裏。為甚麼不肯住。師云。二尊宿。折東籬補西壁。抱橋柱澡洗。把纜放船即不無。要且無為人底道理。雲門即不然。未到這裏教伊到。已到這裏教伊頭破腦裂。且道。還有為人處也無。良久云。一二三四五。虛空闕處補。五四三二一。當門書大吉。好手揮斤去。鼻泥。衲僧機妙安能識。驀然識百草頭邊露消息。且作麼生是露底消息。唵部臨唵齒臨。急急如律令。卓一下。
示眾。舉僧問睦州。一言道盡時如何。州云。老僧在爾鉢囊裏。又問雲門。一言道盡時如何。門云。裂破。師云。或有人問山僧。一言道盡時如何。這漆桶。
示眾。舉僧問雲門。達磨九年面壁。意旨如何。門云。念七。師云。念七念七。全無消息。背看分明。正觀難識。既是正觀。為甚麼難識。可知禮也。
示眾。舉龐居士問馬大師。不昧本來身。請師高著眼。大師直下覷。士云。一種沒絃琴。唯師彈得妙。大師直上覷。居士禮拜。大師歸方丈。居士隨後至方丈云。適來弄巧成拙。師云。且道。是馬大師弄巧成拙。龐居士弄巧成拙。還有緇素得出者麼。若緇素不出。癩馬繫枯樁。直饒緇素得出。也是蝦蟆口裏一粒椒。
示眾。舉龐居士云。心如境亦如。無實亦無虛。有亦不管。無亦不拘。不是聖賢了事凡夫。師云。白的的清寥寥。水不能濡火不能燒。是箇甚麼。切不得問著。問著則瞎却爾眼。以拄杖擊香臺一下。
示眾。舉古德云。佛法也大有。只是舌頭短。師云。向道莫行山下路。果聞猿叫斷腸聲。
蔡春卿薦考請示眾。舉洛浦示眾云。孫臏收鋪去也。有卜者出來。時有僧出曰。請和尚一卜。浦云。汝家爺死。僧無語。法眼代拊掌三下。師云。這僧沒興死却爺。又被他人拊掌。信知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然洛浦善卜。法眼善斷。若子細思量。爻象吉凶。二老一時漏逗。既占得火風鼎卦。何故斷作地火明夷。雲門即不然。驀拈拄杖云。孫臏門下死却郎罷。連卓三下云。會麼。內屬艮宮。再求外象。又卓三下云。千靈萬聖。萬聖千靈。莫順人情。復卓一下云。吉凶上卦。
屏山居士劉寶學請示眾。大根大器大丈夫。不越一念了大事。三世諸佛立下風。此人堪作如來使。三世諸佛既立下風。為甚麼却作如來使。良久云。鐵輪天子寰中勅。須信官差不自由。
江給事請開佛光明。師執筆云。教中道。清淨慈門剎塵數。共生如來一妙相。一一諸相莫不然。是故見者無厭足。又道。如來眼有大人相。名自在普見雲。以眾妙寶而為莊嚴。摩尼寶光清淨瑩徹。普見一切皆無障礙。既然如是。為甚麼却要他人點眼。還有道得底麼。若也道得。非獨為黃面老子出氣。亦使遍法界眾生悉沾利益。若道不得。聽取一頌。舉頭忽覩明星現。因茲眼病見空華。遂以筆點云。今日還渠舊光彩。碧眸炯炯照塵沙。
泉州小谿雲門菴語錄卷第八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雲居首座寮秉拂語錄卷第九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秉拂。僧問。萬鍛爐中鐵蒺蔾。當塗佛祖不容伊。而今信手拈來用。未審如何話此機。師云。沒這閑家具。進云。只如廣敷此座。是閑不閑。師云。髑髏粉碎不知痛。進云。可謂鐵鞭指出胡人路。抝曲由來為後人。師云。鐵蒺䔧在甚麼處。進云拶。師云。笑殺衲僧。乃云。夷門昔日呈家醜。拈出無邊栗棘蓬。今日甌峯孤頂上。幸然無事又相逢。相逢即且置。其中事作麼生。若有人道得一句。便請各自歸堂。若道不得。打葛藤謾諸人去也。諸佛未出世時有。即今巴鼻一人人。頂門上輝大寶光。出世後消息全無。一箇箇脚跟下縱橫十字。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拶著不來。三千里外穿却鼻孔。到這裏直饒置無邊剎境於一毛頭上。只這一毛頭。從甚麼處得來。納百億須彌盧於一粒粟中。只這一粒粟。又向甚麼處安著。如是則易。不如是則難。休於言上覓莫向意中求。如是則難。不如是則易。識取鉤頭意。莫認定盤星衲僧拄杖子。拈得便行。切忌向平地上釘樁搖艣。所以道。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只如一大藏教說權說實說頓說漸說有說無。乃至西天此土諸代祖師。古往今來一切知識。種種言語種種作用。且道。是知解耶。非知解耶。若定奪得出秉拂上座一場敗闕。若定奪不出。潑第二杓惡水去也喝一喝云。是甚麼。有照用無向背。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睦州一向擔板。趙州貴買賤賣。獨有三聖瞎驢。至今遭人笑怪。須彌山突出諸人額角邊。大海水灌入諸人鼻孔裏。即且置。馬大師道。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又作麼生商量。還委悉麼。多年曆日無人問。驀地拈來愁殺人。喝一喝。復舉。巖頭參德山。纔跨門便問。是凡是聖。山便喝。頭便禮拜。後有僧舉似洞山。山云。若不是奯公。也大難承當。巖頭聞云。洞山老漢不識好惡。錯下名言。我當時一手擡一手搦。師云。猛虎不識阱阱中身死。蛟龍不怖劍。劍下身亡。巖頭雖於虎阱中有透脫一路。向劍刃上有出身之機。若子細檢點將來。猶欠悟在。只今還有為巖頭作主底麼。出來與杲上座相見。良久喝一喝拍一拍云。洎合停囚長智。
冬至秉拂。豁開戶牖。妙手畫難成。當軒者誰。擡眸已蹉過。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不是禪不是道。三世諸佛說不及。六代祖師傳不到。便恁麼去。只是箇無孔鐵鎚。直饒出得荊棘林。未免死於平地上。所以道。言無展事語不投機。承言者喪滯句者迷。可中有箇出情塵超物外。不承言不滯句。百草頭上薦得祖師。鬧市裏識得自己。直下如龍得水。似虎靠山。脚跟下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何故。我王庫內無如是刀。若是出格道流。必不作這般去就。雖然如是。盡法無民。今夜放一線道。與諸人相見。舉起拂子云。君子道長。畫一畫云。小人道消。滴水一滴凍。節令不相饒。狸奴白牯鼻繩斷。水底藏身被火燒。擊禪床一下。復舉。本仁示眾云。尋常不欲向聲前句後鼓弄人家男女。何故。且聲不是聲。色不是色。有僧問。如何是聲不是聲。仁云。喚作色得麼。僧云。如何是色不是色。仁云。喚作聲得麼。僧禮拜。仁云。且道。為爾說答爾話。若人辯得。許爾有箇入處。師云。本仁將一穿雲居子。換却天下人眼睛。却被這僧將一條斷貫索。不動干戈穿却鼻孔。後來舜老夫拈云。本仁既已入草。這僧又落深村。然則陽春雪曲。時人難和。村歌社舞。到處與人合得著。師云。舜老夫是則也是。未免隨摟摗。秉拂上座。不惜眉毛。為諸人說破。聲不是聲。色不是色。馬後驢前神出鬼沒。雪曲陽春和不齊。村歌社舞且淈?。以拂子擊禪床云。這箇決定不是聲。復舉起云。這箇決定不是色。且畢竟是箇甚麼。喝一喝云。此時若不究根源。直待當來問彌勒。
韓德全朝議請秉拂。僧問。達磨西來將何傳授。師云。不可總作野狐精見解。進云。如何是麁入細。師云。香水海裏一毛孔。進云。如何是細入麁。師云。一毛孔裏香水海。進云。和尚為甚麼却顛倒。師云。從來有些子。問三脚驢子弄蹄行時如何。師云。蹋斷趙州略彴子。乃云。作麼作麼。擊開無盡藏。如是如是。抹過太虛空。恁麼不恁麼。直下便透。猶是扶籬摸壁。立地死人。更擬進步向前。如何若何。正是外道邪魔。滅胡種族。即今莫有吾家種草麼。有則出來為眾出氣。如無。更看塗灰抹土一上。妙性圓明離諸名相。本來無有世界眾生。因妄有生。因生有滅。生滅名妄。滅妄名真。喝一喝云。釋家老子當時若下得這一喝。免得漏逗。何故。既是圓明離相。畢竟妄從何起。真從何生。生從何來。滅從何去。若也見得徹去。山河大地萬象森羅四聖六凡。情與無情不消一揑。便見氷銷瓦解。到這裏也無禪也無道。也無心也無性。也無玄也無妙。露裸裸赤灑灑沒可把。便恁麼去。更買草鞵行脚三十年。也未夢見衲僧氣息在。且道。衲僧有甚麼長處。良久云。激電爍開頂門眼。隔谿猿呌一聲寒。復舉。雪峯問僧。近離甚處。僧云。覆船。峯云。生死海未渡。為甚麼覆却船。僧無語。歸舉似覆船。船云。何不道渠無生死。僧再至雪峯。峯再舉前話問僧。僧云。渠無生死。峯云。此不是汝語。僧云。是覆船恁麼道。峯云。我有二十棒。寄與覆船。二十棒老僧自喫。要且不干闍黎事。師云。作家宗師。天然猶在。雖然如是。也是作賊人心虛。是則不干這僧事。二十棒何須自喫。但更添二十棒。只打覆船便了。且道。渠過在甚麼處。老老大大不合與人代語。
歲節秉拂。僧問。舊歲已去新歲到來。還有不涉新舊者也無。師云有。進云。那箇是不涉新舊者。師云。諸佛菩薩畜生驢馬。進云。今夜小出大遇去也。師云。我已無端入荒草。爾又跳入屎坑裏。進云。彼此不著便。師云。果然隨我來。乃云。百尺竿頭進一步。甚麼處得這。消息來。萬仞峯前露一機。墮在時人窠窟裏。莫妄想放下著。絕伎倆處便肯承當。鼻孔索頭在我手裏。所以南泉道。牽牛向谿東放。不免食他國王水草。牽牛向谿西放。亦不免食他國王水草。不如隨分納些些。總不見得。杲上座隨分納些些去也。良久云。釋迦掩室於摩竭。耕地種蒺蔾。淨名杜口於毘耶。錮鏴著生鐵。須菩提唱無說以顯道餿飯祭閑神。釋梵絕聽而雨華果有領受者。直饒向上一路千聖不傳。硬紏紏活鱍鱍。棒下無生忍。臨機不見師也。是隔鞾抓痒。總不恁麼。落在無事界中。且作麼生通得箇機關。應得箇時節去。驀拈拄杖卓一下云。還委悉麼。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孟春猶寒終而復始。釋迦老子是繫驢橛。一大藏教是破故紙。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超佛越祖之談。未語已前向諸人。脚跟下蹉過了也。畢竟如何。毘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又卓一下。復舉僧問鏡清。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清云有。僧云。如何是新年頭佛法。清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僧云。謝師答話。清云。山僧今日失利。又僧問明教。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教云無。僧云。年年是好年。日日是好日。為甚麼却無。教云。張公喫酒李公醉。僧云。老老大大龍頭蛇尾。教云。山僧今日失利。師云。二尊宿。一人向高高峯頂立不露頂。一人向深深海底行不濕脚。是則也是。未免有些誵訛今夜或有人問杲上座。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只向他道。今日一隊奴僕在茶堂裏。村歌社舞弄些神鬼。直得點胸尊者惡發把鉢盂峯。一擲擲過恒河沙世界之外。驚得憍陳如怕怖慞惶。倒騎露。柱跳入擔板禪和鼻孔裏。撞倒舒州天柱峯。安樂山神忍俊不禁。出來攔胸搊住云。尊者爾既稱阿羅漢。出三界二十五有塵勞。超分段生死。因甚麼有許多無明。被這一問。不勝懡㦬。却回佛殿裏。第三位打坐。依舊點胸點肋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自云。住住。杲上座他問新年頭佛法。為甚麼一向虛空裏打筋斗。說脫空謾人。良久云。杲上座今夜失利。
熊伯莊請秉拂。諸法寂滅相。不可以言宣。釋迦老子在摩竭提國。三七日內啟口無由。達磨大師對梁武帝。盡力提持。只道得箇不識。若也一向坐却去。盡大地更無一人發真歸源。先聖幸有第二義門。何妨於中通一線路。所以道。真如淨境界。一泯未嘗存。能隨染淨緣。遂成十法界。乃舉起拂子云。這箇拂子。與過去諸佛未來諸佛現在諸佛。同一悲智。同一行願。同一慈力。同一眼觀。同一耳聽。同一鼻嗅。同一舌嘗。同一身觸。同一意思。隨宜說法。為諸大菩薩說六波羅蜜。令其各證無生法忍。為聲聞緣覺說十二緣生四諦真理。令其各得八解六通證寂滅樂。為諸天眾說一切諸行皆悉無常。一切樂具悉皆衰謝。令其各得出離三界。為諸人眾說不昧因果法。令其各各修十善道永淨三業。為阿脩羅眾說無我法。令其捨離憍慢放逸安住忍地。為諸地獄極苦眾生說罪性不在內外中間。令其一念頓超十地。為諸餓鬼傍生說永斷根本無明法。令其捨離饑渴熱惱生人天中。拂子如是隨宜說如是法。一大藏教也不增一字。也不減一字。諸人還信得及麼。若信不及。却聽拂子重說偈言。遂擊禪床一下云。是聖是凡俱解脫。巍巍三界獨稱尊。復舉。僧問睦州。經頭以字不成八字不是。未審是甚麼字。州彈指一下云。會麼。僧云。不會。州云。上來講讚無限勝因。蝦蟇勃跳上天。蚯蚓驀過東海。師云。這僧只問經頭一字。睦州盡將善知眾藝差別字輪。以龍龕手鑑唐韻玉篇。從頭註解。撒在這僧懷裏。這僧也不妨奇特。直下便肯承當。且道。甚麼處是他承當處。聽取箇註脚。以字不成八字。不是彈指。未終普天匝地擊開四十二般若波羅蜜門。參透華嚴會中善知眾藝。教內教外一時收。世出世間皆周備。無邊罪咎如火銷氷。無量勝義如恒沙聚。更有箇末後句。堅牢庫藏永收藏。總屬山前熊伯莊。
秉拂。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其理自彰。且道。即今是甚麼時節。莫是坐底坐立底立麼。莫是春雨如膏春雲如鶴麼莫是香煙匌匝燈燭熒煌麼。莫是僧俗交參同會一處麼。若恁麼。只見一邊。須知微塵諸佛出世降王宮坐道場轉法輪降魔軍度眾生入涅槃。總不出這箇時節。諸人若信得及。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若信不及。說老婆禪去也。佛不遠人。即心而證。獼猴弄黐膠。法無所著。觸境皆如。枯樁繫癩馬。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渾家送上渡頭船。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吐出野狐涎。再服平胃散。可中有箇漢。向未屙已前。驀跳得出。高高處觀之不足。低低處平之有餘。可以高超三界獨步大方。可以截生死流據佛祖位。便恁麼去。止宿草菴且居門外。何故。不見古人道。善言言者言所不能言。善迹迹者迹所不能迹。迹所不能迹無迹。言所不能言無言。既無言又無迹。雲門手中扇子。勃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畢竟是何宗旨。喝一喝云。山斷疑休去。峯高又起來。復舉。龍牙頌云。一切名山到因脚。辛苦年深與襪著。而今年老不能行。手裏把箇破木杓。白雲端和尚云。龍牙老人可謂熟處難忘。師云。端和尚恁麼道。大似以己方人。杲上座即不然。家貧難辦素食。事忙不及草書。
結夏秉拂。聲前逈逈一路子。黃面瞿曇不知一句。明明百草頭。碧眼胡兒罔措。鬧浩浩處靜悄悄。靜悄悄處鬧浩浩。直下如王寶劍。誰敢當頭擬犯。鋒鋩橫屍萬里。更說甚麼。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更說甚麼香象渡河徹底截流而過。更說甚麼全明全暗雙放雙收。須知恁麼來者寸絲不掛。恁麼去者堆山積嶽。將錯就錯。以大圓覺為我伽藍。身心安居平等性智。九十日內和泥脫墼。到這裏若有轉身一路。則不守自家活計。豈遵先聖軌儀。所以道。全鋒敵聖罕遇知音。同死同生萬中無一。且道。同死同生底。是甚面目。驀拈拄杖云。趙州和尚來也。金佛不度鑪。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卓一下云。百雜碎。沒縫罅。明眼衲僧盲聾瘖啞。金剛水際藏身。非非想天走馬。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盡大地是箇解脫門。是人知有。且道。石室行者蹋碓。因甚麼忘却移脚。良久喝一喝。復舉。三聖道。我逢人即出。出則不為人。興化道。我逢人即不出。出則便為人。真淨和尚云。這兩箇老古錐。竊得臨濟些子活計。各自分疆列界。氣衝宇宙。使明眼人只得好笑。師云。真淨老人大似欺誣亡沒。杲上座即不然。豁開三要三玄路。坐斷須彌第一峯。且道。在三聖分上耶。在興化分上耶。具眼者辯取。
秉拂僧問。古鏡未磨時如何。師云。火不待日而熱。進云。磨後如何。師云。風不待月而涼。進云。麼與未磨時如何。師云交。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意作麼生。師云。釘釘膠黏。乃云。諸祖要妙。非競辯而求。激揚鏗鏘以摧異見。所以德山入門便棒。石火迸青天。臨濟入門便喝。旱雷轟宇宙。不是目前法。亦非向上機。恁麼不恁麼。便跳得出。正在葛藤窠裏。合作麼生評議。合作麼生話會。不可說大機大用大解脫。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了便休。還得也無。不見風穴和尚道。設使言前薦得。猶是滯殼迷封。縱饒句下精通。未免觸塗狂見。若是本色衲僧。當下領略。便能向聲色頭上座。聲色頭上臥。文殊自文殊。解脫自解脫。泥我甚麼盌。良久云。驚群須是英靈漢。敵聖還他師子兒。選佛若無如是眼。假饒千載又奚為。以拂子擊禪床一下。復舉。百丈再參馬祖侍立次。祖竪起拂子。丈云。即此用離此用。祖掛拂子於舊處。良久云。爾他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丈取拂子竪起。祖云。即此用離此用。丈亦掛拂子於舊處。祖便喝。後黃檗到百丈。一日辭欲禮拜馬祖去。丈云。馬祖已遷化也。檗云。未審馬祖有何言句。丈遂舉再參因緣云。我當時被馬祖一喝。直得三日耳聾。黃檗聞舉不覺吐舌。百丈云。子已後莫承嗣馬祖否。檗云不然。今日因師舉。得見馬祖大機之用。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已後喪我兒孫。師云。百丈被喝。直得三日耳聾。黃檗聞舉不覺吐舌。百丈疑其承嗣馬祖。後因臨濟三度問佛法大意。三度打六十棒。便與三日耳聾出氣臨濟始覺。如蒿枝拂相似。敢問大眾。既是師承有據。因甚麼用處不同。會麼。曹谿波浪如相似。無限平人被陸沈。
施主看藏經請秉拂。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拈起拄杖云。釋迦老子來也。在杲上座拄杖頭上。現妙色身。普告大眾云。毘盧藏中有大經卷。量等三千大千世界。書寫三千大千世界中事。悉盡無餘。我以清淨天眼。觀彼大經卷在一微塵內。今夜對人天眾前。設大方便。破彼一塵。出此經卷。饒益有情去也。卓一下召大眾云。一塵已破。大經卷已出。有頓有漸。有權有實。有半有滿。有中有邊。有理有事。有果有因。百千法門無量妙義。世出世間一切諸法。盡在裏許。諸人還信得及麼。若信得及。出三界越苦海。盡未來際悉得受用。若信不及。釋迦老子却入拄杖裏去也。乃舉起云。若喚作釋迦老子。又是拄杖。若喚作拄杖。又是釋迦老子。釋迦老子穿過拄杖。拄杖穿過釋迦老子。正當恁麼時。是頓耶是漸耶。是權耶是實耶。是半耶是滿耶。是中耶是邊耶。是理耶是事耶。是因耶是果耶。是釋迦老子耶。是拄杖耶。喝一喝云。頓也不可得。漸也不可得。權也不可得。實也不可得。半也不可得。滿也不可得。中也不可得。邊也不可得。理也不可得。事也不可得。因也不可得。果也不可得。釋迦老子也不可得。拄杖也不可得。一塵亦不可得。大經卷亦不可得。現今說法者亦不可得。聽法者亦不可得。只這不可得。亦不可得。遂以拄杖畫一畫云。畫斷葛藤。復舉起云。正當恁麼時。作麼生是各各當人鼻孔。良久云。千聖不知何處去。倚天長劍逼人寒。復卓一下。復舉。昔有一婆子。施財請趙州和尚轉大藏經。趙州下禪床遶一匝云。轉藏已畢。人回舉似婆子。婆云。比來請轉一藏。如何和尚只轉半藏。師云。眾中商量道。如何是那半藏。或云。再遶一匝。或彈指一下。或咳嗽一聲。或喝一喝。或拍一拍。恁麼見解。只是不識羞。若是那半藏。莫道趙州更遶一匝。直饒百千萬億匝。於婆子分上只得半藏。設使更遶須彌山百千萬億匝。於婆子分上亦只得半藏。假饒天下老和尚亦如是遶百千萬億匝。於婆子分上也只得半藏。設使山河大地森羅萬象。若草若木。各具廣長舌相。異口同音。從今日轉到盡未來際。於婆子分上亦只得半藏。諸人要識婆子麼。良久云。鴛鴦綉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
為高菴悟和尚掛真。拈真㡧示眾云。蓮華峯頂真實說。三塔歸來重泄機。兩處路頭俱剔脫。剎塵無不盡光輝。光輝則是人知有。且道。高菴老人本來面目何在。還委悉麼。生佛未具世界未形。直是眉目分明。十分顯露。有人向這裏識得。便與此老把手共行。不向㡧子上摶量名貌。其或未然。雲門不免隨例顛倒去也。遂展開云。還見麼。這箇若是則有兩箇這箇若非當面蹉過。不蹉過沒兩箇。祖堂無位次安排。癡兀軒中且閑坐。
雲居首座寮秉拂終
室中機緣
師問僧。巖頭纔跨德山門便問。是凡是聖。德山便喝。巖頭禮拜。意作麼生。僧云。好箇消息。師云。那裏是好處。僧便喝。師云。爾這一喝。未有主在。出去。
問僧。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爾作麼生會。僧云領。師云。領爾屋裏七代先靈。僧便喝。師云。適來領而今喝。干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甚麼事。僧無語。師便打出。
問僧。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時如何。僧珍重便行。師呵呵大笑。次一僧入。師云。我適來問這僧。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時如何。他珍重便行。爾道他會不會。僧擬問訊。師便打出。
問僧。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僧云。無面目漢。師云。適來有箇師僧如此道了。打出去也。僧擬議。師便打。
問僧。國師三喚侍者。意旨如何。僧云。魚行水濁。師云。莫?沸。僧無語。師便打。
問僧。馬大師道。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意作麼生。僧云。隨家豐儉。師云。好箇隨家豐儉。只是爾不會。僧擬議。師便喝出。
僧請益云。不知某甲死後向甚麼處去。師云。爾只今是生是死。僧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師云。這漸源奴。僧擬議。師便打出。復問一僧。適來這僧納一場敗闕。爾還知麼。僧云知。師亦打出。
問僧。香嚴上樹話。爾作麼生會。僧云。好對春風唱鷓鴣。師云。虎頭上座出眾云。樹上即不問。未上樹。請和尚道。又作麼生。僧云。適來向和尚道了也。師云。好對春風唱鷓鴣。是樹上語樹下語。僧無對。師便打。
問僧。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作麼生。僧云總得。師云。拋却甜桃樹。緣山摘醋梨。
問僧。爾道禪。還受教也無僧云。萬里一條鐵。師云。爭奈觀音院裏有彌勒。僧擬議。師便打出。
僧請益夾山境話。道聲未了。師便喝。僧茫然。師云。爾問甚麼。僧擬舉。師連打喝出。
問僧。道不用修。但莫污染。如何是不污染底道。僧云。某甲不敢道。師云。爾為甚麼不敢道。僧云。恐污染。師高聲叫云。行者將糞箕苕帚來。僧茫然。師便打出。
師纔見僧入。便云。不是出去。僧便出。師云。沒量大人被語脈裏轉却。次一僧入。師亦云。不是出去。僧却近前。師云。向爾道不是。更近前覓箇甚麼。便打出。復一僧入云。適來兩僧不會和尚意。師低頭噓一聲。僧罔措。師便打云。却是爾會老僧意。
問僧。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爾作麼生會。僧云。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某甲只恁麼會。師高聲云。抱取猫兒來。僧無語。師便喝出。
問僧。我前日有一問在爾處。爾先前日答我了也。即今因甚麼瞌睡。僧云。如是如是。師云。道甚麼。僧云。不是不是。師連打兩棒云。一棒打爾如是。一棒打爾不是。
師纔見僧入。便云。諸佛菩薩畜生驢馬。庭前柏樹子。麻三斤。乾屎橛。爾是一枚無狀賊漢。僧云。久知和尚有此機要。師云。我已無端入荒草。是爾屎臭氣也不知。僧拂袖便出。師云。苦哉佛陀耶。
師纔見僧入。便云爾不會出去。僧便出。次一僧入。師亦云。爾不會出去。僧亦出。復一僧入。師云。適來兩箇上座。一人解收不解放。一人解放不解收。爾還辯得麼。僧云。一狀領過。師云。領過後別有甚麼好消息。僧拍手一下便出。師云。三十年後悟去在。
問僧。爾名甚麼。僧云法如。師云。僧堂佛殿如否。僧云如。師云。老僧被爾勘破。僧擬議。師便打。
問僧。還記得話頭麼。僧云。不記得。師云。爾來這裏管甚麼事。便打。
問僧。五祖道趙州狗子無佛性。也勝猫兒十萬倍。如何。僧云。風行草偃。師云。爾也不亂說。却作麼生會。僧無語。師云。學語之流。便打出。
師纔見僧入。便云。釋迦老子來也。僧近前。師云。元來不是。便打。次一僧入。師亦云。釋迦老子來也。僧當面問訊便出。師云却似真箇。
問侍者云。許多人入室。幾人道得著。幾人道不著侍者云。某甲只管看。師展手云。我手何似佛手。侍者云。天寒且請和尚通袖。便行。師隨後打一竹篦云。且道。是賞爾是罰爾。
室中機緣卷第九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慧普覺禪師語錄卷第十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頌古
世尊未離兜率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頌云。
利刃有蜜不須舐。蠱毒之家水莫甞。不舐不嘗俱不犯。
端然衣錦自還鄉。
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頌云。
老漢纔生便著忙。周行七步似顛狂。賺他無限癡男女。
開眼堂堂入鑊湯。
世尊拈華。頌云。
拈起一枝華。風流出當家。若言付心法。天下事如麻。
外道問佛。頌云。
兩處牢關擊不通。纖塵不動自乖宗。忽然業鏡百雜碎。
黃面瞿曇失却蹤。
達磨面壁頌云。
金鼇一掣滄溟竭。徒自悠悠泛小舟。今日煙波無可釣。
不須新月更為鉤。
二祖安心。頌云。
覓心無處更何安。嚼碎通紅鐵一團。縱使眼開張意氣。
爭如不受老胡謾。
女子出定。頌云。
出得出不得。是定非正定。罔明與文殊。喪却窮性命。
馬祖三十年不少鹽醬。頌云。
見得分明識得親。舉來猶自涉塗程。直饒不犯毫芒者。
也是拈䭔舐指人。
百丈再參馬祖。頌云。
馬駒喝下喪家風。四海從茲信息通。烈火焰中撈得月。
巍巍獨坐大雄峯。
國師三喚侍者。頌云。
啞子得夢與誰說。起來相對眼麻彌。已向人前輸肺腑。
從教他自覓便宜。
溈山有句無句。頌云。
若將此語定綱宗。孤負明招獨眼龍。笑裏忽分泥水路。
方知千里共同風。
明招虎生七子。頌云。
第七菸菟沒尾巴。食牛之氣已堪誇。叢林悱悱爭脣吻。
幾箇行人得到家。
南泉。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頌云。
倒腹傾腸說向君。不知何故尚沈吟。而今便好猛提取。
付與世間無事人。
南泉。心不是佛智不是道。頌云。
雨散雲收後。崔嵬數十峯。倚襴頻顧望。回首與誰同。
黃檗。汝等諸人盡是噇酒糟漢。頌云。
身上著衣方免寒。口邊說食終不飽。大唐國裏老婆禪。
今日為君注破了。
臨濟凡見僧入門便喝。頌云。
入門便喝。全無巴鼻。引得兒孫。弄粥飯氣。
麻谷問臨濟十二面觀音。頌云。
昧却當陽箇一著。牽來拽去互施呈。不知陰却王維手。
更有何人畫得成。
臨濟問僧甚麼處來。僧便喝。濟便揖坐。僧擬議。濟便打。又一僧來。濟竪起拂子。僧禮拜。濟便打。復見僧來亦竪起拂子。僧不顧。濟亦打頌云。
五月五日午時書。赤口毒舌盡消除。更饒急急如律令。
不須門上畫蜘蛛。
臨濟無位真人。頌云。
腦後見腮村僧。大開眼了作夢。雖然趁得老鼠。
一棒打破油甕。
趙州訪臨濟。頌云。
一人眼似鼓槌。一人頭如木杓。兩箇老不識羞。
至今無處安著。
南泉平常心是道。頌云。
勸君不用苦勞神。喚作平常轉不親。冷淡全然沒滋昧。
一回舉起一回新。
趙州使得十二時。頌云。
使得十二時辰。呼來却教且去。倚官挾勢欺人。
茫茫無本可據。
趙州訪茱萸。頌云。
深淺聊將拄杖探。忽然平地起波瀾。傾湫倒嶽驚天地。
到海方知徹底乾。
趙州一日從殿上過。乃喚侍者一聲。侍者應諾。州云。好一殿功德。侍者無對。頌云。
好一殿功德。總是過去佛。百福相嚴身。不使栴檀刻。
日日香煙夜夜燈。看來當甚乾蘿蔔。
趙州問投子。大死底人却活時如何。投子云。不許夜行投明須到。頌云。
禾黍不陽豔。競栽桃李春。飜令力耕者。半作賣華人。
趙州勘婆。頌云。
天下禪和說勘破。爭知趙州已話墮。引得兒孫不丈夫。
人人點過冷地臥。
趙州問南泉。知有底人向甚麼處去。泉云。山前檀越家作一頭水牯牛去。州云。謝師答話。泉云。昨夜三更月到窓。頌云。
度體裁衣。量水打碓。毫髮不差。且居門外。
趙州一日在方丈內。聞沙彌喝參。州向侍者云。教伊去。侍者纔教去。沙彌便珍重。州向傍僧云。沙彌得入門。侍者在門外。頌云。
飋飋風松。蕭蕭雨檜。師子咬人。韓獹逐塊。
趙州一日在東司上。見文遠過。遂喚云。文遠。遠應諾。州云。東司上不可與爾說佛法。頌云。
趙州有密語。文遠不覆藏。演出大藏教。功德實難量。
趙州一日共文遠行次。忽指面前地云。這裏好造箇巡鋪。遠便近前展兩手云。把將公驗來。州與一掌。遠云。公驗分明過。頌云。
一正一邪。一倒一起。文遠趙州。靴裏動指。
趙州一日在佛殿上。見文遠禮佛。以拄杖打一下。遠云。禮佛也是好事。州云。好事不如無。頌云。
文遠修行不落空。時時瞻禮紫金容。趙州拄杖雖然短。
腦後圓光又一重。
趙州狗子無佛性。頌云。
有問狗佛性。趙州答曰無。言下滅胡族。猶為不丈夫。
趙州云。金佛不度鑪。木佛不度火。泥佛度不水。真佛內裏坐。頌云。
九十七種妙相。顧陸筆端難狀。趙州眼目精明。
覷見心肝五藏。
青州布袗。頌云。
青州七斤衫。盡力提不起。打破趙州關。總是自家底。
鎮州蘿蔔。頌云。
參見南泉王老師。鎮州蘿蔔更無私。拈來塞斷是非口。
雪曲陽春非楚詞。
趙州有佛處不得住。頌云。
有佛處不得住。生鐵稱鎚被蟲蛀。無佛處急走過。
撞著嵩山破竈墮。三千里外莫錯舉。兩箇石人相耳語。
恁麼則不去也。此語已行遍天下。
摘楊華摘楊華。唵嚤呢噠哩吽㗶吒。
趙州問僧。甚麼處來。僧云。雪峯來。州云。雪峯有何言句示人。僧云。雪峯尋常道。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汝等諸人向甚麼處屙。州云。上座若回。寄箇鍬子去。頌云。
塗路波吒數十州。傳言送語當風流。不知脚下泥生刺。
蹋著錐人脚指頭。
保壽問胡釘鉸。頌云。
直饒釘得遮一縫。點檢將來非好手。可憐兩箇老禪翁。
却向俗人說家醜。
疎山造壽塔。頌云。
鑿壞十方常住地。三錢使盡露屍骸。羅山古佛雖靈驗。
未免將身一處埋。
羅山在禾山。送同行矩長老出門次。山把拄杖面前一攛。矩無對。山云。石牛攔古路。一馬勿雙駒。後有僧舉似疎山。山云。石牛攔古路。一馬生三寅。頌云。
出門握手話分携。古路迢迢去莫追。却笑波心遺劍者。
區區空記刻舟時。
德山托鉢。頌云。
一撾塗毒聞皆喪。身在其中總不知。八十翁翁入場屋。
真誠不是小兒嬉。
雲門云。世界恁麼廣闊。為甚聞鐘聲披七條。頌云。
鐘聲披起欝多羅。碧眼胡兒不奈何。一箭雙雕隨手落。
拈來元是柵中鵝。
德山見僧入門便棒。頌云。
入門便棒。郎當不少。依而行之。胡麻廝繳。
百丈野狐。頌云。
不落不昧。石頭土塊。驀路相逢。銀山粉碎。拍手呵呵笑一場。
明州有箇憨布袋。
深明二上座同行。見魚跳出網。頌云。
俊哉一躍透重淵。霹靂追之去不還。却笑龍門燒尾者。
依前點額在波瀾。
南泉打破粥鍋。頌云。
南泉打破閑家具。浩浩諸方作話看。今日為君重舉過。
明明歷歷不顢頇。
首山竹篦。頌云。
背觸非遮護。明明直舉揚。吹毛雖不動。遍地是刀槍。
瑞巖喚主人公。頌云。
瑞巖家風。喚主人公。昨夜南山。虎咬大蟲。
興化同參相見。頌云。
鏌鎁在握。天魔膽落。明眼衲僧。休更卜度。
興化打克賓。頌云。
丹生生鸑鷟。師子產狻猊。棒下摩醯眼。徒誇第一機。
興化紫羅帳裏撒真珠。頌云。
對眾全提摩竭令。豈是閑開兩片皮。喝下瞎驢成隊走。
夢中推倒五須彌。
興化上堂云。今日不用如何若何。便請單刀直入。興化為爾證據。時有旻德長老。出眾禮拜。起來便喝。化亦喝。德又喝。化又喝。德禮拜歸眾。化云。適來若是別人。三十棒一棒也較不得。何故為他旻德會一喝不作一喝用。頌云。
暗中携手上高山。及至天明各自行。無限中塗未歸客。
明明開眼墮深坑。
三聖云。我逢人即出。出則不為人。興化云。我逢人即不出。出則便為人。頌云。
陽焰何曾能止渴。畫餅幾時充得饑。勸君不用栽荊棘。
後代兒孫惹著衣。
南泉見鄧隱峯來。指淨瓶云。淨瓶是境。爾不得動著境。與我將水來。峯將淨瓶傾水於南泉面前。泉便休。歸宗云。鄧隱峯也是亂瀉。頌云。
眼中無翳休挑刮。鏡上無塵不用磨。信脚出門行大路。
橫擔拄杖唱山歌。
石頭云。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頌云。
好箇話端。阿誰解舉。舉得十分。未敢相許。
三聖問雪峯。透網金鱗。頌云。
全死中全活。全活中全死。一箇訝郎當。一箇福建子。
夾山境。頌云。
境話會來雖未是。却問如今作麼生。清涼元本鼻頭直。
夾山依舊兩眉橫。
睦州擔板。頌云。
睦州擔板。那容眨眼。闊狹短長。不須增減。
僧問睦州。一氣還轉得一大藏經也無。州云。有甚饆鑼䭔子快下將來。頌云。
一氣轉一大藏教。頓漸偏圓權與實。無邊妙義炳然彰。
元來一字也不識。
臨濟會中。兩堂首座齊下喝。僧問還有賓主也無。濟云。賓主歷然。頌云。
以平報不平。王法本無親。臨濟雖明眼。也是黃龍精。
普化明頭來明頭打。頌云。
先師會裏呈真處。臨濟堂前喫菜時。連此三回露拴索。
咄這緣臺盤乞兒。
明招一日天寒上堂。大眾纔集。招云。風頭稍硬。不是爾安身立命處。且歸煖室商量。便歸方丈。大眾隨至立定。招云。纔到煖室便見瞌睡。以拄杖一時趁下。頌云。
夜半明星當午現。愚夫猶待曉雞鳴。可憐自屎不知臭。
又欲重新拈似人。
保壽開堂。頌云。
提起須彌第一槌。電光石火太遲遲。象王行處狐蹤絕。
師子咆哮百獸危。
古德莊上喫油餈。頌云。
和尚不赴堂。莊主謝臨屈。一字入公門。九牛撤不出。
玄沙云。若論此事。喻一片田地。四至界分。結契賣與諸人了也。只有中心樹子猶屬老僧在。頌云。
祖父田園都賣了。四邊界至不曾留。奈何猶有中心樹。
惱亂春風卒未休。
首山新婦騎驢阿家牽。頌云。
新婦騎驢阿家牽。步步相隨不著鞭。歸到畫堂人不識。
從今嬾更出門前。
烏臼見玄紹二上座來。遂問。二禪伯近離甚麼處。僧云江西。臼便打。僧云。久嚮和尚有此機要。臼云。爾既不會。第二箇近前來。僧擬議。臼亦打云。同坑無異土。參堂去。頌云。
猛焰不容蚊蚋泊。大海那能宿死屍。任是三頭并六臂。
望風無不竪降旗。
雲門乾屎橛。頌云。
雲門乾屎橛。全超法報化。無事出山游。百錢杖頭掛。
雲門須彌山。頌云。
巍巍一座大彌盧。荷負非干氣力麁。縱使不隨言語會。
却來當面受塗糊。
大愚鋸解稱鎚。頌云。
問佛如何是。宗師即便酬。稱鎚將鋸解。言外度迷流。
僧問興化。四方八面來時如何。化云。打中間底。僧便禮拜。化云。興化今日赴箇村齋。向來中路撞著一陣卒風暴雨。却向古廟裏閃避得過。頌云。
古廟裏頭回避得。紙錢堆畔暗嗟吁。閑神野鬼皆驚怕。
只為渠儂識梵書。
雪峯望州亭相見。頌云。
望州烏石與僧堂。業識茫茫不可當。提起衲僧拄杖子。
五湖四海沸如湯。
夾山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頌云。
癡人面前休說夢。生鐵團上須尋縫。明明。說與却佯聾。
只管外邊閑打閧。
無業國師云。若一毫頭凡聖情念未盡。不免入驢胎馬腹裏去。白雲端和尚云。設使一毫頭凡聖情念淨盡。亦未免入驢胎馬腹裏去。頌云。
移身不移步。移步不移身。走却金師子。捉得玉麒麟。
靈雲見桃華。頌云。
總道見桃華悟道。此語不知還是無。茫茫宇宙人無數。
那箇男兒是丈夫。
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頌云。
打破鬼門關。日輪正當午。一箭中紅心。大地無寸土。
洞山云。言無展事。語不投機。承言者喪。滯句者迷。頌云。
言無展事語不投機。承言者喪滯句者迷。逢人不得錯舉。
舉道者訪琅琊。頌云。
奪得驪珠即便回。小根魔子盡疑猜。拈來拋向洪波裏。
撒手大家空去來。
僧問風穴。語默涉離微。如何通不犯。穴云。常憶江南三月裏。鷓鴣啼處百華香。頌云。
忽爾出門先見路。纔方洗脚便登船。神仙祕訣真堪惜。
父子雖親不可傳。
趙州訪道吾。吾見來著豹皮裩。把吉撩棒。在三門前等候。纔見州來。便高聲唱喏而立。州云。小心祇候著。吾又唱喏一聲而去。頌云。
有禮有樂。有唱有酬。人平不語。水平不流。
臨濟遷化時示眾云。吾滅後不得滅却吾正法眼藏。三聖出云。爭敢滅却和尚正法眼藏。濟云。已後有人問爾。向他道甚麼。三聖便喝。濟云。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遮瞎驢邊滅却。頌云。
瞎驢一跳眾皆驚。正法那堪付與人。三要三玄俱喪盡。
堂堂擺手出重城。
僧問乾峯。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頌云。
撦破雲門一柄扇。抝折乾峯一條棒。二三千處管絃樓。
四五百條華柳巷。
雲門大師云。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作麼生是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乃云。觀世音菩薩將錢來買餬餅。放下手云。元來只是饅頭。頌云。
見色明心事已差。聞聲悟道更交加。觀音妙智慈悲力。
荊棘林生優鉢華。
雲門大師拈起拄杖舉教云。凡夫實謂之有。二乘析謂之無。緣覺謂之幻有。菩薩當體即空。乃云。衲僧見拄杖。但喚作拄杖。行但行坐但坐。總不得動著。頌云。
剔開金殿鎖。撞動玉樓鐘。泣露千般草。吟風一樣松。
陸亘大夫問南泉。肇法師也甚奇怪。解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泉指庭前華召大夫云。時人見此一株華。如夢相似。頌云。
天地同根伸一問。未曾擡步已亡家。無陰陽處華重發。
玉本無瑕却有瑕。
玄沙三種病人。頌云。
玄沙三種病人話。透出雲門六不收。莫待是非來入耳。
從前知己返為讎。
玄沙見新到纔禮拜。沙云。因我得禮爾頌云。
夫子不識字。達磨不會禪。玄沙無此語。切莫妄流傳。
南院上堂云。赤肉團上壁立千仞。時有僧問。赤肉團上壁立千仞。豈不是和尚道。院云是。僧便掀倒禪床。院云。爾看這瞎漢亂做。僧擬議。院便打趁出院。頌云。
赤肉團邊用得親。主賓有理各難伸。兩箇駝子相逢著。
世上如今無直人。
百丈侍馬祖游山歸忽然哭。同事問云。憶父母耶。丈云無。同事云。被人罵耶。丈云無。同事云。哭作甚麼。丈云。問取和尚。同事往問馬祖。祖云。爾去問取他。同事回至寮中見百丈呵呵大笑。同事云。適來為甚麼哭。如今為甚麼笑。丈云。適來哭而今笑。同事罔然。頌云。
有時笑兮有時哭。悲喜交并暗催促。此理如何舉向人。
斷絃須得鸞膠續。
楊岐和尚問僧。栗棘蓬爾作麼生吞。金剛圈爾作麼生跳。頌云。
金剛圈栗棘蓬。玄沙三種病。石鞏一張弓。
直截為君說。新羅在海東。
僧問楊岐。如何是佛。岐云。三脚驢子弄蹄行。僧云。便恁麼去時如何。岐云。湖南長老。頌云。
楊岐一頭驢。只有三隻脚。潘閬倒騎歸。攧殺黃幡綽。
僧問青原思和尚。如何是佛法大意。原云。廬陵米作麼價。頌云。
老青原沒縫罅。問佛法酬米價。差毫釐成話?。
無面目得人怕。
僧問巖頭。古帆未掛時如何。頭云。後園驢喫草頌云。
後園驢喫草。一老一不老。驀地撞出來。鬪湊得恰好。
僧問巖頭。古帆未掛時如何。頭云。小魚吞大魚。頌云。
小魚吞大魚。直路太縈紆。古帆休更問。處處得逢渠。
僧問五祖演和尚。如何是臨濟下事。祖云。五逆聞雷。頌云。
五逆聞雷。曾參顏回。一粒豆子。爆出冷灰。
僧問圜悟和尚。如何是佛。悟云。口是禍門。頌云。
口是禍門。電激雷奔。娑竭出海。震動乾坤。
佛眼和尚讀靈源十二時歌有偈云。一日日一時時。龍門老心自知。頌云。
日日日日。時時時時。違時失候。箇老古錐。
南禪師云。鐘樓上念讚。床脚下種菜時如何。黃檗勝禪師云。猛虎當路坐。頌云。
直出直入。當面不識。更擬如何。著甚死急。
二十四祖尊者因。罽賓國王秉劍於前曰。師得蘊空否。曰已得。曰既得蘊空離生死否。曰已離。曰既離生死可施我頭否。曰身非我有豈況於頭。王便斬之。白乳湧高數尺。王臂自墮頌云。
殺人須是殺人漢。當下一刀成兩段。頭臂雖虧劍刃鋒。
何似秦時?轢鑽。
芭蕉拄杖。頌云。
十字街頭。現成行貨。擬欲商量。漆桶蹉過。
汾陽十智同真。頌云。
兔角龜毛眼裏栽。鐵山當面勢崔嵬。東西南北無門入。
曠劫無明當下灰。
雲門抽顧頌鑒咦。頌云。
雲門鑒咦。少有人知。咄無孔鐵鎚。
龐居士問馬大師。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大師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頌云。
一口吸盡西江水。甲乙丙丁庚戊已。咄咄咄。
囉囉哩。
法華經云。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頌云。
燕坐道場經十劫。一一從頭俱漏泄。世間多少守株人。
掉棒擬打天邊月。
維摩經云。其施汝者不名福田。供養汝者墮三惡道。頌云。
獨坐許誰知。青山對落暉。華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吹。
圓覺經云。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辯真實。頌云。
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風吹柳絮毛毬走。
雨打梨花蛺蝶飛。
楞嚴經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頌云。
春至自開華。秋來遷落葉。黃面老瞿曇。休搖三寸舌。
文殊菩薩所說般若經云。清淨行者不入涅槃。破戒比丘不入地獄。頌云。
壁上安燈盞。堂前置酒臺。悶來打三盞。何處得愁來。
楞伽經云。五法三自性二種無我。頌云。
陝府鐵牛白癩。嘉州大像耳聵。兩箇病痛一般。
咄哉漆桶不快。
殃崛摩羅尊者。於一長者家持鉢。適值其家婦人產難。長者遂白尊者曰。尊者是佛弟子。如何救得我家產難。尊者云。我乍入道。未能相救。當去問佛。尊者往見佛具陳斯事。佛言。汝但去說。我自從賢聖法來。未曾殺生。尊者依佛所說往告長者。婦人聞之。當時分免。頌云。
華陰山前百尺井。中有寒泉徹骨冷。誰家女子來照影。
不照其餘照斜領。
浮盃和尚因。凌行婆問。盡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誰。盃云。浮盃無剩語。婆云。未到浮盃不妨疑著。盃云。別有長處不妨拈出。婆歛手哭云。蒼天中更添冤苦。盃無語。婆云。語不識偏正。理不知倒邪。為人即禍生。頌云。
掌內摩尼曾不顧。誰能護惜孃生袴。浮盃不會老婆禪。
直至如今遭點污。
後有僧舉似南泉。泉云。苦哉浮盃。被這老婆摧折一上。婆聞笑云。王老師猶少機關在。時有幽州澄一禪客。乃問婆。南泉為甚少機關。婆哭云。可悲可痛。澄一罔措。婆乃問會麼澄一合掌而立。婆云。猗死禪和如麻似粟。後澄一舉似趙州。州云。我若見這臭婆問教口啞。澄一云。未審和尚怎生問他。州便打。澄一云。為甚却打某甲。州云。似這猗死禪和不打更待何時。頌云。
電光石火尚猶遲。猗死禪和那得知。轉面回頭擬尋討。
夕陽已過綠梢西。
婆聞却云。趙州合喫婆手中棒。州聞哭云。可悲可痛。婆聞乃歎云。趙州眼光爍破四天下。州聞令人去問云。如何是趙州眼。婆乃豎起拳。州聞乃作頌送云。當機覿面提。覿面當機疾。報爾凌行婆。哭聲何得失。婆答云。哭聲師已曉。已曉復誰知。當時摩竭令。幾喪目前機。頌云。
眼光爍破四天下。婆子拳頭沒縫罅。當機覿面事如何。
猛虎脊梁誰解跨。
南泉云。三世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頌云。
三世諸佛不知有。老老大大外邊走。眼皮蓋盡五須彌。
大洋海裏飜筋斗。(一)狸奴白牯却知有。
瀑布不溜青山走。堪笑無端王老師。錯認簸箕作熨斗(二)。
臨濟問寺主。甚麼處去來。云州中糶黃米去來。濟以拄杖畫一畫云。還糶得這箇麼。生便喝。濟便打。次典座至。濟乃舉似典座。座云。寺主不會和尚意。濟云。爾又作麼生。座禮拜。濟亦打。頌云。
一堆紅焰亘晴空。不問金鍮鐵錫銅。入裏盡教成水去。
那容蚊蚋泊其中。
五祖和尚舉。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恁麼會便不是了也。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恁麼會方始是。頌云。
崎崎嶇嶇平坦坦。平坦坦處甚崎嶇。驀地跛驢能蹴蹋。
抹過追風天馬駒。
師室中常舉竹篦問學者曰。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眾下語皆不契。因僧請益。復成五頌示之。頌云。
雲門舉起竹篦。開口知君話墮。上方香積不餐。
甘伏食人涕唾(一)。雲門舉起竹篦。禪和切忌針錐。
鸞鳳不棲荊棘。??偏守空池(二)。雲門舉起竹篦。
通身帶水拕泥。奉報參玄上士。
撒手懸崖勿遲(三)。雲門舉起竹篦。擬議知君亂統。
直饒救得眼睛。當下失却鼻孔(四)。雲門舉起竹篦。
露出心肝五臟。可憐猗死禪和。猶自魂飛膽喪(五)。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卷第十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偈頌卷第十一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皇帝在建邸請陞堂偈
豁開頂門眼。照徹大千界。既作法中王。於法得自在。
又作偈。
大根大器大力量。荷擔大事不尋常。一毛頭上通消息。
遍界明明不覆藏。
御賜真讚師演成四偈。
生滅不滅。如水中月。不可攬觸。妙在甄別。
常住不住。是真實義。一幅丹青。輝天鑑地。
圓覺空明。胡來漢現。一點靈光。萬化千變。
隨物現處。廓清寰宇。不動神情。氣吞項羽。
泉州惠安縣迎藏經請小參偈
稽首十力大導師。三界獨尊無比況。示現成佛轉法輪。
廣演無邊契經海。眾生心想念念殊。
所轉法輪亦差別。法輪功德不可量。盡思竭力無能測。
有大經卷在一塵。量等三千大千界。
世有聰慧明達人。具足天眼悉知見。破塵出經作佛事。
不作實與非實想。又以無邊法界空。
納在佛身一毛孔。須彌鐵圍及大海。
一一包容無迫隘。一毛既爾餘悉然。導師方便亦如是。
念念普遍諸毛孔。念念克證金剛慧。
念念成就佛菩提。念念滿足普賢願。而不生於戲論心。
亦不住於深境界。如夢如幻如水月。
如優曇華出世間。如是常轉大經卷。了無能轉所轉者。
三世諸佛諸菩薩。聲聞獨覺及天人。
地獄修羅鬼畜等。一一皆承此經力。
我今復與諸佛子。各生殊勝難遇心。還攝此經一歸塵。
安住毘盧法寶藏。
莊泉伯檢察為先安撫請陞堂偈
近來學佛人。少見不顛倒。唯務資談柄。棄大而就小。
昧却直截事。外邊打之遶。畢竟那一著。
何曾得分曉。獨有莊居士。真實沒虛矯。斷除煩惱根。
烈火燒乾草。心地既安然。魔境豈能擾。
任爾鬧浩浩。我常靜悄悄。末後示真歸。
如脫破布襖。加趺入禪定。皓月臨清沼。透過生死關。
擊碎無價寶。剛正大丈夫。一了一切了。
方敷文請陞堂舉那吒太子因緣
骨肉都還父母了。不知那箇是那吒。一毛頭上翻身轉。
一一毛頭渾不差。
趙提宮請陞堂偈
言前薦得已天涯。句後承當路轉賒。一擊鐵關如粉碎。
水天空闊雁行斜。
李參政轉物菴(并引泰發)
江月老人。牓所居之室曰轉物。蓋取首楞嚴若能轉物即同如來之義。書來索銘。妙喜宗杲為之銘曰。
若能轉物即同如來。咄哉瞿曇誑諕癡獃。物無自性我亦非有。轉者為誰徒勞心手。知無自性復是何物。瞥起情塵捫空揣骨。此菴無作住者何人。具頂門眼試辨疎親。
富樞密妙高堂(并引季申)
樞密富公。閱華嚴大教。娛戲毘盧性海。隨所寓揭名曰妙高堂。蓋取法界勝樂妙高之義作自受用佛事。書來索銘。妙喜某為之銘曰。
妙高堂隨所至。牓未懸落第二。似猛焰藏蚊蚋。
擬承當生妄計。德雲師安有作。在別峯亦寬廓。
住佛地何所託。我作銘任圖度。
魏侍郎淨心閣(邦達)
偉哉廣大寂滅心。譬如虛空不分別。擬心求淨即染污。
況復比倫諸佛土。又如夢中所見物。
所見雖有不可取。如是通達無有疑。淨心之義炳然現。
是義現矣難測量。超諸色相離言說。
過去未來現在世。佛及菩薩與聲聞。一切含識有情類。
平等於義如實了。善哉奇特過量人。
只以此閣演是義。演已便息隨所緣。
亦與夢中無差別。我以父母所生口。說此無上妙伽陀。
莊嚴廣大寂滅心。為諸來者作饒益。
向侍郎無熱軒(并引伯恭)
薌林居士。於所居園。臨池作無熱軒。將於北埭起連輝觀。取華嚴無熱大龍王宮流出四河華林寶樹接影連輝之義。樂谷韓公司諫為之記。居士來索鄙語乃說是偈。
勇猛精進過量人。號曰薌林大居士。住無變易真實處。
而常順行諸佛法。不作世間顛倒業。
成辦出世勝方便。而能於此方便中。幻出難思諸境界。
復於難思境界中。而現種種殊勝事。
華林寶樹咸放光。接影連輝相鑒徹。光色清淨如金剛。
世間無有能壞者。又如無熱大寶池。
四面分流入於海。是海廣大無邊際。
不出居士一毛孔。於一毛孔放光明。八萬四千同時發。
不勞居士轉舌相。只以此光宣妙法。
是法即是此光明。不離是光說此法。大海毛孔亦復爾。
此是薌林無熱義。是義如空不可量。
一一包羅世間相。我今以此無義語。略為居士出隻手。
佛子來登無熱軒。眾寶妙沙開戶牖。
蔡知縣小菴(并引)
快活居士。結菴於南嶽之陽。以小名之。蓋取石頭和尚菴雖小含法界之義。居士欲予書其牓。因說是偈。
此菴非小亦非大。堪笑石頭空揑怪。不知法界即此菴。
彊謂此菴含法界。而今欲識住菴人。
萬象之中獨露身。妙喜為寫此菴牓。要與太虛為近隣。
汪狀元燕坐軒(聖錫)
不於三界現身意。棹舉何如憒憒時。寄語軒中燕坐者。
好看新月下前谿。
韓司諫樂谷
人言至樂在此谷。孰信樂為谷所移。以樂均施不樂者。
方名真樂丈夫兒。
六湛堂
非湛非搖此法源。當機莫厭假名存。直須過量英靈漢。
方入無邊廣大門。萬境交羅元不二。
六窓晝夜未嘗昏。飜思龐老事無別。擲劍揮空豈有痕。
同塵菴
塵無自性攬真成立。擬和其光同亦俱失。外既匪寬內亦不窒。
是義非虛亦復非實。菴中主人如玉處石。
作如是觀千載一息。
喻郎中觀我菴(子才)
萬物備於我。我觀卒未休。智者返觀我。縱橫得自由。
黃智通居士善住菴
善住菴中人。從來無所住。只這無住心。便是安身處。
謝紫巖居士(張侍郎)
紫巖分惠建谿茗。妙喜答以青州衫。得人一牛還一馬。
前三三與後三三。
答劉安撫(方明)
毛錐子上通消息。爭似亡言絕見知。後夜一輪空界月。
清光千里共依依。
寄無垢居士(張侍郎)
上苑玉池方解凍。人間楊柳又垂春。山堂盡日焚香坐。
長憶毘耶多口人。
示汪居士(南叟)
一毛頭上無邊剎。決定識情難測量。直下不生邪險見。
壺中日月自然長。
示周子充寫華嚴經
總別同異成壞行布。圓融無礙塵入眾剎。非寬剎入眾塵非隘。
居士筆端宣暢果海。因源自在我今說偈。
讚揚同證一真法界。
示了然居士(舉之)
長樂沙坑鄭了然。不依本分要參禪。自言已到無參處。
哥羅管爾米疆年。
示韓令人(子蒼宅)
說不到處著一句。風前截斷千差路。超佛越祖只如今。
壁立萬仞無回互。
示大悲長老
一棒打破生死窟。當時凡聖絕行蹤。返笑趙州心不歇。
老來猶自走西東。
示祥雲懿長老
奪却衲僧拄杖。當下便無伎倆。喝下鐵眼忽開直。
據千峯頂上。
示鼎需禪人
面門豎亞摩醯眼。肘後斜懸奪命符。瞎却眼解却符。
趙州東壁掛葫蘆。
示彌光禪人
龜毛拈得笑咍咍。一擊萬重關鎖開。慶快平生在今日。
孰云千里賺吾來。
示祖元禪人
萬仞崖頭解放身。起來依舊却惺惺。飢餐渴飲渾無事。
那論昔人非昔人。
示遵璞禪人
一口吞盡三世佛。正是吾家客作兒。爭似璞禪無用處。
一毛頭上便忘機。
示法泉侍者
言前超佛祖。日輪正當午。豁開三要關。一擊塗毒鼓。
既發上頭機。莫問千鈞弩。放去絕遮攔。
揑聚非回互。咄哉老瞿曇。住住住住住。
示用禪人
未點先行不唧?。不撥自轉已出醜。那堪更鼓兩片皮。
豈止鑿空開戶牖。火中木馬空嘶鳴。
水底泥牛謾哮吼。用禪用禪聽我言。拶到懸崖須放手。
送直禪人
直出直入直行直坐。直禪上人直須恁麼。本自圓成不立功課。
飢來喫飯寒來向火。不在瞿曇非干達磨。
擬心思量返遭殃禍。我說是言已招口過。
明眼人前一場話墮。請事斯語無忘骨剉。
送法輪思藏主化鍾
覆為鍾仰為鼎。自是法輪家風。妙喜爭敢馳騁。
思禪人固相請。援毫臨紙忽猛省。一聲直透須彌頂。
送超僧鑑
桶底脫時大地闊。命根斷處碧潭清。好將一點紅爐雪。
散作人間照夜燈。
寄福勝長老
真人十八界元空。三十一人同姓呂。分散游山各占山。
三十一人又同處。
寄歸宗華姪禪師
坐斷金輪第一峯。千妖百怪自潛蹤。年來又得真消息。
說道楊岐正脈通。
送了明長老歸長蘆
人言棒頭出孝子。我道憐兒不覺醜。長蘆長老恁麼來。
妙喜空費一張口。從教四海妄流傳。
野干能作師子吼。孰云無物贈伊行。喝下鐵圍山倒走。
大慧普覺禪師偈頌卷第十一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讚佛祖卷第十二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釋迦出山相
正覺山前折却本。三七日內心頭悶。却來鹿苑討便宜。
好與拽飜椎一頓。
文殊問疾
居士何曾病。是病因問有。兩眼對兩眼。世醫咸拱手。
觀音大士
過去正法明。現前觀自在。眼觀諸音聲。耳聽眾妙色。
二義俱寂滅。誰受此說者。是說亦寂滅。
誰為此說者。能觀及所觀。能聽洎所聽。返觀觀聽者。
是亦無所有。大哉觀世音。快說如是法。
是法不思議。聽者亦希有。我今以一毛。
遍量法界空。作此如幻言。讚是真實相。
入定觀音
世間種種音聲相。眾以耳聽非目覩。唯此大士眼能觀。
瞑目諦觀為佛事。於眼境界無所取。
耳鼻舌身意亦然。善哉心洞十方空。六根互顯如是義。
眼色耳聲鼻嗅香。身觸意思無差別。
當以此觀如是觀。取此為實成妄想。若離妄想取實法。
展轉惑亂失本心。本心既失隨顛倒。
不見大士妙色身。無眼耳鼻舌身意。
互顯之義亦寂滅。亦無大士妙色身。亦無種種音聲相。
佛子能作如是觀。永離世間生死苦。
維摩居士
冷坐毘耶城。百病一時發。不得文殊來。幾乎無合殺。
九祖伏馱密多尊者
默坐半百春。無喜亦無瞋。東西行七步。抖擻舊精神。
初祖達磨大師
來時已沒當門齒。去時唯有一隻履。葱嶺那邊逢宋雲。
十分彰露醜舉止。
傅大士
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拍版與門槌。畢竟是何物。
六祖大鑑禪師
擔柴賣火村裏漢。舌本瀾翻不奈何。自道來時元沒口。
却能平地起風波。
李長者
以一毛端智。遍量法界空。智空無自性。空智在其中。
龐居士
男女不婚嫁。隨緣賣笊籬。這般滋味子。豈與外人知。
趙州和尚
庭柏無根虛空有骨。十分魯鈍似遼天鶻。熱至乘涼寒燒榾柮。
夫是之謂趙州古佛。
船子和尚
驀口一橈玄路絕。藥山之道始流傳。離鉤三寸無消息。
覺海方乘般若船。
臨濟和尚
稱鎚上揑出汁。枯骨裏敲出髓。全無些子蘊藉。一味賣弄口嘴。更說甚麼。三要三玄四種料揀。大似青天白日十字街頭見神見鬼。咄。
雲門和尚
開雪峯口出睦州氣。袖手儼然耽耽虎視。我說是言有語無義。
石火電光咄哉鈍滯。伽梨勃窣知是誰。
有人續得末後句。許爾親見渠儂。
布袋和尚(二)
三千威儀都不修。八萬細行渾不顧。只因鬧市等箇人。
被人喚作破落戶。兜率內院久拋離。
縱歸迷却來時路。稽首彌勒世尊。得恁寬腸大肚。
肩擔一條吉撩棒。棒頭挂雙破木履。盡力撮却布袋口。
不知裏許有甚底。落落魄魄鬧市行。
䖃䖃苴苴沒羞恥。龍華會上若逢渠。定與椎落當門齒。
金華聖者
金華聖者誰識。撞著猪頭便喫。雖然無愛無憎。
其奈有損有益。使得破落僧徒也道。逆行順行天莫測。
若無末後一著。至今有口難分析。
南安巖主
贈以之中語。咸云祕密言。誰知此老子。非妙亦非玄。
直截不藏覆。當機火裏蓮。誰人明此意。
端坐自擎拳。
言法華
旋陀羅尼三昧。語默元無罣礙。攪衣著屐走街。
剛被時人笑怪。問伊住止何處。向道我儂弗會。
進前擬議思量。咄哉漆桶不快。
雪竇明覺禪師
太湖三萬六千頃之渺茫。即師之口也。洞庭七十一二朵之巍峭。即師之舌也。不動口不搖舌。已說現說當說。無少無剩也。回狂瀾起既倒。活必死之疾於膏肓。即師荷擔大法。而主盟此道也。至於飛鯤鵬於藕絲竅中。置須彌盧於蟭螟睫上。而無寬曠迫隘之量也。我生師之後。而不識師。今覩師之遺像。而作是言者。蓋欲一類闡提毛道凡夫與夫敗善根非器眾生。使其知有吾門單傳直指之妙而已也。
楊岐和尚
異類中行。拕犁拽耙。栗棘金圈。是何言話。
白雲端和尚(二)
少處更減。多處又添。達磨不會。却反西天。
飢餮渴飲。閑坐困眠。赤手殺人。血濺梵天。
五祖演和尚(二)
赤骨力地。有裩無袴。敢與海神。爭先鬪富。
說大脫空荷擔佛祖。七八圓全不成三五。村歌社舞可憐生。
引得兒孫弄泥土。
西余端和尚
被底禮寅朝。去住隨風掃。名呼章相公。侮嫚圓照老。
不托和尚兩拳打翻。回頭妖僧一句罵倒。
只看這幾著子。不必問他禪道。箇是金毛師子兒。
狐狸野干徒叫譟。
慧日雅和尚
嵌嵌枯枯磊磊落落。暗嗚叱咤萬人氣索。宴坐胡床傾湫倒嶽。
秉殺活劍解生死縛。不墮塵緣寧居寂寞。
豁開濟北三要三玄。提持關西末後一著。
慧日之影沈姑谿。泥牛觸折祥麟角。
寂音尊者(覺範)
頭如杓面如楪。口無舌說無竭。是而非同而別。
種空華抽暗楔。死木蛇活如蝎。擊塗毒腦門裂。
是阿誰甘露滅。
草堂清和尚
凜凜孤風世所稀。碧眸炯炯電光輝。貧兒示與衣中寶。
富者教伊赤體歸。毒手慣曾烹佛祖。
洪鑪常用大鉗鎚。小根魔子還知否。此是吾家真白眉。
圜悟和尚(三)
道大德備之詞。讚師之真。此處無金二兩。俗人酤酒三升。
超佛越祖之談。讚師之禪。削圓方竹杖。
鞔却紫茸氈。無可諭無可說。正是守著繫驢橛。
那堪更言。七坐道場。三奉詔旨。大似鄭州出曹門。
且喜沒交涉。降此之外畢竟如何。
江南兩浙春寒秋熱。寄語諸方不要饒舌。
風雷為舌虛空為口。應群生機作師子吼。眼光爍破四天下。
驚起法身藏北斗。箇是楊岐嫡孫。
喝下須彌倒走。
這老漢無置錐之地而不貧。有無價之寶而不富。
覩眾善而不欣。遇諸惡而不怖。一著當陽全提。
要且秋毫不露。有時石火裏藏身。却向電影中回互。
塞却臨濟三玄門。截斷巖頭末後句。
普融平和尚
示無作相擊塗毒鼓。行無緣慈誅佛誅祖。如是見得普融。
妙喜未敢相許。直下來也如龍似虎。
一槌打破太虛空。至今一缺無人補。
長靈卓和尚
厚重如山嚴冷似鐵。破毘盧印坐衲僧舌。派出靈源源清流徹。
指曜靈寒呼顧兔熱。謂此是長靈眼中重著屑。
謂此非長靈知君猶未瞥。
是耶非耶俱為剩說。真耶妄耶水中捉月。
而今要見這老人。剔起眉毛須辨別。嘉州大像喫一槌。
陝府鐵牛流出血。
佛性泰和尚
慣說五家宗派禪。不將玄妙與人傳。晚年一處真奇特。
食罷長伸兩脚眠。
佛燈珣和尚
天姿出格蕭灑。胸次過人惺惺。臨濟頂中髓。
楊岐眼裏睛。棒頭明殺活。喝下顯疎親。孤鸞無伴侶。
師子不同群。鍾山佛鑑之嫡子。雙徑山僧之法兄。
竹菴珪和尚
讚歎竹菴也是妙喜。罵詈竹菴也是妙喜。讚之罵之各有所以。
讚之者為渠具衲僧正眼。
罵之者為渠浸在醋甕裏。或曰。如竹菴之為宗師也。
不可讚不可罵。精金美玉自有定價。
讚之罵之徒增話?。妙喜聞之笑而不答。但拊掌叩齒三下。
從教渠讚龜打瓦。
天童覺和尚
烹佛烹祖大鑪韛。鍛凡鍛聖惡鉗鎚。起曹洞於已墜之際。
針膏肓於必死之時。善說法要。
罔涉離微。不起于座。而變荊棘林為梵釋龍天之宮。
而無作無為。神澄定靈。雪頂龐眉。良工幻出兮不許僧繇知。
虛堂張挂兮梁寶公猶迷。
箇是天童老古錐。妙喜知音更有誰。
普明琳和尚
觸處無礙得大自在。達磨脊梁釋迦腦蓋。夫是之謂普明老人。敢與諸塵作對者也。
大慧普覺禪師讚佛祖終
大慧普覺禪師自讚
李參政請讚(漢老)
這漢沒量罪過。不合引惹措大。被渠笑裏藏刀。
殺却吾祖達磨。不知有底冤讐。一向興災作禍。
杲上座諾。惺惺著。莫教話墮。
吳提刑請讚(元昭)
這箇村和尚。少人能近傍。黑漆麁竹篦。佛來也一棒。
沒秋毫人情。有萬千無狀。慈悲時觀音菩薩之所不如。
瞋恚時阿脩羅王亦難比況。
世上可憎可惡者。是這般底。阿師如何。
也有人畫渠供食。
鄭學士請讚(尚明)
參得圜悟禪。擔起睦州版。透過祖師關。瞎却頂門眼。
肚裏黑漫漫。心中平坦坦。性氣得人憎。
發時渾不管。鞏縣茶缾喫。一槌擊碎饒州白瓷盌。
蔡郎中請讚(子應)
賦性暴舉止傲。說甚禪談甚道。有箇沒意智獃郎。
隨例妄想顛倒。蔡郎中還見麼。若也當面諱却。
便是監主自盜。
蔡宣教請讚(正卿)
手裏指東畫西。口中胡說亂道。生慣打葛藤。
天真不屬做造。有箇蔡正卿。時時來著到。
水流濕火就燥。馬面團圝隨人所好。
蔡宣教請讚(春卿)
咄哉。無知半憨半癡。黑豆換人眼睛。十分愛討便宜。
一朝死入地獄。定墮鑊湯泥犁。佛也救爾不得。
任爾鳳林吒之。
儲大夫請讚(彥倫)
雲門妙喜真。雲臺居士畫。利鈍不相資。展向虛堂挂。
妙喜利中鈍。鈍得顢頇。雲臺鈍中利。
利得脫灑。如今利鈍都挂壁。師子飜身絕蹤跡。
蹤跡無便塗糊。一時分付儲大夫。唵摩尼達里悉利蘇盧。
趙通判請讚(邦禮)
謂汝是善人耶。嫉惡之太甚。謂汝是惡人耶。
好賢而樂善。而於善惡兩塗之間了無遺恨(咦)。
好箇自是漢。高談無畔岸。成佛作祖且緩緩。
這一則公案。分付趙通判。
許司理請讚(壽源□密長老代請)
湛不搖處正好著力。欲識吾真出陰界入。一毛端頭師子返擲。
赤肉團上萬仞壁立。沖密湛然知不知。
鐵牛生得玉猫兒。
廖知縣請讚(李繹)
我讚我真孰能委悉。火風煗動地水堅濕。俱屬現量擬心則失。
就而明之是妄非實。背而捐之土木瓦石。
吾說是言如箭射的。離此別求幻惑無識。
朱主簿請讚
龐老曾升馬祖堂。西江吸盡更無雙。而今妙喜朱居士。
覿面分明不覆藏。
聞監務請讚(子清)
謂汝太惺惺。時復放淈?。謂汝太褊急。間或又容物。
既作人天師。開口便輕忽。莊嚴賢劫中。
且無如此佛。寄語聞子清。莫信這箇賊。
唐道人請讚
這尊慈無摸?。忽地喜忽地惡。喜也和氣。如春百華開萼。
怒也雷電。風雲一時俱作。似恁麼做處。
若非阿脩羅王。即是金僊大覺。唐道人緊收却。
逢人不用展開。卷來送在壁角。
江令人請讚(少明宅)
渠本宣州人。生緣在寧國。前不尊釋迦。後不敬彌勒。
家貧無飯噇。出家去投佛。行脚走諸方。
江南遍江北。纔參臨濟禪。便作白拈賊。眼裏有瞳人。
肚中無點墨。還如跛阿師。說得行不得。
無著道人請讚
汝求吾之讚。復讚吾之真。大海絕涓滴。須彌無一塵。
以訐為直而非直。以察為明而非明。
象王回旋師子嚬呻。性不可會瞥喜瞥瞋。與佛祖為冤敵。
與魔外為親姻。自是其是而人不汝是。
自神其神而人不汝神。如此為人善知識。
少喫酸醋三五升。
超宗道人請讚
一條白棒佛祖俱打。超宗禪人大膽不怕。畫我來乞讚。
鬼門上帖卦。三十年後此話大行。
任一切人讚龜打瓦。
舟峯長老求讚
蕭蕭灑灑有取有捨。䖃䖃苴苴無真無假。客來須看賊來須打。
一條竹篦天上天下。背觸當鋒任人酬價。
咄哉村僧少說大話。龜年收取挂高堂。
從他讚歎從他罵。
鼎需禪人求讚
身心一如。身外無餘。咄這瞎驢。付與鼎需。
蘊聞禪人請讚
蘊聞聞自性。自性離聞蘊。吾真亦復然。逈超千聖頂。
用宣禪人請讚
宣傳吾真。吾為宣說。眨上眉毛。大巧若拙。
思岳禪人求讚
兩耳卓朔口門窄。兩眼皮薄鼻露竅。一生舌本謾瀾翻。
何曾唱得胡家調。
悟本禪人求讚
一千七百癡衲子。圍遶這箇無明叟。細膩渾沒一星兒。
麁慥却有七八斗。未甞寂寂入禪定。
終日波波廊下走。為人巴鼻亦好笑。更不容人謾開口。
盲枷瞎棒當慈悲。是與不是劈脊婁(上聲)。
如斯主法作宗師。枉續牟尼子孫後。
本禪千萬莫學伊。學伊和爾不唧?。
法寶禪人求讚
這無狀世間稀。住佛屋著佛衣。噇佛飯說佛非。
多忿怒少慈悲。畫得似差毫氂。寶禪者應自知。
守淨禪人求讚
瞋恚癡未除。心意識顛倒。談禪信口開。舌頭胡亂掃。
其施汝者不名福田。供養汝者墮三惡道。
箇是雲門村僧。即非杜撰長老。
遵璞禪人求讚
臨濟燒黃檗禪版。香嚴哭溈山拄杖。雲門村叟效顰。
也作這般伎倆。作麼生是這般伎倆(咄)。
傳來鐵鉢盛猫飯。磨衲袈裟入墨盆。祖翁活計都壞了。
不知將底付兒孫。
僧鶚禪人求讚
這漢一生空倔彊。偏向人前放軟頑。涅槃路上栽荊棘。
解脫門前緊著關。不別法身三種病。豈識楞嚴義八還。
謾把少林無孔笛。等閑吹過汩羅灣。
正言禪人求讚
虛空裏揣出骨。閃電中作窠窟。有問妙喜家風。
此外更無別物。
祖傳禪人求讚
䖃苴全似川僧。蕭灑渾如浙客。偏向情未生時。
拈出報慈一隔。尊性不定莫可窺測。見小時嫌蟭螟眼太寬。
見大時謂太虛空忒窄。似這般底阿師。
如何受人天供養。好與劈腮一摑。
妙道禪人求讚
這村僧無明大。少柔和多褊隘。愛罵人舌頭快。
受佛蔭破佛戒。不精進常懈怠。謗般若彌天罪。
入地獄永不悔。聞者憎見者怪。攪叢林尤叵耐。
虛銷信施三十年。異世出頭償夙債。
就中只有一處長。解道雞嶼洋無蓋。
沖密禪人求讚
佛祖有密語。有說即不密。密禪畫吾真。密意已漏泄。
如析栴檀香。片片體非別。密意在其中。
密亦如是說。
文俊禪人求讚
咄這擔版漢。從來無所知。曾經一頓飽。忘却累年飢。
動便觸人諱。拍盲不識時。平生沒活計。
赤手討便宜。
如本禪人求讚
真兮妄兮兩孤。作對待兮偏枯。水凌虛而風靜兮月非無。
即妄即真兮毒藥與醍醐。到此誰人識得渠。
法宏禪人求讚
不曾動著舌頭。葛藤已遍天下。等閑一擊虛空。
隨手便成縫罅。法宏貌得吾真。彷彿鎮州普化。
我今寫讚上頭。要作叢林佳話。
德光禪人求讚
有德必有光。其光無間隔。名實要相稱。非青黃赤白。
參徹佛祖頂?禪。不是等閑相誑嚇。
我所參得底只要涅槃堂裏用。且不聽杜撰禪師三千八百畫。
吾為作證明。他年將作軌格。
若懷首座求讚歸洋嶼菴
吾於閩有大因緣。夜夢晝思無間然。他日定歸洋嶼去。
楞伽室內作終焉。
雪峯空長老求讚
慧空抓著吾痒處。吾甞劄著伊痛處。痛處痒痒處痛。
不與千聖同途。豈與衲僧共用。莫言掃帚竹裏無錢筒。
蒿枝叢林無梁棟。雖然家醜不可外揚。
也要諸方眼目定動。而今各自不得已。
一任畫出這般不唧?底老凍[鼻*(梟-木+瓜)]。但將懸向壁角落頭。
使來者瞻之仰之。晝夜六時燒兜樓婆畢力迦沈水栴檀之香。
作七代祖翁之供。
師玿長老求讚
畫得百千本。都盧秖這是。師玿好承當。楊岐第七世。
禪人求讚(四)
咄哉滅胡種。面目真可惡。過橋便拆橋。得路便塞路。
雖欲彊柔和。畢竟觸人怒。萬事類如此。
誰敢相親附。乞兒囊本空。常誇敵國富。聞說閻羅王。
未免生怕怖。休更放大言。嫌佛不肯做。
鄒搜歛似天烝棗。輕輕觸著便煩惱。身著如來三事衣。
口中謗佛法僧寶。從來纖芥不與人。
一毫不就他人討。驀然合眼入黃泉。定須聒譟閻羅老。
上無片瓦蓋頭。下無卓錐之地。赤骨?箇渾身。
與人爭甚閑氣。些子無明不奈何。說甚祖師西來意。
鐵蛇在握。毒氣爍爍。擬議不來。劈口便著。
秉炬入塔。
為彥維那下火
這箇上座。了五蘊性空。悟諸法無我。纔覺四大乖違。知是收因結果。預於三兩日前。洗浴剃頭親寫遺言。問我乞一把火不顧頂後。萬里神光豈戀目前。玄關金鎖無明業識癡團。一一從頭點過如此。了事衲僧世間能有幾箇。彥維那既恁麼。更有一事須說破。若到天台雁蕩遊。傳語嵩山破竈墮。
為充禪人下火(充平日唯頂一大笠)
人人皆有四大。充禪獨有五大。地水火風之餘。更有一枚笠大。此笠內空外空內外空。包含欲界色界無色界。說甚須彌鐵圍江河大海。萬象森羅總在裏許無迫無隘。而今四大已乖張。唯有笠大鎮長在。這笠大甚奇怪。一唱兩唱三唱。貴亦不賣賤亦不賣。畢竟如何。打與充禪同入火光三昧。
為法燈監寺下火
以火炬指龕云。這箇是已滅底法燈。復舉起火炬云。這箇是無漏底智火。無漏智火然法燈。然也滅也無不可燈。監寺還知麼。灰飛煙滅後。優曇華一朵。
為超禪人下火
山下麥黃蠶已斷。一隊死人送活漢。活人身似鐵金剛。
即今再入紅鑪鍛。
為月禪人入塔
捧起骨云。靈山話月。曹谿指月。妙喜今朝捧月。子細窮究將來。一時未得勦絕。何以故。却被這箇阿師。盡把機關漏泄。既漏泄。看看。又是中秋節。無物堪比倫。教渠自家說。
為益照二禪人入塔
呈起左手骨云。這箇是眉州益。呈起右手骨云。這箇是饒州照。一人會禪。一人會教。雖然各自行畢竟同時到。且道。同時到底事作麼生。誰家別館池塘裏。一對鴛鴦畫不成。
師臨示寂。親書遺奏畢。侍僧乞留頌。師厲聲曰。無頌便死不得也。乃大書云。
生也只恁麼。死也只恁麼。有偈與無偈。是甚麼熱大。
宗師垂語。切忌錯會。要須識得真實受用處。方證大自在解脫安樂法也。隆興甲申。季夏十日。紫巖居士張浚書。
大慧普覺禪師讚佛祖卷第十二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三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師到雪峯值建菩提會請普說。問話畢乃云。菩提宿將坐重圍。劫外時聞木馬嘶。寸刃不施魔膽碎。望風先已竪降旗。雪峯法窟真歇場中。人人懷報佛報祖之心。箇箇抱安國安家之略。智如鶖子辯若滿慈。雲門今日到來。只得結舌有分。然官不容針私通車馬。既到這裏不可徒然。略借主人威光。與大眾赴箇時節。遂拈起拄杖云。還委悉麼。天高群象正。海闊百川朝。卓一下復云。大凡參學之士。須遇本分人始得。若不遇本分人。只是箇掠虛漢。只如適來上座問芭蕉拄杖子話。本分答他。却理會不得。如今諸方多少錯商量。學家既眼不明。出來伸一問。禪床上瞎漢。將合頭語祇對便道。扶過斷橋水。伴歸明月村。一句來一句去道。我答得玄答得妙。學者不識好惡。?向皮袋裏將去。到處合合得著。則倒來印可。宗師合不著便。將這般不村不淨蘊在胸襟。輕薄好人作地獄業。爾看他真歇說禪。都不計較。據學人問處。信口便說。更無滯礙。自然如風吹水。只為他實見實說。如普賢菩薩從佛華莊嚴三昧起。普慧菩薩如雲興致二百問。普賢菩薩如缾瀉以二千酬。又何曾思量計較來。蓋得法自在。稱法性說。如今人不曾親證親悟。只管百般計較。明日要陞座。一夜睡不著。這箇冊子上記得兩句。那箇冊子上記得兩句。鬪鬪湊湊。說得一片。如華似錦。被明眼人冷地覷見。只成一場笑具。奉勸諸人。明眼宗師難逢難遇。既得遭逢。如靠一座須彌山相似。直須退步。放下許多人我無明從前冊子上記持學得底。撥置一邊。不要彊作主宰。他時異日閻羅老子打鬼骨臀。便是打這般彊作主宰底。不是雲門謾爾諸人。這話有分付處。面前頓却一千五百人善知識。為爾作證。不向這裏說。更向何處說。所以此事決定不在言語上。若在言語上。一大藏教諸子百家遍天遍地。豈是無言。更要達磨西來直指作麼。畢竟甚麼處是直指處。爾擬心早曲了也。如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這箇忒殺直。又僧問洞山。如何是佛。山云。麻三斤。又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云。乾屎橛。這箇忒殺直。爾擬將心湊泊。他轉曲也。法本無曲。只為學者將曲心學。縱學得玄中又玄妙中又妙。終不能敵他生死。只成學語之流。本是箇無事人。却返被這些惡毒在心識中。作障作礙不得自在。所以教中道。法不可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是則見聞覺知。非求法也。喻似有人問城中路從甚麼處去。指云。從這裏去。聞說便行。早曲了也。這箇如何將知見解會計較得失玄妙是非底心去學得。爾要真箇參。但一切放下。如大死人相似。百不知百不會。驀地向不知不會處。得這一念子破。佛也不奈爾何。不見古人道。懸崖撤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穌欺君不得。諸人既來雪峯參禪。切不得容易。此是明眼宗師。可以依附。堪為法式。或者見真歇勸人發菩提心。生謗議云。既稱禪師。自有宗門本分事。只管勞攘。却如箇座主相似。我且問爾。那箇是本分事。苦哉。自既不能為善。返笑他人為善這般底人我生滅嫉妬不除。自是其是。善知識既不勸人發菩提心。不可教人殺人放火去。這箇曲彔木床上。不是爾討名討利嫉妬生滅之處。以道眼觀之。如鑊湯罏炭劍樹刀山。一般擊動法鼓。諸天龍神齊集。道眼不明。諸天龍神見爾口吐黑煙。寧不怖畏。豈不見教中道。未得謂得者。是增上慢。謗大般若人。不通懺悔。譬如窮人妄號帝王自取誅滅。況復法王。如何妄竊。因地不真。果招紆曲。須是真實始得。夫稱善知識者。引導一切眾生。令見佛性。當須觀根設教應病與藥。不可對三家村裏人說。拄杖子朝到西天暮歸東土。扇子?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去也。雖是本分說話。教他如何理會。這老漢爾禪和子尚自覓他縫罅不得。況他俗人處身塵網現行無明。若無善巧方便接引令其純熟。如何便領會得。此會盡是一二十程拋家遠來。一人入社發心轉北多人為善。寧無利益。這箇是善知識本分合做底事。豈是彊為。雲門今夏在廣因。開箇燈心皂角鋪子。隨家豐儉。說些麁禪。室中問學者一句子。如不思量計較。天真自然道得一句。更與一拶。擬議不來。劈脊一棒。別無細膩。忽然打發一箇半箇。却教上來雪峯。就大鑪鞴。事同一家。早來真歇舉世尊入舍衛大城乞食飯食訖收衣鉢洗足已敷座而坐須菩提出眾作禮曰希有世尊。真歇云。釋迦老子幸自可憐生被須菩提出來道箇希有。當下氷銷瓦解。好大眾。釋迦老子未曾說一字。須菩提見箇甚麼便道希有。諸人要會麼。但向真歇氷銷瓦解處看。忽然看得破。一生參學事畢。只如真歇。尋常見學者。多認目前鑑覺。求知見覓解會。無有歇時。不得已教人向劫外承當。據實而論。這一句已是多了。此是一期方便。如指月示人。當須看月。莫認指頭。如今人理會不得。將謂實有恁麼事。祖師所謂錯認何曾解方便。既不識方便語。便向燃燈佛肚裏座。黑山下鬼窟裏不動坐得骨臀生胝口裏水漉漉地肚裏依前黑漫漫地驢年夢見麼。雲門今夜對人天眾前合諸聖說話。各自記取。言多去道轉遠。適來真歇有一段公案未了。雲門為他結絕却。昔有一老宿訪臨濟。纔相見提起坐具云。禮拜即是。不禮拜即是。臨濟喝。宿便禮拜。濟云。這賊。宿云。賊賊便出。濟云。莫道無事好。首座侍立次。濟云。還有過也無。座云有。濟云。賓家有過。主家有過。座云。二俱有過。濟云。過在甚麼處。座便出。濟云。莫道無事好。師云。臨濟暗中輸了一籌。却向明中贏得一著。雖然有輸有贏有明有暗。爭奈傍觀者醜。且道。誰是傍觀者。良久云。若到諸方。不得錯舉。
定光大師請普說。僧問。一法若有。毘盧墮在凡夫。萬法若無。普賢失其境界。去此二塗。請師速道。師云。脫殼烏龜飛上天。進云。親切已蒙師指示。一句無私利有情。師云。作麼生是親切處。進云。昨夜清風生八極。今朝流水漲前谿。師云。洎不問過。乃云。諸佛本不曾出世。亦復無有般涅槃。以本自在大願力。示現無邊希有法。是法不可以思惟究竟。非心所行處。既非心所行。即非希有法。既非希有法。此法無實亦無虛。既無虛實。喚作有亦不得。喚作無亦不得。喚作亦有亦無亦不得。喚作非有非無亦不得。喚作非非有非非無亦不得。不見適來禪客問。一法若有。毘盧墮在凡夫。萬法若無普賢失其境界。去此二塗請師速道。雲門答他道。脫殼烏龜飛上天。諸人且作麼生辨明。為是有耶是無耶。是虛耶是實耶。試出來道看。如無。更引些葛藤。所以先聖道。有時先照後用。有時先用後照。有時照用同時。有時照用不同時。若也先照後用。則瞎一切人眼。若也先用後照。則開一切人眼。若也照用同時。即半瞎半開。若也照用不同時。則全開全瞎。此四則語。有一則有賓無主。有一則有主無賓。有一則賓主俱無。有一則全具賓主。即今眾中。或有箇不受人謾底漢也來道。這裏是甚麼所在。說有說無。說虛說實。說照說用。說賓說主。攔胸搊住。拽下禪床。爛椎一頓。也怪他不得。還有恁麼人麼。如無。杓柄却在雲門手裏。放行把住。說有說無。說虛說實。說照說用。說賓說主。總由這裏。且道即今放行好。把住好。良久云。開人眼瞎人眼。一手推一手挽。不是三要三玄。亦非四種料揀。畢竟是箇甚麼。舉拂子云。雪峯輥毬睦州擔板。復云。諸人總道。來這裏參禪。我且問爾。禪作麼生參。既為無常迅速生死事大。己事未明求師決擇。要得自己明白心地安樂。不是兒戲。而今人箇箇道。我怕死參禪。參來參去。日久月深。打入葛藤窠裏。只贏得一場口滑。於自己分上添得些兒狼藉。返不如未入眾時却無許多事。此蓋末上一錯。不遇好人。遞相沿襲。以致如此。近來佛法可傷。魔彊法弱。禪和家。每人有一肚皮禪。到處鬪百草相似。驢年得休歇麼。尋常向爾諸人道。祖師西來。只是作得箇證明底人。亦無禪道傳與人。若有禪道可傳。則各自傳與父母。傳與六親眷屬去也。既無可傳須是當人自悟始得。爾擬心求悟。早錯了也。豈況多知多解。恣意亂統。不見香嚴和尚在百丈會裏。直是聰明靈利。數年參禪不得。只為多知多解。百丈遷化後到溈山。山云我聞。汝在百丈先師處。問一答十。問十答百。此是汝聰明靈利。意解識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時。試道一句看。香嚴被溈山一問。直得茫然。却歸寮中。將平日看過底文字。從頭檢過。要尋一句可將酬對。意不能得。乃自歎曰。畫餅不可充飢。屢上堂頭。乞溈山說破。山云。我若說似汝。汝已後罵我去。我說底是我底。終不干汝事。香嚴奈何不得。肚裏只管悶。又怪溈山不為他說破。遂將平昔所集文字。以火爇却曰。休休。此生不學佛法也。且作箇長行粥飯僧。免役心神。從此一時放下。禪也不思量。道也不思量。善也不思量。惡也不思量。父母未生時底也不思量。即今底也不思量。四楞著地一切放下。便辭溈山直過南陽覩忠國師遺跡。遂憩止卓菴。一日芟除草木。因颺瓦礫。驀然擊著一竿竹作聲。不覺打著父母未生時鼻孔。當時如病得醫。如暗得燈。如貧得寶。如子得母。歡喜無量。遂沐浴焚香。遙禮溈山歎曰。和尚大悲。恩逾父母。當時若為我說破。豈有今日事。乃有頌曰。一擊亡所知。爾看他得底人。發言自是不同。初聞擊竹作聲。忽然大悟。所悟底心便絕消息。如彌勒彈指樓閣門開。命善財入。善財心喜。入已還閉。便是這箇道理香嚴悟處既絕消息。父母未生時事頓爾現前。纔作箇頌子。便有為人底方便。下面註曰。更不假修治。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多見禪和子。愛去到處問長老。長老家無著口處便為他解說。爾怕他香嚴說得未分曉在。更要註解。又有一般人也道。因擊物作聲。有箇悟處。或問他爾試說看。便擊物作聲曰。多少分明。有甚麼交涉。大似隔鞾使拳頭爬痒。如何得快活去又不見。昔日俱胝和尚住菴時。因一尼戴箇笠子。直來遶他繩床一匝云。道得即放下笠子。俱胝當時道不得。尼拂袖便行。俱胝云。何不且住。尼云。道得即住。俱胝又無語。尼去後。俱胝自歎云。我雖是箇丈夫漢。却不如箇婦人。便要燒菴下山。忽夜夢神人曰。和尚不須下山。且候。當有肉身大士來為和尚說法也。過數日果見天龍和尚到來。俱胝遂舉前話似之。天龍曰。爾問我。我與爾道。俱胝曰。道得即放下笠子。天龍遂豎起一指。俱胝忽然大悟。後凡有所問。只豎一指。每曰。我得天龍一指頭禪。一生受用不盡。瑯瑘覺和尚嘗有頌曰。俱胝一指教君知。朝生鷂子摶天飛。若無舉鼎拔山力。千里烏騅不易騎。爾看這一頌。便是會得這一指頭禪分曉也。這箇如何學得。俱胝身畔有一供過童子。每見人問他事。也學豎指祇對。有人謂俱胝曰。和尚這童子也不可得。亦會佛法。凡有人問他。皆如和尚豎指。俱胝聞得。一日潛將一柄刀在袖中。喚童子近前來。聞爾也會佛法。是否。云是俱胝曰。如何是佛。童子便豎起指頭被俱胝捉住。以刀斫斷。童子叫喚走出。俱胝遂喚童子。童子回頭。俱胝曰。如何是佛。童子不覺將手起。不見指頭。忽然大悟。奇哉。信知佛法不可傳不可學。俱胝得處不在指頭上。香嚴悟處不在擊竹邊且道。在甚麼處。一時說了也諸人還會麼。此事非難非易。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奉勸諸人。退步自看。一切現成。便請直下承當。不用費力。爾擬動一毫毛地。便是千里萬里。沒交涉也。諸人既在這裏。須生慚愧。不得容易過時。若不存誠。般若中將甚麼銷他信施。不見汾陽無業禪師曰。看他古德道人。得意之後。茅茨石室。向折脚鐺中。煮飯喫過三二十年。名利不干懷。財寶不為念。大忘人世。隱跡巖叢。君王命而不來。諸侯請而不赴。豈同我輩貪名愛利汩沒世塗。如短販人有少希求而忘大果。灼然兄弟那時早有如此說話也。更教他見我輩如今做處也。好慚惶殺人。兄弟。光陰可惜。時不待人。各自打辦精神打教徹去。亦不虛受佛廕。亦不辜負平生學道之志。近日道上座自雪峯來。再三求入室云。直為無常迅速生死事大。己事未明欲乞開示。因舉馬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教渠看。更與他註解一遍。不得作道理會。不得作無事會。不得作擊石火閃電光會。不得向意根下卜度。不得向舉起處承當。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合作麼生。渠遂疑著。更不敢開口。今日却來燒香禮拜曰。妙道學般若。多有魔障。欲請今晚為對人天眾前。舉揚般若以憑懺悔。願法界一切有情皆得頓悟甚深般若。同報佛恩雲門曰。古聖有言。怖心難生。善心難發。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既知怖罪。回心向道。此亦希有遂從其請。為渠懺悔。且罪性不在內外中間。將甚麼懺。然無有有罪底聖人。亦無無罪底凡夫。凡夫造罪。皆自妄想心起。都無實體。雖無實體。受報時亦須妄受。如影隨形。不可逃避。雖妄受報。亦無實體。所以道。若罪性有體。則盡虛空界不能容受。何故。為凡夫造罪者多。今道上座發一念心。欲直取無上佛果菩提。此心一發。所作之罪如積乾草高須彌山。所發之心如芥子許火。悉能燒盡無有遺餘。還信得及麼。此一念心既發。當時成佛已竟。盡未來際永不退失。以何為驗。不見教中天帝釋白法慧菩薩曰。佛子。菩薩初發菩提之心。所得功德其量幾何。法慧菩薩曰。此義甚深。難說難知。難分別難信解。難證難行。難通達難思惟。難度量難趣入。雖然我當承佛威神之力。而為汝說。假使有人。以一切樂具。供養東方阿僧祇世界所有眾生。經於一劫。然後教令盡持五戒。南西北方四維上下亦復如是。於意云何。此人功德。寧為多不。天帝釋言。此人功德唯佛能知。其餘一切無能量者。法慧曰。此人功德。比菩薩初發心功德。百分不及一。千分不及一。百千分不及一。如是億分百億分千億分百千億分。乃至阿僧祇分。無數無量無邊不可說分不可說不可說分。亦不及一。次第引眾生。欲樂邊際諸根差別。從十至百。從百至千。從千至萬。從萬至億。從億至不可說不可說阿僧祇數眾生。盡令持五戒十善。乃至第二人復倍前人之數展轉至百人。一人倍一人之數。盡令證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辟支佛果。所得功德比菩薩初發心功德。百分不及一。乃至不可說算數譬喻亦不能及。盡其譬喻無較量處何故。此一念心與三世諸佛平等無二無別故。梵語懺摩。此云悔過。謂之斷相續心。一懺永不復造。此心一發永不退失。若能直下無心去。初發心功德。比無心功德。百分千分百千分百千萬億分。乃至算數譬喻不可說不可說阿僧祇分。亦不及一。何故。初發心時。與三世諸佛平等故。此心尚無三世諸佛。向甚處摸?。所以一念無心功德。又無較量處。若爾則亦無生亦無死。亦無聖亦無凡。亦無人亦無我。亦無佛亦無法。若能如是見得。是真懺悔。道上座既具大丈夫志氣。決定要參禪。但恁麼參。須是豁然悟去。直下無心。方得安樂。若不悟。只是口頭道得幾箇無無。更引些古人說無處。錯證據了便道。我得休歇。我且問爾還歇得也未。乃是將心無心。若將心去無心。心却成有。如何硬無得。古聖訶為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底死人。謗大般若不通懺悔。雖是善因而招惡果。這般見解。如稻麻竹葦打殺百千萬箇。有甚罪過。這般底管取有一肚皮疑在。若自無疑。始有方便。為他人決疑。若自有疑。如何為人除得疑。擬欲除他疑。再與他添得一重疑。所謂我眼本正。因師故邪。諸人要知自無疑能與人除疑者麼。昔世尊在靈山會上說法。有五百比丘。得四禪定具五神通。未得法忍。以宿命智通。各各自見過去世時。殺父害母及諸重罪。於自心內各各懷疑。於甚深法不能證入。是時文殊知眾疑怖。承佛神力。遂手握利劍。持逼如來。世尊乃謂文殊曰。住住。不應作逆勿得害吾。吾必被害。為善被害。文殊師利。爾從本已來。無有我人。但以內心見有我人。內心起時我必被害。即名為害。於是五百比丘。自悟本心如夢如幻。於夢幻中無有我人。乃至能生所生父母。於是五百比丘。同聲說偈讚文殊曰。文殊大智士。深達法源底。自手握利劍。持逼如來身。如劍佛亦爾。一相無有二。無相無所生。是中云何殺。大眾。文殊雖然為眾決疑。費力不少。雲門今日為道上座決疑。且不用利劍。只有箇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若向這裏疑情脫去。天下橫行。若不然者。聽取箇註脚。一刀截斷生死路摩醯正眼頂門開。無邊業障俱銷殞。畢竟如何。寒山拾得在天台。以拂子擊禪床一下。喝一喝下座。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三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四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黃德用請普說。師云。邵武高士黃端夫。信向佛乘知有此事。捐家財起菴一所。以圜悟揭名。屢有書來乞。分楊岐一枝佛法去。彼為眾生作大利益。雲門不敢容易諾之。又託吳元昭學士。再三懇禱。亦未敢輕許。不幸端夫忽爾化去。聞啟手足時。呼其二子。再三囑之曰。若為吾於雲門。請得一本分住菴人。則死無遺恨矣。言訖長往。二子不忘遺訓。求元昭學士。撰疏遣專使。請彌光禪人作菴主。見其至誠。遂令應命。今德用昆仲。特詣當菴揮金辦供命山僧普說。舉揚宗旨。以答諸聖加被之恩。且喚甚麼作宗旨。宗旨又如何舉揚。近代佛法可傷。邪師說法。如恒河沙。各立門風各說奇特。逐旋揑合疑誤後昆。不可勝數。參禪者既不具擇法眼。為師者又道眼不明。以至如是。雲門初與元昭不相識。頃在江西見渠跋所施華嚴梵行品。自言於梵行品有悟入處。不疑天下老師舌頭。那時已得其要領。即與兄弟說。此人只悟得箇無梵行而已。已被邪師印破面門了也。雲門若見。須盡力救他。及乎在長樂相見。便來咨問入室。即時將渠悟入處只兩句斷了曰。公所悟者。永嘉所謂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耳。更為渠引梵行品中錯證據處曰。於身無所取。於修無所著。於法無所住。過去已滅。未來未至。現在空寂。無作業者。無受報者。此世不移動。彼世不改變。此中何法名為梵行。梵行從何處來。誰之所有。體為是誰。由誰而作。為是有為是無。為是色為非色。為是受為非受。為是想為非想。為是行為非行。為是識為非識。如是觀察。梵行法不可得故。若依此引證謂無梵行。是真梵行。則是謗大般若。入地獄如箭射。更為渠說。而今諸方邪師輩。各各自言。得無上菩提。各說異端。欺胡謾漢。將古人入道因緣。妄生穿鑿。或者以無言無說良久默然。為空劫已前事。教人休去歇去。歇教如土木瓦石相似。去又怕人道坐在黑山下鬼窟裏隨後便引祖師語證據云。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歇得如土木瓦石相似時。不是冥然無知。直是惺惺歷歷。行住坐臥。時時管帶。但只如此修行。久久自契本心矣。或者以脫去情塵不立窠臼為門戶。凡古人公案舉了。早會了也。或師家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爾作麼生會。便云。和尚不妨惺惺。或云。和尚甚麼處去來。或云。不可矢上更加尖。或云。謾却多少人。或再舉一遍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凡問他古人因緣。皆向舉起處承當。擊石火閃電光處會。舉了便會了。凡有所問皆不受。喚作脫灑自在得大快樂。或者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為主宰。引一類古人相似處作證明。以眼見耳聞為得力處。凡通入處。未有不由見物而悟者。未有不由聞聲而悟者。凡有施設。倣効古人相似處。有人問話。只黏定學家問頭便答。謂之言下合無生。正如福州人聯麻相似。喚作綿密不落情塵。如僧問古德。如何出得三界去。云把將三界來為爾出。或云喚甚麼作三界。或云。會得這僧問頭。出三界也不難。如僧問法眼。如何是曹源一滴水。答云。是曹源一滴水。慧超咨和尚。如何是佛。答云。汝是慧超。引如此之類作證。乃全是全不是。又如論藥山夜間示眾云。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向汝道。有僧出眾云。特牛已生兒也。自是和尚不道。藥山云。點燈來。其僧便歸眾。後來法燈出語云。且道。生底是牯牛是牸牛。自代云。雙生也。商量時亦作言下作無生會。藥山云。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便是道了也。所以這僧領得便出來道。特牛已生兒也。自是和尚不道。直是綿密不露鋒鋩。法燈徵云且道。生底是牯牛是牸牛。又自代云。雙生也。亦只作言下合無生會云。他自問牯牛牸牛。乃自代云。雙生也。更無少剩。佛眼也覷不見。將此等語。作以的破的不露鋒鋩不費氣力會。又如古人指一片石問學者云。此一片石。在心內在心外。答云。在心內。古德云。爾著甚死急。心內著一片石。眾中商量云。不合以內外答他若以內外答。則法有少剩矣。出語云。大好一片石。或云。痛領一問。或云。喚甚麼作一片石。或云。諾諾。或云。在法堂前。或云。謝師指示。或云。和尚還識羞麼。或云。鈍置殺人。凡答如此話。只以一句包却。謂之綿密。謂之不走。作如此之見。叢林甚多。或者謂一切語言總不干事。凡舉覺時先大瞠却眼如小兒患天弔見神見鬼一般。只於瞠眉努眼處領略。更錯引古人言句證據曰。舉不顧即差互。擬思量何劫悟。舉時須要以眼顧視。只是以古人言句提撕一遍。喚作不在言句上。如柏樹子洗鉢盂麻三斤之類。若過得一箇時。餘者撥牌子過。更不費力。如此之類。比擊石火閃電光底。只添得箇瞠眉努眼而已。亦各各自謂得祖師巴鼻。莫謗他古人好。如舉僧問雲門。如何是透法身句。門云。北斗裏藏身。爾作麼生會。學者即大瞠却眼云。北斗裏藏身。師家或權為沮抑學者。又連叫數聲云。北斗裏藏身。北斗裏藏身。以謂把得定作得主。不受轉喚。師家奈何不下。亦喚作實頭。方始問其意旨如何。遂下語云。佛眼也覷不見。或云。舉頭天外看。或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即下語云。一枝南一枝北。或云。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已上盡在瞠眉努眼提撕處。然後下合頭語。以為奇特。癡漢。不可瞠眉努眼時便有禪。不瞠眉努眼時便無禪也。不可提撕時便有禪。不提撕時便無禪也。或者見雲門如此說。便又錯會云。提撕時也是。不提撕時也是。更無兩般。似這般底。更是救不得。或者都不理會纔說著佛法。說著悟處。便是發狂。更錯引古人言句云。本無迷悟人。只要今日了。凡古人因緣。謂之設權。亦謂之建立實頭底。只在不作佛法商量處。凡有問答。一一據實祇對。平常無事。天是天地是地。露柱是木頭。金剛是泥塑。飢來喫飯困來打眠。更有何事。豈不見。真淨和尚云。莫將無事會。無事困人心。往往中無事毒者。却以此言為非。或者見古人公案。不可以理路商量處。便著一轉沒交涉底語。一應應過。謂之玄妙亦謂之不涉義路。亦謂之當機透脫。如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所。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之類。多少人錯商量云。這僧致得箇問頭奇特。不是趙州有出身之路。便奈何不得。云萬法歸一。一更無所歸。若有所歸。即有實法。所以趙州識得破。當機妙用。一應應過云。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多少奇特。或者商量道。萬法歸一一歸何所。一若無所歸。即落空去。所以趙州道。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趙州這一轉語。直是奇特。不落有無。答得甚妙。或者謂。雲門如此說。只是怕人執著。若不執著。便是祖師心。要只要得是事。不著自由自在。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更有甚麼事。或問他父母未生時如何是爾本來面目。便云。無侍者祗對和尚。將箇業識作本命元辰。如此之流。盡是癡狂外邊走。又有一般底。自知道眼不明。禪不取信於人。無以開示學者。自來又不曾聽教。旋於座主處作短販。逴得一言半句狐媚聾俗。臨濟和尚曰。有一般瞎禿兵。向教乘中取意度商量。成於句義。如將屎塊子口中含了却吐與別人。直是叵耐。元昭初見如此說。心中雖疑。口頭甚硬。尚對山僧冷笑。當晚來室中只問渠箇狗子無佛性話。便去不得方始知道參禪要悟。在長樂住十日。二十遍到室中。呈盡伎倆奈何不得。方始著忙。山僧實向渠道。不須呈伎倆。直須啐地折嚗地斷方敵得生死。呈伎倆有甚了期。仍向渠道。不須著忙。今生參不得後世參。遂乃相信便辭去。隔十餘日忽然寄書來。并頌古十首。皆山僧室中問渠底因緣。書中云。在延平路上。驀然有省。某終不敢自謾。方信此事。不從人得。其中一首曰。不是心不是物不是物。通身一串金鎖骨。趙州參見老南泉。解道鎮州出蘿蔔。山僧甚是疑著。時光禪便問。據此頌還了得生死否。雲門向渠道。了得了不得。却請問取元昭去。比得光禪書云。學土相見。盡如和尚所說。大眾且道。說箇甚麼。咦。疑殺天下人。具眼者辨取。今時參禪者。不問了得生死了不得生死。只求速効。且要會禪。無有一箇不說道理。如檀越給事。見其愛說道理。遂將箇沒道理底因緣。與渠看。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云。乾屎橛。又恐渠作道理會。先與渠說不得。云道在屎溺。道在稊稗。道在瓦礫。即色明心。附物顯理。不得道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之類。渠看此話。奈何不下。用盡氣力去看。終看不破。忽然一日省得此事。不可以道理通。便道我有箇悟處。遂連作數頌來呈見解。一曰太虛寥廓彊為名。任是僧繇畫不成。何用尋源問端的。都無一法可當情。又曰。到家豈復說塗程。萬木春來自向榮。若遇上流相借問。扶桑東畔日輪生。又曰。?半過後絕追尋。妙訣空傳在少林。閑把無弦彈一曲。清風明月兩知音。又曰。撒手懸崖信不虛。根塵頓盡更無餘。始知佛法無多子。向外馳求轉見疎。山僧向渠道。作得頌也好。說得道理也是。只是去道轉遠。渠不甘。又作一頌曰。切忌談玄說妙。那堪隨聲逐色。和這一橛掃除。大家都無見識。又有書來云。看此話。直得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無言可說。無理可伸。不起纖毫修學心。百不知百不會。不涉思惟不入理路。直是安樂。山僧又向渠道。這箇是出格底道理。若是乾屎橛話。如此說得落時如鋸解秤鎚。麻三斤。狗子無佛性。一口吸盡西江水。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有句無句如藤倚樹。即心即佛語。皆可如此說得也。既不可如此。須是悟始得。悟則事同一家。不悟則萬別千差。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切須子細。從教人道雲門待檀越無禮。但心不負人面無慚色。渠見山僧如此至誠相告。方知佛法無人情。乃相信既相信。只教看如何是佛乾屎橛。亦只要得渠啐地折嚗地斷。若以渠作從官捨財剏菴。置莊田供眾。乃至供養山僧之故。便以為是。則盡大地窮漢。更無參禪分也。非但失却善知識辨人眼。亦乃賺他百劫千生。不是小事。今夏更有數人衲子。不肯向省力處做工夫。只管熱忙。亦來呈見解。作頌古。雲門向他道。不是這箇道理。便道把定。他不肯放過。我且問爾。爾還自放得過也未。趙州云。諸方難見易識。我這裏易見難識。雲門尋常問學者。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下語。不得無語。十箇有五雙眼[皾-買+耳]眵地。縱有作聰明呈見解者。盡力道得箇領字。或來手中奪却竹篦。或拂袖便行。自餘邪解不可勝數。更無一箇皮下有血。古德云。此事如八十翁翁入場屋。不是小兒戲。若可揑合得時。揑合千千萬萬了也。既不可揑合。須是悟始得。此外別無道理。若爾實有悟處。師家故言不是。亦招因果不小。今日因齋慶讚舉似大眾。蓋黃端夫知有雲門。始因元昭。光禪往彼住菴。亦因元昭。端夫二子今日設齋請山僧普說亦因元昭。雲門打這一場葛藤亦因元昭。既然如是。且道。元昭畢竟事作麼生。良久云。待渠冬間親到雲門。那時始與諸人說破。拍禪床下座。
秦國太夫人請普說。僧問。圓覺經道譬如清淨摩尼寶珠映於五色。色未現時珠在甚麼處師云。圓覺經何曾恁麼道。進云。未審作麼生會。師云。圓覺經不曾麼麼道。更會甚麼。進云。畢竟如何。師云。靜處薩婆訶。問胡張三黑李四即不問。嘉州大像鼻孔長多少。師云。長二百來丈。進云。得恁麼郎當。師云。爾川僧自合知。進云。為甚麼被陝府鐵牛吞却。師云。誰恁麼道。進云。高高處觀之不足低低處平之有餘。師云。爾試向不高不低處道看。進云險。師云。這箇猶是高低處底。進云。有意氣時添意氣。師云。草賊大敗。乃云。今日是秦國太夫人計氏。法真慶誕之辰。謹施淨財。遠詣當山修設清淨禪眾香齋。仍命山野。陞干此座。為眾普說。舉揚般若。所願進道無魔。色身安樂。此是秦國太夫人意旨。這婆子平生行履處。川僧無有不知者。唯魯子僧未知。今日因齋慶讚舉似大眾。見說這婆子三十左右歲時。先太師捐館徽猷。與相公尚幼。卓卓立身。凜然有不可犯之色。東隣西舍望風知畏。極方教二子讀書。處事極有家法。尋常徽猷與相公左右侍奉。不教坐亦不敢坐。其嚴毅如此。相公常說。今日做官。皆是老母平昔教育所致。所得俸資除逐日家常菜飯外。老母盡將布施齋僧。用祝吾君之壽。常有無功受祿之慊。聞先師歸蜀。受渠供養不少。只是未知參禪。徽猷與相公。却於先師處各有發明。向謙禪在他家。徽猷與相公。親向謙道。老母修行四十年。只欠這一著。公久侍徑山和尚。多所聞見。且留公早晚相伴說話。蓋某兄弟子母分上難為開口。見說每日與謙相聚。只一味激揚此事。一日問謙。徑山和尚尋常如何為人。謙云。和尚只教人看狗子無佛性話。竹篦子話。只是不得下語。不得思量不得向舉起處會。不得去開口處承當。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只恁麼教人看。渠遂諦信。日夜體究。每常愛看經禮佛。謙云。和尚尋常道。要辦此事。須是輟去看經禮佛誦呪之類。且息心參究。莫使工夫間斷。若一向執著看經禮佛希求功德。便是障道。候一念相應了。依舊看經禮佛。乃至一香一華一瞻一禮。種種作用皆無虛棄。盡是佛之妙用。亦是把本修行。但相聽信決不相誤。渠聞謙言。便一時放下。專專只是坐禪。看狗子無佛性話。聞去冬忽一夜睡中驚覺乘興起來坐禪舉話。驀然有箇歡喜處。近日謙歸秦國。有親書并作數頌來呈山僧。其間一頌云。逐日看經文。如逢舊識人。勿言頻有礙。一舉一回新。山僧常常為兄弟說。參得禪了。凡讀看經文字。如去自家屋裏行一遭相似。又如與舊時相識底人相見一般。今秦國此頌。乃暗合孫吳。爾看他是箇女流。宛有丈夫之作。能了大丈夫之事。謙禪昨日上來告山僧。子細說些禪病。且與秦國結大眾般若緣。山僧向他道。禪有甚麼病可說禪。又不曾患頭疼。又不曾患脚痛。又不曾患耳聾。又不曾患眼暗。只是參禪底人。參得差別。證得差別。用心差別依師差別。因此差別故。說名為病。非謂禪有病也。如何是佛。即心是佛。有甚麼病。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有甚麼病。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有甚麼病。如何是佛。麻三斤。有甚麼病。如何是佛。乾屎橛。有甚麼病。爾不透了。纔作道理。要透便千里萬里沒交涉也擬心湊泊他。擬心思量他。向舉起處領略。擊石火閃電光處會。遮箇方始是病。世醫拱手。然究竟不干禪事。趙州云。要與空王為弟子。莫教心病最難醫。記得舍利弗問月上女曰。汝於今者。行何乘也。為行聲聞乘。為行辟支佛乘。為行大乘。月上女答曰。舍利弗。汝既問我行何乘者。我今還問。舍利弗。惟願隨意答我。如舍利弗所證法者。為行聲聞乘。為行辟支佛乘。為行大乘。舍利弗言。非也。月上女。所以者何。然彼法者。無可分別。亦無言說。非別非一。亦非眾多。月上女曰。舍利弗。是故不應分別諸法一相異相無別異相。於諸相中無有可住。師云。舍利弗恁麼問。月上女恁麼答。且道。與秦國太夫人所證之法。相去幾何。還有人斷得麼。試出來斷看。如無。且向葛藤裏薦取。所以道。夫參學者。須參活句。莫參死句。活句下薦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薦得。自救不了。爾諸人。每日上來下去。寮舍裏喫茶喫湯。莊上搬鹽搬麵。僧堂裏行益。長廓下擇菜。後園裏擔糞。磨坊下推磨。當恁麼時。佛眼也覷爾不見。且道。是死句是活句是不死不活句。試定當看直饒定當得出。也未免在三句裏。豈不見。僧問南泉和尚。即心是佛又不得。非心非佛又不得。師意如何。泉云。爾但信即心是佛便了。更說甚麼得與不得。只如大德喫飯了。從東廊上西廊下。不可總問人得與不得也。遮裏若識得南泉。方不被三句所使。便能使得三句。既使得三句。始與南泉同一眼見。同一耳聞。同一鼻嗅。同一舌嘗。同一身髑。同一意思。更無差別。只為爾執藥為病。舊病未除。新病復作。却被死句活句。使得來七顛八倒。將他古人徑截處。一時紆曲了。且那箇是古人徑截處。我更為爾舉一兩則。只如南泉道。牽牛向谿東放。不免食他國王水草。牽牛向谿西放。不免食他國王水草。不如隨分納些些。總不見得這箇公案。有多少人錯斷。如何是納些些底道理。便道。著衣喫飯有甚麼難。向驢前馬後作活計。且莫謗他南泉好。爾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黃檗道。汝等諸人。盡是噇酒糟漢。恁麼行脚。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時有僧出云。只如諸方匡徒領眾。又作麼生。檗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這箇話頭。便是箇禍胎。莫道未悟者錯會。直饒悟得徹頭徹尾。大法不明。也覷他黃檗不見。只如黃檗道。不道無禪只是無師。爾如何理會。眾中商量道。人人分上誰不丈夫。豈假師承。噇酒糟便是咬言語。言語乃古人糟粕也。且喜沒交涉。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豈不見。溈山舉此話問仰山云。黃檗意作麼生。仰山云。鵝王擇乳。素非鴨類。溈山云。此實難辨。只如溈山仰山恁麼問答。又作麼生商量。到這裏須是箇人始得。既不會這箇。便將庭前柏樹子麻三斤乾屎橛鋸解秤鎚之類。盡為糟粕。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洞山問蟾首座。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作麼生說箇應底道理蟾云。如驢覷井。山云。道則大殺道。只道得八成。蟾云。和尚作麼生。山云。如井覷驢。諸方商量道。如驢覷井是有迹。如井覷驢是無迹。又喚作亡情拂迹。且喜沒交涉。要且不是這箇道理。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南嶽和尚道。譬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馬祖聞舉忽然大悟。而今禪和家。理會道。牛喻心車喻法。但只明心法自明矣。但只打牛。車自行矣。且喜沒交涉。若恁麼。馬祖驢年也不能得悟去。這老漢。始初將謂。佛可以坐得成。禪可以坐得悟。一向坐地等。南嶽和尚知其不凡。故將甎去他菴前磨。祖云。和尚磨甎作甚麼。南嶽云。磨作鏡。祖云。磨甎豈得成鏡。南嶽云。磨甎既不成鏡。坐禪豈得成佛。馬祖被他動一動。心中熱忙。便問。如何即是。只這裏鼻孔索頭。便在南嶽和尚手裏了也。所以道。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南嶽和尚知他時節已至。即向他道。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一時籍沒了他家計。却更要他納物事。教他無所從出。始肯捨命。討箇死處。命既捨了。便解問。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南嶽云。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又問。道非色相。云何能見。南嶽云。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祖云。有成壞否。南嶽云。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也。馬祖於是泮然無疑所謂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悟了若不遇人十箇有五雙杜撰。決定為人不得。諸人要識悟了遇人者麼。只這馬祖。便是樣子也。馬祖既得法。直往江西建立宗旨。一日南嶽和尚曰。道一在江西說法。總不見持箇消息來。遂囑一僧云。汝去待他上堂便問。作麼生。看他道甚麼。記取來。其僧依教去。見上堂便出問。作麼生。祖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師召大眾云。祖師門下穿人鼻孔底。盡從這一句子來。爾道。這一句子。從甚麼處來。從打牛打車處來。爾若會得這箇。便會得臺山路上婆子。每有僧問。臺山路向甚麼處去。婆云。驀直去。僧纔行。婆云。好箇阿師却恁麼去。趙州聞得云。待我去勘過這婆子。趙州去見婆子亦如是問。婆子亦如是答。歸來謂眾云。臺山路上婆子。被老僧勘破了也。諸人還會麼。寰中天子勅。塞外將軍令。但恁麼看取。山僧昔年理會不得。曾請益一杜撰長老。為山僧註解云。這僧纔問臺山路向甚麼處去。便被婆子勘破了也。婆云。驀直去。僧便行。正是隨聲逐色。如何不被勘破。又道。纔開口便勘破了也。今日思量。直是叵耐。山僧為爾說破。若會得趙州道臺山路上婆子被老僧勘破了也。便會婆子道好箇阿師却恁麼去。山僧嘗頌云。天下禪和說勘破。爭知趙州已話墮。引得兒孫不丈夫。人人黠過冷地臥。此頌甚分明。切不得錯會。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睦州喚僧大德。僧回首。州云。擔版漢。曾有箇禪頭。舉這話問僧。爾作麼生會。纔見僧開口便云。果然擔版。且喜沒交涉。雪竇拈云。睦州只具一隻眼。這僧喚既回頭。因甚却成擔版。晦堂云。雪竇亦只具一隻眼。這僧一喚便回。為甚不成擔版。這兩箇老漢。可與睦州把手共行。若是箇靈利漢。纔聞舉著。眼似銅鈴。終不向這裏打之遶。既不會這箇定又錯會。百丈野狐話。便道。不落也是。不昧也是。只是當時答此話。不合帶疑。所以墮野狐。謂野狐性多疑故。且喜沒交涉。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祖師云。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山僧亦曾請益一箇長老。意旨如何。長老將衫袖搖作風動勢云。是甚麼。苦哉苦哉。慚惶殺人。鈍置殺人。有者道。不是風動不是旛動。定是心動。山僧尋常問學者。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不是心動。作麼生。這裏豈容眨眼。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文殊是七佛之師。為甚麼出女子定不得。罔明菩薩為甚麼出得女子定。眾中商量道。杓柄在女子手裏。且喜沒交涉。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雪峯道。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如今諸方商量道。作麼生是望州亭相見處。便道。南頭買賤北頭賣貴。烏石嶺相見意旨如何。便道。石頭大底大小底小。僧堂前相見又作麼生。便道。歸堂喫茶去。且喜沒交涉。自餘邪解。不可勝數。山僧尋常亦問學者。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作麼生。這箇便是金剛圈栗棘蓬。爾如何吞如何透。爾要識能吞能透者麼。豈不見。保福問鵝湖。僧堂前且置。望州亭烏石嶺甚麼處相見鵝湖驟步歸方丈。保福便入僧堂。汾陽和尚頌曰。望州烏石與堂前。相見相知幾萬千。唯有鵝湖并保福。此時相見解推遷。此頌分明為爾說了也。既不會這箇定又錯會。玄沙道。諸方總道。接物利生。或遇三種病人來。合作麼生接。患盲者拈鎚竪拂他又不見。患聾者語言三昧他又不聞。患啞者教伊說又說不得。若接此人不得。佛法無靈驗。師顧視大眾云。要識玄沙麼。平生心膽向人傾。相識還如不相識。當時地藏和尚在座下。便出來道。某甲有口不啞。有眼不盲。有耳不聾。和尚作麼生接。師云。非父不生其子。玄沙呵呵大笑。師云。笑裏有刀。山僧有時舉此話問學者。有來依樣畫葫蘆。也道。某甲有口有耳有眼。和尚作麼生接。山僧向他道。咬人屎橛。不是好狗。又却去不得。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香嚴道。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不攀枝。脚不蹋樹。樹下有人問西來意。不對則違他所問。若對又喪身失命。師云。好與玄沙一坑埋却。山僧昔年曾請益一箇尊宿。未審香嚴意旨如何。遂以拂子柄銜在口中。緊閉却眼。便作銜樹枝勢。搖手擺脚。祇對山僧。師乃彈指云。如此者亦是當年馳聲走譽底。尚作這般去就。其餘作怪不在言也。爾要會麼。但只作一句看。我先為爾說。莫見道作一句看便向舉起處會。舉了便會了。且不是這箇道理。是甚麼道理。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不攀枝脚不蹋樹。樹下有人問西來意。不對則違他所問。若對又喪身失命如何這裏間不容髮。當時香嚴會中。只有箇虎頭上座。領得香嚴意。便出來為香嚴出氣云。上樹即不問。未上樹請和尚道。師云。雖得一場榮。刖却一雙足。香嚴呵呵大笑。師云。鐵作面皮。又云。回天輪轉地軸。後來雪竇拈云。樹上道即易。樹下道即難。老僧上樹也致將一問來。雪竇雖為虎頭上座出氣。爭奈蹉過香嚴。今時有般謬漢。聞雪竇恁麼道便引洞山語云。但能莫觸當今諱。也勝前朝斷舌才。謂香嚴立此箇問頭。喻如一團火相似不可觸。雖然如此。不可斷却言句。有問如何是佛。麻三斤。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又且何妨。爾不妨會得好。不見汾陽和尚頌曰。香嚴銜樹示多人。要引同袍達本真。師云。依實供通。擬議却從言下覓。喪身失命數如塵。師云。不是苦心人不知。汾陽為爾開天路。雲散長空月色新。師云。閑言語。雖然如是。若向這裏提得。一生參學事畢。既提不得。定又錯會。百丈問溈山五峯雲嚴云。併却咽喉脣吻。作麼生道。溈山云。却請和尚道。百丈云。我不辭向汝道。恐已後喪我兒孫。五峯云。和尚也須併却。百丈云。無人處斫額望汝。雲嚴云。和尚有也未。百丈云。喪我兒孫。眾中商量道。百丈大似抱贓叫屈掩耳偷鈴。三子恁麼祗對。大家走入荒草裏。且喜沒交涉。向爾道。此事決定不在言語上。既不在言語上。當恁麼時合作麼生。我早是與爾說了也。既錯會這箇。定又錯會。德山道。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時有僧出禮拜。德山便打。僧云。某甲話也未問。為甚打某甲。山云。爾是甚處人。僧云。新羅人。山云。未蹋船舷好與三十棒。後來法眼云。大小德山。話作兩橛。圓明云。大小德山。龍頭蛇尾。雪竇拈云。二老宿雖善裁長補短捨重從輕。要見德山亦未可。何故。德山大似握閫外威權。有當斷不斷不招其亂底劍。要識新羅僧麼。只是撞著露柱底箇瞎漢。眾中商量道。某甲話也未問。便好打。德山不打却問。爾是甚處人。這裏便是話作兩橛。龍頭蛇尾處。且喜沒交涉。又道。這僧若是作家。纔見他問爾是甚處人便好掀倒禪床。他既不能。却被德山道。末蹋船舷好與三十棒。這裏是當斷不斷不招其亂底劍。所以雪竇云。要識新羅僧麼。只是撞著露柱底箇瞎漢。且喜沒交涉。禪若是恁麼地會得時。更不消悟也。聰明靈利底一時隨語生解。解註將去便了。我且問爾。恁麼解註得一時有下落了。生死到來却如何支遣。而今分明向爾道。遮些閑言長語。便是出生死底徑路。爾莫去徑路上栽荊棘掘屎窖。或若有箇衲僧出來道。和尚現在這裏。栽荊棘掘屎窖也。不是却作麼生祇對。山僧有箇推托處。且如何惟托。聽取一偈。女流中有大丈夫。示現其身化其類。以戒定慧解脫法。攝彼貪欲瞋恚癡。雖處於中作佛事。如風行空無所依。過去未來及現在。塵沙諸佛及菩薩異口同音發是言。善哉奇特世希有。心源清淨無憂喜。不作無喜無憂想。逢場作戲隨世緣。而於世緣無所著。六月火雲燒碧空。雷聲忽震三千界。銷除熱惱獲清涼。是彼丈夫誕時節。我說此偈助光明。普施法界諸女人。喝一喝。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四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五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錢計議請普說。僧問。昔日僧問楊岐和尚。如何是佛。答云。三脚驢子弄蹄行。未審意旨如何。師云。天上天下沒蹤跡。進云。只如威音王已前。是甚麼人騎。師云。威音王已後。是甚麼人騎。僧擬議。師便喝。乃云。威音王已前。三脚驢兒?跳。威音王已後。楊岐老人絕消息。既絕消息。却因甚麼三脚驢兒?跳。若也於斯明得。方知威音王已前三脚驢兒果然?跳。若明不得。楊岐老人一生受屈。正當恁麼時。如何是雪屈一句。喝一喝云。洎合弄險。復云。蘊聞上座。今日代子虛。來請為眾普說。老漢曰。說箇甚麼即得。聞曰。請和尚拈出楊岐金剛圈栗棘蓬。布施大眾。又曰。如忠國師大珠和尚說法。諸方大有疑。其拕泥帶水。不徑截說義理禪。願和尚疏決真偽。解大眾疑惑。此亦是請普說檀越之意。老漢曰。諾所以大覺世尊初悟此事。在摩竭提國三七日內無下口處。自云。我寧不說法。疾入於涅槃。信知說法之難。豈同容易。尋念過去佛所行方便力。然後起道樹詣鹿苑。隨眾生根器。說一大藏教。末後收因結果。却云。始從鹿野苑。終至跋提河。於是二中間。未曾說一字。只這便是楊岐所謂金剛圈栗棘蓬也。直是難吞難透。到這裏直下承當得了。大法未明。亦奈何不得。敢問諸人。何者名為大法。金剛圈却如何透。栗棘蓬却如何吞。不見巖頭道。若將實法繫綴人。土亦銷不得。況十方信施耶。諸佛出世祖師西來。無非只為爾諸人作箇證明底主宰而已。若有法可傳可授。則諸佛慧命。豈到今日。故祖師云。心地隨時說。菩提亦只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若會得此四句。即透得金剛圈。吞得栗棘蓬不須要明大法。大法自明矣。以至古人差別異旨因緣。心性玄妙。大法若明。纔舉起時便會得。恰如磁石見鐵相似。輕輕一引便動。須是舉一明三目機銖兩。點著南邊動北邊。舉起時便明得。而今諸方有數。種邪禪。大法若明。只這邪禪。便是自己受用家具。好擊石火閃電光。一棒一喝底。定不愛說心說性者。只愛機鋒俊快。謂之大機大用。好說心說性底。定不愛擊石火閃電光一棒一喝者。只愛絲來線去。謂之綿綿密密。亦謂之根脚下事殊不知。正是箇沒用處。弄泥團底漢。看他前輩大法明底尊宿用處。轉轆轆地。如南陽忠國師大珠和尚是也。唯楊文公具眼。修傳燈錄時。將忠國師大珠和尚。列在馬祖下諸尊宿之右。將廣語所有言句。盡入其中。六祖下收忠國師語最多。為他家活大門戶大法性寬波瀾闊難湊泊。遮般法難說。他禪備眾體。如三喚侍者話。喚作說老婆禪拕泥帶水得麼。一日喚侍者。侍者應諾。如是三喚。侍者三應。師云。國師三喚侍者何曾有辜負。侍者三應。甚麼處是辜負處。國師曰。將謂吾辜負汝。誰知汝辜負吾。師云。平地起骨堆。復云。叢林中喚作國師三喚侍者話。自此便有一絡索。唯雪竇見透古人骨髓云。國師三喚侍者點即不到。師云。灼然。侍者三應到即不點。師云。却不恁麼。將謂吾辜負汝。誰知汝辜負吾。謾雪竇不得。師云。誰道。復召大眾云。好箇謾雪竇不得。雖然如是。雪竇亦謾妙喜不得。妙喜亦謾諸人不得。諸人亦謾露柱不得。玄沙云。侍者却會。雪竇云。停囚長智。師云。兩彩一賽。雲門道。作麼生是國師辜負侍者處。會得也是無端。雪竇云。元來不會。師云。雪峯道底。雲門又云。作麼生是侍者辜負國師處。粉骨碎身未報得。雪竇云。無端無端。師云。垛生招箭。法眼云。且去別時來。雪竇云。謾我不得。師云。却是法眼會。興化云。一盲引眾盲。雪竇云。端的瞎。師云。親言出親口。弘覺徵問僧云。甚處是侍者會處。僧云。若不會爭解恁麼應。覺云。汝少會在。又云。若於此見得去。便識玄沙。師云。慚惶殺人。翠巖芝云。國師侍者總欠會在。師云。猶較些子。投子云。抑逼人作麼。雪竇云。垛根漢。師云。理長即就。復云。唯有趙州多口阿師。下得箇註脚。令人疑著。僧問。國師三喚侍者。意旨如何。州云。如人暗中書字。字雖不成。文彩已彰。雪竇便喝。師云。且道。遮一喝在國師侍者分上。在趙州分上。隨後喝一喝。復云。若不是命根五色索子斷。如何透得這裏過。雪竇云。若有人問雪竇。雪竇便打也。要諸方檢點。師云。作賊人心虛。雪竇復有一頌云。師資會遇意非輕。師云。此語有兩負門。無事相將草裏行。師云。普州人送賊。負汝負吾人莫問。師云。放待冷來看。任從天下競頭爭。師云即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復云。爾要求玄妙解會。只管理會國師三喚侍者話。那裏是國師辜負侍者處。那裏是侍者辜負國師處。有甚麼交涉。鵝王擇乳素非鴨類。這箇便是國師用劍刃上事。為復只這些子。為復別更有在。一日問紫璘供奉。甚麼處來。奉曰。城南來。國師曰。城南草作何色。奉曰。作黃色。國師乃問童子。城南草作何色。童子曰。作黃色。國師曰。只這童子亦可簾前賜紫對御談玄爾道。國師說老婆禪拕泥帶水得麼。為復只這些子。為復別更有在。一日肅宗帝請看戲。國師曰。檀越有甚心情看戲法雲圓通禪師曰。且道。國師在甚處著到。妙喜敢問諸人。且道。圓通禪師在甚處著到。於斯見得。三老相去不遠。肅宗帝又問。如何是十身調御。國師直拔向他道。檀越蹋毘盧頂上行。更問甚麼十身調御。諸人要見忠國師麼。只在爾眼睛裏。開眼也蹉過。合眼也蹉過。既在眼睛裏。為甚麼却蹉過。妙喜恁麼道。亦蹉過不少。爾更看他有箇無情說法話。老漢尋常不曾說。今日已是不識好惡。不避口業。盡情為諸人抖擻。為他雪屈。且不得作義理會。僧問。如何是古佛心。國師曰。牆壁瓦礫是。師云。恁麼答話。若玄妙解路。心不絕命根不斷。大法不明。決定不敢如此。四楞塌地一棒一喝一挨一拶。擊石火閃電光却易。這般說話却難入作。前所謂家活大門戶大。法性寬波瀾闊。命根斷方能如是。僧曰。牆壁瓦礫豈不是無情。國師曰。是。僧曰無情還解說法否。國師曰。常說熾然說無間歇。僧曰。某甲為甚麼不聞。國師曰。汝自不聞。不可妨他聞者也。僧曰。未審甚麼人得聞。國師曰。諸聖得聞。僧曰。和尚還聞否。國師曰。我不聞。僧曰。和尚既不聞。爭知無情解說法。國師曰。賴我不聞。我若聞。則齊於諸聖。汝即不聞我說法。僧曰。恁麼則眾生無分也。國師曰。我為眾生說。不為諸聖說。僧曰。眾生聞後如何。國師曰。即非眾生。師云。奇哉爾看他。轉轆轆地不滯在一隅。不負他來問。賴我不聞。我若聞則齊於諸聖。汝即不聞我說法。爾喚作郎當得麼。不是得諸佛諸祖心髓。如何轉得。爾莫喚作無得失。這箇是無得失中有得失。有得失中無得失。喚作入泥入水。騎賊馬趕賊隊。借婆帔子拜婆年。難奈何。又僧問。發心出家本擬求佛。未審如何用心即得成佛。國師曰。無心可用即得成佛。師云。這僧難容。恰如箇鼠粘子相似。這箇老子軟頑。又撞著這僧軟頑粘住。便問。無心可用阿誰成佛。國師曰。無心自成佛。成佛亦無心。僧曰。佛有大不可思議。為能度眾生。若也無心。阿誰度眾生。國師曰。無心是真度生。若見有生可度者。即是有心。宛然生滅。僧曰。今既無心。能仁出世說許多教跡。豈可虛言。國師曰。佛說教亦無心。僧曰。說法無心。應是無說。國師曰。說即無無即說僧曰。說法無心造業有心否。國師曰。無心即無業。今既有業。心即生滅。何得無心。僧曰。無心即成佛。和尚即今成佛未。國師曰。心尚自無。誰言成佛。若有佛可成。還是有心。有心即有漏。何處得無心。僧曰。既無佛可成。和尚還得佛用否。國師曰。心尚自無。用從何有。僧曰。茫然都無莫落斷見否。國師曰。本來無見。阿誰道斷。僧曰。本來無見。莫落空否。國師曰。無空可落。僧曰。有可墮否。國師曰。空既是無。墮從何立。僧曰。能所俱無。忽有人持刀來取命。為是有是無。國師曰。是無。僧曰。痛否。國師曰。痛亦無。僧曰。痛既無。死後生何道。國師曰。無死無生亦無道。僧曰。既得無物自在。飢寒所逼若為用心。國師曰。飢即喫飯寒即著衣。僧曰。知飢知寒。應是有心。國師曰。我問汝有心。心作何體段。僧遲疑良久覓心與飢寒體段。了不可得。遂依實供通曰。心無體段。國師曰。汝既知無體段。即是本來無心。何得言有。僧曰。山中逢見虎狼。如何用心。國師曰。見如不見。來如不來。彼即無心。惡獸不能加害。僧曰。寂然無事。獨脫無心。名為何物。國師曰。名金剛大士。師喝一喝云。好人不肯做却要屎裏臥。僧曰。金剛大士有何體段。國師曰。本無形段。師云。何不早恁麼道。僧曰。既無形段。喚何物作金剛大士。國師曰。喚作無形段金剛大士。僧曰。金剛大士有何功德。國師曰。一念與金剛相應。能滅殑伽沙劫生死重罪。得見殑伽沙諸佛。其金剛大士功德無量。非口所說。非意所陳。假使殑伽沙劫住世說。亦不可得盡。這僧當下大悟。如睡夢覺。如蓮華開。似這般底便是金剛圈栗棘蓬。爾若吞不得透不得。不見古人行履處。定起謗無疑。透得這裏。方能作大舟航。不著此岸。不著彼岸。不住中流。善知識下得這般脚手入得這般窠窟。方始為得人師家。若不具許多差別眼目。如心性解路上得箇入處底。定不愛擊石火閃電光。却愛這般說話。又却錯做實法會了。如一機一境一棒一喝上得箇入處底。定不愛這般說話。又是錯會了。真所謂所見不同互有得失。教中所謂菩薩見水如甘露。天人見水如瑠璃。凡夫見水是水。餓鬼見水如膿血是也。或有箇愛高禪底衲子。出來道。妙喜有如是等見耶。即向他道。逢人但恁麼舉。所以正法眼藏中收。僧問忠國師。古德云。青青翠竹盡是法身。欝欝黃華無非般若。有人不許云是邪說。亦有信者云不思議不知若為。國師曰。此蓋普賢文殊境界。非諸凡小而能信受。皆與大乘了義經意合。故華嚴經云。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於法界。豈非法身乎。又般若經云。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黃華既不越於色。豈非般若乎。深遠之言。不省者難為措意。又華嚴座主問大珠和尚曰。禪師何故不許青青翠竹盡是法身欝欝黃華無非般若。珠曰。法身無像。應翠竹以成形。般若無知。對黃華而顯相。非彼黃華翠竹而有般若法身。故經云。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黃華若是般若。般若即同無情。翠竹若是法身。翠竹還能應用。座主會麼。主曰。不了此意。珠曰。若見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隨用而說。不滯是非。若不見性人。說翠竹著翠竹。說黃華著黃華。說法身滯法身。說般若不識般若。所以皆成諍論。師云。國師主張青青翠竹盡是法身。直主張到底。大珠破青青翠竹不是法身。直破到底。老漢將一箇主張底。將一箇破底。收作一處更無拈提。不敢動著他一絲毫。要爾學者具眼。透國師底金剛圈。又吞大珠底栗棘蓬。具眼者辨得出。不具眼者未必不笑。宗杲雖參圜悟和尚打失鼻孔。元初與我安鼻孔者。却得湛堂和尚只是為人時下刃不緊。若是說禪病無人過得。甞思教中有一段因緣。殃崛摩羅要千人指頭作華冠然後登王位已得九百九十九指。唯少一指。要斷其母指填數。佛知其緣熟。故往化之。殃崛纔舉意。欲下刀取母指時。忽聞振錫聲。遂捨其母指。而問佛教化一指曰。既是瞿曇在此。望施我一指頭滿我所願。纔舉刀。世尊拽脫便去。世尊徐行。殃崛急趕不上。乃高聲叫曰。住住。世尊曰。我住久矣。是汝不住。殃崛忽然感悟。投佛出家。佛却令持鉢至一長者門。其家婦人正值產難。長者曰。瞿曇弟子。汝為至聖。當有何法能免產難。殃崛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問世尊。却來相報。及返具事白佛。佛告殃崛。汝速去報言。我自從賢聖法來。未曾殺生。殃崛當便奉佛語。往彼告之。其婦得聞即免產難。師云。這裏使棒使喝。掀倒禪床。引經教說理事。擊石火閃電光。夜半捉烏雞得麼。因請益湛堂和尚。纔舉起此話。湛堂曰。爾爬著我痒處。這話是金屎法。不會如金。會得如屎。曰豈無方便。湛堂曰。我有箇方便。只是爾剗地不會。曰望和尚慈悲。湛堂曰。殃崛云。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問世尊。未到佛座下。他家生下兒子時如何。我自從賢聖法來。未曾殺生。殃崛持此語未至他家。已生下兒子時如何。老漢當時理會不得。後因在虎丘。看華嚴經。至菩薩登第七地證無生法忍云。佛子。菩薩成就此忍。即時得入菩薩第八不動地。為深行菩薩。難可知無差別。離一切相一切想一切執著。無量無邊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及。離諸諠諍。寂滅現前。譬如比丘具足神通。得心自在。次第乃至入滅盡定。一切動心憶想分別。悉皆止息此菩薩摩訶薩亦復如是。住不動地。即捨一切功用行。得無功用法身口意業。念務皆息。住於報行。譬如有人夢中見身墮在大河。為欲度故發大勇猛施大方便。以大勇猛施方便故。即便?寤。既?寤已所作皆息。菩薩亦爾。見眾生身在四流中。為救度故發大勇猛起大精進。以勇猛精進故至此不動地。既至此以一切功用靡不皆息。二行相行皆不現前。此菩薩摩訶薩。菩薩心佛心。菩提心涅槃心。尚不現起。況復起於世間之心。師云。到這裏打失布袋。湛堂為我說底方便。忽然現前。方知真善知識不欺我。真箇是金剛圈。須是藏識明方能透得。又有箇尊宿。喚作洛浦和尚。久為臨濟侍者。濟每稱美之。謂之臨濟門下一隻箭子。便是欺負人。游歷罷直往夾山頂卓菴經年。夾山知乃修書遣僧馳到。洛浦接得便坐却。再展手索。僧無對。浦便打曰。歸去舉似和尚。僧回舉似夾山。山曰。這僧看書三日內必來。若不看書。此人救不得。師云。古人喚作撈摝人。不知書中有甚閑言長語。洛浦却吞他鉤線。三日內果來。夾山預令人伺其出菴。便燒其居。師云。只這便是金剛圈。浦不顧。師云。成佛作祖須是這般漢。直造夾山方丈。不禮拜乃當面叉手而立。山曰。雞棲鳳巢非其同類出去。浦曰。自遠趨風。乞師一接。山曰。目前無闍梨。此間無老僧。浦便喝。山曰。住住且莫草草怱怱。雲月是同谿山各異截斷天下人舌頭即不無。闍梨爭教無舌人解語。師云。洛浦却低頭思量。這一道真言理會不得。被夾山劈脊便打。穿了鼻孔。遂承嗣夾山。後來示眾道。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把斷要津不通凡聖。須知上流之士。不將佛祖見解貼在額頭上。如靈龜負圖。自取喪身之本。師云。他悟後便解明他這一道真言。這些子藥頭。不問雲門下臨濟下曹洞下法眼下溈仰下大法。若不明。各宗其宗。各師其師。各父其父。各子其子。只管理會宗旨。熱大不緊。老漢在眾中時。嘗請益一尊宿。禪門中說有語中無語。無語中有語。尊宿為我引證云。有語中無語。路逢死蛇莫打殺。無底籃子盛將歸。喚這箇作有語中無語。又喚作無語中有語。如何是有語中無語。路逢死蛇莫打殺。如何是無語中有語。無底籃子盛將歸。只這一句。便具此兩義。路逢死蛇莫打殺。是無語中有語。無底籃子盛將歸。乃是有語中無語。謂既是死蛇。更不消打殺。又云。如何是同中有異。鷺鸞立雪非同色。如何是異中有同。明月蘆華不似他。我如此說時。爾便會得了。却濟得甚麼事。似這般底。莫要學大法。明後舉一絲毫。便一時會得。恰似殃崛摩羅因緣湛堂說底方便。我乍入道也使不著。佛有神通也使不著。既使不著。因甚麼生下兒子。若向這裏見得。釋迦老子即是殃崛摩羅。殃崛摩羅即是釋迦老子。若也不會。釋迦自釋迦。殃崛自殃崛。不干產難人家事。乃合掌云。即將上來舉揚般若所有一言一句契佛契祖底功德。奉為計議。錢公薦室安人呂氏。伏願。出此沒彼。常為般若之親姻。捨身受身。永作菩提之眷屬。召大眾云。還委悉麼。若欲直下便休去。莫記我今說底。喝一喝下座。
傅菴主請普說。師云。傅菴主入堂挂塔。就今日設供。仍請雲門為眾普說。且道。說箇甚麼即得。若是全鋒敵勝。同死同生。正按旁提。橫來竪去。蟠根錯節。結角羅紋。於諸人分上。正是小孩兒。則劇家事不勞拈出。既不許恁麼。各請解下腰間多年曆日。聽取雲門說箇古話記得。二祖問達磨曰。弟子心未寧。請師與安。達磨曰。將心來與汝安。二祖良久曰。內外中間覓心了不可得。達磨曰。與汝安心竟。二祖當時便休歇去。又三祖問二祖曰。弟子身纏風恙。請師懺罪。二祖曰。將罪來與汝懺。三祖良久曰。內外中間覓罪了不可得。二祖曰。與汝懺罪竟。三祖當時便休歇去。這兩則語。叢林舉唱者。如麻如粟錯會者如稻似穀。若不作心性會。便作玄妙會。不作玄妙會。便作理事會。不作理事會。便作直截會。不作直截會。便作奇特會。不作奇特會。便向擊石火閃電光處會。不向擊石火閃電光處會。便颺在無事甲裏。不颺在無事甲裏。便喚作古人兩則公案。向三條椽下七尺單前。閉目合眼。坐在黑山下鬼窟裏。思量卜度。若作這一絡索道理。欲明此事。大似鄭州出曹門。且喜沒交涉。既不許恁麼。又如何理會。雲門已是面皮厚三寸。分明為諸人說破。第一不得錯會我說底。達磨從西天將得箇無文印子來。把二祖面門。一印印破。二祖得此印。不移易一絲頭。把三祖面門印破。自後一人傳虛。萬人傳實。遞相印授。直至江西馬祖。馬祖得此印於南嶽和尚。便道。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師喝一喝云。印文生也。百丈大智禪師得此印於馬祖。翻身跳入五百生前野狐窟裏。頭出頭沒。直至如今不肯回。黃檗和尚得此印於百丈。便道。汝等諸人。盡是噇酒糟漢。恁麼行脚。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臨濟和尚得此印於黃檗。便解。到處作白拈賊。至今累及兒孫。興化和尚得此印於臨濟。便解。向雲居處權借一問以為影草。南院和尚得此印於興化。直得赤肉團上壁立千仞。有僧問。古殿重興時如何。曰明堂瓦插簷。僧曰。恁麼則莊嚴畢備也。曰斬草蛇頭落。風穴和尚得此印於南院。則曰。夫參學眼目。直須大用現前。勿自拘於小節。設使言前薦得。猶是滯殼迷封。縱然句下精通。未免觸塗狂見。汝等諸人。應是從前學解明昧兩岐。如今為汝一時掃却。直須箇箇如師子兒。吒髿地哮吼一聲壁立千仞。誰敢正眼覻著。覻著則瞎却渠眼。有問。語默涉離微。如何通不犯。則曰。長憶江南三月裏。鷓鴣啼處百華香。首山和尚得此印於風穴。便拈起竹篦問學人曰。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有問。如何是佛。則曰。新婦騎驢阿家牽。汾陽和尚得此印於首山。則曰。汾陽門下有西河師子。當門踞坐。但有來者即便咬殺。作何方便入得汾陽門。見得汾陽人。慈明和尚得此印於汾陽。把臨濟金剛王寶劍。折作兩段。只用釣絲絞水。楊岐和尚得此印於慈明。便向無煙火。於死柴頭畔。白雲和尚得此印於楊岐。便向多處添些子。少處減些子。五祖和尚得此印於白雲。賤賣擔版漢。貼稱麻三斥。百千年滯貨。無處著渾身。圜悟老師得此印於五祖。將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竅。一時撒向諸人懷裏。師驀拈拄杖面前畫一畫云。不得過界。復舉起云。這一隊不唧?老漢。性命盡在雲門手裏。即今對眾將這印子。為他打破。欲使後代兒孫各各別有生涯。免得承虛接響遞相鈍置。遂卓一下云。印子百雜碎了也。且道。這一隊老漢。在甚麼處安身立命。還見麼。良久云。眼睫眉毛都落盡。轉使傍觀笑不休。復卓一下喝一喝。
劉侍郎親書華嚴經施師。仍請普說。僧問。擲大千於方外。納須彌於芥中。是甚麼人分上事。師云。是沒量大人分上事。進云。因甚麼。被學人蹋在脚下。師云。爾見箇甚麼道理。便開許大口。僧便喝。師云。好一喝未有主在。進云。須知五十三人善知識。到這裏也摸?不著。師云。爾分上事作麼生。進云。今日逢彊則弱。師云。何不禮拜。僧便禮拜。師乃云。五十三人善知識摸?不著處。即是諸人日用消息。諸人摸?不著處。即是五十三人善知識日用消息。諸人日用消息。五十三人善知識決定摸?不著。五十三人善知識日用消息。諸人決定摸?不著。所以道。諸法無作用。亦無有體性。是故彼一切。各各不相知。亦如大火聚猛焰同時發各各不相知。諸法亦如是。便恁麼去。擲大千於方外。納須彌於芥中。豈是分外。雖然如是。第一不得向祖師門下過。若向祖師門下過。定打折爾驢腰。以拂子擊禪床一下復云。杼山居士劉公。以手寫大方廣佛華嚴經一部。施妙喜道人受持。仍揮金辦供。以伸慶懺。妙喜今日登曲彔木。為居士發揚。且要大家知有。佛言。一切世界諸群生。少有欲求聲聞乘。求獨覺者轉復少。趣大乘者甚難遇。趣大乘者猶為易能信此法倍更難。今有信此法者。手寫是經。黑底是墨。白底是紙。喚甚麼作此法。此法又如何舉揚。即今還有能信此法者麼。出來為杼山居士證明。若證明得。居士功不唐捐。若證明不得。妙喜乘便下坡。為諸人說箇影子。黃面瞿曇始成正覺時。在摩竭提國阿蘭若法菩提場中。於一塵內破此一塵。演說如來廣大境界。妙音遐暢無處不及。豈不是此法。不離一切菩提樹下。而上升須彌。向天帝釋妙勝殿普光明藏師子座上。說十住品。豈不是此法。不離一切菩提樹下及須彌山頂。而向夜摩天宮寶莊嚴殿寶蓮華藏師子座上。入菩薩善思惟三昧。說十行品。豈不是此法。不離於此菩提樹下及須彌頂夜摩天宮。而往詣兜率陀天。一切妙寶所莊嚴殿摩尼藏師子座上。說十回向品。豈不是此法。不離兜率陀天。而往詣他化自在天宮摩尼寶藏殿。住一切菩薩智所住境。入一切如來智所入處。說十地品。豈不是此法。不離他化自在天宮。復至摩竭提國普光明殿。入佛華莊嚴三昧。說離世間品。豈不是此法。不離摩竭提國。向室羅筏國逝多林給孤獨園大莊嚴重閣。入不可說佛剎微塵數神變海及種種三昧門。說入法界品。豈不是此法。毘盧遮那及諸大菩薩。七處九會。咸集其所。互為主伴。一一交參。現大神變。乃至善財不離自所住處入普賢毛孔剎中。行一步過不可說不可說佛剎微塵數世界。如是而行。盡未來劫猶不能知。一毛孔中剎海次第剎海藏剎海差別剎海普入剎海成剎海壞剎海莊嚴所有邊際。乃至念念周遍無邊剎海。教化眾生令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當是之時。善財童子則次第得普賢菩薩諸行願海。與普賢等。與諸佛等。一身充滿一切世界。剎等行等正覺等。神通等法輪等。辯才等。言辭等。及不可思議解脫自在悉皆同等。豈不是此法。若爾則須知杼山居士。未動毛錐未形紙墨時。已與毘盧遮那如來及不可說微塵數剎土諸佛菩薩廣大境界。一一平等一一無差別。以至周旋八十一卷。行布圓融。亦與善財未見文殊未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及發心已來遍歷諸城。承事諸善知識。次第滿足普賢諸行願海。亦無差別。如上所說。豈不是此法。杼山居士既爾。妙喜老漢亦爾。妙喜老漢既爾。現前大眾亦爾。現前大眾既爾。森羅萬象大地山河亦爾。所謂塵塵爾。念念爾。法法爾。一法既爾。諸法亦然。一塵既爾。諸塵亦然。諸塵既然。則不越此念。不破此塵。入息不居陰界。出息不涉萬緣。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又何勞。杼山居士明窓淨几。引筆行墨。特地周遮。妙喜老漢承虛接響。鼓舌搖脣。無風起浪。雖然如是要且只明得此法影子邊事。與此法正文了無交涉。諸人要識正文麼。諦聽諦聽。汲水炷香。天女侍長者之著論。剝皮析骨。菩薩讚毘盧之發心。欲見聞以成善因。故筆墨而為佛事。偕眾香之一鉢。餉妙喜於東方。伏願。知識如善財之眾多。行願如普賢之殊勝。具十回向證三菩提。我人眾生等無差別。佛法僧寶共作證明。上來講讚無限勝因。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夜來州前石師子。無端?跳撞入陳四公酒樓。咬破湘山祖師鼻孔。杜順和尚忍痛不禁。出來道。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灸猪左膊上纔作是說。各各平復如故。汝等諸人。還知決定義也無。良久云。不見道。能信此法倍更難。喝一喝下座。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五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六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傅經幹請普說。師云。經幹道友。妙喜初不相識。去歲經由衡陽。特來相訪。一見便如故人。蓋為信得此段大事因緣及。何以故。豈不見。華嚴會上智首菩薩。問文殊師利菩薩言。佛子。菩薩云何得無過失身語意業等事。文殊答。以善用其心。則獲一切勝妙功德。為說行住坐臥四威儀中一百四十大願。謂之無濁亂清淨行大功德。此功德皆從信地而發。故文殊普為已發信心者。作不請友。以偈問賢首菩薩曰。我今已為諸菩薩說佛往修清淨行。仁亦當於此會中演暢修行勝功德。賢首菩薩。以偈答之。其中曰。以法威力現世間。則獲十地十自在。亦是說初發心從信地起之義。末後善財到毘盧樓閣前。彌勒為說一百二十種菩提心。亦是此義。其中有一種喻曰。如師子王哮吼。師子兒聞皆增勇健。餘獸聞之即皆竄伏。佛師子王菩提心吼。應知亦爾。諸菩薩聞增長功德。有所得者聞皆退散。亦是此義。既有信根。即是成佛基本。忽地與現行相應。便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釋迦老子。初在正覺山前。舉頭見明星出現。忽然悟道。遂乃歎曰。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證得。謂上至十方諸佛。下至六道四生含蠢蠕動。於我悟處。以平等印。一印印定。更無差別。爾看。黃面老子纔悟了。便見得如此廣大。然後興慈運悲於生死海。不著此岸不著彼岸不住中流。而能運載此岸眾生。到欲彼岸。不住生死中流。這箇道理亦不出自家信種。所以無盡居士注海眼經。題說佛成就云。始覺合本之謂佛。他雖是箇俗人。然却見得徹識得根本。謂始覺時。從明星上起信。忽然覺悟。自性本來是佛。大地有情更無差別。無盡喚作始覺合本。覺方始成佛。參禪人能恁麼辨白得了。然後休歇身心。識取本來面目。不要麁心。古聖得了。便於得處滅却生滅心。亦不住在寂滅地。謂之寂滅現前。於寂滅地獲二殊勝。一者上合十方諸佛。與佛如來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前所云興慈運悲救拔惡道是也。眾生為不覺故輪轉生死。先覺之士若無慈悲。如何得眾生界。空信知佛恩難報。今日經幹道友。請妙喜普說。不獨為先考承事追修而已。要與現前一眾。說些禪病。故柳子厚以天台教為司南。言禪病最多。誠哉是言。天台智者之教。以空假中三觀。攝一切法。教人把本修行。禪無文字。須是悟始得。妙喜自十七歲。便疑著此事。恰恰參十七年。方得休歇。未得已前。常自思惟。我今已幾歲。不知我未託生來南閻浮提時從甚麼處來。心頭黑似漆。並不知來處。既不知來處。即是生大我。百年後死時。却向甚麼處去。心頭依舊黑漫漫地。不知去處。既不知去處。即是死大。謂之無常迅速生死事大。爾諸人。還曾恁麼疑著麼。現今坐立儼然。孤明歷歷地。說法聽法賓主交參。妙喜簸兩片皮。牙齒敲磕。臍輪下鼓。起粥飯氣。口裏忉忉怛怛。在遮裏說。說者是聲。此聲普在諸人髑髏裏。諸人髑髏同在妙喜聲中。這箇境界他日死了。却向甚處安著。既不知安著處。則撞入驢胎馬腹亦不知。生快樂天宮亦不知。禪和子。尋常於經論上收拾得底。問著無有不知者。士大夫。向九經十七史上學得底。問著亦無有不知者。却離文字絕却思惟。問他自家屋裏事。十箇有五雙不知。他人家事却知得。如此分曉。如是則空來世上打一遭。將來隨業受報。畢竟不知自家本命元辰落著處。可不悲哉。所以古人到這裏如救頭然。尋師決擇。要得心地開通不疑生死。然有學而知之者。有生而知之者。那箇是學而知之者。如僧問趙州。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州云。爾喫粥了也未。僧云。喫粥了。州云。洗鉢盂去。僧於言下忽然大悟。當下休歇。便知生死去處。妙喜常說不易。這僧有力量。趙州將一百二十斤檐子。一送送在他肩上。這僧荷得一氣走。一百二十里更不回頭。如將梵位直授凡庸。心裏便怗怗地。興得慈力運得悲願。此是學而知之者。那箇是生而之知者。如趙州作沙彌時。同本師行脚到南泉。值南泉臥次。本師禮拜了。趙州方禮拜。南泉問云。近離甚處。州云。近離瑞像。泉云。還見瑞像麼。州云。瑞像則不見。面前只見臥如來。南泉遂起問。爾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州云。是有主沙彌。泉云。那箇是爾主。若是如今禪和家。便近前彈指。打箇圓相。喝一喝拍一拍。拂袖便行。放出這般惡氣息。爾看他趙州。緩緩地近前道。孟春猶寒。伏惟和尚尊候萬福。泉乃喚維那云。此沙彌別處安排。次日却來問。如何是道。南泉也不行棒。也不下喝。也不談玄。也不說妙。也不牽經。也不引論。也不舉古人公案。亦不說事。亦不說理。只實頭向他道。平常心是道。為他趙州已理會得平常心了。便却問。還假趣向也無。泉云。擬向即乖。州云。不擬爭知是道。泉云。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於中彊是非耶。趙州於言下千了百當。南泉道。道不屬知。不屬不知。圭峯謂之靈知。荷澤謂之知之一字眾妙之門。黃龍死心云。知之一字眾禍之門。要見圭峯荷澤則易。要見死心則難。到這裏須是具超方眼。說似人不得。傳與人不得。所以圜悟先師說。趙州禪只在口脣皮上。難奈他何。如善用兵者。不齎糧行。就爾水草糧食。又殺了爾。有一秀才問。佛不違眾生願。是否。州云是。才云。弟子欲就和尚手中乞取拄杖。得否。州云。君子不奪人所好。才云。某甲不是君子。州云。老僧亦不是佛。又一僧問。如何是祖師意。州乃敲禪床脚。僧云。莫只這便是否。州云。是則脫取去。又一僧問諸方盡向口裏道。和尚如何示人。州以脚跟打火爐示之。僧云。莫便是也無。州云。恰認得老僧脚跟。又僧問如何是趙州。州云。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僧云。某甲不問這箇。州云。爾問我趙州聻。又僧問。如何是道。州云。牆外底。僧云。某甲不問這箇道。州云。爾問那箇道。僧云。某甲問大道。州云。大道通長安。爾不得作無事會。不得作玄妙會。不得作奇特會。不得作平常會。趙州不在無事上。不在玄妙上。不在奇特上。不在平常上。畢竟在甚麼處。具眼者辨取。這老漢有時云。未出家被菩提使。出家後使得菩提。汝諸人。被十二時使。老僧使得十二時。又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佛之一字尚不喜聞。達磨灼然是甚老臊胡。十地菩薩是擔糞漢。等妙二覺是破凡夫。菩提涅槃是繫驢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拭瘡膿紙。四果三賢初心十地是守古塚鬼。爾既不到這箇田地。是事理會不得也。學人麁走大步。便把一句子禪。要祗對人。且不是這箇道理。所以妙喜室中常問禪和子。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下語。不得無語。不得思量。不得卜度。不得拂袖便行。一切總不得。爾便奪却竹篦。我且許爾奪却。我喚作。拳頭則觸。不喚作拳頭則背。爾又如何奪。更饒爾道箇請和尚放下著。我且放下著。我喚作露柱則觸。不喚作露柱則背。爾又如何奪。我喚作山河大地則觸。不喚作山河大地則背。爾又如何奪。有箇舟峯長老云。某看和尚竹篦子話。如籍沒却人家財產了。更要人納物事。妙喜曰。爾譬喻得極妙。我真箇要爾納物事。爾無從所出。便須討死路去也。或投河赴火。[拚-ㄙ+云]得命方始死。得死了却緩緩地再活起來。喚爾作菩薩便歡喜。喚爾作賊漢便惡發。依前只是舊時人。所以古人道。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到這裏始契得竹篦子話。復說偈云。
佛之一字尚不喜 有何生死可相關
當機覿面難回互 說甚楞嚴義八還
悅禪人請普說。僧問。臨濟示眾云。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三千里外絕誵訛。進云。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拔出眼中楔。進云。臨濟道。煦日發生鋪地錦。嬰孩垂髮白如絲。未審與和尚答底是同是別。師云。咬人屎橛不是好狗。進云。王令已行天下遍。將軍塞外絕煙塵時如何。師云。適來猶自可。而今更郎當。問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未審王氏今日是生耶是死耶。師云。生耶死耶。進云。今古應無墜。分明在目前。師云。抽却腦後箭。進云。只如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人來。師還接否。師云。喚甚麼作一物。進云。不可重說偈言。師云。礙塞殺人。乃云。生耶死耶。非得非失。不道不道。有理有事。若向有理有事處得箇入處。只在教乘裏頭出頭沒。若於非得非失處得箇入處。敢保諸人十二時中未有安身立命處。既未有安身立命處。則不知王氏落處。若知得王氏落處。即知自己安身立命處。且道。王氏即今是生耶是死耶。是不生耶是不死耶。若道不生。爭奈死何。若道不死。爭奈生何。若道亦生亦死。又是戲論說。若道非生非死。又是相違說。直饒離四句絕百非。直下如明鏡當臺明珠在掌。胡來現胡漢來現漢。當人各各脚跟下。淨裸裸明歷歷。生死如夢幻空華。去來如浮雲水月。猶未是徹頭處。縱饒如實見得。昔日之生本不曾生。今日之滅本不曾滅。亦是無夢說夢。何以故。生而不生。鏡裏之形。滅而不滅。水中之月。正當恁麼時。那裏是王氏出身處。若委悉得去。王氏只今與諸人把手共行。同入如來大寂滅海。其或未然。有寒暑兮促君壽。有鬼神兮妬君福。復云。這箇是近悅上座為母王氏。請妙喜老漢說法底意旨。且法作麼生說。不見道。法不可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是則見聞覺知。非求法也。見聞覺知既不可以入道。莫是不見不聞不覺不知便是麼。良久高聲云。更是箇甚麼。妙喜盡力說。只說得到這裏此事決定不在言語上。所以從上諸聖。次第出世。各各以善巧方便。忉忉怛怛。唯恐人泥在言語上。若在言語上。一大藏教五千四十八卷。說權說實。說有說無。說頓說漸。豈是無言說。因甚麼達磨西來却言。單傳心印不立文字。語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因何不說傳玄傳妙傳言傳語。只要當人各各直下明自本心見自本性。事不獲已說箇心說箇性。已大段狼藉了也。若要拔得生死根株盡。切不得記我說底。縱饒念得一大藏教。如瓶瀉水。喚作運糞入。不名運糞出。却被這些子障却自己正知見。不得現前。自己神通不能發現只管弄目前光影。理會禪理會道。理會心理會性。理會奇特理會玄妙。大似掉棒打月。枉費心神。如來說為可憐愍者。古人凡有一言半句。設一箇金剛圈栗棘蓬。教伊吞教伊透。若是箇英靈獨脫出情塵超理性者。金剛圈栗棘蓬。是甚麼弄猢猻家具。察鬼神茶飯。蓋爾不能一念緣起無生。只管一向在心意識邊作活計。纔見宗師動口。便向宗師口裏討玄討妙。却被宗師倒翻筋斗。自家本命元辰依舊不知落處。脚跟下黑漫漫。依前只是箇漆桶。只如適來上座問奪人不奪境一段話。只知冊子上念將來。如法答他。又理會不得。問一段未了。又問一段。恰如村人打傳口令相似。我今不惜口業。為爾諸人葛藤註解一遍臨濟一日示眾云。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會麼。良久左右顧視便下座。遮箇便是金剛王寶劍。我昨日說底。將蜈蚣毒蛇蝎子并諸雜毒。貯在一甕裏。爾試將手就中。拈一箇不毒底出來看。若拈得出。不妨於此事有少分相應。若拈不出。自是爾根性遲鈍。夙無靈骨也。怪妙喜不得。臨濟當時道這幾句閑言長語。面目現在。自是爾不會看得出爾若領得此意。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少鹽醬鐘樓上念讚床脚下種菜之類。不著問人。一一自知下落。古人垂箇方便。豈是間開口。須知爛泥裏有刺。當時有箇克符道者。理會得臨濟意。便出來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臨濟當時不知那裏得許多閑言長語。鬪湊得恰好便道。煦日發生鋪地錦。嬰孩垂髮白如絲。諸人還會麼。煦日發生鋪地錦。是境嬰孩垂髮白如絲。是人此兩句。一句存境。一句奪人。克符又作頌曰。奪人不奪境。緣自帶聱訛。師云。有甚麼聱訛。擬欲求玄旨思量反責麼。師云。誣人之罪。驪珠光燦爛。蟾桂影婆娑。師云。何不早恁麼道。覿面無差互。還應滯網羅。師云。依稀似曲纔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此頌大概在驪珠光燦爛蟾桂影婆娑之上。蓋此兩句是境。學者問不奪境。擬欲求玄旨思量反責麼。大意只是不可思量擬議。思量擬議者人也。蹉却覿面相呈一著子。即被語言網羅矣。克符此頌。專明煦日發生鋪地錦。所以有驪珠光燦爛蟾桂影婆娑之句。乃是存境而奪人。故曰覿面無差互。還應滯網羅。奪人之義。醍醐毒藥一道而行。具眼者方能辨別。又問如何是奪境不奪人。答云。王令已行天下遍。將軍塞外絕煙塵。師云。王令已行天下遍。是奪了境。將軍塞外絕煙塵。是存人而不奪。頌曰。奪境不奪人。尋言何處真。師云。也須閑。處作隄防。問禪禪是妄。究理理非親。師云。好事不如無。日照寒光澹。山遙翠色新。師云。貧兒思舊債。直饒玄會得。也是眼中塵。師云。自起自倒。爾要會日照寒光澹山遙翠色新麼。此兩句是境。直饒玄會得。也是眼中塵。便奪了也。其餘人境兩俱奪。人境俱不奪。盡是依語就學家問處答又問。如何是人境兩俱奪。答云。并汾絕信獨處一方。便有人境兩俱奪面目。頌曰。人境兩俱奪。從來正令行。師云。已落第二。不論佛與祖。那說聖凡情。師云。買石得雲。饒擬犯吹毛劍。還如值木盲。師云。識法者懼。進前求妙會。特地斬精靈。師云。前箭猶輕。後箭深。正令既行不留佛祖。到這裏進之退之。性命都在師家手裏。如吹毛劍不可犯其鋒。又問。如何是人境俱不奪。答云。王登寶殿野老謳歌。頌曰。人境俱不奪。思量意不偏。師云。會麼。是法住法位。主賓言不異。師云。世間相常住。問答理俱全。師云。添一毫不得。減一毫不得。蹋破澄潭月。師云。猶有這箇在。穿開碧落天。師云。勞而無功。不能明妙用師云。動著即錯。淪溺在無緣。師云。却依舊處著。這箇是適來上座請益底公案。謂之四料揀。爾若要分明理會得臨濟意。但向他當時垂示處看。如何看。山僧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若恁麼便是。爾若作山僧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便不是了也。所以五祖師翁有言。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恁麼會。便不是了也。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恁麼會方始是。爾諸人還會麼。這般說話。莫道爾諸人理會不得。妙喜也自理會不得。我此門中無理會得理會不得。蚊子上鐵牛。無爾下嘴處。須信古人垂慈。則有法無法。不垂慈道眼未開大法未明。豈免向他人口裏覓禪覓道覓玄覓妙。覓得了唯恐人知及。至說時又恐說盡了。末後無可說。這箇是無限量底法。爾以有限量心。擬窮他落處。且莫錯。只如世尊在靈山會上。百萬眾前拈華普示。獨迦葉破顏微笑。何曾怕人知。又何曾密室裏傳授來。我這裏禪許爾眾人聞。不許爾眾人會。如上所解註者四料揀。爾諸人齊聞齊會了。臨濟之意。果如是乎。若只如是。臨濟宗旨豈到今日。爾諸人聞妙喜說得落。將謂止如此。我實向爾道。此是第一等惡口。若記著一箇元字脚。便是生死根本也。爾諸人諸方學得底玄中又玄。妙中又妙。是甚麼屎禪。一向?在皮袋裏。將謂實有恁麼事。莫錯。諸上座。爾真箇要參妙喜禪。盡將諸方學得底。掃向他方世界。百不知百不會。虛却心來。共爾理會復說偈云。無諸比丘名近悅。為母王氏請普說。妙喜便登曲彔床。忉忉怛怛恣饒舌。從來法本離言詮。不假思量與分別。說甚地獄及天堂。四聖六凡俱泯絕。縱有魔王欲作難。金剛寶劍當頭截。王氏養子要參禪。只這一念永不滅。彈指頓明諸法門釋迦彌勒齊超越。還如塗毒鼓當軒。一擊聞之皆腦裂。無邊煩惱悉蠲除。夙業舊殃湯沃雪。末後一句為重宣。凝然萬里一條鐵。喝一喝下座。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六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七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禮侍者斷七請普說。僧問。和尚室中道。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下語。不得無語。遂以坐具打地一下云。學人為蛇畫足。却請和尚頭上安頭。師云。自起自倒得人憎。進云。也要和尚相委悉。師云。切忌靴裏動指頭。進云。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無。進云。却較些子。師云。換却爾眼睛。乃云。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下語。不得無語。不得思量。不得擬議。當恁麼時釋迦老子達磨大師。雖有鼻孔。直是無出氣處。還委悉麼。遇貴則賤遇賤則貴。若向貴賤處著到。更須買草鞵行脚始得。所以道。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可以語言造。不可以寂默通。雖然如是。如天普蓋。似地普擎。全放全收。全殺全活。妙喜恁麼道。也不離這箇消息。正如適來禪客。以坐具打地一般。乃拍禪床一下云。且道。明甚麼邊事。斯辰比丘了賢。為近體侍者。將俗家寄來衣物。估唱請老漢舉揚宗旨。莊嚴報地。可惜這兄弟。方始於竹篦子話。有箇發明處。而今已是說前年話。一日問他。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如何。渠答不得。却曰。望和尚為某作箇方便指示。山僧向他道。爾是福州人。我說箇喻子向爾。如將名品荔枝和皮殼。一時剝了。以手送在爾口邊。只是爾不解吞。渠聞之不覺失笑曰。和尚吞著即禍事。過得幾時。又問。他前日吞了底荔枝。只是爾不知滋味。渠曰。若知滋味。轉見禍事。我愛他這兩轉語。所謂從門入者不是家珍。信知宗師家無實法與人。且如世間工巧技藝有樣子便做得。若是這一解。須是自悟始得。得之於心應之於手。若未得箇安樂處。一向求知見覓解會。這般雜毒纔入心。如油入麫。永取不出。縱取得出。亦費料理。此事如青天白日。元無障礙。却被這些雜毒障却。所以於法不得自在。老漢常愛真淨和尚道。如今人多是得箇身心寂滅前後際斷。休去歇去一念萬年去。似古廟裏香爐去。冷湫湫地去。便為究竟。殊不知。却被此勝妙境界障蔽。自己正知見不能現前。神通光明不能發露。或又執箇一切平常心是道。以為極則。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大盡三十日。小盡二十九。凡百施為。須要平常一路子以為穩當。定將去合將去。更不敢別移一步。怕墮坑落塹。長時一似雙盲人行路。一條拄杖子寸步拋不得。緊把著憑將去。步步依倚。一日若道眼谿開。頓覺前非。拋却杖子。撒開兩手。十方蕩蕩。七縱八橫。東西南北。無可不可。到這裏方得自在。如今人能有幾箇放得杖撒得手。昔因真淨和尚新開語錄。其時我老和尚在五祖堂中。作首座。五祖一日廊下見僧。把一冊文字。祖曰。爾手中是甚文字。僧曰。是真淨和尚語錄。祖遂取讀。即讚歎曰。慚愧末世中有恁地尊宿。乃喚首座。我老和尚時在後架洗襪。聞呼很忙走出來。祖曰。我得一本文字。不可思議。所謂善說法要。爾試看。休去歇去。一念萬年。前後際斷。諸方如今有幾箇得到這田地。他却喚作勝妙境界。舊時寶峯有箇廣道者。便是這般人一箇渾身都不理會。都不見有世間事。世間塵勞昧他不得。雖然恁麼。却被這勝妙境界障却道眼。須知到一念不生前後際斷處。正要尊宿。如水潦和尚。因採藤次。問馬祖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祖曰。近前來向爾道。水潦纔近前。馬祖當胸一蹋蹋倒。水潦忽然大悟。不覺起來呵呵大笑。祖曰。爾見箇甚麼道理。潦曰。百千法門無量妙義。只向一毛頭上。便識得根源去。這箇教中。謂之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纔得箇入處。便亡了定相。定相既亡。不墮有為。不墮無為。動靜二相了然不生。便是觀音入理之門。他既悟了。便打開自己庫藏。運出自己家珍。乃曰。百千法門無量妙義。只向一毛頭上。便識得根源去。又呵呵大笑。馬祖知他已到這箇田地更不采他。亦無後語。後來住水潦菴。禪和家來參。他有百十眾。纔舉揚便賣弄這一蹋云。自從一喫馬師蹋。直至而今笑不休。渠又何曾有峯巒疊翠㵎水潺湲岸柳含煙庭華笑日鸎啼喬木蝶舞芳叢底說話來。只道。自從一喫馬師蹋。直至而今笑不休。這箇便是第一箇入流亡所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底樣子。又不見雲門問洞山。近離甚處。山曰。查渡。門曰。夏在甚處。山曰。湖南報慈。門曰。幾時離彼山。曰八月二十五。門曰。放爾三頓棒。古人淳樸據實祇對。自言。我此回實從查渡來。有甚麼過。便道。放我三頓棒。大丈夫漢。須共這老漢理會始得。至明日便去問曰。昨日蒙和尚放三頓棒。未審過在甚麼處。問曰。飯袋子。江西湖南。便恁麼去。洞山忽然大悟。更無消息可通。亦無道理可拈出。只禮拜而已。既悟了。便打開自己庫藏。運出自己家珍。乃曰。他後向無人煙處住箇草菴。不蓄一粒米。不種一莖菜。接待十方往來。盡與伊出却釘拔却楔。拈却炙脂帽子。脫却鶻臭布衫。教伊灑灑地作箇衲僧。豈不俊哉。雲門曰。爾身如椰子大。開得許大口。這箇是第二箇入流亡所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底樣子。又鼓山晏國師在雪峯多年。一日雪峯知其緣熟。忽起搊住曰。是甚麼。晏釋然了悟。唯舉手搖曳而已。峯曰。子作道理耶。晏曰。何道理之有。後來楊大年收在傳燈錄中。謂之亡其了心。此是第三箇入流亡所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底樣子。又灌谿和尚。一日見臨濟。濟下繩床纔擒住。谿便云。領領。這箇是第四箇入流亡所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底樣子。這箇說似人不得。傳授人不得。老漢十七年參也。曾零零碎碎悟來。雲門下也理會得些子。曹洞下也理會得些子。只是不能得前後際斷。後來在京師天寧。見老和尚陞堂。舉僧問雲門。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門曰。東山水上行。若是天寧即不然。如何是諸佛出身處。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向這裏忽然前後際斷。譬如一綟亂絲將刀一截截斷相似。當時通身汗出。雖然動相不生。却坐在淨裸裸處得。一日去入室。老和尚曰。也不易爾到這箇田地。可惜爾死了不能活。不疑言句。是為大病。不見道。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須信有這箇道理。老漢自言。我只據如今得處。已是快活。更不能理會得也。老和尚却令我在擇木寮作不釐務。侍者每日同士大夫。須得三四回入室。只舉有句無句如藤倚樹。纔開口便道。不是。如是半年間。只管參。一日同諸官員在方丈藥石次。我只把箸在手。都忘了喫食。老和尚曰。這漢參得黃楊木禪。却倒縮去。我遂說箇譬喻曰。和尚。這箇道理。恰如狗看著熱油鐺相似。要舐又舐。不得。要捨又捨不得。老和尚曰。爾喻得極好。只這箇便是金剛圈栗棘蓬。一日因問老和尚。見說。和尚當時在五祖。曾門這箇話。不知五祖和尚如何答。和尚不肯說。老漢曰。和尚當時不可獨自問。須對大眾前問。如今說又何妨。老和尚乃曰。我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時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又問。忽遇樹倒藤枯時如何。祖曰。相隨來也。老漢纔聞舉便理會得。乃曰。某會也。老和尚曰。只恐爾透公案未得。老漢曰。請和尚舉。老和尚遂連舉一絡索誵訛公案。被我三轉兩轉截斷。如箇太平無事時得路便行更無滯礙。老和尚曰。如今方知道。我不謾爾。我既會了。却倒疑著幾箇禪頭。乃問老和尚。老和尚曰。我箇禪如大海相似。是爾將得箇大海來。傾取去始得。若只將得鉢盂來。盛得些子去便休。是爾器量只如此。教我怎奈何。能有幾箇得到爾田地。舊時只有一箇璟上座。與爾一般。只是死了。過得幾時。便舉。我立僧後來在雲居首座寮。夜間常與兄弟入室。老和尚愛來聽。有時入室了。却上方丈。見老和尚。同在火爐頭坐。老和尚曰。或有箇禪和子。得似老僧。爾又如何支遣。老漢曰。何幸如之。正如東坡說作劊子得一箇肥漢剮。我却倒與老和尚入室。被我拶得上壁。老和尚呵呵大笑。思量這老和尚。粉骨碎身亦未能報得。因禮上座聲老漢舉。福州人喫荔枝。有箇瞥地處。所以說到這裏。這兄弟在叢林中。規行矩步。無衲子之過。可惜尺頭短。然打箇筋斗出來。決定昧他不得。有一則古話。舉似大眾。教中道。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若不見吾不見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後來湛堂和尚頌曰。老胡徹底老婆心。為阿難陀意轉深。韓幹馬嘶青草渡。戴嵩牛臥綠楊陰。妙喜亦有箇頌子。雖不甚文彩。却不在湛堂之下。
荒田無人耕。耕著有人爭。
無風荷葉動。決定有魚行。
師紹興二十六年。三月十一日。於臨江軍新淦縣東山寺。被旨還僧。謝恩罷。拈香祝聖畢。乃就座云。青氈本是吾家物。今日重還舊日僧。珍重聖恩何以報。萬年松上一枝藤。遂拈起拄杖云。一枝藤在這裏。且報恩一句作麼生道。若也道得。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億其或未然。山僧不免為諸人道破。
長將日月為天眼。
指出須彌作壽山。
新淦縣眾官。請普說。僧問。聖恩已受。僧相再圓。學人上來。乞師指示重新底佛法。師云。雨過谿光澹。雲開嶽色新。進云。恁麼則龍圖增久固。佛日轉光輝。師云。一道舊行路。高下自分明。進云。只如大顛叩齒。韓文公直下知歸。黃檗安名。裴相國便知落處。未審和尚今日與知縣朝議相見。有何指示。師云。兩眼對兩眼。進云。莫便是指示也無。師云。一任鑽龜打瓦。僧禮拜。師乃云。問得亦好不問更親。何故。聲前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可中有箇英靈漢。恁麼不恁麼聊聞舉著剔起便行。猶在葛藤窠裏。直得內無所證外無所修。似地擎山。如石含玉。亦未是衲僧放身命處。若也知得。塵塵念念皆無空闕。折旋俯仰盡在其中。正當恁麼時。畢竟是誰家風月。還委悉麼。千聖不知何處去。倚天長劍逼人寒。復云。這箇是知縣朝議。今日率諸同官。洎寄居賢士大夫。同來隨喜宗杲披剃。請說法底意旨此一段因緣。問佛有因。況宗杲自居衡梅。首尾十七年。今日不覺不知。一來新淦。同此法會。豈非前報世中曾在靈山會上同為聽法之人。元來說法自有時處。若時節因緣未會。說法不成。所以釋迦老子說法三百六十餘會。皆立時處。何謂時處。豈不見。圓覺經末上云。如是我聞。一時婆伽婆。入於神通大光明藏三昧正受。只這箇便是今日說法底時節。所以道。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其理自彰。不見。天台智者大師因讀法華經。至藥王菩薩焚身處云。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於此豁然。前後際斷。便證法華三昧。於三昧中見靈山會上釋迦老子與百萬大眾儼然未散。如今說與人。若是不曾入得這般境界。剗地不信。何故。智者自是陳隋時人與釋迦老子相去二千年。如何因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便於法華三昧中。見靈山一會儼然未散。為復是謾人耶。是假說耶。此事唯證乃知難可測。須知妙喜今日說法。與釋迦老子在靈山會上說法無異。與智者大師在南嶽證得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亦無異。真實證者必不相欺。未證者一似說夢。所以道。過去一切劫。安置未來今。未來現在劫。回置過去世。以海印三昧一印印定。更無透漏。無去無來無前無後。非但妙喜一人如是。判府郎中亦如是。非但判府郎中如是。判縣朝議與諸同官寄居賢士大夫亦如是。非但判縣朝議與諸同官寄居賢士大夫如是。乃至現前若僧若俗若貴若賤亦如是。如是之法。在天同天。在人同人。應以佛身得度者。即現佛身而為說法。應以宰官身乃至婆羅門婦女身得度者。悉現其身而為說法。此是一味清淨平等法門。若向這裏明得。各人本地風光本來面目。方知一大藏教五千四十八卷句句不說別事。無常迅速莫作等閑。所以道。努力今生須了却。莫教永劫受餘殃。人身難得。為貴人復難。不見釋迦老子說四十二章經。裏面有二十難。謂貧窮布施難。豪貴學道難。有勢不臨難。就中有箇?命不死難。爾諸人還會麼。若?得命無有不死者。如何說不死底道理。若會得這箇。方始把二十難。一翻翻轉來。總是易底事。?命不死也易。貧窮布施也易。豪貴學道也易。有勢不臨也易。若悟即易。不悟即難。然難易兩字。亦不干本地風光本來面目事。何故。此箇法門本無難本無易。若能向不難不易處。急著眼看。外息諸緣內心無喘。方知本無難易底法。如今聰明靈利底人。不能便悟。病在於何。却為心意識先行。被心意識障却自己光明。塞却行路。進步不得。所以這裏使聰明靈利不著。要須內不放出外不放入。內不放出。則是內心無喘。外不放入。即是外息諸緣。內心既定。則諸緣亦定。故曰。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這一段大事因緣。大底如是。若能如是信如是解。如是修如是證。則三世諸佛即是汝諸人。汝諸人即是三世諸佛。無古無今。同一解脫。世間有如此殊勝之事。可惜百姓日用而不知。然今日一會亦非小緣。又承諸山禪師洎諸善男信女。同此聽法。伏願。一聞千悟得大總持。一歷耳根永為道種。久立伏惟珍重。
錢計議請普說。師云。法不可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是則見聞覺知。非求法也。既離見聞覺知外。却喚甚麼作法。到這裏如人飲水冷煖自知。除非親證親悟。方可見得。若實曾證悟底人。拈起一絲毫頭。盡大地一時明得。今時不但禪和子。便是士大夫聰明靈利博極群書底人。箇箇有兩般病。若不著意。便是忘懷。忘懷則墮在黑山下鬼窟裏。教中謂之昏沈。著意則心識紛飛。一念續一念。前念未止後念相續。教中謂之掉舉。不知有人人脚跟下不沈。不掉底一段大事因緣。如天普蓋。似地普擎。未有世界。早有此段大事因緣。世界壞時。此段大事因緣。不曾動著一絲毫頭。往往士大夫。多是掉舉。而今諸方有一般默照邪禪。見士大夫為塵勞所障方寸不寧。怗便教他寒灰枯木去。一條白練去。古廟香爐去。冷湫湫地去。將這箇休歇人。爾道。還休歇得麼。殊不知。這箇猢猻子。不死如何休歇得。來為先鋒去為殿後底。不死如何休歇得。此風往年福建路極盛。妙喜紹興初。入閩住菴時。便力排之。謂之斷佛慧命。千佛出世不通懺悔。彼中有箇士人鄭尚明。極聰明教乘也理會得。道藏也理會得。儒教則故是也。一日持一片香來妙喜室中。怒氣可掬。聲色俱厲。曰昂有一片香未燒在。欲與和尚理會一件事。只如默然無言。是法門中第一等休歇處。和尚肆意詆訶。昂心疑和尚不到這田地。所以信不及。且如釋迦老子在摩竭提國。三七日中掩室不作聲。豈不是佛默然。毘耶離城三十二菩薩。各說不二法門。末後維摩詰無語。文殊讚善。豈不是菩薩默然。須菩提在巖中宴坐。無言無說。豈不是聲聞默然。天帝釋見須菩提在巖中宴坐。乃雨華供養。亦無言說。豈不是凡夫默然。達磨游梁歷魏。少林冷坐九年。豈不是祖師默然。魯祖見僧便面壁。豈不是宗師默然。和尚因甚麼。却力排默照。以為邪非。妙喜曰。尚明。爾問得我也是待我與爾說。我若說不行。却燒一炷香禮爾三拜。我若說得行。却受爾燒香禮拜。我也不與爾說釋迦老子及先德言句。我即就爾屋裏說。所謂借婆帔子拜婆年。乃問。爾曾讀莊子麼。曰是何不讀。妙喜曰。莊子云。言而足。終日言而盡道。言而不足終日言而盡物。道物之極。言默不足。以載非言非默。義有所極。我也不曾看郭象解并諸家註解。只據我杜撰說破爾這默然。豈不見。孔夫子一日大驚小怪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爾措大家。纔聞箇唯字。便來這裏惡口却云。這一唯。與天地同根萬物一體。致君於堯舜之上。成家立國。出將入相。以至啟手足時。不出這一唯。且喜沒交涉。殊不知。這箇道理。便是曾子言而足。孔子言而足。其徒不會。却問曰。何謂也。曾子見他理會不得。却向第二頭答他話。謂夫子之道不可無言。所以云。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要之道與物至極處。不在言語上。不在默然處。言也載不得。默也載不得。公之所說。尚不契莊子意。何況要契釋迦老子達磨大師意耶。爾要理會得莊子非言非默義有所極麼。便是雲門大師拈起扇子云。扇子?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傾盆。爾若會得雲門。這箇說話。便是莊子說底。曾子說底。孔子說底一般。渠遂不作聲。妙喜曰。爾雖不語。心未伏在。然古人決定。不在默然處。坐地明矣。爾適來舉釋迦掩室維摩默然。且看。舊時有箇座主。喚作肇法師。把那無言說處。說出來與人云。釋迦掩室於摩竭。淨名杜口於毘耶。須菩提唱無說以顯道。釋梵絕聽而雨華。斯皆理為神御。故口以之而默豈曰無辯。辯所不能言也。這箇是理與神忽然相撞著。不覺到說不得處。雖然不語。其聲如雷。故云。豈曰無辯。蓋辯所不能言也。這裏世間聰明辯才。用一點不得。到得恁麼田地。方始是放身捨命處。這般境界。須是當人自證自悟始得。所以華嚴經云。如來宮殿無有邊。自然覺者處其中。此是從上諸聖大解脫法門。無邊無量。無得無失。無默無語。無去無來。塵塵爾剎剎爾。念念爾法法爾。只為眾生根性狹劣。不到三教聖人境界。所以分彼分此。殊不知。境界如此廣大。却向黑山下鬼窟裏默然坐地。故先聖訶為解脫深坑。是可怖畏之處。以神通道眼觀之。則是刀山劍樹鑊湯鑪炭裏坐地一般。座主家尚不滯在默然處。況祖師門下客。却道。纔開口便落今時。且喜沒交涉。尚明不覺作禮。妙喜曰。公雖作禮。然更有事在。至晚間來入室。乃問他。今年幾歲。曰六十四。又問。爾六十四年前。從甚麼處來。渠開口不得。被我將竹篦劈脊打出去。次日又來室中曰。六十四年前尚未有昂在。如何和尚却問昂從甚麼處來妙喜曰。爾六十四年前。不可元在福州鄭家。只今這聽法說法一段歷歷孤明底。未生已前畢竟在甚麼處。曰不知。妙喜曰。爾若不知。便是生大。今生且限百歲。百歲後爾待飛出三千大千世界外去。須是與他入棺材始得。當爾之時。四大五蘊一時解散。有眼不見物。有耳不聞聲。有箇肉團心分別不行。有箇身火燒刀斫都不覺痛。到這裏歷歷孤明底。却向甚麼處去。曰昂也不知。妙喜曰。爾既不知。便是死大。故曰無常迅速生死事大。便是這箇道理。這裏便聰明也不得。記持也不得。我更問爾。平生做許多之乎者也。臘月三十日。將那一句敵他生死。須是知得生來死去處分曉始得。若不知即是愚人。渠方心伏。從此遂救他不坐在無言無說處。肯來這下做工夫。今日一會。同此聽法。須知人人有此一段大事因緣。亘古亘今不變不動。也不著忘懷。也不著著意。但自時時提撕。妄念起時。亦不得將心止遏。止動歸止。止更彌動。只就動止處。看箇話頭。便是釋迦老子達磨大師出來也。只是這箇。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爾措大家。多愛穿鑿說道。這箇不是有無之無。乃是真無之無。不屬世間虛豁之無。恁麼說時。還敵得他生死也無。既敵他生死不得。則未是在。既然未是。須是行也提撕。坐也提撕。喜怒哀樂時。應用酬酢時。總是提撕時節。提撕來提撕去。沒滋味。心頭恰如頓一團熱鐵相似。那時便是好處不得放捨。忽然心華發明。照十方剎。便能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汝等諸人。聞恁麼說話。往往心裏道。妙喜老漢搖脣鼓舌。說得也相似。不知他肚裏如何。須知妙喜說得底。便是行得底。更無兩般。所以西天第十三祖迦毘摩羅尊者。欲求一弟子繼紹祖位。謂深山窮谷中。必有高人居止。因往求之。故知非但弟子求師切。師求弟子亦切。遂入山果見一人出迎。曰深山孤寂。龍蟒所居。大德至尊。何枉神足。祖曰。吾非至尊。來訪賢者。彼默念曰。此師得決定性明道眼否。是大聖繼真乘否。祖曰。汝雖心語。吾已意知。但辦出家。何慮吾之不聖。彼聞已悔謝。於是投祖出家。即第十四祖龍樹是也。今時學道者多不自疑。却疑他人。所以道。大疑之下必有大悟。且道悟得箇甚麼。良久云。我不敢輕於汝等。汝等皆當作佛。下座。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七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八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鄭成忠請普說。師云。平江信士鄭偲。知有此段大事因緣。得得來見妙喜。要聞般若。所將供養真身舍利寶塔。洎齋雲堂清淨禪眾。請普說功德不為別事。專用回向無上佛果菩提。觀其發心亦已廣大。只這一念廣大之心。能變大地作黃金。攪長河為酥酪。有者不信這般說話。多執事難理。如富樓那執相難性。問世尊曰。若地性遍。云何容水。水性周遍。火則不生。復云何明水火二性俱遍虛空不相陵滅。世尊。地性障礙。空性虛通。云何二俱周遍法界。去這裏執相生疑。是故釋迦老子先為阿難說性水真空性空真水。乃至地水火風。一一周遍法界。隨眾生心循業發現。嘗記得。山僧往年行脚。將入京師。到鄧州天寧。有蔡州道士。忘其姓名。以醫來南陽。一日見他教人來藏司。借寶積華嚴二經。山僧竊知其為佳士。翌日相見。與之說話。果然契合。因問。所以借經之意。曰某粗聽好人說話來。若要理會本命元辰下落。須還釋迦老子始得。話間忽問山僧。佛具正遍知。世界上事一一說盡。何故不曾見說金木水火土之所緣起。吾師有所聞見。無惜開示。方是時。自家漆桶未破。未暇理會這般底。只向他道。藏經中莫須說著。某尚居學地。方要見人。二俱懡㦬而休。逮到夷門。打發此事了。因讀楞嚴經。元來裏面說得極分曉。佛謂富樓那曰。同異擾亂。相待生勞。勞久發塵自相渾濁。由是引起塵勞煩惱。起為世界。靜成虛空。虛空為同。世界為異。彼無同異。真有為法。覺明空昧。相待成搖。故有風輪。執持世界。由是而知。世界成就因風輪所持。蓋風性動搖。動搖不息。忽生堅礙。故曰因空生搖。堅明立礙。彼金寶者。明覺立堅。故有金輪保持國土。蓋風與金。二物相觸。於中生火。故曰。堅覺寶成。搖明風出。風金相摩。故有火光。為變化性。寶明生潤。火光上烝。故有水輪。含十方界。火騰水降。交發立堅。濕為巨海。乾為洲潭。以是義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潬中。江河常注。水勢劣火。結為高山。是故山石擊則成焰。融則成水。土勢劣水。抽為草木。是故林藪遇燒成土。因絞成水。交妄發生。遞相為種。以是因緣。世界相續。看他釋迦老子。恁麼說金木水火土。可殺分曉。惜乎不復見此道士。待點似他。元來看教乘文字。也要大法明。後自然不費力。自家參得禪了。一把來看。便見得富樓那執相難性。又見如來為阿難就性上說地水火風。一一清淨本然周遍法界。胸中了無凝滯。如今心地未明底。不免疑道世界從甚麼處起。將來却向甚麼處滅。為復先有世界。為復先有人。若道先有世界。古德不應云。三界唯心所現。萬法唯識所變。若道先有人。既未有世界。人却在甚麼處安頓。這些子不妨被他窒礙。說先有世界也不是。先有人也不是。大法一明。不著排遣。自然分曉。適來所謂變大地作黃金。攪長河為酥酪。不是差事。以至芥子納須彌。須彌納芥子之類。亦非假於他術。只如須彌納芥子。則故是芥子。裏面如何著得一座須彌山。到這裏也須親見一回始得。這一叚事。人人本有。各各天真。只為無始時來無明業識所覆所以不能現前。却去外頭。別覓家舍。尋常室中問兄弟。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甚麼。未問時幸自在家裏坐。纔問他是甚麼。便離却本位。走出門前。譬如問人爾在那裏。云在家裏。却問他屋裏家兒事子。便忘却家。去外面討言語來祗對。所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若要真實理會。此事決定不在言語上。今時學者。出這幾路不得。向他道。不在言語上。便去機境上作解會。又向道。不在機境上。便去舉起處承當。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舉了便會了。圜悟先師常說。近來諸方。盡成窠窟。五祖下我與佛鑑佛眼三人。結社參禪。如今早見漏逗出來也。佛鑑下有一種作狗子叫鵓鳩鳴取笑人。佛眼下有一種覷燈籠露柱指東畫西。如眼見鬼一般。我這裏且無這般病痛。山僧曰。大好無病痛。先師曰。何謂。山僧曰。擊石火閃電光。引得無限人弄業識。舉了便會了。豈不是佛法大窠窟。先師不覺吐舌。乃曰。莫管他。我只以契證為期。若不契證。斷定不放過。山僧曰。說契證即得。第恐後來只恁麼傳將去。舉了便會了。硬主張擊石火閃電光。業識茫茫未有了日。先師深以為然。更有一般底。說靜是根本。悟是枝葉。靜得久自然悟去。山僧敢道他亂道。又引淨極光通達為證。且莫錯會好。先聖不奈何說箇淨極光通達寂照含虛空。譬如良醫應病與藥。如今不信有妙悟底。返道。悟是建立。豈非以藥為病乎。世間文章技藝。尚要悟門。然後得其精妙。況出世間法。只恁麼了得。這裏一千二百衲子。箇箇有一知半解。每來室中。道得諦當者甚眾。跳得兩跳後。更與一拶。便去不得。蓋卒未能[拚-ㄙ+云]身捨命。所以道。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莫道無恁麼事。嘗記得。張無盡有言。先佛所說。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是真實義。法華會上。多寶如來在寶塔中。分半座與釋迦文佛。過去佛現在佛同坐一處。實有如是事。非謂表法。天台智者大師讀法華經。至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悟得法華三昧。見靈山一會儼然未散。山僧常愛。老杲和尚每提唱及此。未嘗不歡喜踊躍。以手搖曳曰。真箇有恁麼事。不是表法。爾輩冬瓜瓠子。那裏得知蓋他根本下明。但拙於語言三昧。發其要妙爾。此所謂唯證乃知難可測。今日鄭成忠請山僧普說之意。要聞禪和子做工夫底道理。不見雲門道。不可說時便有。不說時便無。思量時便有。不思量時便無。只如不思量時。又是箇甚麼。怕爾不會。又隨後道。更是箇甚麼。這般尊宿。慈悲之故為人痛的的地。山僧在眾日。溈仰曹洞雲門法眼下。都去做工夫來。臨濟下則故是。後來方知道。悟則事同一家。不悟則萬別千差。既同一箇。達磨祖師又何處有許多般差別來。如何是佛。乾屎橛。這裏有甚麼差別。德山見僧入門便棒。僧罔措。復云。不得作棒會。臨濟見僧入門便喝。已是兩手分付。擬欲覷捕。則眼睛落地了也。況復說理說事。絲來線去。正是師子咬人。狂狗趁塊。無常迅速。生死事大。彈指便是來生到來。但虛却心。子細推窮。窮來窮去。善念既相續。惡念自然不生。但如實修行。時節因緣到來。自然悟去。若不悟。說到彌勒佛下生。只是說底。且作麼生修行。聽取一頌。
惡念既不生。善念常相續。
諸波羅蜜門。一切自具足。
孫通判請普說。師云。說法不應時。總是非時語。所以道。未離兜率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李長者著華嚴論。乃云。此經決定是佛成道十日後說。初於正覺山前從定而起。因見明星忽然悟道。便見自己本來面目。信知時節。若至其理自彰。妙喜常思。無盡居士這一箇人。不知幾百生中學般若來。今生如此得大受用。所註清淨海眼經。說八成就。謂如是我聞一時佛在。云理無不如之謂是。事無不是之謂如。自來不曾有人如此說。蓋為他見徹釋迦老子骨髓。所以取之左右逢其源。佛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所以云。三界獨尊之謂我。所謂我者非人我之我。如孟子所謂萬物皆備於我也。心洞十方之謂聞。蓋世間人。皆以耳聞一切音聲。唯普賢菩薩乃以心聞。故經云。心聞洞十方。生于大因力。多之所宗之謂一。且如現前一千大眾。從首座數起。自一而之百。自百而之千。所以言。一者多之所宗也。一之所起之謂時。這箇時便是妙心居士請妙喜為大眾說法之時也。當知此時能該括十方三世乃至塵沙諸佛。六道四生。若凡若聖。若草若木。若有情若無情。乃以拂子擊禪床一下云。盡向這裏成等正覺。無出此時也。又云。始覺合本之謂佛。言以如今始覺合於本覺。往往邪師輩。以無言默然為始覺。以威音王那畔為本覺。固非此理既非此理。何者是覺。若全是覺。豈更有迷。若謂無迷。爭奈釋迦老子於明星現時忽然便覺知得自家本命元辰。元來在這裏。所以言。因始覺而合本覺。如禪和家。忽然摸著鼻孔。便是這箇道理。然此事人人分上無不具足。昨日因與妙心居士。說令叔尚書文章學問。可謂儒林宗工。但聞於此道。自以為難。往往士大夫。只知所謂佛者千劫學威儀萬劫修相好。乃至三大阿僧祇劫修而後成。云何博地凡夫。現行無明。為富貴所折困。何時與道相應。纔作是念。便是於心意識中。推出一座須彌山。一障障了道眼。不能明見本地風光本來面目。正所謂所知不是障。是障障所知。近世士大夫。多作此見。如韓子蒼與某在臨川。鼻孔廝拄著半年。亦不自信。每言此一段事。吾輩但知歸向。則可如何。便要入手。亦是自作障難。或者更錯會先佛所言。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謂佛道之難成如此。殊不知。一念普觀無量劫。無去無來亦無住。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諸方便成十力。釋迦老子纔瞥地後。便言。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證得。所謂妄想執著者。正說著今時士大夫病痛。先德所以指示。一切人脚跟下。無不圓成。無不具足。故有父不可以傳子。臣不可以獻君之說。蓋使自證自悟。匪從人得。所以不壞假名而談實相。肇法師云。寂兮寥兮。寬兮廓兮。分兮別兮。上則有君。下則有臣。父子親其居。尊卑異其位。起教敘其因。然後國分其界。人部其家。各守其位。豈非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者耶。佛不云乎。應以佛身得度者。即現佛身而為說法。應以宰官身乃至長者居士婆羅門比丘比丘尼身得度者。悉現其身而為說法。又曰。應眼時若千日萬象不能逃影質。應耳時若幽谷大小音聲無不足。法門既如此殊勝。奈何學者多不向此時節領覽。乃爾自生退屈。正是不信自殊勝。甘為下劣人。若是靈利漢。便向這裏提得去。方知道。一塵纔起大地全收。一毛頭師子百億毛頭現。千頭萬頭但識取一頭。且那箇是一頭。不見南臺和尚聞版聲有頌云。善哉三下版。知識盡來參。既善知時節。吾今不再三。復以拂子擊禪床一下云。適來所謂盡向這裏成等正覺。是真實義。所以韶國師云。如來於一切處或等正覺。於刀山劍樹上成等正覺。於鑊湯鑪炭裏成等正覺。於棒下成等正覺。於喝下成等正覺。然雖如是。如人飲水冷煖自知。豈不見。善財童子至毘盧遮那大樓閣前。舉體投地。從地而起。作是念言。此大樓閣。是解空無相無願者之所住處。是於一切法無分別者之所住處。是行一劫入一切劫。以一切劫入一劫。而不壞其相者之所住處。是以一佛入一切佛。以一切佛入一佛。而不壞其相者之所住處。乃至不著一切世間窟宅者之所住處。何謂世間窟宅。便是於無上道。自作障難者。若執一切世間窟宅不能捨離。則吾輩所謂長老者亦莫住院。一向杜絕世故。乃可得行此道。如此則是壞世間相而談實相。何道之有。常愛東坡為文章。庶幾達道者也。縱使未至於道。而語言三昧實近之矣。人謂是五祖戒和尚後身。而不知以何因緣。中忘此意。第亦暫時不著便者。觀其作維摩畫像讚。從始至終不死在言下。其詞曰。我觀眾工工一師。人持一藥療一病。風勞欲寒氣欲煖。肺肝胃腎更相剋。挾方儲藥如丘山。卒無一藥堪施用。有大醫王拊掌笑。謝遣眾工病隨愈。言其醫王遣去眾。醫曰。爾輩用藥。都無是處。眾工既去。其病隨愈。或問醫王。君以何藥而病損乎。曰不出眾工之所用者。但彼不善用耳。故曰。問大醫王以何藥。還是眾工所用者。我觀三十二菩薩。各以意談不二門。而維摩詰默無語。三十二義一時墮。我觀此義亦不墮。維摩初不離是說。這箇雖是死蛇解弄却活。若彼三十二人所論。真箇負墮時。即是無言勝有言。情知古人之意決不如此。所以立箇喻云。譬如油蠟作燈燭。不以火點終不明。忽見默然無語處。三十二說皆光焰。佛子若讀維摩經。當作是念為正念。我觀維摩方丈室。能受九百萬菩薩。三萬二千師子座。皆悉容受不迫窄。經中所載。此是維摩居士。不思議大解脫神通之力。所以借座燈王取飯香積。斷取妙喜世界。如陶家輪。如持鍼鋒舉一棗葉。蓋真實之理。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故曰。又能分布一鉢飯。饜飽十方無量眾。斷取妙喜佛世界。如持鍼鋒一棗葉。云是菩薩不思議。住大解脫神通力。我觀石子一處士。麻鞵破帽露兩肘能使筆端出維摩。神力又過維摩詰。若言此畫無實相。毘耶城中亦非實。佛子若見維摩像。應作是觀為正觀。此是東坡說底禪。豈不是言語到。若非前世熏習得來。爭解恁麼道。所以妙喜之意。亦欲尚書公於此事信得及。妙心居士請持此語。歸舉似令叔。恐因妙喜之言。直下信得及。異日忽然噴地一發。便乃截生死流。據祖佛位。做箇出世間沒量大人。始不負妙喜相期之意。妙心居士近日畫得入定觀音。且以妙喜昔年所作讚。題其上。蓋在衡陽時。因道友藺庭彥所請。當時信意一筆寫成。與維摩讚。言語雖不同。大意相似。曰世間種種音聲相。眾以耳聽非目覩。一切音聲須以耳聽。觀音却以眼觀。故曰唯此大士眼能觀。如何見得。曰瞑目諦觀為佛事。到這裏便轉了。曰於眼境界無所取。眼境界既取不得。即眼界寂滅。眼界既寂滅。不可耳界不寂滅。所以云。耳鼻舌身意亦然。善哉心洞十方空。六根互顯如是義。觀音菩薩以眼聞。而普賢菩薩以心聞。即此是互顯之義。所謂互顯者。眼處作耳處佛事。耳處作鼻處佛事。鼻處作舌處佛事。舌處作身處佛事。身處作意處佛事。於意界中作無量無邊廣大佛事。得恁麼受用自在了。眼依舊觀色。耳依舊聽聲。乃至鼻舌身意。一一依本分。故曰眼色耳聲鼻嗅香身觸意思無差別。適來所謂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是也。當以此觀如是觀。取此為實成妄想。到這裏又轉了曰。若離妄想取實法。展轉惑亂失本心。本心既失隨顛倒。不見大士妙色身。云何顛倒。眼見色隨色轉。耳聞聲隨聲轉。是謂眾生顛倒迷己逐物。以逐物故不見大士妙色身。無眼耳鼻舌身意。此乃教有明文。眼耳鼻等既無其體。互顯之義依何而立。故曰。互顯之義亦寂滅。亦無大士妙色身。亦無種種音聲相。佛子能作如是觀。永離世間生死苦。大凡文字須教說得行。若說不行不成文章。適來因論時節因緣。所以說善財方立于樓閣之前。早已讚歡許多殊勝之事。然未能得入。乃白彌勒菩薩言。唯願大聖開樓閣門。令我得入。時彌勒菩薩前詣樓閣。彈指出聲。其門即開。命善財入。善財心喜。入已還閉。閉時如何。便是觀音入流亡所底消息。然後善財於樓閣中。見百億四天下。百億兜率陀天。一一皆有彌勒菩薩。降神誕生。遊行七步。觀察十方。現為童子。居處宮殿。為一切智。出家苦行。降伏諸魔。成等正覺。梵王勸請。轉正法輪。升天宮殿。而演說法。劫數壽量。眾會莊嚴。所淨國土。所修行願。住持教法。皆悉不同。善財非但見彌勒菩薩一周佛事。又自見其身在彼一切諸如來所。亦見於彼一切眾會一切佛事。以海印三昧。一印印定。更無秋毫以為透漏。既見如是無量殊勝一切莊嚴自在境界已。彌勒菩薩即攝神力入樓閣中。又彈指作聲。告善財言。善男子起。法性如是。此是菩薩知諸法智因緣。聚集所現之相。如是自性。如幻如夢。如影如像。悉不成就。爾時善財聞彈指聲。從三昧起。於此時節。忽然打失布袋。然後彌勒示以如上境界。無有去處。亦無住處。非寂非常。遠離一切。師召大眾云。既是來無所從。去無所至。則雲門大師手中扇子?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又有甚麼過。當知這箇時節。具無量廣大智慧門。無量神通門。無量言詞門。無量可不說又不可說一切佛菩薩自在受用門。諸人若能如是信如是入。方知先聖道。過去一切劫。安置未來今。未來現在劫。回置過去世。乃喝一喝云。若不喝。住打葛藤。直到明朝。擊禪床下座。
大慧普覺禪師普說卷第十八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十九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示清淨居士(李堤舉獻臣)
佛言。若有欲知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取。令心所向皆無礙。佛境界非是外境界有相。佛乃自覺聖智之境界也。決欲知此境界。不假莊嚴修證而得。當淨意根下無始時來客塵煩惱之染。如虛空之寬曠。遠離意識中諸取。虛偽不實妄想亦如虛空。則此無功用妙心。所向自然無滯礙矣。
佛又言。不應於一法一事一身一國土一眾生道於如來。應遍於一切處見於如來。佛者覺義。謂於一切處。常遍覺故。所謂遍見者。見自己本源自性天真佛。無一時一處一法一事一身一國土一眾生界中而不遍故也。眾生迷此。而輪轉三界。受種種苦。諸佛悟此。而超諸有海。受殊勝妙樂。然苦樂皆無實體。但迷悟差別。而苦樂異途耳。故枉順云。法身流轉五道。名曰眾生。眾生現時法身不現是也。擔荷此段大事因緣。須是有決定志。若半信半疑。則沒交涉矣。古德云。學道如鑽火。逢煙且莫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欲知。到頭處。自境界他境界一如是也。
既學此道。十二時中遇物應緣處。不得令惡念相續。或照顧不著起一惡念。當急著精彩。拽轉頭來。若一向隨他去。相續不斷。非獨障道。亦謂之無智慧人。昔溈山問嬾安。汝十二時中。當何所務。安云牧牛。山云。汝作麼生牧。安云。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回。山云。子真牧牛也。學道人制惡念。當如嬾安之牧牛。則久久自純熟矣。
他弓莫把。他馬莫騎。他人之事莫知。此雖常言。亦可為入道之資糧。但常自檢察。從旦至暮。有甚利人自利之事。稍覺偏枯。當須自警。不可忽也。
昔道林禪師。居秦望山長松之上。時人謂之鳥窠和尚。白居易侍郎鎮錢塘。特入山謁之。乃問。禪師坐處甚危險。師曰。老僧有甚危險。侍郎險尤甚。曰弟子位鎮江山。何險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性不停。得非險乎。又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曰三歲孩兒也解恁麼道。師曰。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白遂作禮而去。今欲省心力。莫管他三歲孩兒道得道不得。八十老人行得行不得。但諸惡莫作。便了此語。信也著。不信也著。請思之。
世人現行無明。矯而為善。善雖未至。豈不勝寡廉鮮恥託善而為惡者。教中謂之因地不真果招紆曲。苟能直心直行直取無上菩提。可謂真大丈夫之所為矣。塵劫來事。只在如今。如今會得。塵劫來事即時瓦解氷銷。如今不會。更經塵劫。亦只如是。如是之法。亘古恒然。未嘗移易一絲毫許。
此事許聰明靈利漢擔荷。若使聰明靈利則無擔荷分。聰明靈利者雖易入。而難保任。蓋入處不甚深。而力弱故也。聰明靈利者。纔聞善知識說著箇中事。便眼目定動。早將心意識領解了也。似此者自作障礙。永劫無有悟時。外鬼作殃猶可治。此乃家親作祟。不可禳禱也。永嘉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此之謂也。
士人博覽群書。本以資益性識。而返以記持古人言語。蘊在胸中。作事業資談柄。殊不知。聖人設教之意。所謂終日數他寶。自無半錢分。看讀佛教亦然。當須見月亡指。不可依語生解。古德云。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有志之士。讀書看教能如是。方體聖人之意少分也。
昔李文和都尉。參石門慈照聰禪師。悟臨濟宗旨有一偈曰。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妙哉斯言。可以為光明種子發機之助也。
世間塵勞之事。如鉤鎖連環相續不斷。得省處便省。為無始時來習得熟。若不力與之爭。日久月深。不知不覺入得頭深。臘月三十日。卒著手脚不辦。要得臨命終時不顛錯。便從如今作事處。莫教顛錯。如今作事處顛錯。欲臨命終時不顛錯。無有是處。
古德有言。尋牛須訪跡。學道訪無心。跡在牛還在。無心道易尋。所謂無心者。非如土木瓦石頑然無知。謂觸境遇緣。心定不動。不取著諸法。一切處蕩然無障無礙。無所染污。亦不住在無染污處。觀身觀心如夢如幻。亦不住在夢幻虛無之境。到得如此境界。方始謂之真無心。且非口頭說底無心。若未得真無心。只據說底。與默照邪禪。何以異哉。
佛是眾生藥。眾生病除藥亦無用。或病去藥存。入佛境界。而不能入魔境界。其病與眾生未除之病等。病瘥藥除。佛魔俱掃。始於此段大事因緣。有少分相應耳。
歸宗斬蛇。南泉斬猫兒。學語之流。多謂之當機妙用。亦謂之大用現前不存軌則。殊不知。總不是這般道理。具超方眼。舉起便知落處。若大法不明。打瓦鑽龜何時是了。
欲空萬法。先淨自心。自心清淨。諸緣息矣。諸緣既息。體用皆如。體即自心。清淨之本源。用即自心。變化之妙用。入淨入穢。無所染著。若大海之無風。如太虛之雲散。得到如是田地。方可謂之學佛人。未得如是。請快著精彩。
近日叢林。以古人奇言妙語問答。為差別因緣狐媚學者。殊不本其實。諸佛說法。唯恐人不會。縱有隱覆之說。則旁引譬喻。令眾生悟入而已。如僧問馬祖。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於此悟入。又有何差別。於此不悟。即此即心是佛。便是差別因緣。
凡看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心未明了。覺得迷悶沒滋昧。如咬鐵橛相似。時正好著力。第一不得放捨。乃是意識不行。思想不到。絕分別滅理路處。尋常可以說得道理。分別得行處。盡是情識邊事。往往多認賊為子。不可不知也。
有一種人。早晨看經念佛懺悔。晚間縱口業罵詈人。次日依前禮佛懺悔。卒歲窮年。以為日課。此乃愚之甚也。殊不知。梵語懺摩。此云悔過。謂之斷相續心。一斷永不復續。一懺永不復造。此吾佛懺悔之意。學道之士。不可不知也。
學道人。十二時中心意識常要寂靜。無事亦須靜坐。令心不放逸。身不動搖。久久習熟。自然身心寧怗。於道有趣向分。寂靜波羅蜜。定眾生散亂妄覺耳。若執寂靜處便為究竟。則被默照邪禪之所攝持矣。
趙州和尚云。老僧十二時中。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餘無雜用心處。此是這老和尚真實行履處。不用作佛法禪道會。
善惡皆從自心起。且道。離却舉足動步思量分別外。喚甚麼作自心。自心却從甚麼處起。若識得自心起處。無邊業障一時清淨。種種殊勝不求而自至矣。
生從何處來。死向何處去。知得來去處。方名學佛人。知生死底是阿誰。受生死底復是阿誰。不知來去處底又是阿誰。忽然知得來去處底。又是阿誰。看此話眼眨眨地理會不得。肚裏七上八下。方寸中如頓却一團火相似底。又是阿誰。若要識。但向理會不得處識取。若便識得。方知生死決定不相干涉。
學道人。逐日但將檢點他人底工夫。常自檢點。道業無有不辦。或喜或怒。或靜或鬧。皆是檢點時節。
趙州狗子無佛性話。喜怒靜鬧處。亦須提撕。第一不得用意等悟。若用意等悟。則自謂我即今迷。執迷待悟。縱經塵劫。亦不能得悟。但舉話頭時。略抖擻精神看。是箇甚麼道理。
趙州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佛字尚不喜聞。想無閑工夫管閑事。逐日波波地。檢點他人也。
古人提持此事。或就理或就事。或據時節。或向上提持。俱無定準。教中所謂。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是也。
獻臣道友。在富貴中。不為富貴所迷。知有此一段大事因緣。決定透脫生死。予得譴來衡陽。與之相聚。首尾四年。只同一日。守官政事不苟簡。凡百從寬。廉謹重厚。未嘗談人過惡。此真佛菩薩所行之行也。因以此軸求指示。故書此二十六段似之。亦以其純誠向道甚力故。欲贊成之。庶幾依此做工夫。將來發明大事。如楊大年張無盡諸大老。作吾家內外護菩薩。則予之言不虛發耳。
示東峯居士(陳通判次仲)
欲學此道。當於自己脚跟下理會。纔涉秋毫知見。即蹉過脚跟下消息。脚跟下消息通了。種種知見無非盡是脚跟下事。故祖師云。正說知見時。知見即是心。當心即知見。知見即如今。若如今不越一念。向脚跟下。頓亡知見。便與祖師把手共行。未能如是。切忌向知見上著到。士大夫學道。利根者蹉過。鈍根者難入。難入則自生退屈。蹉過則起謗無疑。若要著中。但將蹉過底。移在難入處。却將難入底。移在蹉過處。自然怗怗地。不作難入蹉過之解矣。得如此了。却好向遮裏全身放下。放下時亦不得作放下道理。古德所謂放蕩長如癡兀人。他家自有通人愛。又清涼云。放曠任其去住。靜鑑覺其源流。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而今人纔聞恁麼說話。將為實有恁麼事。便道我證我悟。將出呈似人不得。一向說高禪。七縱八橫。胡說亂道。謾神諕鬼。將謂祖師門下事只如此。殊不知。親證親悟底。唯親證親悟底人。不假言詞。自然與之默默相契矣。相契處亦不著作意和會。如水入水。似金博金。舉一明三。目機銖兩。到這箇田地。方可說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不是彊為。法如是故。近世叢林。邪法橫生。瞎眾生眼者。不可勝數。若不以古人公案舉覺提撕。便如盲人放却手中杖子。一步也行不得。將古德入道因緣。各分門類云。這幾則是道眼因緣。這幾則是透聲色因緣。這幾則是亡情因緣。從頭依次第逐。則摶量卜度。下語商量。縱有識得此病者。將謂佛法禪道。不在文字語言上。即一切撥置噇却現成。粥飯了堆堆地。坐在黑山下鬼窟裏。喚作默而常照。又喚作如大死底人。又喚作父母未生時事。又喚作空劫已前事。又喚作威音那畔消息。坐來坐去。坐得骨臀生胝。都不敢轉動。喚作工夫相次純熟。却將許多閑言長語。從頭作道理商量。傳授一遍。謂之宗旨。方寸中依舊黑漫漫地。本要除人我。人我愈高。本要滅無明。無明愈大。殊不知。此事唯親證親悟。始是究竟。纔有一言半句作奇特解玄妙解祕密解可傳可授。便不是正法。正法無傳無授。唯我證爾證。眼眼相對。以心傳心。令佛祖慧命相續不斷。然後推己之餘。為物作則。故達磨云。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是也。所謂傳法者。乃心法也。心法無形段。所傳者前所云我證爾證底是也。若彼此不證。向心外取證則有宗旨玄妙奇特可傳可授。便有我會爾不會。生輕薄想。增長我見。如來說為可憐愍者。妙喜禪無難參易參之異。只要參禪人向未痾已前坐斷生死路頭。直下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難參易參。差別在人。不干禪事。往往聰明靈利漢。多是求速效要。口裏有可得說。面前有可得憑仗。殊不知。此事得者。如生師子返擲。在當人日用二六時中。如水銀落地。大底大圓。小底小圓。不用安排。不假造作。自然活鱍鱍地。常露現前。正當恁麼時。方始契得一宿覺所謂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苟未能如是。且暫將這作聰明說道理底。置在一邊。却向沒撈摸處。沒滋味處。試撈摸咬嚼看。撈摸來撈摸去。咬嚼來咬嚼去。忽然向沒滋味處咬著舌頭。沒撈摸處打失鼻孔。方知趙州老人道。未出家時被菩提使。出家後使得菩提。有時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有時將丈六金身却作一莖草。用建立亦在我。掃蕩亦在我。說道理亦在我。不說道理亦在我。我為法王。於法自在。說即有若干。不說即無若干。得如是自在了。何適而不自得。梵語般若。此云智慧。未有明般若。而有貪欲瞋恚癡者。未有明般若。而毒害眾生者。作如此等事底。與般若背馳。焉得謂之有智慧。妙喜尋常為箇中人說。纔覺日用應緣處。省力時便是當人得力處。得力處省無限力。省力處得無限力。往往見說得多了。却似泗州人見大聖。殊不知。妙喜恁麼說。正是平昔行履處。恐有信不及者。不免再四提撕舉覺拕泥帶水。蓋曾為浪子偏憐客爾。
示智通居士(黃提宮伯成)
從上諸聖。無言語傳授。只說以心傳心而已。今時多是師承學解。背却此心。以語言傳授。謂之宗旨。為人師者。眼既不正。而學者又無決定志。急欲會禪。圖口不空。有可說耳。欲得心地開通。到究竟安樂之處。不亦難乎。
古德云。句能剗意。意能剗句。意句交馳。是為可畏。又云。意中不停句。句中不停意。如招慶問羅山云。巖頭和尚道。恁麼恁麼。不恁麼不恁麼。意旨如何。羅山遂喚大師。招慶應諾。山云。雙明亦雙暗。慶便作禮而去。三日後復來問。前日和尚意旨如何。山云。我盡情向汝道了也。慶云。大師是把火行。山云。若如是。據爾疑處問將來。慶云。如何是雙明亦雙暗。山云。同生亦同死。慶又禮謝而去。後又僧問羅山。同生不同死時如何。山云。如牛無角。又問。同生亦同死時如何。山云。如虎戴角。欲了從上來事。當以此段因緣時時在念。然不得著意穿鑿。穿鑿即錯。
莫愛諸方奇言妙句。宗師各自主張。密室傳授底。古人公案之類。此等雜毒。收拾在藏識中。劫劫生生取不出生死岸頭。非獨不得力。日用亦被此障礙。道眼不得明徹。古人不得已。見汝學者差別知解多而背道泥語言。故以差別之藥。治汝差別之病。令汝心地安樂到無差別境界。今返以差別語言為奇特。執藥為病。可不悲夫。
古德云。佛是眾生藥。有眾生病。即用無眾生病用藥。即藥返為病。甚於有病者。前所云。雜毒不可收拾在藏識中。亦此之謂也。
日用塵勞中。種種不如意事。是眾生病。一念回光返照。是佛藥。苟能於佛於眾生。直下不生分別。則病瘥藥除。始契得。龐公所謂。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之語矣。
學此道。未得箇入頭處時。覺得千難萬難。聞宗師舉覺愈覺難會。蓋以取證求歇底心不除。返被此作障礙。此心纔歇。方知非難非易。亦非師家可以傳授。
知迷不悟。是大錯。執迷待悟。其錯益大。何以故。為不覺故迷。執迷待悟。乃不覺中又不覺。迷中又迷。決欲破此兩重關。請一時放下著。若放不下。迷迷悟悟。盡未來際何時休歇。
學道人。日用空境易而空心難。境空而心不空。心為境所勝。但空心而境自空矣。若心已空。而更起第二念。欲空其境。則是此心未得空。復為境所奪。此病不除。生死無由出離。不見龐公呈馬祖偈云。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此心既空矣。心外復有何物而可空耶。思之。
但得本莫愁末。空却此心是本。既得本則種種語言種種智慧。日用應物隨緣。七顛八倒。或喜或怒。或好或惡。或順或逆。皆末也。於隨緣處能自覺知。則無少無剩。
古人入門便棒便喝。唯恐學者承當不性燥。況忉忉怛怛。說事說理。說玄說妙。草裏輥耶。近年已來。此道衰微。據高座為人師者。只以古人公案。或褒或貶。或密室傳授。為禪道者。或以默然無言。為威音那畔空劫已前事。為禪道者。或以眼見耳聞舉覺提撕。為禪道者。或以猖狂妄行擊石火閃電光。舉了便會了。一切撥無。為禪道者。如此等既非。却那箇是著實處。若有著實處。則與此等何異。具眼者舉起便知。
此道無限劑。世間塵勞亦無限劑。但看當人日用所向如何爾。故華嚴經云於諸世間。心如虛空無所染著。普觀諸法真實之相。發大誓願滅眾生苦。永不厭捨大乘志願。滅一切見。修諸菩薩平等行願。所謂平等行願。乃亦無限劑心。所向處無障無礙是也。
學世間事。用心不到。則學不成。學出世間法。無爾用心處。纔擬用心推求。則千里萬里沒交涉矣。雖然如是。無用心處。無摸?處。無著力處。正好著力。莫見恁麼道。又節外生枝。云既無用心無摸?無著力。却如何趣向。若作此見。轉沒交涉矣。
示妙證居士(聶寺丞)
無常迅速。生死事大。眾生界中順生死底事。如麻似粟。撥整了一番。又一番到來。若不把生死兩字貼在鼻尖兒上作對治。則直待臘月三十日。手忙脚亂。如落湯螃蟹時。方始知悔則遲也。若要直截。請從而今便截斷。
學世間法。須要理會得分曉。學出世間法。却全要理會不得。方有趣向分。既理會不得。却如何趣向。但恁麼究取。
佛是眾生界中了事漢。眾生是佛界中不了事漢。欲得一如。但佛與眾生。一時放下。則無了無不了。故古德云。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
僧問趙州。柏樹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有。僧云。幾時成佛。州云。待虛空落地。僧云。虛空幾時落地。州云。待柏樹子成佛。看此話。不得作柏樹子不成佛想。虛空不落地想。畢竟如何。虛空落地時。柏樹子成佛。柏樹子成佛時。虛空落地。定也思之。
佛是無事底人。住世四十九年。隨眾生根性。應病與藥。權實頓漸。半滿偏圓。說一大藏教。皆無事法也。眾生無始時來。為心意識之所流轉。流轉時渾不覺知。故佛在般若會上。說諸法空相。謂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皆空徒有名字而已。到究竟處。名字亦空。空亦不可得。若人夙有善根種性。只向不可得處。死却心意識。方知釋迦老子道。始從鹿野苑。終至跋提河。於是二中間。未甞說一字。是真實語。
禪不在靜處。不在鬧處。不在思量分別處。不在日用應緣處。然雖如是。第一不得捨却靜處鬧處日用應緣處思量分別處參忽然眼開。都是自家屋裏事。
今時士大夫學道。多是半進半退。於世事上不如意。則火急要參禪。忽然世事遂意。則便罷參。為無決定信故也。禪乃般若之異名。梵語般若。此云智慧。當人若無決定信。又無智慧。欲出生死。無有是處。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十九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
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示無相居士(鄧直殿子立)
欲學此道。須是具決定信。逢逆順境。心不動搖。方有趣向分。佛言。信能永滅煩惱本。信能專向佛功德。信於境界無所著。遠離諸難得無難。又云。信能超出眾魔路。示現無上解脫道。如上所說教有明文。佛豈欺人耶。若半明半暗。半信半不信。則觸境遇緣。心生疑惑。乃是於境界心有所著。不能於此道決定無疑。滅煩惱本遠離諸難。諸難者為無決定信。被自己陰魔所撓。若能一念緣起無生則不越此念。即時超出魔路。所謂魔路亦非他物。乃是昧却此心。於此心外妄生差別諸見。而此心即隨差別妄念流轉。故成就魔境。若能直下信。此心決定本來成佛頓亡諸見。即此魔路。便是當人出生死菩提路也。
參禪人。看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但虛却心。不用向聲名句義上求玄妙求悟入。若起此心。即障却自己正知見。永劫無有入頭處。盤山云。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不可忽。淨名云。法過眼耳鼻舌身意。欲徹此法。先須屏除六根門頭。使無少過患。何為過患。被色聲香味觸法所轉。而不能遠離。於經教及古德言句上。求知見覓解會者是。苟能於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中。不起第二念。直下知歸。則於自境界他境界。無不如意。無不自在者。德山見僧入門便棒。臨濟見僧入門便喝。諸方尊宿。喚作劈面提持直截分付。妙喜喚作第一等拕泥帶水。直饒向一棒一喝下。全身擔荷得已。不是丈夫漢。被他驀頭澆一杓惡水了也。況於一棒一喝下。求奇特覓妙會。乃是不唧?中。又不唧?者。
上士聞道。如印印空。中士聞道。如印印水。下士聞道。如印印泥。此印與空水泥無差別。因上中下之士故。有差別耳。如今欲徑入此道。和印子擊碎。然後來與妙喜相見。
示真如道人
火宅塵勞。何時是了。安樂得一日。便是千萬日樣子也。於一日中。心不馳求不妄想不緣諸境。便與三世諸佛諸大菩薩相契。不著和會。自然成一片矣。世尊說火宅喻。正為此也。經云。是舍唯有一門。而復狹小。諸子幼稚。未有所識。戀著戲處。或當墮落為火所燒我當為說怖畏之事。具在經中。是舍唯有一門而復狹小。謂信根狹劣在火宅中。無智慧而戀著塵勞之事為樂。不信有出火宅露地而坐清淨妙樂故也。若在其中。信得及識得破。不戀著幼稚戲處。心不馳求不妄想不緣諸境。即此火宅塵勞。便是解脫出三界之處。何以故。佛不云乎。於一切境。無依無住。無有分別。明見法界廣大安立。了諸世間及一切法平等無二。故遠行地菩薩。以自所行智慧力故。出過一切二乘之上。雖得佛境界藏。而示住魔境界。雖超魔道。而現行魔法。雖示同外道行。而不捨佛法。雖示隨順一切世間。而常行一切出世間法。此乃火宅塵勞中真方便也。學般若人。捨此方便。而隨順塵勞。定為魔所攝持。又於隨順境中。彊說道理。謂煩惱即菩提。無明即大智。步步行有。口口談空。自不責業力所牽。更教人撥無因果。便言。飲酒食肉不礙菩提行盜行婬無妨般若。如此之流。邪魔惡毒入其心腑。都不覺知。欲出塵勞。如潑油救火可不悲哉。塵勞之儔。為如來種。教有明文。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在火宅塵勞中。頭出頭沒。受無量苦。忽於苦中而生厭離。始發無上菩提之心。塵勞之儔為如來種。正謂此也。俗人學道。與出家兒。逈然不同。出家兒自小遠離塵勞。父母不供甘旨。六親固以棄離。身居清淨伽藍。目覩紺容聖相。念念在道。心心無間。所觀底書。無非佛書。所行底事。無非佛事。不見可欲。受佛禁戒。佛所讚者。方敢依而行之。佛所訶者。不敢違犯。有明眼宗師。可以尋訪。有良朋善友。可以咨決。縱有習漏未除者。暫時破佛律儀。已為眾所擯斥。以俗人較之。萬不及一。俗人在火宅中。四威儀內與貪欲瞋恚癡為伴侶。所作所為。所聞所見。無非惡業。然若能於此中。打得徹。其力却勝我出家兒。百千萬億倍。打得徹了。方可說煩惱即菩提無明即大智。本來廣大寂滅。妙心中清淨圓明。蕩然無一物可作障礙。如太虛空一般。佛之一字亦是外物。況更有塵勞煩惱恩愛作對待耶。在火宅中打得徹了。不須求出家。造妖揑怪。毀形壞服。滅天性絕祭祀。作名教中罪人。佛不教人如此。只說。應以佛身得度者。即現佛身而為說法。應以宰官身得度者。即現宰官身而為說法。乃至應以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身得度者。即皆現之而為說法。又云。治生產業。皆順正理。與實相不相違背但只依本分。隨其所證。化其同類。同入此門。便是報佛深恩也。但念念不要間斷。莫管得不得便是夙與般若無緣。今生未打得徹。臨命終時亦不被惡業所牽。於日用二六時中。亦不被塵勞所困。後世出頭來亦得現成受用。學道無他術。以悟為則。今生若不悟儘崖。到盡未來際常存此心。今生雖未悟。亦種得般若種子。在性地上。世世不落惡趣。生生不失人身。不生邪見家。不入魔軍類。況忽然心華發明耶。當此之時。三世諸佛證明有分。諸大祖師無處安著。非是彊為。法如是故。真如道人欲學此道。但只依此做工夫。久久自然撞著矣。如上所說。乃一期應病與藥耳。若作實法會。又却不是也。古人云。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寫至此興雖未已而紙已盡。且截斷葛藤更數日。真如道人。又連黏此軸來致謝曰。聞前日老師興尚未已。更望鋪華錦上。不識可否。予應之曰。已展不縮。復為續此葛藤云。歸到家了。自然不問程途。見真月了。自然不看指頭矣。佛說一大藏教。大喻三千。小喻八百。頓漸偏圓。權實半滿。無不是這箇道理。淨名云。依於義不依語。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佛只說因語入義。不說因義入語。禪家千差萬別。種種言句亦如是。今時學道人。不問僧俗。皆有二種大病。一種多學言句。於言句中作奇特想。一種不能見月亡指。於言句悟入。而聞說佛法禪道。不在言句上。便盡撥棄。一向閉眉合眼。做死模樣。謂之靜坐觀心默照。更以此邪見。誘引無識庸流曰。靜得一日。便是一日工夫。苦哉。殊不知。盡是鬼家活計。去得此二種大病。始有參學分。經云。不著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又云。觀語與義。非異非不異。觀義與語。亦復如是。若語異義者。則不因語辨義。而以語入義。如燈照色。所以云。依義不依語。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語默二病不能除。決定障道不可不知。知得了始有進修趣向分。第一莫把知得底為事業。更不求妙悟。謂我知他不知。我會他不會。墮我見網中。為我相所使。於未足中生滿足想。此病尤重。於語默二病。良醫拱手。此病不除。謂之增上慢邪見人。除夙有靈骨。方能到這裏。得轉身一路。既能轉身。即能轉物。既能轉物。方謂之了義人。既了其義。即了此心。既了此心。試於了處微細揣摩。元無可了。於無可了處。剔起便行。有時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有時將丈六金身却作一莖草。種種變化。成就一切法。毀壞一切法。七顛八倒。皆不出此無所了心。正當恁麼時。不是如來禪。不是祖師禪。不是心性禪。不是默照禪。不是棒喝禪。不是寂滅禪。不是過頭禪。不是教外別傳底禪。不是五家宗派禪。不是妙喜老漢杜撰底禪。既非如上所說底禪。畢竟是箇甚麼。到這裏莫道別人理會不得。妙喜老漢亦自理會不得。真如道人請自看取。
示空慧道人
擔荷此事。直是具決定志。一棒打不回頭底。若半進半退。似信不信。縱得箇入頭處。亦禁大鑪鞴烹鍛不得。況欲向千差萬別處作主宰耶。妙喜這般說話。如在鬧市裏颺石頭。著者方知。空慧道人。不須疑著。
乍得心身寧靜。切須努力。不得便向寧靜處挅根。教中謂之解脫深坑可畏之處。須教轉轆轆如水上葫蘆。自由自在。不受拘牽。入淨入穢。不礙不沒。方於衲僧門下。有少親近分。若只抱得不哭孩兒。有甚用處。空慧思之。
大珠和尚云。心逐物為邪。物從心為正。雖一期應病與藥。未免垛生招箭。而今未了底聞此語而不疑。則大珠空費老婆心。已了底聞此語而不疑。則心與物俱是剩法。畢竟如何。不許夜行。投明要到。
既有箇趣向。狗子無佛性話。冷地裏謾提撕則箇。若道知是般事便休。我說此人智眼未明在。妙喜雖似平地起風雷。然亦不出雪峯道底。
五通仙人問佛。佛有六通。我有五通。如何是那一通。佛遂召五通仙人。五通仙人應諾。佛云。那一通汝問。我今時有一種弄泥團漢。往往多在那一通處。錯認定盤星。
國師三喚侍者話。瑞巖喚主人公話。睦州擔板漢話。投子漆桶話。雪峯輥毬話。風穴佛話。這六箇老古錐。各欠悟在。妙喜恁麼道。大似掉棒打月。旁觀看之不為分外。
示廓然居士(謝機宜)
學世間法。全仗口議心思。學出世間法。用口議心思則遠矣。佛不云乎。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永嘉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蓋心意識乃思量分別之窟宅也。決欲荷擔此段大事因緣。請猛著精彩。把這箇來為先鋒去為殿後底。生死魔根一刀斫斷。便是徹頭時節。正當恁麼時。方用得口議心思著。何以故。第八識既除。則生死魔無處捿泊。生死魔無捿泊處。則思量分別底。渾是般若妙智。更無毫髮許為我作障。所以道。觀法先後。以智分別。是非審定。不違法印。得到這箇田地了。儘作聰明。儘說道理。皆是大寂滅。大究竟。大解脫境界。更非他物。故盤山云。全心即佛。全佛即人。是也。未得如是。直須行住坐臥勿令心意識得其便。久久純熟。自然不著用力排遣矣。思之。
龐居士一日在草菴中獨坐。驀地云。難難十碩油麻樹上攤。龐婆聞得接聲云。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女子靈照云。也不難也不易。飢來喫飯困來睡。妙喜曰。此三人同行不同步。同得不同失。若以心意識。摶量卜度。非獨不見三人落著處。十二時中亦自昧却自己本地風光。不見本來面目。未免被難易不難易牽挽。不得自在。欲得自在。請將此三人道底。作一句看。妙喜已是他泥帶水。下註脚了也。古德有言。但辦肯心。必不相賺。只恐當人信不及。於日用應緣處。被外境所奪。不能純一做工夫。則成間斷。當間斷時。未免方寸擾擾。正擾擾時。却是箇好底時節。佛言。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辨真實。便是這箇道理也這箇道理。說似人不得。唯證悟者舉起便知落處。
梁武帝問達磨。朕造寺度僧。不可勝數。有何功德。達磨曰。無功德。帝曰。云何無功德。達磨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之隨形。雖有而非實。曰如何是真功德。答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始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答曰。廓然無聖。曰對朕者誰。答曰。不識。帝不契。達磨遂渡江之魏。如今要見真功德。不用別求。只向不識處薦取。若透得此二字。一生參學事畢。
祖師云。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真實契此心者。內不見有能證之人。外不見有所證之法。祖師說箇轉處與隨流皆為迷。此心向外取證之者。赴箇程限耳。佛說一大藏教。大喻三千。小喻八百。只是說程限底文字而已。若謂如來實有恁麼事。則是謗佛法僧。
心火熾然。熠熠不息。貪欲瞋恚癡。繼之如鉤鎖連環。相續不斷。若無猛烈志氣。日月浸久。不覺被五陰魔所攝持。若能一念緣起無生。不離貪欲瞋恚癡。倒用魔王印。驅諸魔侶。以為護法善神。且非彊為。法如是故。故淨名云。佛為增上慢人。說離婬怒癡。為解脫耳。若無增上慢者。佛說婬怒癡性即是解脫。增上慢謂大闡提敗善根非器眾生。不信有佛乘。生死岸頭可憑可仗者。如此輩人雖不信。然亦於平等法無所欠少。
龐居士問馬大師云。如水無筋骨。能勝萬斛舟時如何。祖云。我這裏無水亦無舟。更說甚麼筋骨。居士於言下頓息諸緣。遂回南嶽。見石頭和尚。一日石頭問居士。自見老僧後。日用事作麼生。居士云。若問某甲日用事。直是無開口處。頭云。知子恁麼方始問子。居士遂述一偈曰。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這箇是俗士中參禪樣子。決欲究竟此事。請依此老法式。彼既丈夫。我寧不爾。不可忽。勉之勉之。
示覺空居士(唐通判)
以斯道覺斯民。儒者之事也。吾佛亦曰。性覺妙明。本覺明妙。又佛者覺也。既已自覺。而以此覺覺諸群迷。故曰大覺。又德山曰。捫空追響。勞汝心神。夢覺覺非。覺亦非覺。彥舉道友。儒釋俱學。而不偏故。取是義而名其所居。曰覺軒。以此軸來求法語。仍書尾囑之曰。覺軒之義。是大神呪。是大明呪。是無上呪。是無等等呪。彥舉既知是義。大神大明無上無等等矣。又何必妙喜再下註脚。然彥舉之意。非獨欲發明是義。以自覺而已。蓋因是義以覺諸未覺者。法施之普亦佛菩薩之用心也。予嘉其志。故直書以示之。凡登是軒者。當見其義而亡軒可也。苟執軒以為義。則非獨不了其義。而亦未覩其軒也。軒義俱亡。覺心獨朗。始可與言覺也矣。覺義深遠。言不能盡。繼之以偈曰。覺空空覺空空。覺覺覺空空空亦空。欲識無窮好消息。都盧只在此軒中。信筆信意。一揮以塞來命而已。
示新喻黃縣尉
妙喜與如是老人。素昧平昔。紹興丙子暮春。邂逅渝川江亭。一見便得之。詞色之間雖未相酬酢。而心已許之。既而來驛舍。吐露若合符契。自慶驗人之眼不讓古人。又喜般若社中得一箇英靈漢。可以扶此大法幢。然此大法炬。為吾家內外護。次日同赴任宰飯。飯罷復坐兀齋。如是老人盡發所蘊字字句句。皆有落著。不似今時士大夫說。世之所謂口鼓子禪。因說夢一巡。到這裏方信三世諸佛說夢。六代祖師說夢。天下老和尚說夢。即今妙喜與如是老人。又在夢中說夢。忽然有箇沒量大漢。夢裏覺來。方信三世諸佛所說者。不是夢。六代祖師所說者。不是夢。天下老和尚所說者。不是夢。何以故。夢與覺一。語與默一。說與無說一。所以云。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如是之法。說亦如是。默亦如是。三世諸佛亦如是。六代祖師亦如是。天下老和尚亦如是。妙喜即今與老如是人。所說者亦如是。所證者亦如是。如是老人。當如是受用。如是修行。與如是人。說如是事。令未得者得入如是境界。同報佛恩。使如是之法。眾生界中相續不斷。則如是老人。不虛說夢。妙喜老漢不虛證明矣。且道。如何是不虛證明底道理。還委悉麼。如是如是(咄)且截斷葛藤。
示羅知縣(孟弼)
聰明利智之士。往往多於脚根下蹉過此事。蓋聰明利智者。理路通。纔聞人舉著箇中事。便將心意識領覽了。及乎根著實頭處。黑漫漫地不知下落。却將平昔心意識學得底引證。要口頭說得。到心裏思量計較得底。彊差排。要教分曉。殊不知。家親作祟。決定不從外來。故永嘉有言。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以是觀之。心意識之障道。甚於毒蛇猛虎。何以故。毒蛇猛虎尚可回避。聰明利智之士。以心意識為窟宅。行住坐臥未甞頃刻不與之相酬酢。日久月深。不知不覺。與之打作一塊。亦不是要作一塊。為無始時來行得這一路子熟。雖乍識得破欲相遠離。亦不可得。故曰。毒蛇猛虎尚可回避。而心意識真是無爾回避處。除是夙有靈骨。於日用現行處。把得住作得主識得破。直下一刀兩段。便從脚跟下做將去。不必將心等悟。亦不須計較得在何時。但將先聖所訶者。如避毒蛇猛虎。如經蠱毒之鄉。滴水莫教入口。然後却以三教聖人所讚者。茶裏飯裏。喜時怒時。與朋友相酬酢時。侍奉尊長時。與妻兒聚會時。行時住時坐時臥時。觸境遇緣。或好或惡時。獨居暗室時。不得須臾間斷。若如此做工夫。道業不成辦。三教聖人皆是妄語人矣。士大夫平昔在九經十七史內。娛嬉興亡治亂。或逆或順。或正或邪。無有一事不知。無有一事不會。或古或今。知盡會盡。有一事一知。一事不會。便被人喚作寡聞無見識漢。他人屋裏事。盡知得盡。見得盡識得。下筆做文章時。如缾注水。引古牽今。不妨錦心繡口。心裏也思量得到。口頭亦說得分曉。他人行履處。他人逆順處。他人邪正處。一一知得下落。一一指摘得。無纖毫透漏。及乎緩緩地問他。爾未託生張黃李鄧家作兒子時。在甚麼處安身立命。即今作聰明說道理。爭人爭我。縱無明使業識。檢點他人。不是能分別邪正好惡底。百年後却向甚麼處去。既不知來處。即是生大。既不知去處。即是死大。無常迅速生死事大。便是這些道理也。儒者亦云。死生亦大矣。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臘月三十日。無常殺鬼到來。不取爾口頭辦。不遷怒不貳過。孔子獨稱顏回。謂聖人無怒無怒。則不為血氣所遷。謂聖人無過。無過則正念獨脫。正念獨脫則成一片。成一片則不二矣。邪非之念纔干正。則打作兩橛。作兩撅則其過豈止二而已。不遷怒不貳過之義。如是而已。不必作玄妙奇特商量。士大夫學先王之道。止是正心術而已。心術既正。則邪非自不相干。邪非既不相干。則日用應緣處。自然頭頭上明。物物上顯。心術是本。文章學問是末。近代學者。多棄本逐末。尋章摘句。學華言巧語以相勝。而以聖人經術。為無用之言。可不悲夫。孟子所謂不揣其本。而欲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於岑樓是也。孟弼正是春秋鼎盛之時。瞥地得早能回作塵勞惡業底心。要學出生死法。非夙植德本。則不能如是信得及把得住作得主宰。時時以生死在念。真火中蓮華也。既以生死事在念。則心術已正。心術既正。則日用應緣時。不著用力排遣。既不著排遣。則無邪非。無邪非則正念獨脫。正念獨脫則理隨事變。理隨事變。則事得理融。事得理融。則省力纔覺。省力時便是學此道得力處也。得力處省無限力。省力處得無限力。得如此時。心意識不須按捺。自然怗怗地矣。雖然如是。切忌墮在無言無說處。此病不除。與心意識未寧時無異。所以黃面老子云。不取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纔住在無言說處。則被默照邪禪幻惑矣。前所云毒蛇猛虎尚可回避。心意識難防。便是這箇道理也。日用隨緣時。撥置了得靜處便靜。雜念起時但舉話頭。蓋話頭如大火聚。不容蚊蚋螻蟻所泊。舉來舉去。日月浸久。忽然心無所之。不覺噴地一發。當恁麼時。生也不著問人。死也不著問人。不生不死底也不著問人。作如是說者也不著問人。受如是說者也不著問人。如人喫飯喫到飽足處自不生思食想矣。千說萬說。曲說直說。只為羅孟弼。疑情不破。他時後日驀然失脚蹋著鼻孔。妙喜忉忉怛怛。寫許多惡口。却向甚處安著。妙喜自云。因地而倒。因地而起。起倒在人。畢竟不干這一片田地事。寫至此。一軸紙已盡。且截斷葛藤。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法說卷第二十一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示鄂守熊祠部(叔雅)
近世士大夫多欲學此道。而心不純一者。病在雜毒入心。雜毒既入其心。則觸途成滯。觸途成滯。則我見增長。我見增長。則滿眼滿耳只見他人過失。殊不能退步略自檢察看逐日下得床來。有甚利他利己之事。能如是檢察者。謂之有智慧人。趙州云。老僧逐日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餘外更無雜用心處。且道。這老漢在甚處著到。若於這裏識得他面目。始可說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未能如是。當時時退步向自己脚跟下子細推窮。我能知他人好惡長短底。是凡是聖。是有是無。推窮來推窮去。到無可推窮處。如老鼠入牛角。驀地偷心絕。則便是當人四楞塌地。歸家穩坐處。妙喜不得已說這惡口。於了事漢分上看來。正是不識好惡。撒屎撒尿。忽然撞著箇皮下有血底。爛椎一頓也怪他不得。今既無其人。不妨教這漢恣意亂說。已是不識好惡。不免向泥裏洗土說些沒滋味話。然第一不得向我說處會。此是士大夫作聰明底第一義也。世間出世間法。不得言一。不得言二。不得言有。不得言無。一二有無。於光明藏中亦謂之毒藥。亦謂之醍醐。醍醐毒藥本無自性。作一二有無之見者。對病醫方耳。光明藏喻太虛空。一二有無喻日月晝夜。夜暗時太虛空未嘗暗。晝明時太虛空未嘗明。日月晝夜自相傾奪。如一二有無之見相傾相奪。於光明藏無異。可中有箇英靈漢。不受這般惡水潑。一念緣起無生。只這相傾相奪底。皆是當人逐日受用底家事。前所云醍醐毒藥是也。士大夫學此道。多求速效。宗師未開口時。早將心意識領解了也。及乎緩緩地根著一似落湯螃蟹手忙脚亂無討頭處。殊不知閻家老子面前受鐵棒吞熱鐵。圓者便是這領解。求速效者更不是別人。所謂希得返失。務精益麁。如來說為可憐愍者。近世士大夫。千萬人中覓一箇半箇無此病者。了不可得。紹興丙子秋。經由鄂渚邂逅熊使君叔雅一見傾倒。便以此道相契却。能退步向實頭處著到。如說而行。不似泛泛者。彊知彊會彊領略。直要到古人脚蹋實地處。不疑佛。不疑孔子。不疑老君。然後借老君孔子佛鼻孔。要自出氣。真勇猛精進勝丈夫所為。願猛著精彩。努力向前。說處行處已不錯。但少噴地一下而已。若有進無退。日用二六時中應緣處不間斷。則噴地一下亦不難。然第一不得存心在噴地一下處。若有此心。則被此心障却路頭矣。但於日用應緣處不昧。則日月浸久。自然打成一片。何者為應緣處。喜時怒時。判斷公事時。與賓客相酬酢時。與妻子聚會時。心思善惡時。觸境遇緣時。皆是噴地一發時節。千萬記取。千萬記取。世間情念起時。不必用力排遣。前日已曾上聞。但只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纔舉起這一字。世間情念自怗怗地矣。多言復多語。由來返相誤。千說萬說。只是這些子道理。驀然於無字上絕却性命。這些道理亦是眼中花。
示徐提刑(敦濟)
此事如青天白日。皎然清淨。不變不動。無減無增。各各當人日用應緣處。頭頭上明。物物上顯。取之不得。捨之常存。蕩蕩無礙。了了空虛。如水上放葫蘆。拘牽他不得。惹絆他不得。古來有道之士。得之向生死海內。頭出頭沒。全體受用。無欠無餘。不見有生死塵勞之狀。如析栴檀片片皆是。將甚麼作生死塵勞。生死塵勞從甚麼處起。收因結果時却向甚麼處著。既無著處。則佛是幻法是幻。三界二十五有十二處十八界空蕩蕩地。到得這箇田地。佛之一字亦無著處。佛之一字尚無著處。真如佛性菩提涅槃何處有也。故傅大士有言。恐人生斷見。權且立虛名。學道人理會。不得一向去。古人入道因緣。上求玄求妙求奇特覓解會。不能見月亡指。直下一刀兩段。永嘉所謂空拳指上生實解。根境法中虛揑怪。於五蘊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塵勞中。妄自囚執。如來說為可憐愍者。不見巖頭和尚有言。汝但無欲無依。便是能仁。都來只有一箇父母所生底肉塊子。一點氣不來。便屬他人所管。肉塊子外更有甚麼。把甚麼作奇特玄妙。把甚麼作菩提涅槃。把甚麼作真如佛性。士大夫要究竟此事。初不本其實。只管要於古人公案上。求知求解。直饒爾知盡解盡一大藏教。臘月三十日生死到來時。一點也使不著。又有一種。纔聞知識說如是事。又將心意識。摶量卜度云。若如此則莫落空否。士大夫十箇有五雙。作這般見解。妙喜不得已向他道。爾未曾得空。何怕之有。如船未翻。先要跳入水去。見伊不領略。不惜口業。又為打葛藤一上云。只這怕落空底。還空得也無。爾眼若不空。將甚麼觀色。耳若不空。將甚麼聽聲。鼻若不空。將甚麼知香臭。舌若不空。將甚麼嘗味。身若不空。將甚麼覺觸。意若不空。將甚麼分別萬法。佛不云乎。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乃至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乃至聲聞緣覺菩薩佛。及佛所說之法。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及說此法者聽此法者。作如是說者。受如是說者。皆悉無有。得如是了。喚作空耶。喚作不空耶。喚作佛耶。喚作菩薩耶。喚作聲聞耶。喚作緣覺耶。喚作菩提涅槃耶。喚作真如佛性耶。道我聰明靈利不受人謾。試向這裏定當看。若定當得出。止宿草菴且在門外。若定當不出。切忌開大口說過頭話。大丈夫漢。決欲究竟此一段大事因緣。一等打破。面皮性燥。堅起脊梁骨。莫順人情。把自家平昔所疑處。貼在額頭上。常時一似欠了人萬百貫錢。被人追索。無物可償。生怕被人恥辱。無急得急。無忙得忙。無大得大底。一件事方有趣向分。若道。我世間文字至於九經十七史諸子百家。古今興亡治亂。無有不知。無有不會。只有禪一般。我也要知。我也要會。自無辨邪正底眼。驀地撞著一枚。杜撰禪和。被他狐媚。如三家村裏傳口令口耳傳授。謂之過頭禪。亦謂之口鼓子禪。把他古人糟粕。遞相印證。一句來一句去。末後我多得一句時。便喚作贏得禪了也。殊不肯退步。以生死事在念。不肯自疑。愛疑他人。纔聞有箇士大夫要理會這事。先起無限疑了也。謂渠要做美官。又有聲色之好。如何辦得這般事。似這般底。比比皆是。無一人真實把做一件未了底事。晝三夜三孜孜矻矻。茶裏飯裏喜時怒時。淨處穢處。妻兒聚頭處。與賓客相酬酢處。辦公家職事處。了私門婚嫁處。都是第一等做工夫提撕舉覺底時節。昔李文和都尉。在富貴叢中。參得禪大徹大悟。楊文公參得禪時。身居翰苑。張無盡參得禪時。作江西轉運使。只這三大老。便是箇不壞世間相。而談實相底樣子也。又何曾須要去妻孥休官罷職咬菜根。苦形劣志避喧求靜。然後入枯禪鬼窟裏作妄想方得悟道來。不見龐居士有言。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遶。鐵牛不怕師子吼。恰似木人見花鳥。木人本禮自無情。花鳥逢人亦不驚。心境如如只這是。何慮菩提道不成。在世俗塵勞中。能不忘生死事。雖未即打破漆桶。然亦種得般若種智之深。異世出頭來。亦省心力。亦不至流落惡趣中。大勝耽染塵勞不求脫離。謂此事不可容易。且作歸向信敬處。似此見解者。不可勝數。士大夫學道。與我出家兒大不同。出家兒父母不供甘旨六親固以棄離。一瓶一鉢日用應緣處。無許多障道底冤家。一心一意體究此事而已。士大夫開眼合眼處。無非障道底冤魂。若是箇有智慧者。只就裏許做工夫。淨名所謂。塵勞之儔為如來種。怕人壞世間相而求實相。又說箇喻云。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若就裏許。如楊文公李文和張無盡三大老。打得透其力。勝我出家兒二十倍。何以故。我出家兒在外打入。士大夫在內打出。在外打入者其力弱。在內打出者其力彊。彊者謂所乖處重。而轉處有力。弱者謂所乖處輕。而轉處少力。雖力有彊弱。而所乖則一也。方外道友徐敦濟。乃妙喜三十年前夷門道舊。纔一邂逅。便以此道相期。與令弟敦立時時來圜悟先師處。激揚箇事。決欲臘月三十日四大分散時。要得這一著子有下落。非如他人要資談柄。紹興初予住徑山。因持鉢吳門。再得一見。又二十年復在鄂渚相遇。因以此軸求指示。信意一揮寫至此。不知前面所說何事。面一軸已終。千說萬說。直說曲說。只是為徐敦濟生死疑根未拔。只教就未拔處。看箇話頭。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行住坐臥但時時提掇。驀然噴地一發。方知父母所生鼻孔只在面上。勉之勉之。
示鮑教授(夢符)
諸佛出世。祖師西來。隨眾生根器所宜。應箇時節而已。據實而論。無說無示無聞無得。故巖頭有言。若以實法繫綴人。莫道受他信施。只土亦銷不得。以是觀之。諸佛諸祖亦只作得箇證明底主人耳。不見舍利弗問文殊師利曰。諸佛如來不覺法界耶。文殊答曰。諸佛尚不可得。云何有佛而覺法界。法界尚不可得。云何法界為諸佛所覺。如是則亦不見有師。亦不見有弟子。亦不見有說法者。亦不見有聽法者。亦不見有說如是義者。亦不見有受如是義者。亦無文殊。亦無舍利弗。亦無諸佛。亦無祖師。亦無法界為諸佛所覺。亦無諸佛而覺法界。亦不曾有鮑居士。此軸子亦無來處。妙喜亦不曾引筆行墨。既是一切皆不曾有。即今忉忉怛怛。一絡索惡口。却安頓在甚麼處。咄若有安頓處則有也。鮑居士但恁麼觀。作是觀者名為正觀。作他觀者名為邪觀。如或尚作邪正見。也怪妙喜不得。
示妙淨居士(趙觀使師重)
既已知有此段大事因緣。決定不從人得。則便好頓捨外塵。時時向自己脚跟下推窮。推來推去。內不見有能推之心。外不見有所推之境。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如水上放葫蘆。無人動著。常蕩蕩地拘牽他不得。惹絆他不得。撥著便動觸著便轉。如是自在如是瞥脫如是靈聖。不與千聖同途。不與衲僧借借。直能號令佛祖。佛祖號令他不得。當人知是般事。便好猛著精彩。向百尺竿頭快進一步。如進得這一步。則不異善財童子。於普賢毛孔剎中。行一步過不可說不可說佛剎微塵數世界。如是而行。盡未來劫猶不能知一毛孔中剎海次第剎海藏剎海差別剎海普入剎海成剎海壞剎海莊嚴所有邊際。似這般境界。亦不是外邊起心用意。修證得來。只是當人脚跟下本來具足底道理耳。不見德山和尚有言。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何故。毫釐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名凡號盡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之又成大患。恁麼說話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前所云內不見有能推之心。外不見有所推之境。便是這箇道理也。這箇道理向事上覷則疾。若向意根下思量卜度。則轉疎轉遠矣。所以釋迦老子在法華會上。只度得箇八歲底女人。華嚴會上只度得箇童子。涅槃會上只度得箇屠兒。看他這三箇成佛底樣子。又何曾向外取證。辛勤修學來。佛亦只言。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只說為他保任而已。且不說有法可傳令汝向外馳求然後成佛。幸有如此體格。何故不信。苟能直下信得及。不向外馳求。亦不於心內取證。則二六時中隨處解脫。何以故。既不向外馳求。則內心寂靜。既不於心內取證。則外境幽閑。故祖師云。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彊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當知內心外境。只是一事。切忌作兩般看。記得溈山問仰山。妙淨明心。子作麼生會。仰山云。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溈山云。汝只得其事。仰山云。和尚適來問甚麼。溈山云。妙淨明心。仰山云。喚作事得麼。溈山云。如是如是。觀使師重。身生富貴之家。不為富貴囚執。而夙植德本。自然知有此段不可思議事。可以於生死岸頭為舟為航為憑為仗。故時時退步。肯向脚跟下推究。乃為立道號曰妙淨居士。師重勉之。行住坐臥造次顛沛。不可忘了妙淨明心之義。妄念起時不必用力排遣。只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舉來舉去。和這舉話底亦不見有。只這知不見有底亦不見有。然後此語亦無所受。驀地於無所受處。不覺失聲大笑。一巡時便是歸家穩坐處也。多言多語。返相鈍置。且截斷葛藤。
示呂機宜(舜元)
是人知得世間有為虛妄不實底道理。及至對境遇緣。驀地撞在面前。不隨他去。則被伊穿却鼻孔定也。蓋無始時來。熟處太熟。生處太生。雖暫識得破。終是道力不能勝他業力。且那箇是業力熟處是。那箇是道力生處是。然道力業力本無定度。但看日用現行處。只有一箇昧與不昧耳。昧却道力。則被業力勝却。業力勝則觸途成滯。觸途成滯則處處染著。處處染著則以苦為樂。故釋迦老子謂滿慈子曰。汝以色空相傾相奪於如來藏。而如來藏隨為色空周遍法界。是故於中風動空澄日明雲暗。眾生迷悶背覺合塵。故發塵勞有世間相。這箇是昧道力。而被業力勝者。釋迦老子又曰。我以妙明不滅不生合如來藏。而如來藏唯妙覺明圓照法界。是故於中一為無量無量為一。小中現大大中現小。不動道場遍十方界。身含十方無盡虛空。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這箇是現行處。不昧道力而勝業力者。然兩處皆歸虛妄。若捨業力而執著道力。則我說是人不會諸佛方便隨宜說法。何以故。不見釋迦老子曰。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前所云道力業力本無定度是也。若是有智慧丈夫兒。借道力為器仗。攘除業力。業力既除道亦虛妄。所以道。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未識得破時。千難萬難。識得破後有甚難易。龐居士曰。凡夫智量狹。妄說有難易。離相如虛空。盡契諸佛智。戒相亦如空。迷人自作持。病根不肯拔。只是弄花枝。要識病根麼不是別物。只是箇執難執易妄生取捨者。這箇病根拔不盡。生死海裏浮沈。直是無出頭時。昔張拙秀才纔被尊宿點著病源。便解道。斷除煩惱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隨順世緣無罣礙。涅槃生死是空花。要得直截不疑佛祖不疑死生。但常放教方寸虛豁豁地事來則隨時撥置。如水之定如鑑之明。好惡妍醜到來。逃一毫不得。信知無心自然境界不可思議。近世叢林有一種邪禪。執病為藥。自不曾有證悟處。而以悟為建立以悟為接引之詞。以悟為落第二頭。以悟為枝葉邊事。自己既不曾有證悟之處。亦不信他人有證悟者。一味以空寂頑然無知。喚作威音那畔空劫已前事。逐日噇却兩頓飯事。事不理會。一向嘴盧都地打坐。謂之休去歇去。纔涉語言便喚作落今時。亦謂之兒孫邊事。將這黑山下鬼窟裏底為極則。亦謂之祖父從來不出門。以己之愚返愚他人。釋迦老子所謂。譬如有人自塞其耳。高聲大叫求人不聞。此輩名為可憐愍者。有一種士大夫。末上被這般雜毒入在心識中。縱遇真正善知識。與說本分話。返以為非。此輩正如世之所謂虎鬼者。不獨被伊害却性命。又返為之用。殊不知覺。除非夙有願力。常以生不知來處死不知去處二事。貼在鼻孔尖上。茶裏飯裏靜處鬧處。念念孜孜常似欠却人。萬百貫錢債無所從出。心胸煩悶回避無門。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當恁麼時。善惡路頭相次絕也。覺得如此時。正好著力。只就這裏看箇話頭。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看時不用摶量。不用註解。不用要得分曉。不用向開口處承當。不用向舉起處作道理。不用墮在空寂處。不用將心等悟。不用向宗師說處領略。不用掉在無事甲裏。但行住坐臥時時提撕。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提撕得熟。口議心思不及。方寸裏七上八下。如咬生鐵橛沒滋味時。切莫退志。得如此時。却是箇好底消息。不見古德有言。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非但祖師門下如是。佛說一大藏教。盡是這般道理。眾生惡業障重。逐日下得床來。便心識紛飛思量名利。擔却人我。妄想顛倒。從旦至暮。如鉤鎖連環相續不斷。都不厭惡。乍起一念。向此箇門中著意思量。便要我會。心意識安排不到。便生煩惱。早要罷休。有著甚來由之說。如此者不可勝數。舜元道友即不然。既知缺減界中種種虛妄。一心一意向自己脚跟下理會。生從何處來。死向何處去。既不知來處。又不知去處。現今歷歷孤明。與人分是非別好醜底。決定是有是無。是真實是虛妄。直待到如人飲水冷煖自知。不向他人口頭受處分忽然噴地一發。到究竟安樂大休大歇處。方始自肯。以此軸來求指示。掇筆信手一揮。遂成一段葛藤。然則事不孤起。起必有由。若一向作葛藤會又爭得。不見昔日子胡和尚有言。祖師西來也只箇冬寒夏熱。夜暗日明。只為爾徒無意立意。無事生事。無內外彊作內外。無東西謾說東西。所以奢摩不能明了。以至根境不能自由。以是評量。舜元不曾來妙喜處求法語。妙喜元不曾寫一字。冬寒夏熱夜暗日明。內外中間東西南北。元不曾移易增減一絲毫許。何以故。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既無一法與人。即今寫底是箇甚麼說。冬寒夏熱內外中間者。又是箇甚麼。東西南北不曾移易一絲毫者。又是箇甚麼(咄)有也不可得。無也不可得。冬寒夏熱也不可得。內外中間也不可得。作如是說者亦不可得。受如是說者亦不可得。一絲毫亦不可得。舜元亦不可得。妙喜亦不可得。不可得亦不可得。不可得中只麼得。舜元到這裏合作麼生參。只這作麼生參亦無著處。然後此語亦不受。此語既不受。妙喜決定無說。舜元決定無聞。無說處是真說。無聞處是真聞。如是則妙喜即是舜元。舜元即是妙喜。妙喜舜元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嘉州大像喫黃連。陝府鐵牛滿口苦。苦不苦分明。覷見沒可覩(咄)。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一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二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示快然居士(羅知縣)
快然居士羅宗約。紹興丁丑暮春。得得來鄮山見妙喜。欲究竟此段大事因緣。屢隨眾到室中。呈伎倆逞解會。都與列下。忽一日喜見眉宇知渠。管中窺豹。轉身動腦。袖間已有頌子。雖未拈出。妙喜即時與撥轉關棙子。渠雖未能赤骨?地跳出葛藤窠。然却知得飯是米做麫在麥裏。正好著力之際。驀來相別云。要急歸嫁女。以此軸來。乞做工夫底道理。昔龐居士有言。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圝頭。共說無生話。後來元豐間。有箇士人。謂之無為居士。姓楊名傑字次公。嘗參前輩。於宗門中有真實得力處。曾和龐公此偈云。男大須婚。女長須嫁。討甚間工夫。更說無生話。這兩箇俗漢子。將他十方常住一片田地。不向官中印契。各自分疆列界道我知有。而時時向無佛處稱尊。當時亦有箇不平底。謂之海印信禪師。時住蘇州定慧。因見無為此偈。亦有一偈曰。我無男婚。亦無女嫁。困來便打眠。誰管無生話。這三箇老漢說此三偈。快然居士開眼也著。合眼也著。不開不合也著。妙喜只得冷地看。看則不無。畢竟快然居士向開眼處著到耶。合眼處著到耶。不開不合處著到耶。若在開眼處著到。則落在龐公圈䙡裏。在合眼處著到。則落在楊無為圈䙡裏。在不開不合處著到。則落在海印禪師圈䙡裏。快然見恁麼說定道。總不恁麼。若總不恁麼。又落在妙喜圈䙡裏。要出三老圈䙡則易。要出妙喜圈䙡則難。快然畢竟如何出得。待歸延平嫁了女。却緩緩地來。為爾說破。因記得古德一偈。併書其後。庶幾快然不在中途挅根。亦老婆心之切耳。偈曰。學道如鑽火。逢煙且莫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更有一箇問頭。且那裏是快然歸底家。若透得這一問。男婚女嫁都在裏許。若未識得家。且業識茫茫儘在外邊走。亦怪妙喜不得。
示妙心居士(孫通判長文)
決欲究竟此事。應是從前作聰明說道理。文字語言上記持。於心意識內計較摶量得底。颺在他方世界。都不得有絲毫頭許頓在胸中掃除得淨盡也。然後向心思意想不及處。試進一步看。若進得這一步。便如善財童子於普賢毛孔剎中。行一步過不可說不可說佛剎微塵數世界。如是而行。盡未來劫猶不能知。一毛孔中剎海次第剎海藏。剎海差別剎海普入。剎海成剎海壞。剎海莊嚴所有邊際。亦不能知。佛海次第佛海藏。佛海差別佛海普入。佛海生佛海滅。所有邊際亦不能知。菩薩眾海次第。菩薩眾海藏。菩薩眾海差別。菩薩眾海普入。菩薩眾海集。菩薩眾海散。所有邊際亦不能知。入眾生鬼界眾生根。教化調伏諸眾生智。菩薩所住甚深自在。菩薩所入諸地諸道。如是等海所有邊際。信知無念無作。有如是功德。這一步雖曰難進。若夙曾種得善根種子。只向信得及處看。看來看去內無所住外無所緣。不覺不知打失布袋。當恁麼時。方知龐居士道。無念清涼寺。蘊空真五臺。對境心無垢。當情心死灰。妙理於中現。優曇空裏開。無求真法眼。離相即如來。若能如是學。不動出三災。是真語實語不誑不妄。然雖如是。莫見恁麼道。便向無作無為處。閉眉合眼做死模樣。謂之默而常照。硬捉住箇猢猻繩子。怕他勃跳。古德喚作落空亡外道魂不散死人。真實要絕心生死浣心垢濁伐心稠林。須是把這猢猻子一棒打殺始得。若一向緊緊地。把定繩頭。將心調伏。我說是人。執之失度。真可憐愍。正眼觀之。盡是天魔外道魍魎妖精。非吾眷屬。此事要得渾鋼打就生鐵鑄成底擔荷。若有心擔荷。則又蹉過也。古人不得已。見爾迷却路。為爾作箇指路頭主人而已。亦無禪道佛法可以傳授。纔說有傳有授。便是邪法。何以故。不見金剛經中道。若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是人不解我所說義。又云。法尚應捨。何況非法。著實而論。說真如佛性。說菩提涅槃。說理說事。說邪說正。盡是非法。那堪更說有玄有妙可以傳可以授乎。不見先德有言。說箇學道。早是接引之辭耳。又何曾教爾起模畫樣。特地馳求來。所以云。擬將心意學玄宗。狀似西行却向東。臨濟云。爾但歇得念念馳求心。則與釋迦老子不別。七地菩薩求佛智心未歇。謂之法塵煩惱。既有決定志。必有決定得入手時。且那箇是得入手時。噴地一發心意識滅絕氣息時是佛。言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要識這些道理。便是善財聞彌勒彈指之聲。樓閣門開。善財心喜。入已還閉。香嚴聞擊竹作聲。忽然契悟。便解道。一擊亡所知。更不假修治。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之類是也。自家悟處自家安樂處。自家得力處他人不知。拈出呈似人不得。除已悟已安樂已得力者。一見便默默相契矣。疑情未破。但只看箇古人入道底話頭。移逐日許多作妄想底心來。話頭上則一切不行矣。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只這一字。便是斷生死路頭底刀子也。妄念起時。但舉箇無字。舉來舉去。驀地絕消息。便是歸家穩坐處也。此外別無奇特。前所云難進底一步。不覺驀然過矣。
示永寧郡夫人(鄭兩府宅)
既知無常迅速生死事大。決欲親近善知識。孜孜矻矻不捨晝夜。常以生死二字。貼在額頭上。茶裏飯裏坐時臥時。指揮奴僕時。幹辦家事時。喜時怒時。行時住時。酬酢賓客時。不得放捨。常常恰似方寸中有一件緊急未了底事礙塞。決欲要除屏去教淨盡。方有少分相應也。若見宗師說時。方始著急。理會不說時。又却放緩。則是無決定之志。要得生死根株斷。則無有是處。此事不在男之與女僧之與俗。若於宗師一言之下。啐地折嚗地斷。便是徹頭處也。佛說火宅喻。直是為眾生開方便門示真實相。痛的的地。其中有言。是舍唯有一門。而復狹小。諸子幼稚。未有所識。謂眾生根器狹劣。無決定志。戀著生死塵勞。於塵勞中頭出頭沒。於三界火宅不能捨離。故設種種方便。令眾生捨方便。直出火宅露地而坐。此是釋迦老子徹底老婆心。凡看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當見月亡指。切不得泥在言語中。若於語上尋玄妙。言中求奇特。落處如此做工夫。則失方便矣。妙喜從來無實法與人。直是據欵結案。將平生悟得底。開口見膽。明白直說與人。有信得及底。依而行之。雖乍聞說。似難承當。若當人無始時來種得般若種子。纔聞舉著。便兩眉卓竪。眼睛定動矣。老僧頃年初住此山。常州許宅有箇無著道人。法名妙總。三十歲便打硬。修行遍見諸方尊宿。皆蒙印可。然渠真實畏生死苦故。要真實理會本命元辰下落去處。特來山中度夏。時同夏者一千七百衲子。馮濟川少卿。亦在此山不動軒隨眾。一日因老僧陞座。舉藥山和尚初參石頭問石頭云。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亦研窮。曾聞南方有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未明了。乞師指示。石頭云。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藥山不契。石頭云。爾往江西問取馬大師去。藥山依教到馬大師處。如前問。馬大師曰。有時教伊揚眉瞬目。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是。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不是。藥山於言下大悟。更無伎倆可呈。但低頭禮拜而已。馬大師曰。子見箇甚麼道理便禮拜。山曰。某在石頭和尚處。如蚊子上鐵牛相似。馬大師然之。是時陞座纔再提撕。無著於言下忽然省悟。下座後亦不來通消息。時馮濟川隨老僧後上方丈云。某甲理會得。老僧問伊。居士如何。濟川云。恁麼也不得。蘇嚧娑婆訶。不恁麼也不得。㗭哩娑婆訶。恁麼不恁麼總不得。蘇嚧㗭哩娑婆訶。老僧亦不向他道是。亦不向他道不是。却以濟川語舉似無著。無著云。曾見郭象注莊子。識者云。却是莊子注郭象。老僧見他語異。亦不問他。却舉巖頭婆子話問之。無著遂作一偈云。一葉扁舟泛渺茫。呈橈舞棹別宮商。雲山海月俱拋棄。贏得莊周蝶夢長。老僧亦休去。後一年濟川疑他不實。得得自平江招無著。到他船中問。婆生七子六箇不遇知音。只這一箇也不消得。便棄在江中。老師言。道人理會得。且如何會。無著云。已上供通並是詣實。濟川大驚。又嘗到室中。老僧問他。古人不出方丈。為甚麼却去莊上喫油糍。無著云。和尚放妙總過。妙總方敢通消息。老僧向伊道。我放爾過。爾試道看。無著云。妙總亦放和尚過。老僧云。爭奈油糍何。無著喝一喝便出去。是時一眾皆聞渠如此祗對。看他纔得一滴水。便解興波作浪。蓋渠脫離世緣。早信得這一著子。及雖嘗被邪師印破面門。却能退步。知非決定。以悟為則。故纔見善知識提撕。便於言下千了百當。永寧郡夫人曹氏善因。聰明靈利有智見。知有此段大事因緣。決定可以出生入死。不被世間塵勞中事牽絆。雖在富貴中。而不被富貴所羅籠。亦要退步親近善知識。決擇生死大事。但未遇真知識激發耳。屬者在城中。因節使公請就渠菴園說法。善因聞老僧提持此段大事因緣。遂熏起種性。當下身心寧怗。雖未能十成透脫。已識得火宅塵勞中許多虛妄不實底事。臘月三十日到來。恩愛也使不著。勢力也使不著。財寶也使不著。性氣也使不著。官職也使不著。富貴也使不著。眼光落地時。唯有平昔造善造惡兩路境界。一一現前。作惡多作善少。則隨惡業流浪將去。作惡少作善多。則隨善業生人天十善之家去。既知得這兩路子皆屬虛幻。然後發勇猛精進堅固不退之心。決欲超情離見透脫生死。臘月三十日。善惡兩路。拘執我不得。既知有如是殊勝事。恐在火宅之中不能得。時時親近善知識。故得得上徑山住旬日。隨眾聽法。滋浸善緣。發大誓願。永不退轉。臨行以此軸求指示。要在火宅中。時時以此自警自覺。老僧嘉其志趣勇猛不與泛泛者同。故引無著道人一段入道因緣。令其見賢思齊。他日妙喜社中。出二無著。豈不為末世光明種子作大利益乎。勉之勉之。
示妙智居士(方敷文務德)
從上諸佛諸祖。真實為人處。先教立決定志。所謂決定志者。決欲此生心地開通。直到諸佛諸祖無障礙大休歇大解脫境界。無決定之志。則無決定信矣。佛不云乎。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又云。信能增長智功德。信能必到如來地。如來地即大休歇大解脫境界是也。在昔歸宗拭眼禪師。曾有僧問。如何是佛。宗云。我向汝道。汝還信否。僧云。和尚誠言焉敢不信。宗云。只汝便是。僧聞宗語諦審思惟。良久曰。只某便是。佛却如何保任。宗曰。一翳在目空華亂墜。其僧於言下忽然契悟。這僧初無決定信。聞歸宗直指之言。猶懷疑惑。欲求保任。方能自信。歸宗老婆心切。向他所乖執處。以金剛王寶劍。用事劈面便揮。這僧方在萬仞崖頭獨足而立。被歸宗一揮。始肯放身捨命。又羅山法寶大師。嘗致問於石霜普會曰。起滅不停時如何。石霜云。直須寒灰枯木去。一念萬年去。函蓋相應去。全清絕點去。羅山不契。復持此語問巖頭。問聲未絕。被巖頭震威一喝曰。是誰起滅。羅山於言下大悟。又教中說。菩薩修行從初地入第八不動地。為深行菩薩。難可知無差別。離一切相一切想一切執著。無量無邊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及。離諸諠諍寂滅現前。乃至入滅盡定。一切動心憶想分別。悉皆止息。謂從初地至菩薩第八不動地。即捨一切功用行。得無功用法。身口意業念務皆息。謂不起第二念。又怕人理會不得。更引喻云。譬如有人夢中見身墮在大河。為欲度故發大勇猛施大方便。以大勇猛施方便故即便?寤。既?寤已所作皆息。菩薩亦爾。見眾生身在四流中。為救度故發大勇猛起大精進。以勇猛精進故至不動地。既至此已一切功用靡不皆息。如生梵世欲界煩惱皆不現前。住不動地亦復如是。一切心意識行皆不現前。第八地菩薩佛心菩薩心菩提心涅槃心尚不現起。況復起於世間之心。世間心既滅。寂滅心即現前。寂滅心既現前。則塵沙諸佛所說法門一時現前矣。法門既得現前。即是寂滅真境界也。得到此境界。方可興慈運悲作諸饒益事。是亦從決定志乘決定信。成就者也。若無決定志。則不能深入如來大寂滅海。無決定信。則於古人言句及教乘文字中不能動轉。如六祖大師為江西志徹禪師說常無常義。徹問祖曰。弟子嘗覽涅槃經。未曉常無常義。乞師慈悲略為宣說。祖曰。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善惡一切諸法分別心也。曰和尚所說大違經文。祖曰。吾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曰經說佛性是常。和尚却言無常。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無常。和尚却言是常。此即相違。令學人轉加疑惑。祖曰。涅槃經吾昔者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為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文。乃至為汝終無二說。曰學人識量淺昧。願和尚委曲開示。祖曰。汝知否。佛性若常。更說甚麼善惡諸法。乃至窮劫無有一人發菩提心者。故吾說無常。正是佛說真常之道也。又一切諸法若無常者。即物物皆有自性。容受生死。而真常性有不遍之處。故吾說常者。正是佛說真無常義也。佛比為凡夫。外道執於邪常。諸二乘人於常計無常。共成八倒。故於涅槃了義教中。破彼偏見而顯說真常真樂真我真淨。汝今依言背義。以斷滅無常及確定死常。而錯解佛之圓妙最後微言。縱覽千遍。有何所益。此亦徹禪師決定志中。乘決定信。而感報祖師決定說之一也。又記得。安楞嚴看楞嚴經。至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處。不覺破句讀了曰。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沈吟良久。忽然大悟。後讀是經。終身如所悟。更不依經文。此亦決定志中。乘決定信。依義而不依文字之一也。妙智居士有決定志。而乘決定信於此一段大事因緣。矻矻孜孜以徹證不疑為決定義。但未得噴地一下耳。因以此軸求指示。故引祖師為志徹禪師。巖頭為羅山。安楞嚴破句讀楞嚴經悟道。數段葛藤。且作他時噴地一發之契券云耳。
示張太尉(益之)
佛言。若有欲知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取。令心所向皆無礙。佛境界即當人自心現量。不動不變之體也。佛之一字向自心體上亦無著處。借此字以覺之而已。何以知之。佛者覺義。為眾生無始時來不信自心現量本自具足。而隨逐客塵煩惱流轉三界受種種苦。故苦相現時。自心現量之體隨苦流蕩。故諸佛愍眾生流蕩之。故借佛字以覺之。既已覺則佛之一字亦無用處。佛是眾生藥。眾生病除。則佛藥無用。凡看經教及古德因緣。當如是學。
眾生日用現行無明。順無明則生歡喜。逆無明則生煩惱。佛菩薩則不然。借無明以為佛事。為眾生以無明為窟宅。逆之則是破他窟宅。順之則隨其所著。而誘導之。淨名云。塵勞之儔為如來種。永嘉云。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便是這箇道理也。
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可以語言造。不可以寂默通。於此四句無用心處。方始可以提撕此箇消息也。佛說。世出世間功德。無如無心功德最大而不可思議。不見釋迦老子在般若會上。問文殊師利菩薩云。汝入不思議三昧耶。文殊云。弗也世尊。我即不思議。不見有心能思議者。云何而言入不思議三昧。我初發心欲入是定。如今思惟實無心想而入三昧。如人學射。久習則巧。後雖無心。以久習故箭發皆中。我亦如是。初學不思議三昧。繫心一緣。若久習成就。則更無心想。常與定俱。得到這箇田地。方始可說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所以佛說。無心功德直是殊勝。直是無較量處。今說無心。非如世間土木瓦石頑然無知之無心。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不可不諦審觀察也。
佛說一百二十種菩提心。說一百二十箇譬喻。其中有一喻云。譬如有人依附於王不畏餘人。菩薩摩訶薩亦復如是。依菩提心大勢力王。不畏障蓋惡道之難。世間有人得近一至尊。而不畏餘人。則有之。肯依菩提心大勢力王。不畏障蓋惡道之難者。殊未見也。又有一喻云。譬如摩訶那伽大力勇士。若奮威怒於其額上必生瘡疱。瘡若未合閻浮提中一切人民無能制伏。菩薩摩訶薩亦復如是。若起□悲必定發於菩提之心。心未捨來。一切世間魔及魔民。不能為害。如上二種譬喻。皆為出世間大心有力量者說。何以故。二種譬喻非世間常得之法故。佛說此以啟迪過量奇特丈夫。欲其擔荷大乘擔子耳。
士大夫不曾向佛乘中留心者。往往以佛乘為空寂之教。戀著箇皮袋子。聞人說空說寂。則生怕怖。殊不知。只這怕怖底心。便是生死根本。佛自有言。不壞世間相而談實相。又云。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寶藏論云。寂兮寥兮。寬兮廓兮。上則有君。下則有臣。父子親其居。尊卑異其位。以是觀之。吾佛之教。密密助揚至尊聖化者亦多矣。又何嘗只談空寂而已。如俗謂李老君說長生之術。正如硬差排佛談空寂之法無異。老子之書元不曾說留形住世。亦以清淨無為。為自然歸宿之處。自是不學佛老者以好惡心相誣謗爾。不可不察也。愚謂。三教聖人立教雖異。而其道同歸一致。此萬古不易之義。然雖如是。無智人前莫說。打爾頭破額裂。
示曾機宜(叔遲)
雪峯三上投子九到洞山。緣法不契。末後得巖頭掃屏從前零碎所得。方得心地開通。巖頭云。若欲他時播揚大教。須是一一從自己胸襟流出。蓋天蓋地始是大丈夫所為。巖頭之語。非特發明雪峯根器。亦可作學此道者萬世規式。所謂胸襟流出者。乃是自己無始時來現量本自具足。纔起第二念。則落比量矣。比量是外境莊嚴所得之法。現量是父母未生前威音那畔事。從現量中得者氣力麁。從比量中得者氣力弱。氣力麁者能入佛又能入魔。氣力弱者入得佛境界。往往於魔境界打退鼓。不可勝數。此事不在聰明靈利。亦不在鈍根淺識。據實而論。只以噴地一發為準的耳。纔得這箇消息。凡有言句。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所謂胸襟流出蓋天蓋地者如是而已。非是做言語求奇特。他人道不出者錦心繡口意句尖新。以為胸襟流出也。十回被師家問著。九回祇對不得。不妨只怕向髑髏前彊作主宰。纔見宗師開口動舌。便領將去。似這般底。佛出世亦救他不得。叔遲根性雖鈍。却得便宜。真實要敵生死故。矻矻孜孜心心念念不肯放捨。前所云得便宜。便是這些鈍底家風也。既有決定志。得之入手自有時節。亦莫管得在何時。老僧常與衲子輩說。要參妙喜禪。須是辦得一生不會始得。若要求速效。則定是相誤。何以故。只為從來無法與人。但為人做得箇指頭路底漢子耳。古德云。有所得是野干鳴。無所得是師子吼。佛是通變底人。於四十九年中。三百六十餘會說法。隨其根性而引導之。故於十法界內一音演說。眾生隨類各獲饒益。譬如東風一拂萬卉齊敷。佛所說法亦復如是。若有意於十法界內作饒益。則是以我說法欲使眾生隨類得度。不亦難乎。不見舍利弗在般若會上。問文殊曰。諸佛如來不覺法界耶。文殊曰。弗也舍利弗。諸佛尚不可得。云何有佛而覺法界。法界尚不可得。云何法界為諸佛所覺。看他兩人恁麼激揚。又何曾著意來。從上諸佛諸祖為人。皆有如是體裁。自是後來兒孫失其宗旨。遂各立門戶造妖揑怪耳。叔遲既於世間灰心。則已省得無限事了也。不壞世間相而談實相。佛佛授手祖祖相傳。無差無別。自是學此道者。錯認方便故。傳習將去。殊不本其源流耳。如何是不壞世間相而談實相。妙喜為爾說破。奉侍尊長承順顏色。子弟之職當做者。不得避忌。然後隨緣放曠任性逍遙。日用四威儀內。常自檢察。更以無常迅速生死事大。時時提撕。無事亦須讀聖人之書。資益性識。苟能如是。世出世間俱無過患矣。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二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三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示中證居士(郭知縣仲堪)
天台智者大師。悟法華三昧。以空假中三觀。該攝一大藏教。無少無剩。言空者無假為中無不空。言假者無空無中無不假。言中者無空無假無不中。得斯旨者。獲旋陀羅尼。是知從上諸佛諸祖。莫不皆從此門證入。故大師證入時。因讀法華經。至是真精進是名真法供養如來。乃見釋迦老子在靈山說此經儼然未散。或者謂之表法。唯無盡居士張公。因閱首楞嚴經。至是人始獲金剛心中處。忽思智者當時所證。見靈山一會儼然未散。非表法也。嘗謂余曰。當真實證入時。全身住在金剛心中。李長者所謂。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智者見靈山一會儼然未散。唯證是三昧者。不待引喻。而自默默點頭矣。眾生境界差別不等。所見不同。互有得失。除夙有靈骨。不被法縛不求法脫。於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捨方便而自證入則亦不待和會差排。自然見月亡指矣。昔藥山和尚初發心求善知識時。到南嶽石頭和尚處。遂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亦妍窮承聞。南方有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未明了。乞師指示。石頭云。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藥山聞而不領。良久無言。石頭云會麼。藥山云不會。石頭云。恐子緣不在此。往江西問取馬大師去。藥山依教直至江西見馬師。以問石頭話端。依前問之。馬師曰。我有時教伊揚眉瞬目。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是。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不是。藥山聞馬師語。便獲金剛心中。更無奇特玄妙可通消息。但作禮而已。馬師知其已證入。亦無別道理傳授。只向他道。汝見箇甚麼便禮拜。藥山亦無道理可以呈似馬師。但云。某在石頭如蚊子上鐵牛相似。馬師亦無言語與之印可。一日忽見便問。子近日見處如何。山曰。皮膚脫落盡。唯有一真實。馬師曰。子之所得可謂協於心體布於四肢。既然如是。將三條篾。束取肚皮。隨處住山去。藥山云。某甲又是何人。敢言住山。馬師云。未有長行而不住。未有長住而不行。欲益無所益。欲為無所為。宜作舟航。無久住此。遂辭馬師去住山。此亦獲金剛心中之效驗者。仲堪道友妙喜與之素昧平昔。紹興丙子冬。邂逅宛陵。一見風采。未語而心已許之。嘗過其舍。遂蒙傾倒。因而詰之。自言於中字法門而有趣向。自爾每與對談。未嘗一語及世間事。古人隔江橫趨時節亦有之矣。為政不苛不察。而姦蠹為之膽落。此亦證中字法門效驗也。別來恰九箇月。忽專介以此軸來求道號。因思無盡張公之言。頗與仲堪所入門戶略相似。故不覺引前葛藤。仍為立道號。曰中證居士。中證之義在吾佛則曰金剛心。心至中曰忠中無定方見於行事。而利他自利。世出世間。了無遺恨矣。中證不偏。而上下相應。如析栴檀片片非別木。非如他人說得盛水不漏於行事時手足俱露。如此等輩。欲入中字法門。大似掉棒打月。不亦難乎。中證居士勉之。妙喜異日忽地撞到面前那時相見。更若守著這一字。則不中矣。
示徐提刑(敦立)
士大夫。多以有所得心。求無所得法。何謂有所得心。聰明靈利思量計較者是。何謂無所得法。思量不行計較不到。聰明靈利無處安著者是。不見釋迦老子在法華會上。舍利弗殷勤三請。直得無啟口處。然後盡力道得箇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此是釋迦老子初悟此事。開方便門示真實相之椎輪也。昔雪峯真覺禪師。為此事之切。三度到投子。九度上洞山。因緣不相契。後聞德山周金剛王化。遂造其室。一日問德山。從上宗風以何法示人。德山云。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後又問從上宗乘中事。學人還有分也無。德山拈拄杖便打云。道甚麼。雪峯於棒下。方打破漆桶。以是觀之。思量計較聰明靈利。於此箇門中一點也用不著。古德有言。般若如大火聚。近之則燎却面門。擬議尋思便落意識。永嘉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故知心意識非獨障道。亦使得人七顛八倒作諸不善。既有究竟此道之心。須有決定之志。不到大休大歇大解脫處。誓畢此生不退不墮。佛法無多子。久長難得。人世間塵勞中事無盡無窮。撥置了一重又一重來。如連環如鉤鎖相續不斷。志意下劣者。往往甘心與伊作侶伴。不覺不知被伊牽挽將去。除是當人夙有願力方肯退步思量。永嘉又云。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若如是思量。驀然向思量不及處見得。無一物底法身。即是當人出生死處。前所云無所得法。不可以有所得心求。便是這箇道理也。士大夫一生在思量計較中作活計。纔聞善知識說無所得法。便心裏疑惑。怕落空去。妙喜每見如此說者。即問他。只這怕落空者。還空也無。十箇有五雙。分疎不下。蓋平時只以思量卜度為窟宅。乍聞說著不得思量底話。便茫然無討巴鼻處。殊不知。只這無討巴鼻處。便是自家放身命底時節也。敦立道友靖康中在夷門相會。是時春秋鼎盛。便知有此段大事因緣。可以脫離生死。與乃兄敦濟。時來扣問圜悟先師。但妙年身心未能純一專志理會箇事。別來忽地過了三十餘年。紹興己卯秋。予因到育王經由越上。時敦立提總憲綱始獲再會。握手劇談。坐間只以此一段因緣為未了。更不及世間塵勞之事。非百劫千生曾承事真善知識種得般若種子在藏識中。則不能如是把得定作得主宰信得諦當不退初心。真火中蓮華也。但以博極群書。於九經十七史內。入得太深。聰明太過。理路太多。定力太少。被日用應緣處牽挽將去。故於脚跟下不能得啐地折曝地斷耳。若時時正念現前。怕生死之心不變。則日月浸久。生處自熟。熟處自生矣。且那箇是熟處。聰明靈利思量計較底是。那箇是生處。菩提涅槃真如佛性。絕思惟分別。摶量卜度不到。無爾用心安排底是。驀然時節到來。或於古人入道因緣上。或因看經教時。或於日用應緣。若善若不善。若身心散亂。若逆順境界現前。若暫得心意識寧靜時。忽地蹋翻關棙子。不是差事。
示陳機宜(明仲)
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法本無法。心亦無心。心法兩空。是真實相。而今學道之士。多怕落空。作如是解者。錯認方便。執病為藥。深可憐愍。故龐居士有言。汝勿嫌落空。落空亦不惡。又云。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若覷得這一句子。破無邊惡業無明當下瓦解氷銷。如來所說一大藏教。亦注解這一句子不出。當人若具決定信知。得有如是大解脫法。只在知得處。撥轉上頭關棙子。則龐公一句與佛說一大藏教。無異無別。無前無後。無古無今。無少師剩。亦不見有一切法。亦不見有一切心。十方世界空蕩蕩地。亦莫作空蕩蕩地見。若作是見。則便有說空者。便有聞說空者。便有一切法可聽。便有一切心可證。既可聽可證。則內有能證之心。外有所證之法。此病不除。教中謂之以我說法。亦謂之謗佛法僧。又教中云。若取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眾生壽者。前所云內有能證之心。外有所證之法。便是這箇道理也。佛弟子陳惇。知身是妄知法是幻。於幻妄中能看箇趙州狗子無佛性話。忽然洗面摸著鼻孔。有書來呈見解。試手說禪。如虎生三日氣已食牛。其間通消息處。雖似吉撩棒打地。有著處則入地數寸。不著處則全無巴鼻。然大體基本已正。而大法未明。亦初心入道之常病耳。苟能知是般事。撥向一邊。却把諸佛諸祖要妙門。一時塞斷。向威音那畔。討箇生涯處。方於法得自在矣。釋迦老子云。若但讚佛乘。眾生沒在苦。信知如是事。以我所證擴而充之。然後不被法縛。不求法脫。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恁麼不恁麼總得。凡有言句凡所受用。如壯士展臂不借他力。箭既離弦無返回勢。非是彊為。法如是故。得如此了。始可言無善無惡無佛無眾生等事。而今大法未明。若便說恁麼話。恐墮在永嘉所謂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中。不可不知也。但得本莫愁末。久久淹浸得熟。不愁不成一片。勉之勉之。
示空相道人(黃通判宅)
佛是凡夫鏡子。凡夫却是佛鏡子。凡夫迷時。生死垢染影像。全體現佛鏡子中。忽然悟時。真淨妙明不生不滅。佛影像却現凡夫鏡子中。然佛本無生滅。亦無迷悟。亦無鏡子。亦無影像可現。由凡夫有若干。故隨凡夫發明耳。而今欲除凡夫病。與佛祖無異。請打破鏡來。為爾下箇註脚。
示方機宜(夷吾)
祖師云。心地隨時說。菩提亦只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欲知此箇道理。但將平昔坐禪處得底。看經教處得底。語錄上記得底。宗師口頭言下領覽得底。一時掃向他方世界。却緩緩地子細看他。德山何故見僧入門便棒。臨濟何故見僧入門便喝。若識二大老用處。則於日用觸境逢緣處。不作世諦流布。亦不作佛法理論。既不著此二邊。須知自有一條活路。不見臨濟一日侍立德山。德山良久驀回顧云。老漢今日困。臨濟云。這老漢寐語作甚麼。德山擬拈拄杖要打。臨濟便掀倒禪床。爾看。他了事漢。等閑驀路相逢。自然各各有出身之路。後來雲峯悅禪師拈云。此二員作家。一拶一捺。略露風規。大似把手上高山。雖然如是。未免旁觀者醜。且道。誰是旁觀者。良久喝一喝。據妙喜所見。雲峯亦未免和泥合水。好與這兩箇老漢。一狀領過。一坑埋却。且道。過在甚麼處。夷吾居士夙植德本。信得此段大事因緣及。雖在塵勞中。能自省察。雖未得一刀兩段直下坐斷報化佛頭。然却自有箇信入處。如虎生三日氣已食牛。欲行千里一步為初。最初一步已進得不錯。直須擴而充之。決定知得三世諸佛敗闕處。六代祖師敗闕處。妙喜敗闕處。然後打開自己庫藏。運出自己家財。拯濟一切。豈非在家菩薩之用心哉。勉之勉之。
示妙圓道人(李知省宅)
欲超生死越苦海。應當竪起精進幢。直下信得及。只這信得及處。便是超生死越苦海底消息。故釋迦老子曰。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又云。信能遠離生死苦。信能必到如來地。要識如來地麼。亦只是這信得及底。既信得及。不須起心動念求出生死。但十二時中念念不離。決定要得入手。方為勇猛之士。若半信半疑。則不相續矣。此事不論男之與女貴之與賤大之與小。平等一如。何以故。世尊在法華會上。只度得一箇女子成佛。涅槃會上亦只度得一箇廣額屠兒成佛。當知此二人成佛。亦別無功用。亦只是直下信得及。更無第二念。便坐斷報化佛頭。徑超生死。亦別無道理。妙圓道人雖是女流。立志不在成佛底女子下。又能知有此段奇特因緣。決定要出生死因。以此紙乞指示。掇筆揮汗。書此示之。仍令看箇話頭。僧問馬祖。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妙圓道人日用只如此看。祝祝。
示太虛居士(鄧直殿伯壽)
利根上智之士。身在富貴中。而不被富貴所折困。能於富貴中。作大饒益利樂有情。非夙願力。則不能如是信得及。既信得及。當於信得及處乘自願力隨緣應用。則自然頭頭上明物物上顯矣。昔普賢菩薩在華嚴會上。入一切諸佛毘盧遮那如來藏身三昧。普入一切佛平等性。能於法界示眾影像廣大無礙。同於虛空法界海旋。靡不隨入。出生一切諸三昧法。普能包納十方法界。三世諸佛智光明海。皆從此生。十方所有諸安立海。悉能示現。含藏一切佛力解脫諸菩薩智。能令一切國土微塵。普能容受無邊法界。成就一切佛功德海。顯示如來諸大願海。一切諸佛所有法輪。流通護持使無斷絕。如此世界中。普賢菩薩於世尊前入此三昧。如是盡法界虛空界。十方三世微細無礙廣大光明。佛眼所見佛力能到佛身所現。一切國土及此國土所有微塵。一一塵中有世界海微塵數佛剎。一一剎中有世界海微塵數諸佛。一一佛前有世界海微塵數普賢菩薩。皆亦入此一切諸佛毘盧遮那如來藏身三昧。從三昧起時。在會聽法之眾皆獲此三昧。皆得此三昧力。無不被其饒益者。太虛居士鄧伯壽。身處富貴。又與常人不同。日侍至尊。所聞所見。皆不可思議事。與普賢菩薩於如來前入毘盧遮那藏身三昧又何異哉。但恐中忘此意。十二時中不能照管微細流注。恃恩凌鑠於人。則不相當也。諸佛出世祖師西來。亦無一法可以傳授。何以故。有傳有授。是無明法。是有為法。非智慧法。非無為法。巖頭和尚有言。若以實法繫綴人。土亦難消。昔南印土。彼國之人多信福業。十四祖龍勝。特往化之。彼曰。人有福業世間第一。徒言佛性誰能覩之。龍勝曰。汝欲見佛性。先須除我慢。彼曰。佛性大小。龍勝曰。非大非小。非廣非狹。無福無報。不死不生。此乃直示心要也。彼一眾聞之皆悟正理。然悟在當人不從他得。前所云諸佛出世祖師相傳皆無實法。便是這箇道理也。佛法無多子。久長難得人。伯壽正是春秋鼎盛之時。於日用應緣處。能自警覺。回世間惡業底心。要學無上佛果菩提。非百劫千生曾承事無邊諸佛諸善知識熏習般若種智。則不能如是精進如是清淨如是自在如是正直。孜孜矻矻以此段大事因緣在念。既有是心莫管得在何時。若卒討巴鼻不著。但只看箇古人入道底話頭。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僧云。和尚莫將境示人。州云。我不將境示人。僧云。既不將境示人。却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只云。庭前柏樹子。其僧於言下忽然大悟。伯壽但日用行住坐臥處。奉侍至尊處。念念不間斷。時時提撕。時時舉覺。驀然向柏樹子上。心意識絕氣息。便是徹頭處也。前所云普賢菩薩於世尊前。入毘盧遮那如來藏身三昧。從三昧起。在會諸菩薩皆獲是益。願伯壽於至尊前。亦時時入是三昧。忽然從三昧起。其益與普賢菩薩無二無別。勉之不可忽。
示妙明居士(李知省伯和)
道由心悟。不在言傳。近年以來學此道者。多棄本逐末。背正投邪。不肯向根脚下推窮。一味在宗師說處著到。縱說得盛水不漏。於本分事上了沒交涉。古人不得已。見學者迷頭認影。故設方便誘引之。令其自識本地風光明見本來面目而已。初無實法與人。如江西馬祖初好坐禪。後被南嶽讓和尚將甎於他坐禪處磨。馬祖從禪定起問。磨甎何為。讓曰。欲其成鏡耳。馬祖笑曰。磨甎豈得成鏡耶。讓曰。磨甎既不成鏡。坐禪豈得成佛。蓋讓和尚嘗問馬祖。坐禪何圖。馬祖以求成佛答之。教中所謂先以定動後以智拔。馬祖聞坐禪豈得成佛之語。方始著忙。遂起作禮致敬曰。如何即是。讓知其時節因緣已到。始謂之曰。譬牛駕車。車若不行。打牛即是。打車即是。又曰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於無住法。不應取捨。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坐相。非達其理。馬祖於言下忽然領旨。遂問。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讓曰。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又問。道非色相。云何能見。讓曰。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曰有成壞否。讓曰。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也。前所云方便誘引。此是從上宗乘中第一箇樣子。妙明居士請依此參。
昔大珠和尚初參馬祖。祖問。從何處來。曰越州大雲寺來。祖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甚麼。我這裏一物也無。求甚麼佛法。珠遂作禮問。那箇是慧海自家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珠於言下識自本心不由知覺。後住大珠。凡有扣問。隨問而答。打開自己寶藏。運出自己家財。如盤走珠。無障無礙。曾有僧問。般若大否。珠曰。般若大。曰幾許大。曰無邊際。曰般若小否。曰般若小。曰幾許小。曰看不見。曰何處是。何處不是。爾看。他悟得自家寶藏底。還有一星兒實法傳授與人否。妙喜常常說與學此道者。若是真實見道之士。如鐘在虛。如谷應響。大扣大鳴。小扣小應。近代佛法可傷。為人師者。先以奇特玄妙。蘊在胸襟遞相沿襲。口耳傳授以為宗旨。如此之流邪毒人心。不可治療。古德謂之謗般若人。千佛出世不通懺悔。此是宗門善巧方便誘引學者底。第二箇樣子。妙明居士決定究竟。當如此樣子參。
既辦此心。要理會這一著子。先須立決定志。觸境逢緣。或逆或順。要把得定作得主。不受種種邪說。日用應緣時。常以無常迅速生死二字。貼在鼻孔尖頭上。又如欠了人萬百貫債無錢還得。被債主守定門戶。憂愁怕怖千思萬量。求還不可得。若常存此心。則有趣向分。若半進半退。半信半不信。不如三家村裏無智愚夫。何以故。為渠百不知百不解。却無許多惡知惡覺作障礙。一味守愚而已。古德有言。研窮至理以悟為則。近年以來多有不信悟底宗師。說悟為誑謼人。說悟為建立。說悟為把定。說悟為落在第二頭。披却師子皮。作野干鳴者。不可勝數。不具擇法眼者。往往遭此輩幻惑。不可不審而思思而察也。此是宗師指接群迷。令見月亡指底。第三箇樣子。妙明居士欲跳出生死窟。作是說者名為正說。作他說者名為邪說。思之。
怕怖生死底。疑根拔不盡。百劫千生流浪隨業受報。頭出頭沒無休息時。苟能猛著精彩。一拔淨盡。便能不離眾生心。而見佛心。若夙有願力。遇真正善知識。善巧方便誘誨。則有甚難處。不見古德有言。江湖無礙人之心。佛祖無謾人之意。只為時人過不得。不得道江湖不礙人。佛祖言教雖不謾人。只為學此道者錯認方便。於一言一句中求玄求妙求得求失。因而透不得。不得道佛祖不謾人。如患盲之人。不見日月光。是盲者過。非日月咎。此是學此道離文字相離分別相離語言相底。第四箇樣子。妙明居士思之。
疑生不知來處死不知去處底心未忘。則是生死交加。但向交加處。看箇話頭。僧問趙州和尚。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但將這疑生不知來處死不知去處底心。移來無字上。則交加之心不行矣。交加之心既不行。則疑生死來去底心將絕矣。但向欲絕未絕處。與之廝崖。時節因緣到來。驀然噴地一下。便了教中所謂絕心生死止心不善伐心稠林浣心垢濁者也。然心何有垢。心何有濁。謂分別善惡雜毒所鍾。亦謂之不善。亦謂之垢濁。亦謂之稠林。若真實得噴地一下。只此稠林。即是栴檀香林。只此垢濁。即是清淨解脫無作妙體。此體本來無染非使然也。分別不生虛明自照。便是這些道理。此是宗師令學者捨邪歸正底。第五箇樣子。妙明居士但只依此參。久久自築著磕著也。
道無不在。觸處皆真。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教中所謂治生產業皆順正理。與實相不相違背。是故龐居士有言。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然便恁麼認著。不求妙悟。又落在無事甲裏。不見魏府老華嚴有言。佛法在爾日用處。行住坐臥處。喫粥喫飯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為舉心動念。又却不是也。又真淨和尚有言。不擬心一一明妙一一天真。一一如蓮華不著水。迷自心故作眾生。悟自心故成佛。然眾生本佛。佛本眾生。由迷悟故有彼此也。又釋迦老子有言。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又云。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此亦是不許擬心之異名耳。苟於應緣處。不安排不造作。不擬心思量分別計較。自然蕩蕩無欲無依。不住有為不墮無為。不作世間及出世間想。這箇是日用四威儀中。不昧本來面目底。第六箇樣子也。
本為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己事未明故。參禮宗師求解生死之縛。却被邪師輩添繩添索。舊縛未解而新縛又加。却不理會生死之縛。只一味理會閑言長語。喚作宗旨。是甚熱大不緊。教中所謂邪師過謬。非眾生咎。要得不被生死縛。但常教方寸虛豁豁地。只以不知生來不知死去底心。時時向應緣處提撕。提撕得熟。久久自然蕩蕩地也。覺得日用處省力時。便是學此道得力處也。得力處省無限力。省力處却得無限力。這些道理。說與人不得。呈似人不得。省力與得力處。如人飲水冷煖自知。妙喜一生只以省力處指示人。不教人做謎子摶量。亦只如此修行。此外別無造妖揑怪。我得力處他人不知。我省力處他人亦不知。生死心絕他人亦不知。生死心未忘他人亦不知。只將這箇法門。布施一切人。別無玄妙奇特可以傳授。妙明居士決欲如妙喜修行。但依此說。亦不必向外別求道理。真龍行處雲自相隨。況神通光明本來自有。不見德山和尚有言。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這箇是學此道要徑底。第七箇樣子也。
如上七箇樣子。佛病法病眾生病。一時說了。更有第八箇樣子。却請問取妙圓道人。又代妙圓道人。下一轉語云。大事為爾不得小事。妙明居士自家擔當。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三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四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示成機宜(季恭)
佛言。若有欲知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取。令心所向皆無礙。決有此志學無上菩提。常令方寸虛豁豁地。不著言說不墮空寂。無言無說兩頭俱勿依怙。善惡二事無取無捨。日用二六時中將思量計較之心坐斷。不於空寂處住著內不放出外不放入。如空中雲如水上泡。瞥然而有忽然而無。只向這裏翻身一擲抹過太虛。當恁麼時。安排他不得。䬦飣他不得。何以故。大法本來如是。非是彊為。不見釋迦老子有言。不取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今時士大夫學此道者。平昔被聰明靈利所使。多於古人言語中作道理。要說教分曉。殊不知。枯骨頭上決定無汁可覓。縱有聞善知識所訶肯。離言說相離文字相。又坐在無言無說處。黑山下鬼窟裏不動。欲心所向無礙無窒。不亦難乎。既為無常迅速生死事大決定有志。直取無上菩提。世間種種虛妄不實底事。一筆句下。却向不可取不可捨處。謾覷捕看。是有是無。直得無用心處無開口處。方寸中如一團熱鐵相似時。莫要放却。只就這裏看箇話頭。僧問雲門。殺父殺母向佛前懺悔。殺佛殺祖時却向甚處懺悔。雲門云露。若有決定志。但只看箇露字。把思量分別塵勞中事底心。移在露字上。行行坐坐。以此露字提撕。日用應緣處。或喜或怒。或善或惡。侍奉尊長處與朋友相酬酢處。讀聖人經史處。盡是提撕底時節。驀然不知不覺。向露字上絕却消息。三教聖人所說之法。不著一一問人。自然頭頭上明物物上顯矣。佛不云乎。菩薩摩訶薩以無障無礙智慧。信一切世間境界。是如來境界。古德云。入得世間出世無餘。便是這箇道理也。只怕無決定信決定志耳。無決定信。則有退轉心。無決定志。則學不到徹頭處。且那箇是有決定信而無退轉心。有決定志而學到徹頭處者。昔牛頭山第二世智巖禪師。曲阿人也。姓華氏。弱冠智勇過人。身長七尺六寸。隋大業中為郎將。常以弓挂一濾水囊。隨行所至汲用。累從大將征討。頻立戰功。唐武德中。年方四十。遂乞出家。入舒州皖公山。從寶月禪師為弟子。後一日晏坐。覩異僧身長丈餘。神姿爽拔。辭氣清朗。謂巖曰。卿八十生出家。宜加精進。言訖不見。又嘗在谷中入定。山水瀑漲。巖怡然不動。其水自退。有獵者過之。因改過修善。復有昔同從軍者二人。聞巖隱遁。乃共入山尋之既見謂巖曰。郎將狂耶。何為住此。巖曰。我狂欲惺。君狂正發。夫嗜色淫聲貪榮冒寵。流轉生死。何由自出。二人感悟歎息而去。貞觀中歸建鄴。入牛頭山謁懶融禪師。發明大事。懶融謂巖曰。吾受信大師真訣。所得都亡。設有一法過於涅槃。吾說亦如夢幻。夫一塵飛而翳天。一芥墮而覆地。汝今已過此見。吾復何云。山門化導。當付於汝。遂為牛頭第二世祖師。此乃有決定信而無退轉心。有決定志而學到徹頭處底樣子也。三教聖人所說之法。無非勸善誡惡正人心術。心術不正。則姦邪唯利是趨。心術正。則忠義唯理是從。理者理義之理。非義理之理也。如尊丈節使。見義便為。逞非常之真勇。乃此理也。圭峯禪師云。作有義事是惺悟心。作無義事是狂亂心。狂亂由情念。臨終被業牽。惺悟不由情。臨終能轉業。亦此理也。佛云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亦此理也。李長者云。圓融不礙行布。即一而多。行布不礙圓融。即多而一。亦此理也。永嘉云。一地具足一切地。一法遍含一切法。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亦此理也。華嚴云。佛法世間法。若見其真實。一切無差別。亦此理也。其差別在人不在法也。忠義姦邪與生俱生。忠義者處姦邪中。如清淨摩尼寶珠置在淤泥之內。雖百千歲不能染污。何以故。本性清淨故。姦邪者處忠義中。如雜毒置於淨器。雖百千歲亦不能變改。何以故。本性濁穢故。前所云差別在人不在法。便是這箇道理也。如姦邪忠義二人。同讀聖人之書。聖人之書是法。元無差別。而姦邪忠義讀之。隨類而領解。則有差別矣。淨名云。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是也。忠義之士見義。則本性發。姦邪之人見利。則本性發。如磁石遇鐵。而火逢燥薪。雖欲禁制。不可得也。如尊丈節使。雄烈過人。唱大義於萬眾之中。聳動時聽亦本性忠義。而見義則發。非造作非安排。教中所謂譬如摩訶那伽大力勇士。若奮威怒。於其額上必生瘡疱。瘡若未合閻浮提中一切人民無能制伏。佛以此喻發菩提心者。菩提心則忠義心也。名異而體同。但此心與義相遇。則世出世間。一網打就。無少無剩矣。予雖學佛者。然愛君憂國之心。與忠義士大夫等。但力所不能。而年運往矣。喜正惡邪之志。與生俱生。永嘉所謂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予雖不敏。敢直下自信不疑。季恭志趣不凡。春秋鼎盛。正是奔走塵勞之時。能以此時回來。學無上菩提。非夙植德本。焉能信得及把得定作得主宰。願堅固此心。終始如一。觸境遇緣。不變不動。方名有力大人。無常迅速生死事大。若念念以此一段大事因緣。為未了未說。直下超證。是省得日用應緣處許多障道底惡業。況一念相應轉凡成聖耶。但辦肯心。必不相賺。古來自有為善底樣式。博極群書只要知聖人所用心處。知得了自家心術即正。心術正則種種雜毒種種邪說。不相染污矣。季恭立志學儒。須是擴而充之。然後推其餘可以及物。何以故。學不至不是學。學至而用不得。不是學。學不能化物。不是學。學到徹頭處。文亦在其中。武亦在其中。事亦在其中。理亦在其中。忠義孝道乃至治身治人安國安邦之術。無有不在其中者。釋迦老子云。常在於其中。經行及坐臥。便是這箇消息也。未有忠於君而不孝於親者。亦未有孝於親而不忠於君者。但聖人所讚者依而行之。聖人所訶者不敢違犯。則於忠於孝於事於理。治身治人無不周旋。無不明了。行看尊丈節使。立大功凱旋而歸。季恭一躍青雲之上。成氏之門。有武有文。無可疑者。季恭勉之。
示莫宣教(潤甫)
為學為道一也。為學則學未至聖人。而期於必至。為道則求其放心於物我。物我一如。則道學雙備矣。士大夫博極群書。非獨治身求富貴取快樂。道學兼具擴而充之。然後推己之餘。可以及物。近世學者。多棄本逐末。背正投邪。只以為學為道為名。專以取富貴張大門戶。為決定義。故心術不正。為物所轉。俗諺所謂只見錐頭利。不見鑿頭方。殊不知。在儒教則以正心術為先。心術既正。則造次顛沛無不與此道相契。前所云為學為道一之義也。在吾教則曰。若能轉物即同如來。在老氏則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能如是學。不須求與此道合。自然默默與之相投矣。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當知讀經看教。博極群書。以見月亡指。得魚亡筌。為第一義。則不為文字語言所轉。而能轉得語言文字矣。不見昔有僧問歸宗和尚。初心如何得箇入處。宗以火著敲鼎蓋三下云。還聞否。僧云聞。宗云。我何不聞。宗又敲三下問。還聞否。僧云不聞。宗云。我何以聞。僧無語。宗云。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潤甫道友夙植德本。信得此段大事因緣及。念念無間斷。但於一切文字語言上。未能見月亡指得魚亡筌爾。苟於歸宗示誨處領略。方知觀音悟圓通。與歸宗聞與不聲之義。無二無別。何以知其然也。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動相不生。則世間生滅之法滅矣。靜相不生。則不為寂滅所留係矣。如於此二中間不住動相。亦不為靜相所困。則觀音所謂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得到這箇田地。始得身心一如身外無餘。頭頭上明物物上顯矣。非是彊為。法如是故。潤甫勉之。
示遵璞禪人
十三祖迦毘摩羅。訪十四祖龍樹於山窟中。龍樹預知其來。即出迎接。纔見便云。深山孤寂龍蟒所居。大德至尊何枉神足。摩羅曰。吾非至尊。來訪賢者。龍樹默念曰。此師得決定性明道眼否。是大聖繼真乘否。摩羅曰。汝雖心語。吾已意知。但辦出家。何慮吾之不聖。樹聞示誨。即投出家。古來尊宿以法求人。師勝資彊。動絃別曲。一言一句一語一默。並不虛施。可謂心眼相照膠漆相投也。今即不然。為人師者。卒歲窮年與。學者打葛藤。終不知其到不到明不明。學者亦不別其師是邪是正。蓋緣初學心麁師授莽鹵。以故正宗淡泊。邪法橫生。如此等輩。欲報先德莫大之恩。所謂明道眼繼真乘者。不亦難乎。參禪學道不為別事。只要臘月三十日眼光落地時。這一片田地。四至界分。著實分明。非同資談柄作戲論也。近世此道寂寥。師資不相信。須假一片故紙上放些惡毒。不材不淨付與學者。謂之禪會子。苦哉苦哉。吾道喪矣。不見昔日臨濟和尚辭黃檗。檗問。子甚處去。濟曰。不是河南便是河北。檗便打。濟約住棒與一掌。檗呵呵大笑。喚侍者將百丈先師禪板來。濟亦召侍者。將火來。檗曰。汝但將去。已後坐却天下人。舌頭去在。後溈山舉此話問仰山。臨濟莫辜負他黃檗麼。仰山曰不然。溈山曰。子作麼生。仰山曰。知恩方解報恩。看他過量人。等閑露異類中些子頭角。便與常人不同。後臨濟果興江西宗旨於河北。此所謂龍象蹴蹋非驢所堪也。
遵璞禪人。昔嘗侍圜悟老師於蔣山。與祥雲曇懿長老為道伴。二人俱在老師處。得少為足。點胸自許。鼻孔遼天。以謂世莫有過之者。甲寅春。予自江左來閩。懿已開法於莆中。浩浩談禪衲子輻輳。璞亦從其行。相為表裏。予知其未穩當。恐誤學者。以書致懿。令告假暫來。懿以畏得失。遲遲其行。遂因小參。痛斤其非。揭牓于門。以告四眾。懿聞之不得已乃破夏來。詰其所證。只如舊時。無少異者。至誠以語之曰。汝恁麼見解。何敢嗣圜悟老人。果欲究竟此事。便退却院來。懿曰。然夏末歸菴。懿果不食言。與璞繼至。二人同到室中。久之皆未造其實。一日問璞。三聖興化出不出為人不為人話。爾道。這兩箇老漢還有出身處也無。璞於予膝上打一拳。予曰。只爾這一拳為三聖出氣。為興化出氣。速道速道。璞擬議。予劈脊與一棒。仍謂之曰。爾第一不得忘了這一棒久未之入。一日因聽別僧入室。予問僧曰。德山見僧入門便棒。臨濟見僧入門便喝。雪峯見僧入門便道是甚麼。睦州見僧入門便道現成公案放爾三十棒。爾道。這四箇老漢。還有為人處也無。僧曰有。予曰剳。僧擬議。予便喝出。璞聞之忽然脫去。從前許多惡知惡解。今遂成箇灑灑地衲僧。雖向上眼未開徹。而了知從上來事。果無限量。茲可喜耳。懿亦相繼於一言之下。脚蹋實地。今皆勇銳。向前方知予平昔用心不在世諦也。乙卯上元後。璞來告假。歸長谿省母。且乞法語因信筆書前語以遺之。建善有佛眼和尚得法上首藏六翁。彼上人者。訶佛罵祖。具擇法眼。不減龐老子。試以此呈似此老。必有批判矣。仍請此老相與作證。夏前復歸。究竟末後一段大事因緣。切勿秤鎚落井。道人分上千里同風。更不果作藏六翁書也。
示妙道禪人
定光大師妙道問雲門。此心此性迷悟向背如何。乞省要處指示。雲門良久不答。妙道再問。雲門笑曰。若論省要處。則不可指示於人。若可指示。則不省要矣。妙道曰。豈無方便令學人趣向。雲門曰。若論方便則心無迷悟。性無向背。但人立迷悟。見執向背。解欲明此心見此性。而此心此性。即隨人顛倒錯亂流入邪途。以故佛魔不辯。邪正不分。蓋不了此心此性之夢幻妄立二種之名言。以向背迷悟為實。認此心此性為真殊不知。若實若不實。若妄若非妄。世間出世間但是假言說。故淨名云。法不可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是則見聞覺知。非求法也。又古德云。若取自己自心為究竟。必有他物他人為對治。又佛謂富樓那曰。汝以色空相傾相奪於如來藏。而如來藏隨為色空周遍法界。我以妙明不滅不生合如來藏。而如來藏唯妙覺明圓照法界。如來藏即此心此性也。而佛權指色空相傾相奪為非。以妙明不滅不生為是。此兩段是藥語。治迷悟二病。非佛定意也。為破執迷悟心性向背為實法者之言耳。不見金剛藏菩薩曰。一切三世唯是言說。一切諸法於言說中無有依處。一切言說於諸法中亦無依處。苟迷悟見亡向背解絕。則此心洞明如皎日。此性寬廓等虛空。當人脚跟下放光動地照徹十方。覩斯光者盡證無生法忍。到恁麼時自然與此心此性默默相契。方知昔本無迷今本無悟。悟即迷迷即悟。向即背背即向。性即心心即性。佛即魔魔即佛。一道清淨平等。無有平等不平等者。皆吾心之常分。非假於他術。既得恁麼。亦是不得已而言之。不可便以為實。若以為實。則又是不識方便。認定死語重增虛妄。展轉惑亂無有了期。到這裏無爾用心處。不若知是般事。撥置一邊。却轉頭來看。馬大師即心是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趙州庭前柏樹子。雲門須彌山。大愚鋸解秤鎚。嚴陽尊者土塊。汾陽莫妄想。俱胝竪指頭。畢竟是何道理。此乃雲門方便也。妙道思之。
示智嚴禪人
道不可學。學而得之非實得也。道亦不可不學。不學亦無得期。學與不學得與不得。於此道了無交涉。請快著精彩。向無交涉處轉身一擲。則學心無學心。得心非得心。如湯沃雪。始知從前作祟。皆是本自家親。總不干他閑神野鬼之事。所以睦州纔見僧入門。便云。現成公案放爾三十棒。趙州見僧入門。便云。辜負老僧。二老如金翅擘海直取龍吞。懵懂之流如何商量。如何湊泊。還有為人底道理麼。不可聞恁麼道了便只恁麼休去歇去。還歇得也未。古人訶為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底死人。要得直截無事。但於不可學處。試進一步看。若進得這一步。三乘十二分教。天下老和尚橫說。竪說直說曲說。讚說毀說。隨俗說顯了說。當甚熱盌鳴聲。嚴禪還信得及麼莫記吾語。
示知立禪人
昔靈雲和尚因見桃華。忽然悟道。有偈曰。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葉落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溈山和尚詰其所悟。與之符契。乃印可曰。從緣悟達。永無退失。又雪峯和尚自作壽塔銘序曰。夫從緣有者。始終而成壞。非從緣得者。歷劫而常堅。此二尊宿所見。且道是一般是兩般。若道是一般。一人以從緣而得為是。一人以從緣而得為非。若道兩般。不可二大老各立門戶疑惑後人。(咦)鵝王擇乳素非鴨類。知立禪人還知二大老落處麼。若不知。雲門直為爾說破。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已上兩段不同。收歸上科○(咄)。
示妙詮禪人
衲子參禪。要明心地。秀才讀書須當及第。讀書五車而不及第。終身只是箇秀才。喚作官人即錯。參禪衲子心地不明。則不能了生死大事。終身只是箇破凡夫。喚作佛即錯。只這兩錯。實有恁麼事。實無恁麼事。言實有則讀書人。及第做官者。時時見之。言實無則參禪人作佛未嘗目擊。以此易彼。八兩半斤耳。此說至淺近而至深遠。往往學者。以有所得心。參向無所得處。墮坑落塹多矣。雲門此語遂成虛設。真所謂醍醐上味為世所珍。遇斯等人翻成毒藥。昔智常禪師至曹谿見祖師。舉大通和尚所示心要。祖師據其所疑。為說偈曰。不見一法存無見。大似浮雲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還如太虛生閃電。此之知見瞥然興。錯認何曾解方便。汝當一念自知非。自己靈光常顯現。常聞偈當下疑情頓釋大悟。祖師方便。乃述一偈呈祖師末云。不入祖師室。茫然趣兩頭。妙詮禪人要知實有恁麼事實無恁麼事落處麼。莫管凡夫與佛秀才與官人。但識取雲門方便。苟能識得潮陽去。曹谿不遠。其或未然。脚跟下且照顧大顛和尚。
示冲密禪人
辯龍蛇眼。擒虎兕機。非超越格量不繫塵緣之士。即以是說為戲論。故臨濟宗風難其繼紹。近世學語之流。多爭鋒逞口。快以胡說亂道為縱橫。胡喝亂喝為宗旨。一挨一拶。如擊石火。似閃電光。擬議不來。呵呵大笑。謂之機鋒俊快不落意根。殊不知。正是業識弄鬼眼睛。豈非謾人自謾誤他自誤耶。不見臨濟侍立德山次。山回顧曰。有事相借問得麼。濟云。老漢寐語作甚麼。山擬拈棒。濟便掀倒禪床。山便休去。且道二老漢恁麼激揚。還有商量處否。信知龍象蹴蹋非驢所堪。非真實具如是眼得如是用。未免向得失中摶量卜度。又臨濟同普化在鎮州。赴施主家齋次。濟問毛吞巨海芥納須彌。為是神通妙用。為是法爾如然。普化便趯倒飯床。濟云。太麁生。化云。這裏是甚所在。說麁說細。濟休去。次日又同赴一施主齋。濟復問。今日供養何似昨日。化又趯倒飯床。濟云是則是。太麁生。化云。瞎漢佛法說甚麁細。濟又休去。且道臨濟兩次休去還有商量分也無。若有且如何商量。冲密禪人在叢林最久。往往都商量得講說得批判得。自謂千了百當。後始知非。遂一時撥置。就無商量處做工夫。今始覷得見信得及。方知此事傳不得學不得計較不得商量不得。侍吾南來。相從於寂寞之濱。閱四載。因吾舉先師為寂壽道人舉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話。驀向火爐邊拾得一粒煼豆喫了。自此香積妙供亦無心趣向。但烝餅不托少渠。一頓不得耳。因來別吾暫歸浙江。携此軸求指示。仍贈二偈云。
蓋天蓋地那一著 無今無古絕承當
謾將分付密禪者 一任諸方亂度量
瞎驢滅却正法眼 臨濟宗風始大張
可憐裨販如來者 盡將蓋覆錯商量
示道明講主
昔馬祖問亮座主曰。聞汝大講得經論是否。曰不敢。祖又問。將甚麼講。曰將心講。祖曰。心如工技兒。意如和技者。又爭解講得經。曰心既講不得。莫是虛空講得否。祖曰。却是虛空講得。亮不肯。拂袖便行。祖遂喚云座主。亮回首。豁然契悟。遂作禮而去。直入西山。別無言語可通消息。直下坐斷凡聖路頭。如今人似有似無。或於師家口頭認得。麥裏有麫飯是米做。便向麥裏米裏求解覓會。須要師家知道我已得這箇道理。生怕師家不知。如此等輩。只認得箇驢前馬後。欲得如亮座主於馬祖一言之下便亡其所證。不亦難乎。蓋亮公是箇渾鋼打就生鐵鑄成底。故能千了百當。便跳出教乘玄妙窠窟。即時前後際斷。了無一法可作了不了道理。如今講人纔聞宗師說却是虛空講得。便向虛空裏東撈西摸。不疑則謗。道明座主亦是講經者。知得那一著決定不在文字語言中。文字語言乃標月指也。念欲求善知識理會這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緣相底一著子。故得得來尋妙喜。妙喜憐其至誠。直書此一段公案示之。異日忽然向紙墨文字上。識得教外別傳底消息。方知麥裏無麫飯不是米做。恁麼知得了。便能於講未講時。將一條死蛇弄得來活鱍鱍地。說虛空解講經。虛空不解講經。總是自家屋裏事。教內教外更不作了未了之見。二見既亡。講時即是不講時底。不講時即是講時底。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妄語者(咄)恁麼說話。大似無夢說夢。開眼尿床。恁麼寫底。也好與三十拄杖。雖然如是。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亦不妨於講經處理會祖師教外別傳消息。道明但只如此做工夫。但如此講經論不妨紙已盡。且截斷這一絡索。
示妙總禪人
古聖云。道不假修。但莫污染。山僧道。說心說性是污染。說玄說妙是污染。坐禪習定是污染。著意思惟是污染。只今恁麼形紙筆。是特地污染。降此之外。畢竟如何是。著實得力處。金剛寶劍當頭截。莫管人間是與非。總禪但恁麼參。
大慧普覺禪師法語卷第二十四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五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曾侍郎(天游)○(問書附)
開頃在長沙。得圜悟老師書。稱公晚歲相從所得甚是奇偉。念之再三。今八年矣。常恨未獲親聞緒餘。惟切景仰。開自幼年發心。參禮知識扣問此事。弱冠之後。即為婚宦所役。用工夫不純。因循至今老矣。未有所聞常自愧歎。然而立志發願。實不在淺淺知見之問。以為不悟則已。悟則須直到古人親證處方為大休歇之地。此心雖未嘗一念退屈。自覺工夫終未純一。可謂志願大而力量小也。向者。痛懇圜悟老師。老師示以法語六段。其初直示此事。後舉雲門趙州放下著須彌山兩則因緣。令下鈍工。常自舉覺。久久必有入處。老婆心切如此。其奈鈍滯太甚。今幸私家塵緣都畢。閑居無他事。政在痛自鞭策以償初志。第恨未得親炙教誨耳。一生敗闕己一一呈似。必能洞照此心。望委曲提警。日用當如何做工夫。庶幾不涉他途。徑與本地相契也。如此說話。敗闕亦不少。但方投誠自難隱逃。良可愍故。至扣。
承敘及。自幼年至仕宦參禮諸大宗匠。中間為科舉婚宦所役。又為惡覺惡習所勝。未能純一做工夫。以此為大罪。又能痛念無常世間種種虛幻無一可樂。專心欲究此一段大事因緣。甚愜病僧意。然既為士人仰祿為生。科舉婚宦。世間所不能免者。亦非公之罪也。以小罪而生大怖懼。非無始曠大劫來承事真善知識熏習般若種智之深。焉能如此。而公所謂大罪者。聖賢亦不能免。但知虛幻非究竟法。能回心此箇門中。以般若智水。滌除垢染之穢。清淨自居。從脚下去一刀兩段。更不起相續心足矣。不必思前念後也。既曰虛幻。則作時亦幻。受時亦幻。知覺時亦幻。迷倒時亦幻。過去現在未來皆悉是幻。今日知非。則以幻藥復治幻病。病瘥藥除。依前只是舊時人。若別有人有法。則是邪魔外道見解也。公深思之。但如此崖將去。時時於靜勝中。切不得忘了須彌山放下著兩則語但從脚下著實做將去。己過者不須怖畏。亦不必思量。思量怖畏即障道矣。但於諸佛前。發大誓願。願此心堅固。永不退失。仗諸佛加被。遇善知識一言之下。頓亡生死。悟證無上正等菩提。續佛慧命。以報諸佛莫大之恩。若如此則久久無有不悟之理。不見善財童子從文殊發心。漸次南行過一百一十城。參五十三善知識。末後於彌勒一彈指頃。頓亡前來諸善知識所得法門。復依彌勒教思欲奉覲文殊。於是文殊遙伸右手。過一百一十由旬。按善財頂曰。善哉善哉。善男子。若離信根。心劣憂悔。功行不具。退失精勤。於一善根心生住著。於少功德便以為足。不能善巧發起行願。不為善知識之所攝護。乃至不能了知如是法性。如是理趣。如是法門。如是所行。如是境界。若周遍知。若種種知。若盡源底。若解了。若趣入。若解說。若分別。若證知。若獲得。皆悉不能。文殊如是宣示善財。善財於言下成就阿僧祇法門。具足無量大智光明。入普賢門。於一念中悉見三千大千世界微塵數諸善知識。悉皆親近。恭敬承事。受行其教。得不忘念智。莊嚴藏解脫。以至入普賢毛孔剎。於一毛孔行一步。過不可說不可說佛剎微塵數世界。與普賢等。諸佛等。剎等行等。及解脫自在悉皆同等。無二無別。當恁麼時。始能回三毒為三聚淨戒。回六識為六神通。回煩惱為菩提。回無明為大智。如上這一絡索。只在當人末後一念真實而已。善財於彌勒彈指之間。尚能頓亡諸善知識所證三昧。況無始虛偽惡業習氣耶。若以前所作底罪為實則現今目前境界。皆為實有。乃至官職富貴恩愛。悉皆是實。既是實。則地獄天堂亦實。煩惱無明亦實。作業者亦實。受報者亦實。所證底法門亦實。若作這般見解。則盡未來際。更無有人趣佛乘矣。三世諸佛諸代祖師。種種方便。翻為妄語矣。承公發書時。焚香對諸聖。及遙禮菴中而後遣。公誠心至切如此。相去雖不甚遠。未得面言。信意信手。不覺忉怛如許。雖若繁絮。亦出誠至之心。不敢以一言一字相欺。苟欺公則是自欺耳。又記得。善財見最寂靜婆羅門。得誠語解脫。過去現在未來諸佛菩薩。於阿耨菩提。無已退無現退無當退。凡有所求莫不成滿。皆由誠至所及也。公既與竹椅蒲團為侶。不異善財見最寂靜婆羅門。又發雲門書。對諸聖遙禮而後遣。只要雲門信許。此誠至之劇也。但相聽。只如此做工夫。將來於阿耨菩提成滿無疑矣。
又。
公處身富貴。而不為富貴所折困。非夙植般若種智。焉能如是。但恐中忘此意。為利根聰明所障。以有所得心在前頓放。故不能於古人直截徑要處一刀兩段直下休歇。此病非獨賢士大夫。久參衲子亦然。多不肯退步就省力處做工夫。只以聰明意識計較思量。向外馳求。乍聞知識向聰明意識思量計較外示以本分草料。多是當面蹉過。將謂從上古德。有實法與人。如趙州放下著雲門須彌山之類是也。巖頭曰。却物為上。逐物為下。又曰。大統綱宗。要須識句。甚麼是句。百不思時喚作正句。亦云居頂。亦云得住。亦云歷歷。亦云惺惺。亦云恁麼時。將恁麼時等破一切是非。纔恁麼便不恁麼。是句亦剗。非句亦剗。如一團火相似。觸著便燒。有甚麼向傍處。今時士大夫。多以思量計較為窟宅。聞恁麼說話。便道莫落空否。喻似舟未翻先自跳下水去。此深可憐愍。近至江西見呂居仁。居仁留心此段因緣甚久。亦深有此病。渠豈不是聰明。宗杲嘗問之曰。公怕落空。能知怕者是空耶。是不空耶。試道看。渠佇思欲計較祗對。當時便與一喝。至今茫然。討巴鼻不著。此蓋以求悟證之心。在前頓放。自作障難。非干別事。公試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自然築著磕著。若欲將心待悟將心待休歇。從脚下參。到彌勒下生。亦不能得悟。亦不能得休歇。轉加迷悶耳。平田和尚曰。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又古德曰。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可以語言造。不可以寂默通。此是第一等入泥入水。老婆說話。往往參禪人。只恁麼念過。殊不子細。看是甚道理。若是箇有筋骨底。聊聞舉著。直下將金剛王寶劍。一截截斷此四路葛藤。則生死路頭亦斷。凡聖路頭亦斷。計較思量亦斷。得失是非亦斷。當人脚跟下。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豈不快哉。豈不暢哉。不見。昔日灌谿和尚初參臨濟。濟見來便下繩床。驀胸擒住。灌谿便云。領領。濟知其已徹。即便推出。更無言句與之商量。當恁麼時。灌谿如何思量計較祗對得。古來幸有如此牓樣。如今人總不將為事。只為麁心。灌谿當初若有一點待悟待證待休歇底心在前時。莫道被擒住便悟。便是縛却手脚。遶四天下拕一遭。也不能得悟。也不能得休歇。尋常計較安排底是識情。隨生死遷流底亦是識情。怕怖慞惶底亦是識情。而今參學之人。不知是病。只管在裏許。頭出頭沒。教中所謂隨識而行不隨智。以故昧却本地風光本來面目。若或一時放得下。百不思量計較。忽然失脚蹋著鼻孔。即此識情。便是真空妙智。更無別智可得。若別有所得。別有所證。則又却不是也。如人迷時喚東作西。及至悟時即西便是東。無別有東。此真空妙智。與太虛空齊壽。只這太虛空中。還有一物礙得他否。雖不受一物礙。而不妨諸物於空中往來。此真空妙智亦然。生死凡聖垢染。著一點不得。雖著不得。而不礙生死凡聖於中往來。如此信得及見得徹。方是箇出生入死得大自在底漢。始與趙州放下著雲門須彌山。有少分相應。若信不及放不下。却請擔取一座須彌山。到處行脚。遇明眼人。分明舉似。一笑。
又。
老龐云。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只了得這兩句。一生參學事畢。今時有一種剃頭外道。自眼不明。只管教人死獦狙地休去歇去。若如此休歇。到千佛出世。也休歇不得。轉使心頭迷悶耳。又教人隨緣管帶忘情默照。照來照去帶來帶去。轉加迷悶無有了期。殊失祖師方便。錯指示人。教人一向虛生浪死。更教人是事莫管。但只恁麼歇去。歇得來情念不生。到恁麼時。不是冥然無知。直是惺惺歷歷。這般底更是毒害。瞎却人眼。不是小事。雲門尋常見此輩。不把做人看待。彼既自眼不明。只管將冊子上語。依樣教人。這箇作麼生教得。若信著這般底。永劫參不得。雲門尋常。不是不教人坐禪向靜處做工夫。此是應病與藥。實無恁麼指示人處。不見黃檗和尚云。我此禪宗。從上相承以來。不曾教人求知求解。只云學道。早是接引之辭。然道亦不可學。情存學道。却成迷道。道無方所。名大乘心。此心不在內外中間。實無方所。第一不得作知解。只是說汝而今情量處為道。情量若盡心無方所。此道天真本無名字。只為世人不識迷在情中。所以諸佛出來。說破此事。恐爾不了。權立道名。不可守名而生解也。前來所說。瞎眼漢。錯指示人。皆是認魚目作明殊。守名而生解者。教人管帶。此是守目前鑑覺而生解者。教人硬休去歇去。此是守忘懷空寂。而生解者。歇到無覺無知。如土木瓦石相似。當恁麼時。不是冥然無知。又是錯認方便解縛語。而生解者。教人隨緣照顧。莫教惡覺現前。這箇又是認著髑髏情識。而生解者。教人但放曠任其自在莫管生心動念。念起念滅本無實體。若執為實。則生死心生矣。這箇又是守自然體為究竟法。而生解者。如上諸病。非干學道人事。皆由瞎眼宗師錯指示耳。公既清淨自居。存一片真實堅固向道之心。莫管工夫純一不純一。但莫於古人言句上只管如疊塔子相似。一層了又一層。枉用工夫無有了期。但只存心於一處。無有不得底。時節因緣到來。自然築著礚著。噴地省去耳。不起一念。還有過也無。云須彌山。一物不將來時如何。云放下著。這裏疑不破。只在這裏參。更不必自生枝葉也。若信得雲門及。但恁麼參。別無佛法指示人。若信不及。一任江北江南問王老。一狐疑了一狐疑。
又。
細讀來書。乃知。四威儀中無時間斷。不為公冗所奪。於急流中常自猛省。殊不放逸。道心愈久愈堅固。深愜鄙懷。然世間塵勞。如火熾然。何時是了。正在鬧中。不得忘却竹椅蒲團上事。平昔留心靜勝處。正要鬧中用。若鬧中不得力。却似不曾在靜中做工夫一般。承有前緣駁雜今受此報之歎。獨不敢聞命。若動此念。則障道矣。古德云。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淨名云。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老胡示。真如不守自性。隨緣成就一切事法。又云。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豈欺人哉。若以靜處為是。鬧處為非。則是壞世間相。而求實相。離生滅而求寂滅。好靜惡鬧時正好著力。驀然鬧裏撞翻靜時消息。其力能勝竹椅蒲團上千萬億倍。但相聽。決不相誤。又承。以老龐兩句。為行住坐臥之銘箴。善不可加。若正鬧時生厭惡。則乃是自擾其心耳。若動念時只以老龐兩句提撕。便是熱時一服清涼散也。公具決定信。是大智慧人。久做靜中工夫。方敢說這般話。於他人分上則不可。若向業識茫茫增上慢人前如此說。乃是添他惡業擔子。禪門種種病痛。已具前書。不識。曾子細理會否。
又。
承諭。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可以入道。是方便門。借方便門以入道則可。守方便而不捨則為病。誠如來語。山野讀之不勝歡喜。踊躍之至。今諸方漆桶輩。只為守方便而不捨。以實法指示人。以故瞎人眼不少。所以山野作辯邪正說以救之。近世魔彊法弱。以湛入合湛為究竟者。不可勝數。守方便不捨為宗師者。如麻似粟。山野近嘗與衲子輩。舉此兩段。正如來書所說。不差一字。非左右留心般若中念念不間斷。則不能洞曉從上諸聖諸異方便也。公已捉著?柄矣。既得?柄在手。何慮不捨方便門而入道耶。但只如此做工夫。看經教并古人語錄。種種差別言句。亦只如此做工夫。如須彌山。放下著。狗子無佛性話。竹篦子話。一口吸盡西江水話。庭前柏樹子話。亦只如此做工夫。更不得別生異解別求道理別作伎倆也。公能向急流中。時時自如此提掇。道業若不成就。則佛法無靈驗矣。記取記取。承夜夢焚香入山僧之室甚從容。切不得作夢會。須知是真入室。不見舍利弗問須菩提。夢中說六波羅蜜。與覺時同別。須菩提云。此義幽深。吾不能說。此會有彌勒大士。汝往彼問。咄漏逗不少。雪竇云。當時若不放過。隨後與一剳。誰名彌勒。誰是彌勒者。便見氷消瓦解。咄雪竇亦漏逗不少。或有人問。只如曾待制夜夢入雲門之室。且道。與覺時同別。雲門即向他道。誰是入室者。誰是為入室者。誰是作夢者。誰是說夢者。誰是不作夢會者。誰是真入室者。咄亦漏逗不少。
又。
來書細讀數過。足見辦鐵石心立決定志不肯草草。但只如此崖。到臘月三十日。亦能與閻家老子廝抵。更休說豁開頂門眼。握金剛王寶劍。坐毘盧頂上也。宗杲嘗謂方外道友曰。今時學道之士。只求速效。不知錯了也。却謂。無事省緣。靜坐體究。為空過時光不如看幾卷經。念幾聲佛。佛前多禮幾拜。懺悔平生所作底罪過。要免閻家老子手中鐵棒。此是愚人所為。而今道家者流。全以妄想心。想日精月華。吞霞服氣。尚能留形住世。不被寒暑所逼。況回此心此念。全在般若中耶。先聖明明有言。喻如太末蟲。處處皆泊。唯不能泊於火焰之上。眾生亦爾。處處能緣。唯不能緣於般若之上。苟念念不退初心。把自家心識緣世間塵勞底。回來抵在般若上。雖今生打未徹。臨命終時。定不為惡業所牽流落惡道。來生出頭。隨我今生願力。定在般若中。現成受用。此是決定底事。無可疑者。眾生界中事不著學。無始時來習得熟。路頭亦熟。自然取之左右逢其原。須著撥置。出世間學般若心。無始時來背違。乍聞知識說著。自然理會不得。須著立決定志與之作頭抵。決不兩立。此處若入得深。彼處不著排遣。諸魔外道自然竄伏矣。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政為此也。日用做工夫處。捉著?柄。漸覺省力時。便是得力處也。
答李參政(漢老)○(問書附)
邴近扣籌室。伏蒙激發蒙滯。忽有省入。顧惟。根識暗鈍。平生學解盡落情見。一取一捨。如衣壞絮行草棘中適自纏繞。今一笑頓釋。欣幸可量。非大宗匠委曲垂慈。何以致此。自到城中。著衣喫飯。抱子弄孫。色色仍舊。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其餘夙習舊障。亦稍輕微。臨別叮嚀之語。不敢忘也。重念。始得入門。而大法未明。應機接物觸事未能無礙。更望有以提誨。使卒有所至。庶無玷於法席矣。
示諭。自到城中。著衣喫飯。抱子弄孫。色色仍舊。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宿習舊障亦稍輕微。三復斯語。歡喜躍躍。此乃學佛之驗也。儻非過量大人於一笑中百了千當。則不能知吾家果有不傳之妙。若不爾者。疑怒二字法門。盡未來際終不能壞。使太虛空為雲門口。草木瓦石皆放光明助說道理。亦不柰何。方信此段因緣不可傳不可學。須是自證自悟自肯自休方始徹頭。公今一笑。頓亡所得。夫復何言。黃面老子曰。不取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來書所說。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暗與黃面老子所言契合。即是說者名為佛說。離是說者即波旬說。山野平昔有大誓願。寧以此身代一切眾生受地獄苦。終不以此口將佛法以為人情瞎一切人眼。公既到恁麼田地。自知此事不從人得。但且仍舊更不須問。大法明未明。應機礙不礙。若作是念。則不仍舊矣。承過夏後方可復出。甚愜病僧意。若更熱荒馳求不歇。則不相當也。前日見公歡喜之甚。以故不敢說破。恐傷言語。今歡喜既定。方敢指出此事。極不容易。須生慚愧始得。往往利根上智者。得之不費力。遂生容易心。便不修行。多被目前境界奪將去。作主宰不得。日久月深迷而不返。道力不能勝業力。魔得其便。定為魔所攝持。臨命終時亦不得力。千萬記取。前日之語。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行住坐臥切不可忘了。其餘古人種種差別言句。皆不可以為實。然亦不可以為虛。久久純熟。自然默默契自本心矣。不必別求殊勝奇特也。昔水潦和尚於採藤處問馬祖。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祖云。近前來向爾道。水潦纔近前。馬祖攔胸一蹋蹋倒。水潦不覺起來拍手呵呵大笑。祖曰。汝見箇甚麼道理便笑。水潦曰。百千法門無量妙義。今日於一毛頭上。盡底識得根源去。馬祖便不管他。雪峯知皷山緣熟。一日忽然驀胸擒住曰。是甚麼。皷山釋然了悟。了心便亡。唯微笑舉手搖曳而已。雪峯曰。子作道理耶。皷山復搖手曰。和尚何道理之有。雪峯便休去。蒙山道明禪師。趁盧行者至大庾嶺奪衣鉢。盧公擲於石上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任公將去。明舉之不動。乃曰。我求法。非為衣鉢也。願行者開示。盧公曰。不思善不思惡正當恁麼時。那箇是上座本來面目。明當時大悟。通身汗流。泣淚作禮曰。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意旨否。盧公曰。我今為汝說者。即非密意。汝若返照自己面目。密却在汝邊。我若說得。即不密也。以三尊宿三段因緣。較公於一笑中釋然。優劣何如。請自斷看還更別有奇特道理麼。若更別有。則却似不曾釋然也。但知作佛。莫愁佛不解語。古來得道之士。自己既充足。推己之餘。應機接物。如明鏡當臺明珠在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非著意也。若著意則有實法與人矣。公欲大法明應機無滯。但且仍舊。不必問人。久久自點頭矣。臨行面稟之語。請書於座右。此外別無說。縱有說。於公分上盡成剩語矣。葛藤太多。姑置是事。
又。
邴比蒙誨答。備悉深旨。邴自有驗者三。一事無逆順。隨緣即應。不留胸中。二宿習濃厚。不加排遣。自爾輕微。三古人公案。舊所茫然。時復瞥地。此非自昧者。前書大法未明之語。蓋恐得少為足。當擴而充之。豈別求勝解耶。淨除現流。理則不無。敢不銘佩。
信後益增瞻仰。不識日來隨緣放曠如意自在否。四威儀中不為塵勞所勝否。寤寐二邊得一如否。於仍舊處無走作否。於生死心不相續否。但盡凡情別無聖解。公既一笑。豁開正眼。消息頓亡。得力不得力。如人飲水冷煖自知矣。然日用之間。當依黃面老子所言。刳其正性。除其助因。違其現業。此乃了事漢。無方便中真方便。無修證中真修證。無取捨中真取捨也。古德云。皮膚脫落盡。唯一真實在。又如栴檀繁柯脫落盡唯真栴檀在。斯違現業除助因刳正性之極致也。公試思之。如此說話。於了事漢分上。大似一柄臘月扇子。恐南地寒暄不常也。少不得。一笑。◎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五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六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江給事(少明)
人生一世。百年光陰。能有幾許。公白屋起家。歷盡清要。此是世間第一等受福底人。能知慚愧。回心向道。學出世間脫生死法。又是世間第一等討便宜底人。須是急著手脚冷却面皮。不得受人差排。自家理會本命元辰。教去處分明。便是世間出世間一箇了事底大丈夫也。承連日去與參政道話。甚善甚善。此公歇得馳求心。得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差別異路。覷見古人脚手。不被古人方便文字所羅籠。山僧見渠如此。所以更不曾與之說一字。恐鈍置他。直候渠將來。自要與山僧說話。方始共渠眉毛廝結理會在。不只恁麼便休。學道人。若馳求心不歇。縱與之眉毛廝結理會。何益之有。正是癡狂外邊走耳。古人云。親近善者。如霧露中行。雖不濕衣。時時有潤。但頻與參政說話。至禱至禱。不可將古人垂示言教胡亂穿鑿。如馬大師遇南嶽和尚。說法云。譬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馬師聞之。言下知歸。這幾句兒言語。諸方多少說法。如雷如霆。如雲如雨底。理會不得。錯下名言。隨語生解。見與舟峯書尾杜撰解註。山僧讀之。不覺絕倒。可與說如來禪祖師禪底。一狀領過一道行遣也。來頌子細看過。却勝得前日兩頌。自此可已之。頌來頌去。有甚了期。如參政相似。渠豈是不會做頌。何故都無一字。乃識法者懼耳。間或露一毛頭。自然抓著山僧痒處。如出山相頌云。到處逢人驀面欺之語。可與叢林作點眼藥。公異日自見矣。不必山僧註破也。某近見公頓然改變為此事甚力。故作此書。不覺縷縷。
答富樞密(季申)
示諭。蚤歲知信向此道。晚年為知解所障。未有一悟入處。欲知日夕體道方便。既荷至誠。不敢自外。據欵結案。葛藤少許。只這求悟入底。便是障道知解了也。更別有甚麼知解為公作障。畢竟喚甚麼作知解。知解從何而至。被障者復是阿誰。只此一句。顛倒有三。自言為知解所障是一。自言未悟甘作迷人是一。更在迷中將心待悟是一。只這三顛倒。便是生死根本。直須一念不生顛倒心絕。方知無迷可破。無悟可待。無知解可障。如人飲水冷煖自知。久久自然。不作這般見解也。但就能知知解底心上看。還障得也無。能知知解底心上。還有如許多般也無。從上大智慧之士。莫不皆以知解為儔侶。以知解為方便。於知解上行平等慈。於知解上作諸佛事。如龍得水。似虎靠山。終不以此為惱。只為他識得知解起處。既識得起處。即此知解。便是解脫之場。便是出生死處。既是解脫之場。出生死處。則知底解底當體寂滅。知底解底既寂滅。能知知解者不可不寂滅。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不可不寂滅。更有何物可障。更向何處求悟入。釋迦老子曰。諸業從心生。故說心如幻。若離此分別。則滅諸有趣。僧問大珠和尚。如何是大涅槃。珠云。不造生死業。是大涅槃。僧云。如何是生死業。珠云。求大涅槃。是生死業。又古德云。學道人一念計生死。即落魔道。一念起諸見。即落外道。又淨名云。眾魔者樂生死。菩薩於生死而不捨。外道者樂諸見。菩薩於諸見而不動。此乃是以知解為儔侶。以知解為方便。於知解上行平等慈。於知解上作諸佛事底樣子也。只為他了達三祇劫空生死涅槃俱寂靜故。既未到這箇田地。切不可被邪師輩胡說亂道引入鬼窟裏。閉眉合眼作妄想。邇來祖道衰微。此流如麻似粟。真是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坑。深可憐愍。願公硬著脊梁骨。莫作這般去就。作這般去就底。雖暫拘得箇臭皮袋子住便以為究竟。而心識紛飛。猶如野馬。縱然心識暫停。如石壓草。不覺又生。欲直取無上菩提到究竟安樂處。不亦難乎。宗杲亦嘗為此流所誤。後來若不遇真善知識。幾致空過一生。每每思量。直是叵耐。以故不惜口業力救此弊。今稍有知非者。若要徑截理會。須得這一念子嚗地一破。方了得生死。方名悟入。然切不可存心待破。若存心在破處。則永劫無有破時。但將妄想顛倒底心。思量分別底心。好生惡死底心。知見解會底心。欣靜厭鬧底心。一時按下。只就按下處看箇話頭。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此一字子。乃是摧許多惡知惡覺底器仗也。不得作有無會。不得作道理會。不得向意根下思量卜度。不得向揚眉瞬目處挅根。不得向語路上作活計。不得颺在無事甲裏。不得向舉起處承當。不得向文字中引證。但向十二時中四威儀內。時時提撕。時時舉覺。狗子還有佛性也無。云無。不離日用。試如此做工夫看。月十日便自見得也。一郡千里之事。都不相妨。古人云。我這裏是活底祖師意。有甚麼物能拘執他。若離日用別有趣向。則是離波求水。離器求金。求之愈遠矣。
又。
竊知。日來以此大事因緣為念。勇猛精進純一無雜。不勝喜躍。能二六時中熾然作為之際。必得相應也未。寤寐二邊得一如也未。如未。切不可一向沈空趣寂。古人喚作黑山下鬼家活計。盡未來際無有透脫之期。昨接來誨。私慮左右必已耽著靜勝三昧。及詢直閣公。乃知果如所料。大凡涉世有餘之士。久膠於塵勞中。忽然得人指令向靜默處做工夫。乍得胸中無事。便認著以為究竟安樂。殊不知。似石壓草。雖暫覺絕消息奈何根株猶在。寧有證徹寂滅之期。要得真正寂滅現前。必須於熾然生滅之中驀地一跳跳出。不動一絲毫。便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臨機縱奪殺活自由。利他自利無施不可。先聖喚作無盡藏陀羅尼門。無盡藏神通遊戲門。無盡藏如意解脫門。豈非真大丈夫之能事也。然亦非使然。皆吾心之常分耳。願左右快著精彩。決期於此。廓徹大悟。胸中皎然。如百千日月。十方世界一念明了。無一絲毫頭異想。始得與究竟相應。果能如是。豈獨於生死路上得力。異日再秉鈞軸。致君於堯舜之上。如指諸掌耳。
又。
示諭。初機得少靜坐工夫。亦自佳。又云。不敢妄作靜見。黃面老子所謂。譬如有人自塞其耳高聲大叫求人不聞。真是自作障難耳。若生死心未破。日用二六時中冥冥蒙蒙地。如魂不散底死人一般。更討甚閑工夫。理會靜理會鬧耶。涅槃會上廣額屠兒。放下屠刀便成佛。豈是做靜中工夫來。渠豈不是初機。左右見此定以為不然。須差排渠作古佛示現。今人無此力量。若如是見。乃不信自殊勝。甘為下劣人也。我此門中。不論初機晚學。亦不問久參先達。若要真箇靜。須是生死心破。不著做工夫。生死心破。則自靜也。先聖所說寂靜方便。正為此也。自是末世邪師輩。不會先聖方便語耳。左右若信得山僧及試向鬧處看狗子無佛性話。未說悟不悟。正當方寸擾擾時。謾提撕舉覺看。還覺靜也無。還覺得力也無。若覺得力。便不須放捨。要靜坐時。但燒一炷香靜坐。坐時不得令昏沈。亦不得掉舉。昏沈掉舉先聖所訶。靜坐時纔覺此兩種病現前。但只舉狗子無佛性話。兩種病不著用力排遣。當下怗怗地矣。日久月深纔覺省力便是得力處也。亦不著做靜中工夫。只這便是工夫也。李參政頃在泉南。初相見時。見山僧力排默照邪禪瞎人眼。渠初不平。疑怒相半。驀聞山僧頌庭前柏樹子話。忽然打破漆桶。於一笑中千了百當。方信山僧開口見膽。無秋毫相欺。亦不是爭人我。便對山僧懺悔。此公現在彼。請試問之。還是也無。道謙上座已往福唐。不識已到彼否。此子參禪喫辛苦更多。亦嘗十餘年入枯禪。近年始得箇安樂處。相見時試問渠。如何做工夫。曾為浪子偏憐客。想必至誠吐露也。
答李參政別紙(漢老)
富樞密頃在三衢時。嘗有書來問道。因而打葛藤一上。落草不少。尚爾滯在默照處。定是遭邪師引入鬼窟裏無疑。今又得書。復執靜坐為佳。其滯泥如此。如何參得徑山禪。今次答渠書。又復縷縷葛藤。不惜口業。痛與剗除。又不知肯回頭轉腦。於日用中看話頭否。先聖云。寧可破戒如須彌山。不可被邪師熏一邪念。如芥子許在情識中。如油入麫永不可出。此公是也。如與之相見。試取答渠底葛藤一觀。因而作箇方便救取此人。四攝法中以同事攝為最彊。左右當大啟此法門。令其信入。不唯省得山僧一半力。亦使渠信得及。肯離舊窟也。
答陳少卿(季任)
承諭。欲留意此段大事因緣。為根性極鈍。若果如此。當為左右賀也。今時士大夫。多於此事不能百了千當直下透脫者。只為根性太利知見太多。見宗師纔開口動舌。早一時會了也。以故返不如鈍根者。無許多惡知惡覺。驀地於一機一境上一言一句下撞發。便是達磨大師出頭來。用盡百種神通。也奈何他不得。只為他無道理可障。利根者返被利根所障。不能得啐地便折。嚗地便破。假饒於聰明知解上學得。於自己本分事上。轉不得力。所以南泉和尚云。近日禪師太多。覓箇癡鈍人不可得。章敬和尚曰。至理亡言。時人不悉。彊習他事。以為功能。不知自性元非塵境。是箇微妙大解脫門。所有鑑覺不染不礙。如是光明未曾休廢。曩劫至今固無變易。猶如日輪遠近斯照。雖及眾色。不與一切和合。靈燭妙明非假鍛鍊。為不了故取於物象。但如揑目妄起空華。徒自疲勞枉經劫數。若能返照。無第二人。舉措施為不虧實相。左右自言根鈍。試如此返照看。能知鈍者還鈍也無。若不回光返照。只守鈍根更生煩惱。乃是向幻妄上重增幻妄。空華上更添空華也。但相聽能知根性鈍者。決定不鈍。雖不得守著這箇鈍底。然亦不得捨却這箇鈍底參。取捨利鈍在人不在心。此心與三世諸佛一體無二。若有二則法不平等矣。受教傳心但為虛妄。求真覓實轉見參差。但知得一體無二之心。決定不在利鈍取捨之間。則便當見月亡指直下一刀兩段。若更遲疑思前算後。則乃是空拳指上生實解。根境法中虛揑怪。於陰界中妄自囚執無有了時。近年以來有一種邪師。說默照禪。教人十二時中是事莫管。休去歇云。不得做聲。恐落今時。往往士大夫。為聰明利根所使者。多是厭惡鬧處。乍被邪師輩指令靜坐。却見省力。便以為是。更不求妙悟。只以默然為極則。某不惜口業。力救此弊。今稍有知非者。願公只向疑情不破處參。行住坐臥不得放捨。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這一字子。便是箇破生死疑心底刀子也。這刀子?柄。只在當人手中。教別人下手不得。須是自家下手始得。若捨得性命。方肯自下手。若捨性命不得。且只管在疑不破處崖將去。驀然自肯捨命一下便了。那時方信靜時便是鬧時底。鬧時便是靜時底。語時便是默時底。默時便是語時底。不著問人。亦自然不受邪師胡說亂道也。至禱至禱。昔朱世英。嘗以書問雲菴真淨和尚云。佛法至妙。日用如何用心。如何體究。望慈悲指示。真淨曰。佛法至妙無二但未至於妙。則互有長短。苟至於妙。則悟心之人。如實知自心究竟本來成佛。如實自在。如實安樂如實解脫。如實清淨。而日用唯用自心。自心變化把得便用。莫問是之與非。擬心思量早不是也。不擬心一一天真。一一明妙。一一如蓮華不著水。心清淨超於彼。所以迷自心故作眾生。悟自心故成佛。而眾生即佛。佛即眾生。由迷悟故有彼此也。如今學道人。多不信自心。不悟自心。不得自心明妙受用。不得自心安樂解脫。心外妄有禪道。妄立奇特。妄生取捨。縱修行落外道二乘禪寂斷見境界。所謂修行恐落斷常坑。其斷見者。斷滅自心本妙明性。一向心外著空滯禪寂。常見者。不悟一切法空。執著世間諸有為法。以為究竟也。邪師輩。教士大夫攝心靜坐。事事莫管。休去歇去。豈不是將心休心將心歇心將心用心。若如此修行。如何不落外道二乘禪寂斷見境界。如何顯得自心明妙受用究竟安樂如實清淨解脫變化之妙。須是當人自見得自悟得。自然不被古人言句轉。而能轉得古人言句。如清淨摩尼寶珠置泥潦之中。經百千歲亦不能染污。以本體自清淨故。此心亦然。正迷時為塵勞所惑。而此心體本不曾惑。所謂如蓮華不著水也。忽若悟得此心本來成佛。究竟自在如實安樂。種種妙用亦不從外來。為本自具足故。黃面老子曰。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若確定本體實有恁麼事。又却不是也。事不獲已。因迷悟取捨故。說道理有若干。為未至於妙者。方便語耳。其實本體亦無若干。請公只恁麼用心。日用二六時中。不得執生死佛道是有。不得撥生死佛道歸無。但只看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云無。切不可向意根下卜度。不可向言語上作活計。又不得向開口處承當。又不得向擊石火閃電光處會。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但只如此參。亦不得將心待悟待休歇。若將心待悟待休歇。則轉沒交涉矣。
又。
示諭。自得山野向來書之後。每遇鬧中嚲避不得處常自點檢。而未有著力工夫。只這嚲避不得處。便是工夫了也。若更著力點檢。則又却遠矣。昔魏府老華嚴云。佛法在日用處。行住坐臥處。喫茶喫飯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為處。舉心動念。又却不是也。正當嚲避不得處。切忌起心動念作點檢想。祖師云。分別不生。虛明自照。又龐居士云。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又先聖云。但有心分別計較。自心見量者。悉皆是夢。切記取。嚲避不得時。不得更擬心。不擬心時一切現成。亦不用理會利。亦不用理會鈍。總不干他利鈍之事。亦不干他靜亂之事。正當嚲避不得時。忽然打失布袋。不覺拊掌大笑矣。記取記取。此事若用一毫毛工夫取證。則如人以手撮摩虛空。只益自勞耳。應接時但應接。要得靜坐但靜坐。坐時不得執著坐底為究竟。今時邪師輩。多以默照靜坐為究竟法。疑誤後昆。山野不怕結怨。力詆之。以報佛恩。救末法之弊也。
答趙待制(道夫)
示諭。一一備悉。佛言。有心者皆得作佛。此心非世間塵勞妄想心。謂發無上大菩提心。若有是心。無不成佛者。士大夫學道。多自作障難。為無決定信故也。佛又言。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斷除疑網出愛流。開示涅槃無上道。又云。信能增長智功德。信能必到如來地。示諭。鈍根未能悟徹。且種佛種子於心田。此語雖淺近。然亦深遠。但辦肯心。必不相賺。今時學道之士。往往緩處却急。急處却放緩。龐公云。一朝蛇入布裩襠。試問宗師甚時節。昨日事今日尚有記不得者。況隔陰事。豈容無忘失耶。決欲今生打教徹。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須有決定信具決定志。念念如救頭然。如此做將去。打未徹時方始可說根鈍耳。若當下便自謂。我根鈍不能今生打得徹。且種佛種結緣。乃是不行欲到。無有是處。杲每為信此道者說。漸覺得日用二六時中省力處。便是學佛得力處也。自家得力處。他人知不得。亦拈出與人看不得。盧行者謂道明上座曰。汝若返照自己本來面目。密意盡在汝邊是也。密意者便是日用得力處也。得力處。便是省力處也。世間塵勞事。拈一放一。無窮無盡。四威儀內。未嘗相捨。為無始時來與之結得緣深故也。般若智慧無始時來與之結得緣淺故也。乍聞知識說著。覺得一似難會。若是無始時來塵勞緣淺。般若緣深者。有甚難會處。但深處放教淺。淺處放教深。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纔覺思量塵勞事時。不用著力排遣。只就思量處。輕輕撥轉話頭。省無限力。亦得無限力。請公只如此崖將去。莫存心等悟。忽地自悟去。參政公想日日相會。除圍碁外。還曾與說著這般事否。若只圍碁。不曾說著這般事。只就黑白未分處。掀了盤撒了子。却問他索取那一著。若索不得。是真箇鈍根漢。姑置是事。
答許司理(壽源)
黃面老子曰。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又云。信能增長智功德。信能必到如來地。欲行千里一步為初。十地菩薩斷障證法門。初從十信而入。然後登法雲地。而成正覺。初歡喜地因信而生歡喜故也。若決定竪起脊梁骨。要做世出世間沒量漢。須是箇生鐵鑄就底方了得。若半明半暗半信半不信。決定了不得。此事無人情。不可傳授。須是自家省發始有趣向分。若取他人口頭辦。永劫無有歇時。千萬十二時中。莫令空過。逐日起來應用處。圓陀陀地與釋迦達磨無少異自是當人見不徹透不過。全身跳在聲色裏。却向裏許求出頭。轉沒交涉矣。此事亦不在久參知識遍歷叢林而後了得。而今有多少在叢林頭白齒黃了不得底。又有多少乍入叢林一撥便轉千了百當底。發心有先後。悟時無先後。昔李文和都尉參石門慈照。一句下承當。便千了百當。甞有偈呈慈照云。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但從脚下崖將去死便休。不要念後思前。亦不要生煩惱。煩惱則障道也。祝祝。
又。
左右具正信立正志。此乃成佛作祖基本也。山野因以湛然名公道號。如水之湛然不動。則虛明自照。不勞心力。世間出世間法。不離湛然。無纖毫透漏。只以此印。於一切處印定。無是無不是。一一解脫一一明妙一一實頭。用時亦湛然。不用時亦湛然。祖師云。但有心分別計較。自心見量者。悉皆是夢。若心識寂滅無一動念處。是名正覺。覺既正。則於日用二六時中。見色聞聲。嗅香了味。覺觸知法。行住坐臥。語默動靜。無不湛然。亦自不作顛倒想。有想無想悉皆清淨。既得清淨。動時顯湛然之用。不動時歸湛然之體。體用雖殊。而湛然則一也。如析栴檀片片皆栴檀。今時有一種杜撰漢。自己脚跟下不實。只管教人攝心靜坐。坐教絕氣息。此輩名為真可憐愍。請公只恁麼做工夫。山野雖然如此指示公。真不得已耳。若實有恁麼做工夫底事。即是污染公矣。此心無有實體。如何硬收攝得住。擬收攝向甚處安著。既無安著處。則無時無節。無古無今。無凡無聖。無得無失。無靜無亂。無生無死。亦無湛然之名。亦無湛然之體。亦無湛然之用。亦無恁麼說湛然者。亦無恁麼受湛然說者。若如是見得徹去。徑山亦不虛作此號。左右亦不虛受此號。如何如何。◎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六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七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劉寶學(彥脩)
即日烝溽。不審燕處悠然。放曠自如。無諸魔撓否。日用四威儀內。與狗子無佛性話一如否。於動靜二邊能不分別否。夢與覺合否。理與事會否。心與境皆如否。老龐云。心如境亦如。無實亦無虛。有亦不管。無亦不拘。不是聖賢。了事凡夫。若真箇作得箇了事凡夫。釋迦達磨是甚麼泥團土塊。三乘十二分教是甚麼熱盌鳴聲。公既於此箇門中。自信不疑。不是小事。要須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始與此事少分相應耳。往往士大夫。多於不意中。得箇瞥地處。却於如意中打失了。不可不使公知。在如意中。須時時以不如意中時節在念。切不可暫忘也。但得本莫愁末。但知作佛。莫愁佛不解語。這一著子。得易守難。切不可忽。須教頭正尾正。擴而充之。然後推己之餘以及物。左右所得。既不滯在一隅。想於日用中。不著起心管帶。枯心忘懷也。近年已來禪道佛法衰弊之甚。有般杜撰長老。根本自無所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無實頭伎倆。收攝學者。教一切人如渠相似。黑漆漆地緊閉却眼。喚作默而常照。彥沖被此輩教壞了。苦哉苦哉。這箇話。若不是左右悟得狗子無佛性。徑山亦無說處千萬捋下面皮。痛與手段救取這箇人。至禱至禱。然有一事。亦不可不知。此公清淨自居。世味澹薄。積有年矣。定執此為奇特。若欲救之。當與之同事令其歡喜心不生疑。庶幾信得及。肯轉頭來。淨名所謂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是也。黃面老子云。觀法先後以智分別。是非審定不違法印。次第建立無邊行門。令諸眾生斷一切疑。此乃為物作則。萬世楷模也。況此公根性與左右逈不同。生天定在靈運前。成佛定在靈運後者也。此公決定不可以智慧攝。當隨所好攝。以日月磨之。恐自知非。忽然肯捨。亦不可定。若肯轉頭來。却是箇有力量底漢。左右亦須退步讓渠出一頭始得。比暐禪歸。錄得渠答紫巖老子一書。山僧隨喜讀一遍。讚歎歡喜累日。直是好一段文章。又似一篇大義。末後與之下箇謹對。不識左右以謂如何。昔達磨謂二祖曰。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二祖種種說心。說性俱不契。一日忽然省得達磨所示要門。遽白達磨曰。弟子此回始息諸緣也。達磨知其已悟。更不窮詰。只曰。莫成斷滅去否。曰無。達磨曰。子作麼生。曰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達磨曰。此乃從上諸佛諸祖所傳心體。汝今既得。更勿疑也。彥冲云。夜夢晝思十年之間。未能全克。或端坐靜默一空其心。使慮無所緣。事無所託。頗覺輕安。讀至此不覺失笑。何故。既慮無所緣。豈非達磨所謂內心無喘乎。事無所託。豈非達磨所謂外息諸緣乎。二祖初不識達磨所示方便。將謂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可以說心說性說道說理。引文字證據。欲求印可。所以達磨一一列下。無處用心。方始退步思量。心如牆壁之語。非達磨實法。忽然於牆壁上。頓息諸緣。即時見月亡指。便道。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此語亦是臨時被達磨拶出底消息。亦非二祖實法也。杜撰長老輩。既自無所證。便逐旋揑合。雖教他人歇。渠自心火熠熠。晝夜不停。如缺二稅百姓相似。彥冲却無許多勞攘。只是中得毒深。只管外邊亂走。說動說靜。說語說默。說得說失。更引周易內典。硬差排和會。真是為他閑事長無明。殊不思量一段生死公案。未曾結絕。臘月三十日。作麼生折合去。不可眼光欲落未落時。且向閻家老子道。待我澄神定慮少時。却去相見得麼。當此之時。縱橫無礙之說。亦使不著。心如木石亦使不著。須是當人生死心破始得。若得生死心破。更說甚麼澄神定慮。更說甚麼縱橫放蕩。更說甚麼內典外典。一了一切了。一悟一切悟。一證一切證。如斬一結絲。一斬一時斷。證無邊法門亦然。更無次第。左右既悟狗子無佛性話。還得如此也未。若未得如此。直須到恁麼田地始得。若已到恁麼田地。當以此法門興起大悲心。於逆順境中和泥合水。不惜身命不怕口業。拯拔一切以報佛恩。方是大丈夫所為。若不如是。無有是處。彥冲引孔子稱易之為道也屢遷。和會佛書中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為一貫。又引寂然不動。與土木無殊。此尤可笑也。向渠道。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故經云。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謂此廣大寂滅妙心。不可以色見聲求。應無所住。謂此心無實體也。而生其心。謂此心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也。孔子稱易之為道也屢遷。非謂此也。屢者荐也。遷者革也。吉凶悔吝生乎動。屢遷之旨。返常合道也。如何與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合得成一塊。彥冲非但不識佛意。亦不識孔子意。左右於孔子之教出沒如遊園觀。又於吾教深入閫域。山野如此杜撰。還是也無。故圭峯云。元亨利貞乾之德也。始於一氣。常樂我淨佛之德也。本乎一心。專一氣而致柔。修一心而成道。此老如此和會。始於儒釋二教。無偏枯無遺恨。彥冲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與易之屢遷。大旨同貫未敢相許。若依彥冲差排。則孔夫子與釋迦老子。殺著買草鞋始得。何故。一人屢遷。一人無所住。想讀至此。必絕倒也。
答劉通判(彥冲)
令兄寶學公。初未嘗知管帶忘懷之事。信手摸著鼻孔。雖未盡識得諸方邪正。而基本堅實。邪毒不能侵。忘懷管帶在其中矣。若一向忘懷管帶。生死心不破。陰魔得其便。未免把虛空隔截作兩處。處靜時受無量樂。處鬧時受無量苦。要得苦樂均平。但莫起心管帶。將心忘懷。十二時中放教蕩蕩地。忽爾舊習瞥起。亦不著用心按捺。只就瞥起處。看箇話頭。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正恁麼時。如紅鑪上一點雪。相似。眼辦手親者。一逴逴得。方知懶融道。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曲談名相勞。直說無繁重。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不是誑人語。昔婆修盤頭。常一食不臥。六時禮佛。清淨無欲。為眾所歸。二十祖闍夜多。將欲度之。問其徒曰。此遍行頭陀。能修梵行。可得佛道乎。其徒曰。我師精進如此。何故不可。闍夜多曰。汝師與道遠矣。設苦行歷於塵劫。皆虛妄之本也。其徒不勝憤。皆作色厲聲。謂闍夜多曰。尊者蘊何德行。而譏我師。闍夜多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禮佛。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欲。心無所希。名之曰道。婆修聞已發無漏智。所謂先以定動。後以智拔也。杜撰長老輩。教左右靜坐等作佛。豈非虛妄之本乎。又言。靜處無失。鬧處有失。豈非壞世間相而求實相乎。若如此修行。如何契得懶融所謂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請公於此諦當思量看。婆修初亦將謂。長坐不臥可以成佛。纔被闍夜多點破。便於言下知歸。發無漏智。真是良馬見鞭影而行也。眾生狂亂是病。佛以寂靜波羅蜜藥治之。病去藥存。其病愈甚。拈一放一。何時是了。生死到來。靜鬧兩邊都用一點不得。莫道鬧處失者多。靜處失者少。不如少與多得與失。靜與鬧。縛作一束。送放他方世界。却好就日用非多非少。非靜非鬧。非得非失處。略提撕看。是箇甚麼。無常迅速。百歲光陰。一彈指頃便過也。更有甚麼閑工夫。理會得理會失。理會靜理會鬧。理會多理會少。理會忘懷理會管帶。石頭和尚云。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虛度。這一句子。開眼也著。合眼也著。忘懷也著。管帶也著。狂亂也著。寂靜也著。此是徑山如此差排。想杜撰長老輩。別有差排處也。咄且置是事。
又。
左右做靜勝工夫。積有年矣。不識於開眼應物處。得心地安閑否。若未得安閑。是靜勝工夫未得力也。若許久猶未得力。當求箇徑截得力處。方始不辜負平昔許多工夫也。平昔做靜勝工夫。只為要支遣箇鬧底。正鬧時却被鬧底聒擾自家方寸。却似平昔不曾做靜勝工夫一般耳。這箇道理。只為太近。遠不出自家眼睛裏。開眼便刺著。合眼處亦不缺少。開口便道著。合口處亦自現成。擬欲起心動念承當。渠早已蹉過十萬八千了也。直是無爾用心處。這箇最是省力。而今學此道者。多是要用力求。求之轉失。向之愈背。那堪墮在得失解路上。謂鬧處失者多。靜處失者少。左右在靜勝處。住了二十餘年。試將些子得力底來看則箇。若將樁樁地底。做靜中得力處。何故却向鬧處失却。而今要得省力靜鬧一如。但只透取趙州無字。忽然透得。方知靜鬧兩不相妨。亦不著用力支撐。亦不作無支撐解矣。
答泰國太夫人
謙禪歸。領所賜教。并親書數頌。初亦甚疑之。及詢謙子細。方知不自欺。曠劫未明之事。豁爾現前不從人得。始知法喜禪悅之樂。非世間之樂可比。山野為國太歡喜。累日寢食俱忘。兒子作宰相。身作國夫人。未足為貴。糞掃堆頭收得無價之寶。百劫千生受用不盡方始為真貴耳。然切不得執著此貴。若執著則墮在尊貴中。不復興悲起智憐愍有情耳。記取記取。
答張丞相(德遠)
恭惟。燕居阿練若。與彼上人同會一處。娛戲毘盧藏海。隨宜作佛事。少病少惱。鈞候動止萬福。從上諸聖莫不皆然。所以於念念中。入一切法滅盡三昧。不退菩薩道。不捨菩薩事。不捨大慈悲心。修習波羅蜜。未甞休息。觀察一切佛國土。無有厭倦。不捨度眾生願。不斷轉法輪事。不廢教化眾生業。乃至所有勝願。皆得圓滿。了知一切國土差別。入佛種性到於彼岸。此大丈夫四威儀中受用家事耳。大居士於此力行無倦。而妙喜於此亦作普州人。又不識。還許外人插手否。聞到長沙即杜口毘耶深入不二。此亦非分外。法如是故。願居士如是受用。則諸魔外道。定來作護法善神也。其餘種種差別異旨。皆自心現量境界。亦非他物也。不識居士以為何如。
答張提刑(暘叔)
老居士所作所為。冥與道合。但未能得㘞地一下耳。若日用應緣。不失故步。雖未得㘞地一下。臘月三十日。閻家老子亦須拱手歸降。況一念相應耶。妙喜老漢。雖未目擊觀其行事。小大折中無過不及。只此便是道所合處。到這裏不用作塵勞想。亦不用作佛法想。佛法塵勞都是外事。然亦不得作外事想。但回光返照。作如是想者從甚麼處得來。所作所為時。有何形段。所作既辦。隨我心意無不周旋。無有少剩。正恁麼時。承誰恩力。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如人學射自然中的矣。眾生顛倒。迷己逐物。耽少欲味。甘心受無量苦。逐日未開眼時。未下床時。半惺半覺時心識已紛飛。隨妄想流蕩矣。作善作惡。雖未發露。未下床時。天堂地獄在方寸中。已一時成就矣。及待發時。已落在第八。佛不云乎。一切諸根自心現器。身等藏自妄想相施設顯示。如河流如種子。如燈如風如雲。剎那展轉壞。躁動如猿猴。樂不淨處如飛蠅。無厭足如風火。無始虛偽習氣因。如汲水輪等事。於此識得破。便喚作無人無我知。天堂地獄不在別處。只在當人半惺半覺未下床時方寸中。並不從外來。發未發覺未覺時。切須照顧照顧時亦不得與之用力爭。爭著則費力矣。祖不云乎。止動歸止。止更彌動。纔覺日用塵勞中漸漸省力時。便是當人得力之處。便是當人成佛作祖之處。便是當人變地獄作天堂之處。便是當人穩坐之處。便是當人出生死之處。便是當人致君於堯舜之上之處。便是當人起疲氓於凋瘵之際之處。便是當人覆蔭子孫之處。到這裏說佛說祖。說心說性。說玄說妙。說理說事。說好說惡。亦是外邊事。如是等事。尚屬外矣。況更作塵勞中先聖所訶之事耶。作好事尚不肯。豈肯作不好事耶。若信得此說及永嘉所謂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不是虛語。請依此行履。始終不變易。則雖未徹證自己本地風光。雖未明見自己本來面目。生處已熟。熟處已生矣。切切記取。纔覺省力處。便是得力處也。妙喜老漢。每與箇中人說此話。往往見說得頻了多忽之。不肯將為事。居士試如此做工夫看。只十餘日便自見得。省力不省力。得力不得力矣。如人飲水冷煖自知。說與人不得。呈似人不得。先德云。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自證自得自信自悟處。除曾證曾得已信已悟者。方默默相契。未證未得未信未悟者。不唯自不信。亦不信他人有如此境界。老居士天資近道。現定所作所為。不著更易。以他人較之。萬分中已省得九千九百九十九分。只欠噴地一發便了。士大夫學道。多不著實理會。除却口議心思。便茫然無所措手足。不信無措手足處正是好處。只管心裏要思量得到。口裏要說得分曉。殊不知。錯了也。佛言。如來以一切譬喻。說種種事。無有譬喻能說此法。何以故。心智路絕不思議故。信知思量分別障道必矣。若得前後際斷。心智路自絕矣。若得心智路絕。說種種事。皆此法也。此法既明。即此明處便是不思議大解脫境界。只此境界亦不可思議。境界既不可思議。一切譬喻亦不可思議。種種事亦不可思議。只這不可思議底。亦不可思議。此語亦無著處。只這無著處底。亦不可思議。如是展轉窮詰。若事若法。若譬喻若境界。如環之無端。無起處無盡處。皆不可思議之法也。所以云。菩薩住是不思議。於中思議不可盡。入此不可思議處。思與非思皆寂滅。然亦不得住在寂滅處。若住在寂滅處。則被法界量之所管攝。教中謂之法塵煩惱。滅却法界量。種種殊勝一時蕩盡了。方始好看庭前柏樹子。麻三斤。乾屎橛。狗子無佛性。一口吸盡西江水。東山水上行之類。忽然一句下透得。方始謂之法界無量回向。如實而見。如實而行。如實而用。便能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成就種種法。破壞種種法。一切由我。如壯士展臂。不借他力。師子遊行。不求伴侶。種種勝妙境界現前。心不驚異。種種惡業境界現前。心不怕怖。日用四威儀中。隨緣放曠。任性逍遙到得這箇田地。方可說無天堂無地獄等事。永嘉云。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此老若不到這箇田地。如何說得出來。此語錯會者甚多。苟未徹根源。不免依語生解。便道一切皆無撥無因果。將諸佛諸祖所說言教。盡以為虛。謂之誑惑人。此病不除。乃莽莽蕩蕩招殃禍者也。佛言。虛妄浮心多諸巧見。若不著有便著無。若不著此二種。種於有無之間摶量卜度。縱識得此病。定在非有非無處著到。故先聖苦口叮嚀。令離四句絕百非。直下一刀兩段。更不念後思前。坐斷千聖頂?。四句者。乃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是也。若透得此四句了。見說一切諸法實有。我亦隨順與之說有。且不被此實有所礙。見說一切諸法實無。我亦隨順與之說無。且非世間虛豁之無。見說一切諸法亦有亦無。我亦隨順與之說亦有亦無。且非戲論。見說一切諸法非有非無。我亦隨順與之說非有非無。且非相違。淨名云。外道六師所墮。汝亦隨墮。是也。士大夫學道。多不肯虛却心聽善知識指示。善知識纔開口。渠已在言前一時領會了也。及至教渠吐露盡。一時錯會。正好在言前領略底。又却滯在言語上。又有一種。一向作聰明說道理。世間種種事藝。我無不會者。只有禪一般我未會。在當官處。呼幾枚杜撰長老來。與一頓飯喫却了。教渠恣意亂說。便將心意識。記取這杜撰說底。却去勘人。一句來一句去。謂之廝禪。末後我多一句。爾無語時。便是我得便宜了也。及至撞著箇真實明眼漢。又却不識。縱然識得。又無決定信。不肯四楞塌地放下。就師家理會。依舊要求印可。及至師家於逆順境中示以本分鉗鎚。又却怕懼不敢親近。此等名為可憐愍者。老居士妙年登高第起家。所在之處隨時作利益事。文章事業皆過人而未甞自矜。一心一意。只要退步著實理會此段大事因緣。見其至誠。不覺忉怛如許。非獨要居士識得這般病痛。亦作勸發初心菩薩。入道之資糧也。
答汪內翰(彥章)
承。杜門壁觀。此息心良藥也。若更鑽故紙。定引起藏識中無始時來生死根苗。作善根難。作障道難無疑。得息心且息心已。過去底事。或善或惡。或逆或順。都莫思量。現在事得省便省。一刀兩段不要遲疑。未來事自然不相續矣。釋迦老子云。心不妄取過去法。亦不貪著未來事。不於現在有所住。了達三世悉空寂。但看。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請只把閑思量底心。回在無字上。試思量看。忽然向思量不及處。得這一念破。便是了達三世處也。了達時安排不得。計較不得。引證不得。何以故。了達處不容安排。不容計較。不容引證。縱然引證得。計較得。安排得。與了達底。了沒交涉。但放教蕩蕩地。善惡都莫思量。亦莫著意。亦莫忘懷。著意則流蕩。忘懷則昏沈。不著意不忘懷。善不是善。惡不是惡。若如此了達。生死魔何處摸?。一箇汪彥章。聲名滿天下。平生安排得。計較得。引證得底。是文章。是名譽。是官職。晚年收因結果處。那箇是實。做了無限之乎者也。那一句得力。名譽既彰。與匿德藏光者。相去幾何。官職已做到大兩制。與作秀才時。相去多少。而今已近七十歲。儘公伎倆。待要如何。臘月三十日。作麼生折合去。無常殺鬼念念不停。雪峯真覺云光陰倏忽暫須臾。浮世那能得久居。出嶺年登三十二。入閩早是四旬餘。他非不用頻頻舉。己過還須旋旋除。為報滿城朱紫道。閻王不怕佩金魚。古人苦口叮嚀為甚麼事。世間愚庸之人。飢寒所迫。日用無他念。只得身上稍煖肚裏不飢。便了。只是這兩事。生死魔却不能為惱。以受富貴者較之。輕重大不等。受富貴底。身上既常煖。肚裏又常飽。既不被這兩事所迫。又却多一件不可說底無狀。以故常在生死魔網中。無由出離。除宿有靈骨方見得徹識得破。先聖云。瞥起是病。不續是藥。不怕念起。唯恐覺遲。佛者覺也。為其常覺故。謂之大覺。亦謂之覺王。然皆從凡夫中做得出來。彼既丈夫。我寧不爾。百年光景能得幾時。念念如救頭然。做好事尚恐做不辦。況念念在塵勞中而不覺也。可畏可畏。近收呂居仁四月初書。報曾叔夏劉彥禮死。居仁云。交遊中。時復抽了一兩人。直是可畏。渠邇來為此事甚切。亦以瞥地回頭稍遲為恨。比已作書答之云。只以末後知非底一念為正。不問遲速也。知非底一念。便是成佛作祖底基本。破魔網底利器。出生死底路頭也。願公亦只如此做工夫。做得工夫漸熟。則日用二六時中便覺省力矣。覺得省力時。不要放緩。只就省力處崖將去。崖來崖去和這省力處。亦不知有時不爭多也。但只看箇無宇。莫管得不得。至禱至禱。
又。
伏承。杜門息交。世事一切闊略。唯朝夕以某向所舉話頭提撕。甚善甚善。既辦此心。當以悟為則。若自生退屈。謂根性陋劣。更求入頭處。正是含元殿裏問長安。在甚處爾。正提撕時是阿誰。能知根性陋劣底又是阿誰。求入頭處底又是阿誰。妙喜不避口業。分明為居士說破。只是箇汪彥章。更無兩箇。只有一箇汪彥章。更那裏得箇提撕底知根性陋劣底求入頭處底來。當知皆是汪彥章影子。並不干他汪彥章事。若是真箇汪彥章。根性必不陋劣。必不求入頭處。但只信得自家主人公及。並不消得許多勞攘。昔有僧問仰山。禪宗頓悟畢竟入門的意如何。山曰。此意極難。若是祖宗門下上根上智。一聞千悟。得大總持。此根人難得。其有根微智劣。所以古德道。若不安禪靜慮。到這裏總須茫然。僧曰。除此格外。還別有方便令學人得入也無。山曰。別有別無。令汝心不安。我今問汝。汝是甚處人。曰幽州人。山曰。汝還思彼處否。曰常思。山曰。彼處樓臺林苑人馬駢闐。汝返思思底。還有許多般也無。曰某甲到這裏一切不見有。山曰。汝解猶在境。信位即是。人位即不是。妙喜已是老婆心切。須著更下箇注脚。人位即是汪彥章。信位即是知根性陋劣。求入頭處底。若於正提撕話頭時。返思能提撕底。還是汪彥章否。到這裏間不容髮。若佇思停機。則被影子惑矣。請快著精彩。不可忽不可忽。記得前書中嘗寫去。得息心。且息心已。過去底事。或善或惡。或逆或順。都莫理會。現在事得省便省。一刀兩段不要遲疑。未來事自然不相續矣。不識曾如此覷捕否。這箇便是第一省力做工夫處也。至禱至禱。
又。
伏承。第五令嗣。以疾不起。父子之情。千生百劫恩愛習氣之所流注。想當此境界。無有是處。五濁世中種種虛幻。無一真實。請行住坐臥常作是觀。則日久月深。漸漸消磨矣。然正煩惱時。子細揣摩窮詰。從甚麼處起。若窮起處不得。現今煩惱底。却從甚麼處得來。正煩惱時。是有是無。是虛是實。窮來窮去。心無所之。要思量但思量。要哭但哭。哭來哭去。思量來思量去。抖擻得藏識中許多恩愛習氣盡時。自然如水歸水。還我箇本來無煩惱無思量無憂無喜底去耳。入得世間。出世無餘。世間法則佛法。佛法則世間法也。父子天性一而已。若子喪而父不煩惱不思量。如父喪而子不煩惱不思量。還得也無。若硬止遏哭時又不敢哭。思量時又不敢思量。是特欲逆天理滅天性揚聲止響潑油救火耳。正當煩惱時。總不是外事。且不得作外邊想。永嘉云。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是真語實語不誑不妄等語。恁麼見得了。要思量要煩惱。亦不可得。作是觀者名為正觀。若他觀者名為邪觀。邪正未分。正好著力。此是妙喜決定義無智人前莫說。◎◎
答夏運使
示諭。道契則霄壤共處。趣異則覿面楚越。誠哉是言。即此乃不傳之妙。左右發意。欲作妙喜書。未操觚拂紙。已兩手分付了也。又何待堅忍究竟。以俟他日耶。此箇道理。唯證者方默默相契。難與俗子言。延平乃閩嶺佳處。左右能自調伏不為逆順關棙子所轉。便是大解脫人。此人能轉一切關棙子。日用活鱍鱍地。拘牽惹絆他不得。苟若直下便恁麼承當。自然無一毫毛於我作障。古德有言。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又懶融云。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曲談名相勞。直說無繁重。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今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非特懶融如是。妙喜與左右亦在其中。其中事難拈出似人前。所謂默默相契是也。◎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七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八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呂舍人(居仁)
千疑萬疑。只是一疑。話頭上疑破。則千疑萬疑一時破。話頭不破。則且就上面與之廝崖。若棄了話頭。却去別文字上起疑。經教上起疑。古人公案上起疑。日用塵勞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屬。第一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思量卜度。但著意就不可思量處思量。心無所之。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又方寸若鬧。但只舉狗子無佛性話。佛語祖語諸方老宿語。千差萬別。若透得箇無字。一時透過。不著問人。若一向問人。佛語又如何。祖語又如何。諸方老宿語又如何。永劫無有悟時也。
答呂郎中(隆禮)
令兄居仁。兩得書。為此事甚忙。然亦當著忙。年已六十從官又做了。更待如何。若不早著忙。臘月三十日如何打疊得辦。聞左右邇來亦忙。只這著忙底。便是臘月三十日消息也。如何是佛。乾屎橛。這裏不透。與臘月三十日何異。措大家一生鑽故紙。是事要知。博覽群書高談闊論。孔子又如何。孟子又如何。莊子又如何。周易又如何。古今治亂又如何。被這些言語使得來。七顛八倒。諸子百家纔聞人舉著一字。便成卷念將去。以一事不知為恥。及乎問著他自家屋裏事。並無一人知者。可謂終日數他寶自無半錢分。空來世上打一遭。脫却這殼漏子。上天堂也不知。入地獄也不知。隨其業力流入諸趣並不知。若是別人家裏事。細大無有不知者。士大夫讀得書多底無明多。讀得書少底無明少。做得官小底人我小。做得官大底人我大。自道。我聰明靈利。及乎臨秋毫利害。聰明也不見。靈利也不見。平生所讀底書一字也使不著。蓋從上大人丘乙己時。便錯了也。只欲取富貴耳。取得富貴底。又能有幾人。肯回頭轉腦向自己脚跟下推窮。我這取富貴底。從何處來。即今受富貴底。異日却向何處去。既不知來處。又不知去處。便覺心頭迷悶。正迷悶時亦非他物。只就這裏看箇話頭。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云。乾屎橛。但舉此話。忽然伎倆盡時。便悟也。切忌尋文字引證。胡亂摶量註解。縱然註解得分明說得有下落。盡是鬼家活計。疑情不破。生死交加疑。情若破。則生死心絕矣生死心絕。則佛見法見亡矣。佛見法見尚亡。況復更起眾生煩惱見耶。但將迷悶底心。移來乾屎橛上。一抵抵住。怖生死底心。迷悶底心。思量分別底心。作聰明底心。自然不行也。覺得不行時。莫怕落空。忽然向抵住處絕消息。不勝慶快平生得消息絕了。起佛見法見眾生見。思量分別。作聰明說道理。都不相妨日用四威儀中。但常放教蕩蕩地。靜處鬧處常以乾屎橛提撕。日往月來水牯牛自純熟矣。第一不得向外面別起疑也。乾屎橛上疑破則恒河沙數疑一時破矣。前此亦嘗如此寫與居仁。比趙景明來得書。書中再來問云。不知離此別有下工夫處也無。又如舉手動足著衣喫飯。當如何體究。為復只看話頭。為復別有體究。又平生一大疑事。至今未了。只如死後斷滅不斷滅。如何決定見得。又不要引經論所說。不要指古人公案。只據目前直截分明。指示剖判斷滅不斷滅實處。觀渠如此說話。返不如三家村裏省事漢。却無如許多糞壤。死也死得瞥脫。分明向他道。千疑萬疑只是一疑。話頭上疑破。則千疑萬疑一時破。話頭不破。則且就話頭上與之廝崖。若棄了話頭。却去別文字上起疑。經教上起疑。古人公案上起疑。日用塵勞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屬。又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思量卜度。但只著意就不可思量處思量。心無所之。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寫得如此分曉了。又却更來忉忉怛怛地問不知許多聰明知見向甚處去也。不信道。平生讀底書。到這裏一字也使不著。而今不得已。更為他放些惡氣息。若只恁麼休去。却是妙喜被渠問了。更答不得也。此書纔到。便送與渠一看。居仁自言。行年六十歲。此事未了。問渠。未了底。為復是舉手動足著衣喫飯底。未了若是舉手動足著衣喫飯底。又要如何了他。殊不知。只這欲了知決定見得死後斷滅不斷滅底。便是閻家老子面前喫鐵棒底。此疑不破。流浪生死。未有了期。向渠道。千疑萬疑只是一疑。話頭若破。死後斷滅不斷滅之疑。當下氷銷瓦解矣。更教直截分明。指示剖判斷滅不斷滅。如此見識與外道何異。平生做許多之乎者也。要作何用。渠既許多遠地。放這般惡氣息來熏人。妙喜不可只恁麼休去。亦放些惡氣息。却去熏他則箇。渠教不要引經教及古人公案。只據目前直截分明。指示斷滅不斷滅實處。昔志道禪師問六祖。學人自出家。覽涅槃經。近十餘載。未明大意願師垂誨。祖曰。汝何處未了。對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此疑惑。祖曰。汝作麼生疑。對曰。一切眾生皆有二身。謂色身法身也(此乃居仁同道)色身無常。有生有滅。法身有常。無知無覺。經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者。未審是何身寂滅。何身受樂。若色身者。色身滅時四大分散。全是苦。苦不可言樂。若法身寂滅。即同草木瓦石。誰當受樂。又法性是生滅之體。五蘊是生滅之用。一體五用。生滅是常。生則從體起用。滅則攝用歸體。若聽更生。即有情之類。不斷不滅。若不聽更生。即永歸寂滅。同於無情之物如是則一切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樂之有(可與居仁一狀領過)祖師到這裏。不能臨濟德山用事。遂放些氣息還他云。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據汝所解。即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者。斯乃執吝生死耽著世樂。汝今當知。佛為一切迷人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虛假。枉受輪回。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樂。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到此請著眼睛)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常樂。此樂無有受者。亦無有不受者(猶較些子)豈有一體五用之名。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此乃謗佛毀法(居仁亦有一分子)聽吾偈曰(分疎不下)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凡愚謂之死。外道執為斷。諸求二乘人。目以為無作。盡屬情所計。六十二見本。妄立虛假名。何為真實義(居仁要見實處但看此一句子)唯有過量人(未見其人)通達無取捨(居仁更疑三十年)以知五蘊法。及以蘊中我(居仁在裏許求出無門)外現眾色像(莫眼花)一一音聲相(賺殺人)平等如夢幻(救得一半)不起凡聖見。不作涅槃解(亦未見其人)二邊三際斷。常應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別一切法。不起分別想。劫火燒海底。風鼓山相擊。真常寂滅樂。涅槃相如是。吾今彊言說。令汝捨邪見(只是居仁不肯捨)汝勿隨言解(居仁記此)許汝知少分(只這少分也不消得)志道聞偈。忽然大悟(葛藤不少)只這一絡索。便是直截分明指示居仁底指頭子也。居仁見此。若道猶是經論所說。尚指古人公案。若尚作如此見。入地獄如箭射。
答呂舍人(居仁)
承。日用不輟做工夫。工夫熟則撞發關棙子矣。所謂工夫者。思量世間塵勞底心。回在乾屎橛上。令情識不行。如土木偶人相似。覺得昏怛沒巴鼻可把捉時。便是好消息也。莫怕落空。亦莫思前算後幾時得悟。若存此心。便落邪道。佛云。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著即禍生。知得思量分別不能解者是誰。只是箇呂居仁。更不得回頭轉腦也。前此答隆禮書。說盡禪病矣。諸佛諸祖。並無一法與人。只要當人自信自肯自見自悟耳。若只取他人口頭說底。恐誤人。此事決定。離言說相。離心緣相。離文字相。能知離諸相者。亦只是呂居仁。疑他死後斷滅不斷滅。亦只是呂居仁。求直截指示者。亦只是呂居仁。日用二六時中。或瞋或喜。或思量或分別。或昏沈或掉舉。皆只是呂居仁。只這呂居仁。能作種種奇特變化。能與諸佛諸祖。同遊寂滅大解脫光明海中。成就世間出世間事。只是呂居仁信不及耳。若信得及。請依此註脚入是三昧。忽然從三昧起。失却孃生鼻孔。便是徹頭也。
又。
令弟子育。經由出所賜教。讀之喜慰可知。無常迅速。百歲光陰如電閃。便是收因結果底時節到來也。乾屎橛如何覺得。沒巴鼻無滋味肚裏悶時。便是好底消息也。第一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颺在無事甲裏。不可舉時便有。不舉時便無也。但將思量世間塵勞底心回在乾屎橛上。思量來思量去。無處柰何。伎倆忽然盡。便自悟也。不得將心等悟。若將心等悟。永劫不能得悟也。前此答隆禮書。說盡措大家病痛矣。承只置在座右。若依此做工夫。雖未悟徹。亦能分別邪正。不為邪魔所障。亦種得般若種子深。縱今生不了。來生出頭現成受用。亦不費力。亦不被惡業奪將去。臨命終時亦能轉業。況一念相應耶。逐日千萬不要思量別事。但只思量乾屎橛。莫問幾時悟。至禱至禱。悟時亦無時節。亦不驚群動眾。即時怗怗地。自然不疑佛不疑祖。不疑生不疑死。得到不疑之地。便是佛地也。佛地上本無疑。無悟無迷。無生無死。無有無無。無涅槃無般若。無佛無眾生。亦無恁麼說者。此語亦不受。亦無不受者。亦無知不受者。亦無恁麼說不受者。居仁如是信得及。佛亦只如是。祖亦只如是。悟亦只如是。迷亦只如是。疑亦只如是。生亦只如是。死亦只如是。日用塵勞中亦只如是。死後斷滅不斷滅亦只如是。在朝廷作從官亦只如是。宮觀在靜處亦只如是。住徑山一千七百眾圍遶亦只如是。編管在衡州亦只如是。居仁還信得及麼。信得及亦只如是。信不及亦只如是。畢竟如何。如是如是。如是亦只如是。
答汪狀元(聖錫)
左右妙年自立。便在一切人頂?上。不為富貴所籠羅。非百劫千生願力所持。焉能致是。又能切切於此一大事。念念不退轉。有決定信具決定志。此豈淺丈夫所能。老瞿曇云。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請著鞭不可忽。世間事只這是。先聖豈不云乎。朝聞道夕死可矣。不知聞底是何道。到這裏豈容眨眼。不可更引吾道一以貫之去也。須自信自悟。說得底終是無憑據。自見得。自悟得。自信得及了。說不得。形容不出。却不妨。只怕說得似形容得似却不見却不悟者。老瞿曇指為增上慢人。亦謂之謗般若人。亦謂之大妄語人。亦謂之斷佛慧命人。千佛出世不通懺悔。若透得狗子無佛性話。這般說話。却成妄語矣。而今不可便作妄語會。呂居仁比連收兩書。書中皆云。夏中答隆禮書。常置座右以得為期。又聞。嘗錄呈左右。近世貴公子似渠者。如優曇鉢華時一現耳。頃在山頭每與公說這般話。見公眼目定動領覽得九分九?。只欠㘞地一下爾。若得㘞地一下了。儒即釋釋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聖聖即凡。我即爾爾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波。酥酪醍醐攪成一味。缾盤釵釧鎔成一金。在我不在人。得到這箇田地。由我指揮。所謂我為法王於法自在。得失是非焉有罣礙。不是彊為法如是故也。此箇境界。除無垢老子。他人如何信得及。縱信得及。如何得入手。左右已信得及。已覷得見。已能分別。是邪是正。但未得入手耳。得入手時一分老少不在智愚。如將梵位直授凡庸。更無階級次第。永嘉所謂一超直入如來地是也。但相聽決不相誤。
又。
某萬緣休罷。日用只如此。無煩軫念。左右分上欠少箇甚麼。在世界上。可謂千足萬足。苟能於此箇門中翻身一擲。何止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而已哉。昔楊文公大年。三十歲見廣慧璉公。除去礙膺之物。自是已後在朝廷居田里。始終一節。不為功名所移。不為富貴所奪。亦非有意輕功名富貴。道之所在。法如是故也。趙州云。諸人被十二時使。老僧使得十二時。此老此說。非是彊為。亦法如是故也。大率為學為道一也。而今學者往往以仁義禮智信為學。以格物忠恕一以貫之之類為道。只管如摶謎子相似。又如眾盲摸象各說異端。釋不云乎。以思惟心。測度如來圓覺境界。如取螢火燒須彌山。臨生死禍福之際都不得力。蓋由此也。楊子云。學者所以修性。性即道也。黃面老子云。性成無上道。圭峯云。作有義事。是惺悟心。作無義事。是狂亂心。狂亂由情念。臨終被業牽惺悟不由情。臨終能轉業。所謂義者。是義理之義。非仁義之義。而今看來。這老子亦未免析虛空為兩處。仁乃性之仁。義乃性之義。禮乃性之禮。智乃性之智。信乃性之信。義理之義亦性也。作無義事。即背此性。作有義事。即順此性。然順背在人。不在性也。仁義禮智信在性。不在人也。人有賢愚。性即無也。若仁義禮智信在賢而不在愚。則聖人之道。有揀擇取捨矣。如天降雨擇地而下矣。所以云。仁義禮智信在性。而不在人也。賢愚順背在人。而不在性也楊子所謂修性性亦不可修。亦順背賢愚而已。圭峯所謂惺悟狂亂是也。趙州所謂使得十二時被十二時使是也。若識得仁義禮智信之性起處。則格物忠恕一以貫之在其中矣。肇法師云。能天能人者。豈天人之所能哉。所以云。為學為道一也。大率聖人設教。不求名不伐功。如春行花木。具此性者。時節因緣到來。各各不相知。隨其根性大小方圓長短。或青或黃。或紅或綠。或臭或香。同時發作。非春能大能小。能方能圓。能長能短。能青能黃。能紅能綠。能臭能香。此皆本有之性。遇緣而發耳。百丈云。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其理自彰。又讓師謂馬師曰。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所以云。聖人設教。不求名不伐功。只令學者見性成道而已。無垢老子云。道在一芥則一芥重。道在天下則天下重是也。左右甞升無垢之堂。而未入其室。見其表而未見其裏。百歲光陰。只在一剎那間。剎那間悟去。如上所說者皆非實義。然既悟了。以為實亦在我。以為非實亦在我。如水上葫蘆。無人動著。常蕩蕩地。觸著便動。捺著便轉轆轆地。非是彊為。亦法如是故也。趙州狗子無佛性話。左右如人捕賊已知窩盤處但未捉著耳。請快著精彩。不得有少間斷。時時向行住坐臥處。看讀書史處。修仁義禮智信處。侍奉尊長處。提誨學者處。喫粥喫飯處。與之廝崖。忽然打失布袋。夫復何言。
答宗直閣
示諭。應緣日涉差別境界。未甞不在佛法中。又於日用動容之間。以狗子無佛性話。破除情塵。若作如是工夫。恐卒未得悟入。請於脚跟下照顧。差別境界從甚麼處起。動容周旋之間。如何以狗子無佛性話。破除情塵。能知破除情塵者。又是阿誰。佛不云乎。眾生顛倒迷己逐物。物本無自性。迷己者自逐之耳。境界本無差別。迷己者自差別耳。既日涉差別境界。又在佛法中。既在佛法中。則非差別境界。既在差別境界中。則非佛法矣。拈一放一。有甚了期。廣額屠兒在涅槃會上。放下屠刀立地便成佛。豈有許多忉忉怛怛來。日用應緣處。纔覺涉差別境界時。但只就差別處。舉狗子無佛性話。不用作破除想。不用作情塵想。不用作差別想。不用作佛法想。但只看狗子無佛性話。但只舉箇無字。亦不用存心等悟。若存心等悟。則境界也差別。佛法也差別。情塵也差別。狗子無佛性話也差別。間斷處也差別。無間斷處也差別。遭情塵惑亂身心不安樂處也差別。能知許多差別底亦差別。若要除此病。但只看箇無字。但只看。廣額屠兒放下屠刀云。我是千佛一數。是實是虛。若作虛實商量。又打入差別境界上去也。不如一刀兩段。不得念後思前。念後思前則又差別矣。玄沙云。此事限約不得。心思路絕。不因莊嚴本來真靜。動用語笑隨處明了。更無欠少。今時人不悟箇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塵。處處染著。頭頭繫絆。縱悟則塵境紛紜。名相不實。便擬凝心歛念。攝事歸空。閉目藏睛。隨有念起。旋旋破除。細想纔生。即便遏捺。如此見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底死人。溟溟漠漠無覺無知。塞耳偷鈴徒自欺誑。左右來書云云。盡是玄沙所訶底病。默照邪師埋人底坑子。不可不知也。舉話時都不用作許多伎倆。但行住坐臥處勿令間斷。喜怒哀樂處莫生分別。舉來舉去。看來看去。覺得沒理路沒滋味心頭熱悶時。便是當人放身命處也。記取記取。莫見如此境界便退心。如此境界正是成佛作祖底消息也。而今默照邪師輩。只以無言無說為極則。喚作威音那畔事。亦喚作空劫已前事。不信有悟門。以悟為誑。以悟為第二頭。以悟為方便語。以悟為接引之辭。如此之徒。謾人自謾。誤人自誤。亦不可不知。日用四威儀中。涉差別境界。覺得省力時。便是得力處也。得力處極省力。若用一毫毛氣力支撐。定是邪法。非佛法也。但辦取長遠心。與狗子無佛性話。廝崖崖來崖去。心無所之忽然如睡夢覺。如蓮華開。如披雲見日。到恁麼時自然成一片矣。但日用七顛八倒處。只看箇無字。莫管悟不悟徹不徹。三世諸佛只是箇無事人。諸代祖師亦只是箇無事人。古德云。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又古德云。愚人除境不忘心。智者忘心不除境。於一切處無心。則種種差別境界自無矣。而今士大夫。多是急性便要會禪。於經教上及祖師言句中。摶量要說得分曉。殊不知。分曉處。却是不分曉底事。若透得箇無字。分曉不分曉。不著問人矣。老漢教士大夫放教鈍。便是這箇道理也。作鈍牓狀元亦不惡。只怕拕白耳一笑。
答李參政(泰發)
示諭。華嚴重重法界。斷非虛語。既非虛語。必有分付處。必有自肯處。讀至此嗟歎久之。士大夫平昔所學。臨死生禍福之際。手足俱露者。十常八九。考其行事。不如三家村裏省事漢。富貴貧賤不能汩其心。以是較之。智不如愚。貴不如賤者多矣。何以故。生死禍福現前。那時不容偽故也。大參相公平昔所學。已見於行事。臨禍福之際。如精金入火愈見明耀。又決定知華嚴重重法界斷非虛語。則定不作他物想矣。其餘七顛八倒。或逆或順。或正或邪。亦非他物。願公常作此觀。妙喜亦在其中。異日相從於寂寞之濱。結當當來世香火因緣。成就重重法界。以實其事。豈小補哉。更須下箇註脚。即今這一絡索。切忌作寓言指物會。一笑。
答曾宗丞(天隱)
左右天資近道。身心清淨。無他緣作障。只這一段。誰人能及。又能行住坐臥。以老僧所示省要處。時時提撕。休說一念相應千了百當。便是此生打未徹。只恁麼崖到臘月三十日。閻家老子也須倒退三千里始得。何以故。為念念在般若中無異念無間斷故。只如道家流。以妄心存想。日久月深。尚能成功。不為地水火風所使。況全念住在般若中。臘月三十日。豈不能轉業耶。而今人多是將有所得心學道。此是無妄想中真妄想也。但放教自在。然不得太緊。不得太緩。只恁麼做工夫。省無限心力。左右生處已熟。熟處已生。十二時中自然不著枯心忘懷。將心管帶矣。雖未透脫諸魔外道。已不能伺其便。亦自能與諸魔外道。共一手同一眼。成就彼事。而不墮其數矣。除公一人可以語此。餘人非但不能如公行履。亦未必信得及也。但於話頭上看。看來看去。覺得沒巴鼻沒滋味心頭悶時。正好著力。切忌隨他去。只這悶處。便是成佛作祖。坐斷天下人舌頭處也。不可忽。不可忽。◎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八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九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王教授(大受)
不識。左右別後。日用如何做工夫。若是曾於理性上得滋味。經教中得滋味。祖師言句上得滋味。眼見耳聞處得滋味。舉足動步處得滋味。心思意想處得滋味。都不濟事。若要直下休歇。應是從前得滋味處都莫管他。却去沒撈摸處沒滋味處。試著意看。若著意不得。撈摸不得。轉覺得沒?柄捉把。理路義路心意識都不行。如土木瓦石相似時。莫怕落空。此是當人放身命處。不可忽不可忽。聰明靈利人。多被聰明所障。以故道眼不開。觸途成滯。眾生無始時來。為心意識所使。流浪生死不得自在。果欲出生死作快活漢。須是一刀兩段。絕却心意識路頭。方有少分相應。故永嘉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豈欺人哉。頃蒙惠教。其中種種趣向。皆某平昔所訶底病。知是般事。颺在腦後。且向沒巴鼻處沒撈摸處沒滋味處。試做工夫看。如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尋常聰明人。纔聞舉起。便以心意識領會摶量引證。要說得有分付處。殊不知。不容引證。不容摶量。不容以心意識領會。縱引證得摶量得領會得。盡是髑髏前情識邊事。生死岸頭定不得力。而今普天之下。喚作禪師長老者。會得分曉底。不出左右書中寫來底消息耳。其餘種種邪解。不在言也。密首座宗杲與渠同在平普融會中相聚。盡得普融要領。渠自以為安樂。然所造者。亦不出左右書中消息。今始知非。別得箇安樂處。方知某無秋毫相欺。今特令去相見。無事時試令渠吐露看。還契得左右意否。八十翁翁入場屋。真誠不是小兒戲。若生死到來不得力。縱說得分曉。和會得有下落。引證得無差別。盡是鬼家活計。都不干我一星事。禪門種種差別異解。唯識法者懼。大法不明者。往往多以病為藥。不可不知。
答劉侍郎(季高)
示諭。臘月三十日已到。要之日用。當如是觀察。則世間塵勞之心。自然銷殞矣。塵勞之心既銷殞。則來日依前孟春猶寒矣。古德云。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此箇時節。乃是黃面老子出世成佛坐金剛座降伏魔軍轉法輪度眾生入涅槃底時節。與解空所謂臘月三十日時節。無異無別。到這裏只如是觀。以此觀者名為正觀。異此觀者名為邪觀。邪正未分。未免隨他時節遷變要得不隨時節。但一時放下著。放到無可放處。此語亦不受。依前只是解空居士。更不是別人。
又。
吾佛大聖人。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即滅定業。況博地凡夫耶。居士既是箇中人。想亦常入是三昧。昔有僧問一老宿。世界恁麼熱。未審向甚麼處回避。老宿曰。向鑊湯鑪炭裏回避。曰只如鑊湯鑪炭裏。作麼生回避。曰眾苦不能到。願居士日用四威儀中。只如此做工夫。老宿之言不可忽。此是妙喜得効底藥方。非與居士此道相契此心相知。亦不肯容易傳授。只用一念相應。草湯下更不用別湯使。若用別湯使。令人發狂。不可不知也。一念相應草。不用他求亦只在居士四威儀中。明處明如日。黑處黑如漆。若信手拈來。以本地風光一照。無有錯者。亦能殺人。亦能活人。故佛祖常以此藥向鑊湯鑪炭裏。醫苦惱眾生生死大病。號大醫王。不識居士還信得及否。若言我自有父子不傳之祕方。不用向鑊湯鑪炭裏回避底妙術。却望居士布施也。
答李郎中(似表)
士大夫學此道。不患不聰明。患太聰明耳。不患無知見。患知見太多耳。故常行識前一步。昧却脚跟下快活自在底消息。邪見之上者。和會見聞覺知為自己。以現量境界。為心地法門。下者弄業識。認門頭戶口。簸兩片皮。談玄說妙。甚者至於發狂不勒字數。胡言漢語。指東畫西。下下者以默照無言空空寂寂。在鬼窟裏著到。求究竟安樂。其餘種種邪解。不在言而可知也。冲密等歸。領所賜教。讀之喜慰不可言。更不復敘世諦相酬酢。只以左右向道勇猛之志。便入葛藤。禪無德山臨濟之殊。法眼曹洞之異。但學者無廣大決定志。而師家亦無廣大融通法門。故所入差別。究竟歸宿處。並無如許差別也。示諭。欲妙喜因書指示徑要處。只這求指示徑要底一念。早是刺頭入膠盆了也。不可更向雪上加霜。雖然有問不可無答。請左右。都將平昔或自看經教話頭。或因人舉覺指示得滋味歡喜處。一時放下依前百不知百不會如三歲孩兒相似。有性識而未行。却向未起求徑要底一念子前頭看。看來看去。覺得轉沒巴鼻。方寸轉不寧怗時。不得放緩。這裏是坐斷千聖頂?處。往往學道人。多向這裏打退了。左右若信得及。只向未起求徑要指示一念前看。看來看去。忽然睡夢覺。不是差事。此是妙喜平昔做底得力工夫。知公有決定志。故拕泥帶水。納這一場敗闕。此外別無可指示。若有可指示。則不徑要矣。
答李寶文(茂嘉)
向承示諭。性根昏鈍。而黽勉修持。終未得超悟之方。宗杲頃在雙徑。答富季申所問。正與此問同。能知昏鈍者。決定不昏鈍。更欲向甚處求超悟。士大夫學此道。却須借昏鈍而入。若執昏鈍。自謂我無分。則為昏鈍魔所攝矣。蓋平昔知見。多以求證悟之心。在前作障故。自己正知見不能現前。此障亦非外來。亦非別事。只是箇能知昏鈍底主人公耳。故瑞巖和尚居常在丈室中自喚云。主人公。又自應云喏。惺惺著。又自應云喏。他時後日莫受人謾。又自應云。喏喏。古來幸有恁麼牓樣。謾向這裏提撕看。是箇甚麼。只這提撕底。亦不是別人。只是這能知昏鈍者耳。能知昏鈍者。亦不是別人。便是李寶文本命元辰也。此是妙喜應病與藥。不得已略為居士指箇歸家穩坐底路頭而已。若便認定死語。真箇喚作本命元辰。則是認識神為自己。轉沒交涉矣。故長沙和尚云。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前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前所云借昏鈍而入是也。但只看能知得如是昏鈍底。畢竟是箇甚麼。只向這裏看。不用求超悟。看來看去。忽地大笑去矣。此外無可言者。
答向侍郎(伯恭)
示諭。悟與未悟夢與覺一。一段因緣。黃面老子云。汝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謂至人無夢。非有無之無。謂夢與非夢一而已。以是觀之。則佛夢金鼓。高宗夢傅說。孔子夢奠兩楹。亦不可作夢與非夢解。却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教中自有明文。唯夢乃全妄想也。而眾生顛倒。以日用目前境界為實。殊不知。全體是夢。而於其中復生虛妄分別。以想心繫念神識紛飛為實夢。殊不知。正是夢中說夢。顛倒中又顛倒。故佛大慈悲老婆心切。悉能遍入一切法界諸安立海所有微塵。於一一塵中。以夢自在法門。開悟世界海微塵數眾生。住邪定者入正定聚。此亦普示顛倒眾生。以目前實有底境界。為安立海。令悟夢與非夢悉皆是幻。則全夢是實。全實是夢。不可取不可捨。至人無夢之義。如是而已。來書見問。乃是宗杲三十六歲時所疑。讀之不覺抓著痒處。亦甞以此問圜悟。先師但以手指曰。住住休妄想休妄想。宗杲復曰。如宗杲未睡著時。佛所讚者依而行之。佛所訶者不敢違犯。從前依師。及自做工夫。零碎所得者。惺惺時都得受用。及乎上床半惺半覺時。已作主宰不得。夢見得金寶。則夢中歡喜無限。夢見被人以刀杖相逼。及諸惡境界。則夢中怕怖惶恐。自念。此身尚存。只是睡著已作主宰不得。況地水火風分散。眾苦熾然。如何得不被回換。到這裏方始著忙。先師又曰。待汝說底許多妄想絕時。汝自到寤寐恒一處也。初聞亦未之信。每日我自顧。寤與寐分明作兩段。如何敢開大口說禪。除非佛說寤寐恒一是妄悟。則我此病不須除。佛語果不欺人。乃是我自未了。後因聞先師舉諸佛出身處熏風自南來。忽然去却礙膺之物。方知黃面老子所說。是真語實語如語不誑語不妄語不欺人。真大慈悲。粉身沒命不可報。礙膺之物既除。方知夢時便是寤時底。寤時便是夢時底。佛言。寤寐恒一。方始自知這般道理。拈出呈似人不得。說與人不得。如夢中境界取不得捨不得。承問妙喜於未悟已前已悟之後有異無異。不覺依實供通。子細讀來教字字至誠。不是問禪。亦非見詰。故不免以昔時所疑處吐露。願居士試將老龐語謾提撕。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先以目前日用境界。作夢會了。然後却將夢中底。移來目前。則佛金鼓。高宗傅說。孔子奠兩楹。決不是夢矣。
答陳教授(阜卿)
此道寂寥。無出今日。邪師說法。如惡叉聚。各各自謂。得無上道。咸唱邪說。幻惑凡愚。故某每每切齒於此。不惜身命。欲扶持之。使光明種子知有吾家本分事。不墮邪見網中。萬一得眾生界中佛種不斷。亦不虛受黃面老子覆蔭。所謂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然亦是不知時不量力之一事也。左右既是箇中人。不得不說箇中事。因筆不覺及此耳。
答林判院(少瞻)
示諭。求一語與信道人做工夫。既看圓覺經。經中豈止一語而已哉。諸大菩薩各隨自所疑處發問。世尊據所疑一一分明剖析。大段分曉。前所給話頭。亦在其中矣。經云。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此語最親切)於無了知不辯真實。老漢昔居雲門菴時。甞頌之曰。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風吹柳絮毛毬走。雨打梨花蛺蝶飛。但將此頌放在上面。却將經文移來下面。頌却是經。經却是頌。試如此做工夫看。莫管悟不悟。心頭休熱忙。亦不可放緩。如調絃之法。緊緩得其所。則曲調自成矣。歸去但與沖輩相親。遞相琢磨。道業無有不辦者。祝祝。
答黃知縣(子餘)
收書。知為此一大事因緣甚力。大丈夫漢。所作所為當如是耳。無常迅速生死事大。過了一日。則銷了一日好事。可畏可畏。左右春秋鼎盛。正是作業不識好惡時。能回此心學無上菩提。此是世界上第一等難容靈利漢。五濁界中有甚麼奇特事。過如此段因緣。趁色力彊健早回頭。以臨老回頭。其力量勝百千萬億倍。老漢私為左右喜。前此寫去法語。曾時時覷看否。第一記取。不得起心動念肚裏熱忙急要悟。纔作此念。則被此念塞斷路頭。永不能得悟矣。祖師云。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此乃祖師吐心吐膽。為人處也。但日用費力處莫要做。此箇門中不容費力。老漢常為人說此話。得力處乃是省力處。省力處乃是得力處。若起一念希望心求悟入處。大似人在自家堂屋裏坐却問他人覓住處無異。但把生死兩字。貼左鼻尖兒上。不要忘了。時時提撕話頭。提來提去。生處自熟。熟處自生矣。此語已寫在空相道人書中。請同此書。互換一看。便了得也。
答嚴教授(子卿)
真實到不疑之地者。如渾鋼打就生鐵鑄成。直饒千聖出頭來。現無量殊勝境界。見之亦如不見。況於此作奇特殊勝道理耶。昔藥山坐禪次石頭問。子在這裏作甚麼。藥山云。一物不為。石頭云。恁麼則閑坐也。藥山云。閑坐則為也。石頭然之。看他古人。一箇閑坐也奈何他不得。今時學道之士。多在閑坐處打住。近日叢林無鼻孔輩。謂之默照者。是也。又有一種脚跟元不曾點地。認得箇門頭戶口光影。一向狂發。與說平常話不得。盡作禪會了。似這般底。喚業識作本命元辰。更是不可與語本分事也。不見雲門大師有言。光不透脫。有兩般病。一切處不明面前有物。是一。又透得一切法空。隱隱地似有箇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脫。又法身亦有兩般病。得到法身。為法執不忘。己見猶存。坐在法身邊。是一。直饒透得法身去。放過即不可。子細檢點來。有甚麼氣息。亦是病。而今學實法者。以透過法身為極致。而雲門返以為病。不知透過法身了。合作麼生。到這裏如人飲水冷煖自知。不著問別人。問別人則禍事也。所以云。真實到不疑之地者。如渾鋼打就生鐵鑄成是也。如人喫飯飽時。不可更問人我飽未飽。昔黃檗問百丈。從上古人以何法示人。百丈只據坐。黃檗云。後代兒孫將何傳授。百丈拂衣便起云。我將謂汝是箇人。這箇便是為人底樣子也。但向自信處看。還得自信底消息絕也未。若自信底消息絕。則自然不取他人口頭辦矣。臨濟云。汝若歇得念念馳求心。與釋迦老子不別。不是欺人。第七地菩薩求佛智心未滿足故。謂之煩惱。直是無爾安排處。著一星兒外料不得。數年前有箇許居士。認得箇門頭戶口。將書來呈見解云。日用中空豁豁地。無一物作對待。方知三界萬法。一切元無。直是安樂快活放得下。因示之以偈曰。莫戀淨潔處。淨處使人困。莫戀快活處。快活使人狂。如水之任器。隨方圓短長。放下不放下。更請細思量。三界與萬法。匪歸何有鄉。若只便恁麼。此事大乖張。為報許居士。家親作禍殃。豁開千聖眼。不須頻禱禳。偶晨起稍涼。驀然記得。子卿道友初得箇入頭時。尚疑恐是光影。遂將從來所疑公案拕照。方見趙州老漢敗闕處。不覺信筆葛藤如許。
答張侍郎(子韶)
左右以自所得瞥脫處為極則。纔見涉理路入泥入水為人底。便欲掃除使滅蹤跡。見宗杲所集正法眼藏便云。臨濟下有數箇菴主好機鋒。何不收入。如忠國師。說義理禪。教壞人家男女。決定可刪。左右見道如此諦當。而不喜忠國師說老婆禪。坐在淨淨潔潔處。只愛擊石火閃電光一著子。此外不容一星兒別道理。真可惜耳。故宗杲盡力主張。若法性不寬。波瀾不闊。佛法知見不亡。生死命根不斷。則不敢如此四楞著地入泥入水為人。蓋眾生根器不同故。從上諸祖各立門戶施設。備眾生機隨機攝化。故長沙岑大蟲有言。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前須草深一丈。倩人看院始得。既落在這行戶裏。被人喚作宗師。須備眾生機說法。如擊石火閃電光一著子。是這般根器。方承當得。根器不是處用之。則揠苗矣。宗杲豈不曉瞥脫一椎。便七穿八穴是性燥。所以集正法眼藏不分門類。不問雲門臨濟曹洞溈仰法眼宗。但有正知正見。可以令人悟入者。皆收之。見忠國師大珠二老宿。禪備眾體。故收以救此一類根器者。左右書來云。決定可刪。觀公之意。正法眼藏盡去除諸家門戶。只收似公見解者。方是。若爾則公自集一書。化大根器者。有何不可。不必須教妙喜隨公意去之。若謂忠國師說拕泥帶水老婆禪便絕後。則如巖頭睦州烏臼汾陽無業鎮州普化定上座雲峯悅法昌遇諸大老。合兒孫滿地。今亦寂然無主化者。諸公豈是拕泥帶水說老婆禪乎。然妙喜主張國師。無垢破除。初不相妨也。
答除顯謨(稚山)
左右頻寄聲妙喜。想只是要調伏水牯牛揑殺這猢猻子耳。此事不在久歷叢林飽參知識。只貴於一言一句下直截承當不打之遶爾。據實而論。間不容髮。不得已說箇直截。已是紆曲了也。說箇承當。已是蹉過了也。況復牽枝引蔓。舉經舉教。說理說事。欲究竟耶。古德云。但有纖毫即是塵。水牯牛未調伏。猢猻子未死。縱說得恒沙道理。並不干我一星兒事。然說得說不得。亦非外邊事。不見江西老宿有言。說得亦是汝心。說不得亦是汝心。決欲直截擔荷。見佛見祖如生冤家。方有少分相應。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不著起心求悟。水牯牛自調伏。猢猻子自死矣。記取記取。但向平昔心意識湊泊不得處。取不得處捨不得處。看箇話頭。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云。乾屎橛。看時不用將平昔聰明靈利思量卜度。擬心思量。十萬八千未是遠。莫是不思量不計較不擬心便是麼。咄更是箇甚麼。且置是事。
答楊教授(彥侯)
左右彊項中。却有不可思議底柔和。致一言之下千了百當。此事殊勝。若不間於彊項中打發得幾人。佛法豈到今日。非有般若根性。則不能如是盛事盛事。示諭。欲來年春夏間。棹無底船。吹無孔笛。施無盡供。說無生話要了無窮無始不有不無巴鼻。但請來與這無面目漢商量。定不錯了這話。又承需道號。政欲相塗糊。可稱快然居士。故真淨老人云。快然大道只在目前。縱橫十字擬而留連。便是此義也。某在長沙作久住計。左右他日果從此來。則林下不寂寞也。
答樓樞密
不識。別後日用應緣處。不被外境所奪否。視堆案之文。能撥置否。與物相遇時。能動轉否。住寂靜處。不妄想否。體究箇事。無雜念否。故黃面老子有言。心不妄取過去法。亦不貪著未來事。不於現在有所住。了達三世悉空寂。過去事或善或惡。不須思量。思量則障道矣。未來事不須計較。計較則狂亂矣。現在事到面前。或逆或順。亦不須著意。著意則擾方寸矣。但一切臨時隨緣酬酢。自然合著這箇道理。逆境界易打。順境界難打。逆我意者。只消一箇忍字。定省少時。便過了。順境界直是無儞回避處。如磁石與鐵相偶。彼此不覺合作一處。無情之物尚爾。況現行無明全身在裏許作活計者。當此境界。若無智慧不覺不知被他引入羅網。却向裏許要求出路。不亦難乎。所以先聖云。入得世間出世無餘。便是這箇道理也。近世有一種修行失方便者。往往認現行無明。為入世間。便將出世間法。彊差排作出世無餘之事。可不悲乎。除夙有誓願即時識得破作得主不被他牽引。故淨名有言。佛為增上慢人。說離婬怒癡為解脫耳。若無增上慢者。佛說婬怒癡性即是解脫。若免得此過。於逆順境界中。無起滅相。始離得增上慢名字。恁麼方可作入得世間。謂之有力量漢。已上所說。都是妙喜平昔經歷過底。即今日用亦只如此修行。願公趁色力彊健。亦入是三昧。此外時時以趙州無字提撕。久久純熟。驀然無心撞破漆桶。便是徹頭處也。
又。
日用工夫。前書已葛藤不少。但只依舊不變不動。物來則與之酬酢。自然物我一如矣。古德云。放曠任其去住。靜鑑覺其源流。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自證自得處。拈出呈似人不得。唯親證親得者。略露目前些子。彼此便默默相契矣。示諭。自此不被人謾。不錯用工夫矣。大概已正。?柄已得。如善牧牛者索頭常在手中。爭得犯人苗稼。驀地放却索頭。鼻孔無撈摸處平田淺草一任縱橫。慈明老人所謂。四方放去休攔遏。八面無拘任意遊。要收只在索頭撥。未能如是。當緊把索頭且與順摩捋。淹浸工夫既熟。自然不著用意隄防矣。工夫不可急。急則躁動。又不可緩。緩則昏怛矣。忘懷著意俱蹉過。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昔嚴陽尊者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云。放下著。嚴陽云。一物既不將來。放下箇甚麼。州云。放不下擔取去。嚴陽於言下大悟。又有僧問古德。學人奈何不得時如何。古德云。老僧亦奈何不得。僧云。學人在學地。故是奈何不得。和尚是大善知識。為甚麼亦奈何不得。古德云。我若奈何得。則便拈却爾這不奈何。僧於言下大悟。二僧悟處。即是樓樞密迷處。樓樞密疑處。即是二僧問處。法從分別生。還從分別滅。滅諸分別法。是法無生滅。細觀來書。病已去盡。別證候亦不生矣。大段相近。亦漸省力矣。請只就省力處。放教蕩蕩地。忽然啐地破嚗地斷。便了千萬。勉之。
答曹太尉(功顯)
宗杲雖年運而往矣。不敢不勉彊力以此事與衲子輩激揚。一日粥後撥牌子。輪一百人入室。間有負命者上鉤來。亦有咬人師子。以此法喜禪悅為樂。殊不覺倦。亦造物見憐耳。左右福慧兩全。日在至尊之側。而留意此段大事因緣。真不可思議事。釋迦老子曰。有勢不臨難。豪貴學道難。非百劫千生曾承事善知識種得般若種子深。焉能如是信得及。只這信得及處。便是成佛作祖底基本也。願公只向信得及處覷捕。久久自透脫矣。然第一不得著意安排覓透脫處。若著意則蹉過也。釋迦老子又曰。佛道不思議。誰能思議佛。又佛問文殊師利曰。汝入不思議三昧耶。文殊曰。弗也世尊。我即不思議。不見有心能思議者。云何而言入不思議三昧。我初發心欲入是定。如今思惟。實無心想而入三昧。如人學射。久習則巧。後雖無心。以久習故箭發皆中。我亦如是。初學不思議三昧。繫心一緣。若久習成就。更無心想。常與定俱。佛與祖師所受用處。無二無別。近年叢林有一種邪禪。以閉目藏睛。觜盧都地作妄想。謂之不思議事。亦謂之威音那畔空劫已前事。纔開口便喚作落今時。亦謂之根本上事。亦謂之淨極光通達。以悟為落在第二頭。以悟為枝葉邊事。蓋渠初發步時便錯了。亦不知是錯。以悟為建立。既自無悟門。亦不信有悟者。這般底謂之謗大般若斷佛慧命。千佛出世不通懺悔。左右具驗人眼久矣。似此等輩。披却師子皮作野干鳴。不可不知。某與左右雖未承顏接論。此心已默默相契多年矣。前此答字。極不如禮。今專遣法空禪人。代往致敬。故不暇入善思惟三昧。只恁麼信手信意。不覺葛藤如許。聊謝不敏而已。◎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二十九
大正藏第 47 冊 No. 1998A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三十
宋徑山能仁禪院住持嗣法慧日禪師臣蘊聞 上進◎
答榮侍郎(茂實)
承。留心欲究竟此一段大事因緣。既辦此心。第一不要急。急則轉遲矣。又不得緩。緩則怠墮矣。如調琴之法。緊緩要得中。方成曲調。但向日用應緣處。時時覷捕。我這箇能與人決斷是非曲直底。承誰恩力。畢竟從甚麼處流出。覷捕來覷捕去。平昔生處路頭自熟。生處既熟則熟處却生矣。那箇是熟處。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無明業識思量計較心識。晝夜熠熠如野馬無暫停息底是。這一絡索。使得人流浪生死。使得人做不好事。這一絡索既生。則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便現前矣。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故古德契證了便解道。應眼時若千日。萬象不能逃影質。應耳時若幽谷。大小音聲無不足。如此等事。不假他求。不借他力。自然向應緣處活鱍鱍地。未得如此。且將這思量世間塵勞底心。回在思量不及處。試思量看。那箇是思量不及處。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只這一字。儘爾有甚麼伎倆。請安排看。請計較看。思量計較安排。無處可以頓放。只覺得肚裏悶心頭煩惱時。正是好底時節。第八識相次不行矣。覺得如此時。莫要放却。只就這無字上提撕。提撕來提撕去。生處自熱。熱處自生矣。近年以來。叢林中有一種唱邪說為宗師者。謂學者曰。但只管守靜。不知守者是何物。靜者是何人。却言靜底是基本。却不信有悟底。謂悟底是枝葉。更引僧問仰山曰。今時人還假悟也無。仰山曰。悟則不無。爭奈落在第二頭。癡人面前不得說夢。便作實法會。謂悟是落第二頭。殊不知。溈山自有警覺學者之言。直是痛切。曰研窮至理。以悟為則。此語又向甚處著。不可溈山疑誤後人要教落在第二頭也。曹閣使亦留心此事。恐其被邪師輩所誤。比亦如此書。忉忉怛怛寫。與此公聰明識見。有大過人處。決不到錯認方便語作實法會。但某未得與之目擊。私憂過計耳。聞老居士亦與之是道友。因筆不覺葛藤。無事相見時。試問渠取書一看。方知妙喜相期。不在眼底。彼此氣義相投。又非勢利之交。寫了一紙。紙盡又添一紙。不暇更事形迹。此書亦如是。前書託是箇中人。故曰。切不可道老老大大著甚來由。若如此則好事在面前。定放過矣。寫時雖似率易。然亦機感相投。亦不覺書在紙上。荷公信得妙喜及便把做事。日用應緣處。便恢張此箇法門。以報聖主求賢安天下之意。真不負其所知也。願種種堪忍。始終只如今日做將去。佛法世法打作一片。且耕且戰。久久純熟。一舉而兩得之。豈非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乎。
又。
示諭。鐘鳴漏盡之譏。為君上盡誠。而下安百姓。自有聞絃賞音者。願公凡事堅忍。當逆順境。政好著力。所謂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平昔學道。只要於逆順界中受用。逆順現前而生苦惱。大似平昔不曾向箇中用心。祖師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彊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請於逆順境中。常作是觀。則久久自不生苦惱。苦惱既不生。則可以驅魔王作護法善神矣。前此老老大大著甚來由之說。言猶在耳。豈忘之耶。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以居士前十餘載閑。自有閑時時節。今日仕權在手。便有忙底時節。當念閑時是誰閑。忙時是誰忙。須信忙時却有閑時道理。閑時却有忙時道理。正在忙中。當體主上起公之意。頃刻不可暫忘。自警自察。何以報之。若常作是念。則鑊湯鑪炭刀山劍樹上。亦須著向前。況目前些小逆順境界耶。與公以此道相契。故不留情。盡淨吐露。
答黃門司節夫
收書并許多葛藤。不意便解如此拈弄。直是弄得來。活鱍鱍地。真是自證自得者。可喜可喜。但只如此。從教人道這官人不依本分亂說亂道。他家自有通人愛。除是曾證曾悟者方知。若是聽響之流。一任他鑽龜打瓦。更批判得如來禪祖師禪好。儘喫得妙喜拄杖也。且道。是賞伊罰伊。一任諸方更疑三十年。
答孫知縣
蒙以所修金剛經相示。幸得隨喜一遍。近世士大夫。肯如左右留心內典者。實為希有。不得意趣。則不能如是信得及。不具看經眼。則不能窺測經中深妙之義。真火中蓮也。詳味久之。不能無疑耳。左右詆諸聖師翻譯失真。而汩亂本真。文句增減。違背佛意。又云。自始持誦。即悟其非。欲求定本是正舛差。而習偽已久。雷同一律。暨得京師藏本。始有據依。復考繹天親無著論頌。其義脗合。遂泮然無疑。又以長水孤山二師。皆依句而違義。不識左右敢如是批判。則定甞見六朝所譯梵本。盡得諸師翻譯錯謬。方始泮然無疑。既無梵本。便以臆見刊削聖意。則且未論招因帶果毀謗聖教墮無間獄。恐有識者見之。却如左右檢點諸師之過。還著於本人矣。古人有言。交淺而言深。招尤之道也。某與左右素昧平生。左右以此經求印證。欲流布萬世於眾生界中種佛種子。此是第一等好事。而又以某為箇中人。以箇中消息。相期於形器之外。故不敢不上稟。昔清涼國師造華嚴疏。欲正譯師訛舛。而不得梵本。但書之于經尾而已。如佛不思議法品中所謂。一切佛有無邊際身。色相清淨普入諸趣。而無染著。清涼但云。佛不思議法品上卷。第三葉第十行。一切諸佛舊脫諸字。其餘經本脫落。皆註之于經尾。清涼亦聖師也。非不能添入及減削。止敢書之。于經尾者。識法者懼也。又經中有大瑠璃寶。清涼曰。恐是吠瑠璃。舊本錯寫。亦不敢改。亦只如此註之經尾耳。六朝翻譯諸師。皆非淺識之士。翻譯場有譯語者。有譯義者。有潤文者。有證梵語者有正義者。有唐梵相校者。而左右尚以為錯譯聖意。左右既不得梵本。便妄加刊削。却要後人諦信。不亦難乎。如論長水依句而違義。無梵本證。如何便決定。以其為非。此公雖是講人。與他講人不同。甞參瑯瑘廣照禪師。因請益瑯瑘。首楞嚴中。富樓那問佛。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之義。瑯瑘遂抗聲云。清淨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長水於言下大悟。後方披襟自稱座主。蓋座主多是尋行數墨。左右所謂依句而不依義。長水非無見識。亦非尋行數墨者。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菩提。經文大段分明。此文至淺至近。自是左右求奇太過要立異解求人從己耳。左右引無著論云。以法身應見如來。非以相具足故。若爾如來雖不應以相具足見。應相具足為因得阿耨菩提。為離此著故。經言。須菩提於意云何。如來可以相成就得阿耨菩提。須菩提莫作是念等者。此義明相具足體非菩提。亦不以相具足為因也。以相是色自性故。此論大段分明。自是左右錯見錯解爾。色是相緣起。相是法界緣起。梁昭明太子謂。莫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菩提。二十二分中。以此分為無斷無滅分。恐須菩提不以具足相則緣起滅矣。蓋須菩提初在母胎。即知空寂。多不住緣起相。後引功德施菩薩論末後。若相成就是真實有。此相滅時即名為斷。何以故。以生故有斷。又怕人不會。又云。何以故。一切法是無生性。所以遠離斷常二邊。遠離二邊。是法界相。不說性而言相。謂法界是性之緣起故也。相是法界緣起故。不說性而言相。梁昭明所謂無斷無滅是也。此段更分明。又是左右求奇太過。彊生節目爾。若金剛經可以刊削。則一太藏教凡有看者。各隨臆解。都可刊削也。如韓退之指論語中畫字為畫字。謂舊本差錯。以退之之見識。便可改了。而只如此論在書中何也。亦是識法者懼爾。圭峯密禪師。造圓覺疏鈔。密於圓覺有證悟處。方敢下筆。以圓覺經中一切眾生皆證圓覺。圭峯改證為具。謂譯者之訛。而不見梵本。亦只如此論在疏中。不敢便改正經也。後來泐潭真淨和尚。撰皆證論。論內痛罵圭峯。謂之破凡夫臊臭漢。若一切眾生皆具圓覺。而不證者。畜生永作畜生。餓鬼永作餓鬼。盡十方世界。都盧是箇無孔鐵鎚。更無一人發真歸元。凡夫亦不須求解脫。何以故。一切眾生皆已具圓覺。亦不須求證故。左右以京師藏經本為是。遂以京本為據。若京師藏本。從外州府納入。如徑山兩藏經。皆是朝廷全盛時賜到。亦是外州府經生所寫。萬一有錯。又却如何改正。左右若無人我。定以妙喜之言為至誠。不必泥在古今一大錯。上若執己見為是。決欲改削要一切人唾罵。一任刊版印行。妙喜也只得隨喜讚歎而已。公既得得遣人。以經來求印可。雖不相識。以法為親。故不覺忉忉怛怛相觸忤。見公至誠。所以更不留情。左右決欲窮教乘造奧義。當尋一名行講師一心一意與之參詳。教徹頭徹尾。一等是留心教網也。若以無常迅速生死事大己事未明。當一心一意。尋一本分作家。能破人生死窠窟者。與伊著死工夫廝崖忽然打破漆桶。便是徹頭處也。若只是要資談柄。道我博極群書無不通達。禪我也會。教我也會。又能檢點得前輩諸譯主講師不到處。逞我能我解。則三教聖人。都可檢點。亦不必更求人印可。然後放行也。如何如何。
答張舍人狀元(安國)
左右決欲究竟此事。但常令方寸虛豁豁地。物來即應。如人學射久久中的矣。不見達磨謂二祖曰。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如今人纔聞此說。便差排。向頑然無知處。硬自遏捺。要得心如牆壁去。祖師所謂。錯認何會解方便者也。巖頭云。纔恁麼便不恁麼。是句亦剗。非句亦剗。這箇便是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底樣子也。縱未得啐地折嚗地破。亦不被語言所轉矣。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情識未破。則心火熠熠地。正當恁麼時。但只以所疑底話頭提管。如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只管提撕舉覺。左來也不是。右來也不是。又不得將心等悟。又不得向舉起處承當。又不得作玄妙領略。又不得作有無商量。又不得作真無之無卜度。又不得坐在無事甲裏。又不得向擊石火閃電光處會。直得無所用心。心無所之時。莫怕落空。這裏却是好處。驀然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此事非難非易。除是夙曾種得般若種智之深。曾於無始曠大劫來。承事真善知識。熏習得正知正見。在靈識中。觸境遇緣。於現行處。築著磕著。如在萬人叢裏認得自家父母相似。當恁麼時。不著問人。自然求覓底心不馳散矣。雲門云。不可說時即有。不說時便無也。不可商量時便有。不商量時便無也。又自提起云。且道不商量時。是箇甚麼。又怕人不會。又自云。更是甚麼。近年以來。禪有多途。或以一問一答末後多一句為禪者。或以古人入道因緣。聚頭商搉云。這裏是虛。那裏是實。這語玄那語妙。或代或別。為禪者。或以眼見耳聞和會。在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上。為禪者。或以無言無說。坐在黑山下鬼窟裏。閉眉合眼。謂之威音王那畔父母未生時消息。亦謂之默而常照。為禪者。如此等輩。不求妙悟。以悟為落在第二頭。以悟為誑謼人。以悟為建立。自既不曾悟。亦不信有悟底。妙喜常謂衲子輩說。世間工巧技藝。若無悟處。尚不得其妙。況欲脫生死。而只以口頭說靜。便要收殺。大似埋頭向東走欲取西邊物。轉求轉遠。轉急轉遲。此輩名為可憐愍者。教中謂之謗大般若斷佛慧命人。千佛出世。不通懺悔。雖是善因。返招惡果。寧以此身碎如微塵。終不以佛法當人情。決要敵生死。須是打破這漆桶始得。切忌被邪師順摩捋。將冬瓜印子印定。便謂我千了百當。如此之輩。如稻麻竹?。左右聰明有識見。必不受這般惡毒。然亦恐用心之切。要求速效。不覺不知。遭他染污。故信筆葛藤如許。被明眼人覷見。一場敗闕。千萬相聽。只以趙州一箇無字。日用應緣處提撕。不要間斷。古德有言。研窮至理。以悟為則。若說得天華亂墜。不悟總是癡狂外邊走耳。勉之不可忽。
答湯丞相(進之)
丞相既存心此段大事因緣。缺減界中虛妄不實。或逆或順。一一皆是發機時節。但常令方寸虛豁豁地。日用合做底事。隨分撥遣。觸境逢緣。時時以話頭提撕。莫求速效。研窮至理。以悟為則。然第一不得存心等悟。若存心等悟。則被所等之心障却道眼。轉急轉遲矣。但只提撕話頭。驀然向提撕處。生死心絕。則是歸家穩坐之處。得到恁麼處了。自然透得古人種種方便。種種異解自不生矣。教中所謂。絕心生死。伐心稠林。浣心垢濁。解心執著。於執著處。使心動轉。當動轉時。亦無動轉底道理。自然頭頭上明。物物上顯。日用應緣處。或淨或穢。或喜或怒。或順或逆。如珠走盤。不撥而自轉矣。得到這箇時節。拈出呈似人不得。如人飲水冷煖自知。南陽忠國師有言。說法有所得。是為野干鳴。此事如青天白日一見便見。真實自見得底。邪師走作不得。前日亦甞面言。此事無傳授。纔說有奇特玄妙。六耳不同謀之說。即是相欺。便好拽住劈面便唾。書生做到宰相。是世間法中最尊最貴者。若不向此事上了却。即是虛來南閻浮提。打一遭收因結果時。帶得一身惡業去。教中說。作癡福是第三生冤。何謂第三生冤。第一生。作癡福不見性。第二生。受癡福無慚愧。不做好事。一向作業。第三生。受癡福盡不做好事。脫却殼漏子時。入地獄如箭射。人身難得。佛法難逢。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學此道須有決定志。若無決定志。則如聽聲卜者見人說東。便隨人向東走。說西便隨人向西走。若有決定志。則把得住作得主宰。懶融所謂。設有一法過於涅槃。吾說亦如夢幻。況世間虛幻不實之法。更有甚麼心情。與之打交涉也。願公堅此志。以得入手。為決定義。則縱使大地有情盡作魔王。欲來惱亂。無有得其便處。般若上無虛棄底工夫。若存心在上面。縱今生未了。亦種得種子深。臨命終時亦不被業識所牽墮諸惡趣。換却殼漏子轉頭來。亦昧我底不得。察之。
答樊提刑(茂實)
示諭。能行佛事。而不解禪語。能與不解。無別無同。但知能行者。即是禪語。會禪語而不能行佛事。如人在水底坐叫渴。飯籮裏坐叫飢。何異。當知禪語即佛事。佛事即禪語。能行能解。在人不在法。若更向箇裏覓同覓別。則是空拳指上生實解。根境法中虛揑怪。如却行而求前。轉急轉遲。轉疎轉遠矣。要得徑截心地豁如。但將能與不能。解與不解。同與不同。別與不別。能如是思量。如是卜度者。掃向他方世界。却向不可掃處看。是有是無。是同是別。驀然心思意想絕。當恁麼時。自不著問人矣。
答聖泉珪和尚
既得外護者存心相照。自可撥置人事。頻與衲子輩作佛事。久久自殊勝。更望室中與之子細。不得容人情。不得共伊落草。直似之以本分草料。教伊自悟自得。方是尊宿為人體裁也。若是見伊遲疑不薦。便與之下註脚。非但瞎却他眼。亦乃失却自家本分手段不得人。即是吾輩緣法只如此。若得一箇半箇本分底。亦不負平昔志願也。
答鼓山逮長老
專使來。收書并信香等。知開法出世唱道於石門。不忘所從來。為嶽長老拈香。續楊岐宗派。既已承當箇事。須卓卓地做教徹頭徹尾。以平昔實證實悟底一著子。端居丈室。如擔百二十斤擔子。從獨木橋上過。脚蹉手跌。則和自家性命不可保。況復與人抽釘拔楔救濟他人耶。古德云。此事如八十翁翁入場屋。豈是兒戲。又古德云。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前草深一丈。須倩人看院始得。巖頭每云。向未屙已前一覷。便眼卓朔地。晏國師不跨石門句。睦州現成公案放爾三十棒。汾陽無業莫妄想。魯祖凡見僧入門便轉身面壁而坐。為人時當不昧這般體裁。方不失從上宗旨耳。昔溈山謂仰山曰。建法幢立宗旨。於一方五種緣備。始得成就。五種緣。謂外護緣。檀越緣。衲子緣。土地緣。道緣。聞霜臺趙公。是汝請主。致政司業鄭公。送汝入院。二公天下士。以此觀之。汝於五種緣稍備。每有衲子自閩中來者。無不稱歎法席之盛。檀越歸向。士大夫外護。住持無魔障。衲子雲集。可以趁色力未衰時。頻與衲子激揚箇事。垂手之際須著精彩。不得莽鹵。蓋近年以來。有一種裨販之輩。到處學得一堆一擔相似禪。往往宗師造次放過。遂至承虛接響。遞相印授。誤賺後人。致使正宗淡薄。單傳直指之風幾掃地矣。不可不子細。五祖師翁住白雲時。甞答靈源和尚書云。今夏諸莊。顆粒不收。不以為憂。其可憂者。一堂數百衲子。一夏無一人透得箇狗子無佛性話。恐佛法將滅耳。汝看。主法底宗師用心。又何曾以產錢多少山門大小為重輕。米鹽細務為急切來。汝既出頭。承當箇善知識名字。當一味以本分事接待方來。所有庫司財穀。分付知因識果知事。分司列局令掌之。時時提舉大綱。安僧不必多。日用齋粥。常教後手有餘。自然不費力。衲子到室中。下刃要緊。不得拕泥帶水。如雪峯空禪師。頃在雲居雲門相聚。老漢知渠不自欺。是箇佛法中人。故一味以本分鉗鎚似之。後來自在別處打發。大法既明。向所受過底鉗鎚。一時得受用。方知妙喜不以佛法當人情。去年送得一冊語錄來。造次顛沛不失臨濟宗旨。今送在眾寮中。與衲子輩看。老漢因掇筆書其後。特為發揚。使本分衲子為將來說法之式。若使老漢初為渠拕泥帶水說老婆禪。眼開後定罵我無疑。所以古人云。我不重先師道德。只重先師不為我說破。若為我說破。豈有今日。便是這箇道理也。趙州云。若教老僧隨伊根機接人。自有三乘十二分教。接他了也。老僧這裏只以本分事接人。若接不得。自是學者根性遲鈍。不干老僧事。思之思之。
大慧普覺禪師書卷第三十
謝降賜大慧禪師語錄入藏奏劄
臣僧蘊聞。昨於乾道七年三月中。不懼天誅。以先師大慧禪師臣宗杲語錄投進。仍乞特旨。送福州入藏。伏准。五月十九日。聖旨已送福州東禪寺入藏訖者。冒昧上陳。方虞罪戾。恩光下逮。俯賜矜俞。梵釋重輝。山澤增氣。凡居聞見罔不歡欣。恭惟。皇帝陛下。如天鑑觀得佛心法。念微言之易泯。參祕藏以並傳。先師臣宗杲。植百劫之勝因。逢千載之嘉會。么微有幸。得叨預於殊榮。焚誦何功。冀仰酬於大造。臣無任瞻天望聖激切屏營之至。乾道八年。正月日。徑山能仁禪院住持慧日禪師臣蘊聞奏劄。